四皇妃循声望去,立刻就皱了眉头。
“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四皇妃不悦的斥责。
那婢女抛了一头的汗,赶紧跪下去请罪,“奴婢该死,冲撞了贵人,王妃——”
她似是急切的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看到站在四皇妃身边的褚浔阳,却又欲言又止,咬了下嘴唇,方才小声道:“王妃,小世子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去看看吧!”
四皇子妃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目光微微一凝,歉疚的转向了褚浔阳道:“公主,我——”
“小世子的事情要紧,王妃不用管我,快去吧!”褚浔阳道,也不准备掺和。
四皇子妃听了这话,立刻松一口气,道了声抱歉,就赶紧跟着那婢女走了。
“公主——”青萝从后走上来一步。
“嗯!”褚浔阳点点头,盯着四皇子妃匆匆而行的背影,唇角玩味的勾起一抹笑。
青萝赶紧闪身跟了过去。
褚浔阳带桔红和浅绿两个进了旁边的亭子,要了一碗茶,慢慢的喝,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直倒开宴的时辰都过了,四皇子妃才面色不善的匆匆赶了回来。
青萝紧随其后,也进了设宴的花厅,但是碍着在场的人多,也没能说什么。
冷氏和华思悦是在席上的,华思悦的面色如常,但华夫人与人交际时候的笑容却分明透着勉强。
褚浔阳看在眼里,心里笃定的知道——
方才四皇妃被叫走的事情一定是和华家人有关。
华思媛不在场!难道是她?
后半席的宴会,四皇子妃主持的也是相当敷衍,只不过个把时辰,就推脱说是身体不适,早早的离席休息。
主人家都退场了,没办法,其他人也只能是纷纷散了。
“前面男席上可能还得闹一会儿,桔红你去跟君玉说一声,我先回府了,等他那边万事了,就叫他自己一个人回去吧!”从花厅里出来,褚浔阳就随口吩咐。
“是!”桔红答应了,快步往前院走去。
褚浔阳带着青萝和浅绿两个先行出府,走到半途,却意外撞见走在他们前面一步的华夫人冷氏从花园里脚下拐了个弯,并没有直接出府,而是进了偏僻处的一个院子。
华家是要和太子结亲的人,怎么可能和四皇子有私交?
褚浔阳心里狐疑,就递给青萝一个询问的眼神。
后面还有客人陆续出来,青萝也不好贸然开口,只隐晦的对她略一点头。
主仆几个离了四王府,上了马车,褚浔阳就直接开口道:“说吧,怎么回事!”
“朝中局势,怕是要有大动了!”青萝道,神色凝重的让整个马车上的气氛都为之一肃,“那会儿奴婢尾随四皇子妃去了王府的一处偏厢,那里出事了。华家三小姐正在更衣,不知道为什么,四皇子殿下突然推门闯了进去。”
“嗯?”褚浔阳刚刚提起茶壶的手一顿,下一刻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青萝也不觉这种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只就言简意赅的陈述道:“她本来只是弄脏了外衫,其实事情本来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四殿下猝不及防的闯进去,华三小姐和她的婢女都受了惊吓,突然尖叫起来,把和四殿下一起去那个院子的几位客人也惊动了。”
就算风乾没有真的瞧见什么,但华思媛衣衫不整的被他撞破一事一旦传扬出去,华思媛的名节也毁了。
本来如果没有外人知道,双方各退一步,也可以相安无事。
但巧就巧在居然还有外人在场。
褚浔阳也没了心思喝茶,只是笑的越发幸灾乐祸。
“四皇子知道事情掩不住了,就命人去叫了四皇妃过去,后来华夫人和华家公子也赶了过去,几个人在四皇子的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前面的宴会马上还要开下半席,不得已也只能是先散了。”青萝继续说道:“方才宴会之后,华夫人又过去了偏厢,应该还是为了这件事的。”
褚浔阳想了想,道:“当时和风乾一起在那院子里的都是什么人?”
