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轻轻唤了梳云一声,又暗地里给她比了比手势,那意思大抵是待会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护住小姐。
梳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神情立时变得肃然起来。
古玩店前,刘继东懒散地打了个呵欠,眼眶下浮着一圈青色,一看便是个昨儿个没睡好的,倚在门框边上还不住地回头催促道:“老刘,东西到底包好了没,我今儿个要送人的,晚了就不行了。”说罢又连打了两个呵欠。
“就来了,大舅老爷!”
被唤作老刘的男子长得微胖,蓄着八角胡子,听了刘继东的话后已是捧着个八宝长条的锦盒出了门来,点头哈腰地将锦盒给递了过去,“昨儿个就给您备好了,就是您一直没有来取,我这也不好送回刘家去不是?”
“行了,知道你机灵!”
刘继东赞赏地看了老刘一眼,又打开盒子瞧了瞧,这才满意地点头,“昨儿个我在堵坊呢,一夜都没回去,你若送到刘家指不定就进了我娘的口袋,那回头我可得找你问话来着!”说罢不甚在意地一笑。
“是,是,这不今儿个一早就等着您来取么?”
老刘笑得更殷勤了,又伸手扶了刘继东,“小的给大舅老爷唤辆轿子吧,这走着得多累啊!”
“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刘这一说,刘继东立马便不走了,等着老刘安排伙计给他雇轿子去,自己则坐在了门口的长条凳上,不住地打着呵欠。
“他们这是在拿小姐铺子里的东西作礼呢!”
枕月在不远处看得直咬牙,就说刘家没一个好东西,果然个个都让人瞧不上眼。
梳云这才明白过来,看向刘继东的眼神不由变得冰冷了起来。
青纱下的萧晗面无表情,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近前,停下了脚步,往头上的牌匾看了一眼。
“翠玉阁”三个字正安安稳稳地散发着金色的光亮,黑底白字镶了金边,确实是他们莫家店铺应有的牌匾。
刘继东她是认得的,但这个老刘她却不熟悉,看来以前的掌柜早已经不在了,而这老刘是新换来的刘家人。
老刘在铺里安排伙计,刘继东便在店口坐着,百般无聊之际却见着一女子站定在他面前,虽然面垂青纱看不清姿容样貌,可那身姿一瞧便是玲珑有致,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零,整个人一下便精神了。
第【47】章 可笑
想刘家昌盛之时,刘继东也曾经是鲜衣怒马的京城纨绔,虽则如今人已近中年,但仍然喜爱年轻鲜亮的颜色,这不刘父起复回京之后他就立马收了两个通房,不说日日寻欢,至少时不时地可以尝尝那些新鲜的滋味。
美人如香,那味道一进鼻端他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瞧着眼前青纱覆面的女子,虽则玲珑有致可还未长开,看那身段就是个雏,刘继东那颗骚动的心一下就不平静了,不禁涎着笑站了起来,袖袍一甩,摆出了一个自命风流的姿势,“这位小姐可是来挑选古玩的?”
萧晗淡淡地看了刘继东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男人眼中对她流露出的垂涎再明显不过了,前世里她就见过不少,心中自然厌恶得很。
梳云与枕月上前一步护在了萧晗左右,怒目瞪向刘继东。
“哟,这还是来找不自在的?”
萧晗不理他,刘继东自然觉得下了面子,不由抿紧了唇角。
这时老刘已是安排妥当了铺里的伙计,一见门里门外这架势不由笑着上前,“小姐可是来挑选物件的,快请!”又对刘继东挤了挤眼,“大舅老爷要不到里面坐坐先?”
伙计已经去了,轿子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而看萧晗这身穿衣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主,老刘自然殷勤得很,虽说铺子生意不好,可好歹也要做下去不是,这也是他耐以生存的行当嘛。
“这是你们铺上的舅老爷?”
萧晗唇角一勾,不自觉地便想要给老刘与刘继东下套。
“那可不是!”
老刘看了一眼刘继东又瞧了瞧萧晗,这位大舅老爷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心下不由暗暗思忖了一番。
老刘这一说,刘继东自然便挺直了背脊,也忘记了先前曾被萧晗轻视,又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萧晗跟前谄媚道:“小姐若是喜欢什么随意挑就是,我刘某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刘老爷是说挑了什么尽可以作主送给我吗?”
萧晗眼波婉转,一颦一笑尽是勾魂摄魄,虽则隔着青纱看不真切,但刘继东已是心痒难耐,就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眼前的小美人,管他什么古玩铺子,就是里面的货物尽皆送给了她,只要她喜欢,自己便一百个乐意。
“不过一些小玩意,刘某还给得起!”
萧晗的嗓音清丽柔婉,刘继东听在耳朵里已是如闻仙乐,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老刘却在一旁抹了把汗,不过想着刘继东是刘氏如今唯一健在的哥哥,心中也不由叹了口气,心想由着他吧。
平日刘继东也不少上他们古玩店里来拿东西,刘家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他何苦去触这个霉头惹了主家不快,到时候怕是他连掌柜都做不成。
“掌柜的,可是这样?”
萧晗牵了牵唇角,目光却是转向了老刘。
老刘自然只有点头的份,“咱们大舅老爷既然发话了,小姐自然随意挑选就是。”说罢身子一侧,让出了道路。
“不急!”
萧晗又看向了刘继东,其实是瞧着他怀中抱着的那个锦盒,轻声道:“不知刘老爷怀中抱着的是…”一脸很是好奇的模样。
“这个啊,不过是柄翡翠如意!”
刘继东瞧着小美人感兴趣,不由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铺着的红丝绒布上静静地放着一只翠绿的如意,那浓绿的翠色鲜艳欲滴,又莹润透亮,一看便是经年的老货,只怕没有两千两银子买不下来。
青纱下萧晗立时便黑了一张