“是五皇子和威远侯府的世子,两外还有两个人!”青萝道。
“这么看来,风乾是要有麻烦了!”褚浔阳笑道,这才惬意的倒了杯水慢慢喝,“别人的嘴巴他也许还能堵住,但是五皇子他就没办法了。”
他们这些皇家兄弟,彼此陷害栽赃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是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五皇子不去给他拆台都不可能。
“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不学无术,和皇位无缘,也许他为了讨好四皇子,会帮他遮掩呢?”桔红想了半天,还是不以为然。
“别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这不单单是华家和四皇子府的事,首先你别忘了,华家的二小姐和太子风连晟之间是有婚约的,你说现在四皇子和华三小姐之间又传出了丑事,后面会发生什么?”褚浔阳道,神情玩味。
桔红这一次的反应倒是很快,闻言不由的一惊,“华家本来是要站到太子的阵营里去了,可如果三小姐进了四皇子府的话——”
他们到底要站到哪一边去?手心手背都是肉!
“四皇子和三小姐的事情被撞破了,一旦抖露出去,他华家女儿的名声都要受损,二小姐和太子的婚事恐怕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这种情况下,华家一定会遮掩,不管怎样,都一定会压下风声,寻一个正当理由把三小姐送进去四王府的!”青萝分析道:“但四皇子已经有正妃了,华家三小姐最多也就是个侧妃。二小姐将来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的。”
“如果风连晟放手,那华家必定倒向四皇子一派无疑,否则夹在两个皇子中间,弄不好整个华家迟早都要废掉!”褚浔阳沉吟,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一样的笑容,“不仅如此,他堂堂一个丞相,本来就位高权重的,现在却用阴私手段同时笼络了两个皇子,这件事崇明帝会如何想他?”
华城会舍得将其中的一个女儿直接处理掉,来化解这件事吗?
恐怕不行!
冷氏不会答应他动华思媛。
而他要留着来继承家业的长子华益青则是华思悦嫡亲的大哥,这个女儿同样也是动不得的。
而如果风连晟和风乾都和华家结了亲,除非华城能够当机立断的选一方来坚定立场在不动摇,否则做墙头草的结果,只能是将自己毁掉。
“人人都以为华家的女儿要飞上枝头了,怎么固然就又生出这样的枝节来?”桔红想着,总觉得这件事蹊跷。
“当时四皇子和五皇子那几个人本来说是在花园里散步醒酒的,当中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嗓子,说是看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往那边的偏院去了,几个人刚好就在那院子附近,于是就闯了进去!”青萝道。
毫无疑问,四皇子是王府的主人,他就首当其冲的闯进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看来是真的有人设局了!”桔红和青萝对望一眼,还是不解,“那么这事儿会是谁做的?撮合了四皇子和华家,他能得什么好处?之前公主不是说太子殿下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吗?难道是他设计要摆脱华家吗?”
“风连晟的确是有本事做这件事,但他不满陈皇后为他安排的婚事是真,好像——”褚浔阳慢慢思忖着,最终却摇头,“华城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就算他不想受制于人,也没必要把华家推给风乾,然后让他们联手和自己作对!”
“那难道会是五皇子吗?出事的时候,他也在场的。”青萝也道:“横竖皇位他是得不到了,索性就从中搅和,让太子和四皇子掐起来?”
“在四皇子府里布局?就算他能瞅准了时机把风乾引过去,可是后院华思媛那边的事情他又是怎么拿捏的?”褚浔阳反问。
这件事,必须要里应外合才能成事的,风乾又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操作此事,也不是太容易的。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拧眉沉思。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日暮时分。
褚浔阳一直想着这次这么大的动作到底是谁的手笔,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琢磨。
二更时分,青萝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从小厨房炖了鸡汤送进来道:“公主还在想今天四王府的事情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什么时辰了?”褚浔阳的思路被打断,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二更了!”青萝道。
“君玉呢?还没回来?”褚浔阳捧了鸡汤在手,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还没,傍晚那会儿叫人送信回来,说要晚点儿!”青萝道,过去把她铺了满桌子的书本收起来,“公主想了两个时辰了,既然想不通也就算了,横竖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想通我倒是想通了,但是前后院的事情却缺一个交叉点啊!”褚浔阳叹一口气,当真是少有的一筹莫展,“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后院华思媛那边的事情应该是华思悦的手笔,就算中途华思媛出事,华夫人没有告诉她,但下半席上华夫人明显的心绪不宁,本宫这个离着老远的外人都注意到了,她这个陪在身边的女儿会毫无所查?可是从头到尾她都表现的很镇定,这就说明她的心里其实是什么都清楚的,只是故意避开了不提。”
青萝听了这话,眉头就皱的更紧,“不能吧,她设计把华思媛送到四皇子府里,那不是明摆着给自己使绊子,让华家把本来只用在她一个人身上的心思要分作两份吗?”
如今的大位之争,虽然风乾没有放手,但优势还是在风连晟这边的,否则华家也不会破釜沉舟的答应结亲。
华思悦只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不会这么给自己树敌。
褚浔阳也是百思不解,因为——
计算料定了此事与她有关,也着实是找不到她要这样做的理由的。
实在想不通,褚浔阳也就不再多言,埋头安心的喝鸡汤,正吃着呢,就听园子里的桔红笑道:“主子回来了!”
“嗯!芯宝呢?”延陵君道,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声音听起来分外慵懒又醇厚,“已经睡了?”
“没呢,公主在书房!”桔红回道。
延陵君于是就没回房,直接拐弯往这边来了。
褚浔阳放下手里的瓷碗,抬头,他已经一步跨进门来,的确是喝高了的样子,一张脸上面泛桃花,较之往常更是显得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眸子映着烛火更是勾魂摄魄一般的潋滟夺目。
褚浔阳看着他这张脸,忍不住是心生欢喜,起身走过去扶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父亲中途有事回了衙门,我代替他,多喝了两杯!”延陵君道,手臂就势便把她抱了个满怀。
青萝面无表情的过去收拾了碗筷,带上门退了出去。
“你怎么还没睡?等我呢?”延陵君抱了褚浔阳在怀,醉眼迷蒙的俯视下来。
褚浔阳仰头对上他的视线,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戏谑道:“是啊!你醉成这样,我怕你被人劫财劫色!”
“呵——”延陵君闻言,忍不住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
褚浔阳看着他近在迟滞的那张红润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就掠过白天时候华思媛在他们的车驾前羞红了脸匆忙垂眸的那个画面。
“你——”褚浔阳的心头剧烈一震,突然一把猛地将延陵君推开,毫无征兆的质问道:“今天四王府的事情是你做的?是华家的人想要算计你?”
第010章 虎口拔牙,浔阳之怒
褚浔阳出手的力气太大,延陵君直接被她推了个踉跄。
灯影下,他那小妻子的一张脸孔几乎只在一瞬间就变得阴冷恐怖,青面獠牙,一头发了怒的小兽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她不是冲着他的,却也就是冲着他的。
延陵君虽然知道这件事有点挑战她底线,却还是估算失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一下子暴怒成这样。
“又没什么事——”他开口,仍是大大咧咧笑着要过去抱她。
褚浔阳却是恼怒至极的又将他一把推开。
延陵君还想说什么,褚浔阳已经扭头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冲外面大声道:“青萝!”
两人的院子里晚上不留人守夜的,所有的人都守在外围设防,以备不时之需,就是几个丫头也都睡在相邻的偏院里。
青萝听了声音,和桔红几个匆匆就往这边跑。
褚浔阳已经重新回了屋子里,坐到桌旁去,但也终究还是气的狠了,直接一巴掌怒然拍在桌子上道:“其实从早上出门那会儿和华家人的偶遇就是在那女人的设计之中的吧?找一个引子制造一起邂逅契机,随后她再暗算华思媛的时候就大可以推说是华思媛自己见色起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倒是想得周到,推的干干净净的,不用跟着担关系!”
青萝和桔红几个丫鬟也都还是头次听褚浔阳这么气急败坏的喊人,本来纳闷院子外围守卫严密,也不该是有刺客潜进来的,几个人抓了宝剑奔过来,见到褚浔阳怒气冲冲的模样,再听了她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一个个的都瞬时愣住了,不明所以。
“映紫!”褚浔阳已经冷着脸看过去,命令道:“你马上去太子府,替我跟风连晟说,他和华思悦的婚事就此作罢,他就是不想自己出手,也闪到一边去,否则——他如果是要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拉他下水了!”
这一次说她是动了雷霆之怒也不过分,因为就是青萝也是头次见到她这样失控的神情,说话的时候连胸口都能见出明显的起伏来。
其它别的东西全都无所谓,但是——
唯独属于她褚浔阳的男人,是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哪怕是打着觊觎的名头利用也不行。
几个丫头都屏息敛气,只能求救的去看延陵君。
公主已经失去理智了。
“那门婚事,他本来就没想着要促成的吧?何必要我们去多此一举?现在都这么晚了——”这样的场面,延陵君突然就鲜有的多了几分尴尬。
“我不管!”褚浔阳却是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的话,又朝映紫扫过去一眼,“你现在就去!”
映紫进退两难,咬着嘴唇去看延陵君的脸色。
延陵君是自觉无辜极了,但也无奈,只能隐晦的点了点头。
映紫这才松一口气,赶紧转身奔了出去。
青萝几人还面面相觑的杵在那里,进退不得。
延陵君隐晦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备好洗澡水送到房间里去。”
“是!”几人应了,一头雾水的先行离开。
延陵君关了门,走回屋子里。
彼时褚浔阳还坐在桌旁冷着脸生闷气。
延陵君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她这个样子,最后也只觉得哭笑不得道:“你瞧你这个样子,是个人就知道你的主意不能打,那华思悦的本意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吧,就等着挑起事来,好让你出手替她收拾冷氏母女的。不过就是借刀杀人的把戏而已,你这是——”
“借刀杀人?她倒是好大的威风本事,本宫手里的这把刀,当初连褚琪炎都敬而远之,不敢随便的打主意,就凭她?”褚浔阳这会儿是一点就着,连延陵君的面子都没给,只就满脸阴郁之色的冷笑道:“本来您们南华朝廷的内斗我是没兴趣,但那女人竟敢把手伸到你的身上来了,敢打本宫夫君的主意?她当本宫是死的?”
华思悦想要借刀杀人,却想不到自己这是捋了虎须了。
延陵君听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了她的手,将她抱在膝上坐了,以指腹去揉她的唇珠,“瞧瞧你这都说的什么话?生气归生气,怎么也学着那些市井悍妇,这么口无遮拦的。”
褚浔阳的为人是彪悍,但她是天家贵女,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这么失态的为了一点小事给气成这样,实属罕见。
褚浔阳心里生着闷气,冷着脸不吭声。
“就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不该张扬惹事,以后但凡出门,我们就一起乘车,再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延陵君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半开玩笑的哄,“要不你拿刀在我脸上划两刀也成?生什么气呢?”
他说着,就拉了她的手压在自己一侧的腮边蹭了蹭。
褚浔阳心里余怒未消,顺势抬头看他一眼,还是神色发冷道:“我不!我就要招摇过市,你是本宫名正言顺的夫君,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谁看都成,但是敢起歹心打歪主意的就不行!”
她这模样,是像极了一只护食的小兽。
延陵君的心情愉悦,但想着她这会儿正在生气又不由的心疼,就抬手去把她眉心的褶皱揉开,无奈笑道:“谁敢在你的嘴里抢食?何况人家打的又不是我的主意。”
其实华思悦还是不蠢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华思媛能有机会被延陵君收用,毕竟西越的这位定国公主骄纵霸道是出了名的,别说她本身就受完全宠爱,就是历来那些不得宠的皇家公主,在夫家都是地位卓绝,轻易都不会准许驸马纳妾。
而她之所以要打了延陵君的主意,最看重的也不过就是褚浔阳的身份个性罢了——
换做别家,一旦华思媛的事情暴出来,虽然不体面,但大抵也只是将她抬进府里去,全了彼此的脸面作罢,可现在褚浔阳和延陵君才不过新婚,她的为人又高傲,却是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到时候华思媛坏了名声,又要被荣家推拒门外,这对冷氏母女而言就是致命的打击,华思媛有骨气一点的,就干脆悬梁自杀好了,否则也就只有断发出家这一条路了。
诚然,她会选了延陵君来做这个局,看中褚浔阳的身份也还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更隐秘的原因就是——
风连晟和褚浔阳之间是有过牵扯的,这一点让她的心里极不舒服,现在她设计了延陵君的事,不仅能打到冷氏母女,更能给褚浔阳添晦气,这才真真是一举两得的。
这个女人,还真是异想天开。
“要打我主意,她也得先掂量好自己的斤两。”褚浔阳想来还是一肚子的火气。
不得不说,华思悦虽然没能算计到延陵君,但却是真的把褚浔阳给气到了,这一局摆的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只是么——
恐怕随之而来的损失会更严重。
“不是说了不气了吗?这大半夜的,你是要生一晚上的闷气,不睡觉了?”延陵君这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
就褚浔阳那性子,一般天大的事都难入她的心,再险恶的局势也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根本就不需要费心思去哄她或是开导,但真把她激怒到这个份上,却是真的棘手,轻易安抚不了。
褚浔阳的目光冰冷,心里不断的在盘算着什么,也不接茬。
延陵君无奈,只能投其所好,捧着她的脸,俯首下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问道:“想要了要怎么出这口气了?”
褚浔阳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那表情狡黠之中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森冷,只凉凉道:“别人我不管,总之他们整个华家,所有的人都别想躲清闲,等着吧。”
延陵君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件事八成就是华思悦的个人所为。
华城高居一国之相的位置,华益青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褚浔阳的背景强硬,他们父子再没有脑子也不会帮衬或者纵容女儿为了一点家里的私事来捋虎须。
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们华家人要攀龙附凤,那是他们的事,万不该管束不好自家人,随随便便的就出手算计人。
依着褚浔阳现在的这个脾气,她就是直接让朱远山带人血洗踏平了整个丞相府都有可能。
所以她现在还肯迂回着去找风连晟,华家人就该是烧高香了。
“那就让他们先等着去吧,你这气也生完了,我们回房?”对于华家的人,延陵君倒是无感,虽然险些被算计到的人是他,但在这件事上,他的原则便是只看谁更技高一筹而已,还不值得费心思去置气。
褚浔阳闷不吭声。
延陵君就只当她是默许,为了顺她的气,直接就将她抱着回了卧房。
彼时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退了出去。
屋子里红烛高照,屏风后面水汽袅袅,处处都透着几分静谧安宁的气息。
延陵君踢上房门,直接抱着褚浔阳走到屏风后面,低头问了下她的鼻尖才将她放下来道:“一起洗?”
褚浔阳抿抿唇角,不置可否。
延陵君转身去试了试水温,回身过来,又埋头去帮她解衣带。
褚浔阳背后倚靠在浴桶的外壁上,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却突然一把扣住他腰带,将他往跟前拽了一把。
延陵君始料未及,被她拽了个踉跄,险些撞到她身上。
皱眉看来,却见那女子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唇角勾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烛火掩映下,红唇妖娆似血,竟是很有几分妖冶邪肆的味道。
想了一下,他便干脆摊了手,不与反抗了,只道:“又怎么了?”
“我今天不高兴!”褚浔阳道,还是那么一副半真半假懒洋洋的表情看着他。
“所以呢?”延陵君的眼睛里不由漫上一片明亮的笑意。
褚浔阳抿了下唇角,便干脆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踮脚吻上他的唇,舌尖顶开齿关,循序渐进自他的领域之内徜徉游荡。
不似优势玩笑时候的肆意,也非是情动时候那般身不由己的热烈,这一个吻,细致又缠绵,一点一点,带着理智又带着感官的享受逐渐融入血液里,却自始至终都不曾真的失控。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相依,相拥躲在屏风后面,水汽袅袅而起,让女子微微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像是一朵开在雾气里的花,远观朦胧娇羞,近看又美艳不可方物。
延陵君半眯了眼睛看她。
她那脾气是半分不由人的,就是他也把握不了,她下一步会出什么牌,方才明明还是怒气冲天杀气腾腾的,一转眼就又不计前嫌,摆出这么一副惑人的姿态来。
褚浔阳的手臂挂在他颈后,他的手便托在她后腰处。
末了,褚浔阳埋脸在他颈边喘气。
延陵君的唇落在她耳际,忍不住轻声笑道:“刚不还说是在生气?还有心情调情呢?”
“我是生气呢!”褚浔阳强调,抬起眼睛看他,明澈的眸子里也弥漫了一层浴桶里飘渺而起的水汽,那模样看上去懒散又透着几分妩媚,然后红唇微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所以就要蹂躏你来出气了。”
这个丫头,真是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
华府。
华思悦本来是志在必得,整个宴会期间都春风得意,只等着看冷氏母女倒霉的,本来是以为延陵君怕事情闹大,所以才压着事情,没叫当场报给褚浔阳知道。
她倒也不急,只等着褚浔阳爆发之后的那一场风暴。
可是直到宴会结束之后,亲眼看着褚浔阳若无其事的上车离开,而冷氏却二度被请去了四王府的后院,她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和异样。
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出自她手,冷氏精明,她凡事都十分的小心,并不敢在四王府多留,自己按部就班的回了华府,只打发了一个丫鬟去前面跟华益青的随从打听状况。
这边她回了华府,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一直都不能定下心来,只不住的在屋子里踱步,等着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
那丫鬟是入夜之后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样了?”华思悦不满的问道:“我看定国公主宴会之后就直接回府了,怎么回事?是荣大公子自己做主把事情拦下了,没有告诉她知道?”
就算是这样,华思媛也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不——不是——”那丫鬟瑟缩了一下,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色,只硬着头皮小声道:“事情出了点儿岔子,荣大公子没有中计。”
“什么?”华思悦一急,手下一抖,差碗里的茶汤就抖了许多落在了裙子上。
她却也顾不得,赶紧搁下茶碗站起来,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如果事情没成,那后半席的宴会上华思媛去了哪里?还有冷氏,她们怎么现在还没有回府?”
“这——”小丫鬟满脸愁容,急的几乎就要哭出来,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荣大公子当时并没有过去偏厢那边,但是四殿下和五殿下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刚好从那边经过,当时三小姐正在换衣裳,刚好——刚好四殿下就推门闯了进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什么?”华思悦始料未及,几乎是尖叫了一声出来,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说是谁过去?”
四殿下?是风乾过去了?
这怎么行?
“是四殿下!”丫鬟回道,干脆就跪在了地上,“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很清楚,反正这会儿夫人和大少爷都还留在四王府,等着商量此事。之前在宴会上,谁也没敢声张,但夫人已经叫人去宫门等着了,这会儿没准老爷也赶过去了。”
华思悦听到这里,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计划是真的出了差错了。
没有算计到延陵君,却是风乾撞破了现场?
那么随后将要发生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撞进脑海,她就忍不住的心里发冷,颓然的一屁股跌坐回了椅子上。
丫鬟抬头,看着她茫然惨败的一张脸,赶紧劝慰道:“小姐,其实您也大可以不用太失望的,虽然没能诱使定国公主出手对付夫人她们,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遮丑,老爷十有八九是要把三小姐许给四殿下的,四王妃也是手段了得,就算是三小姐进了四王府,也不见得会有好日子过的!何况出了这件事,大家都以为是三小姐为了攀龙附凤而自导自演,别说四王妃,就是四殿下,也未必就会待见她吧?”
小丫鬟说到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就是为了给冷氏那母女两个好看,不管是借谁的手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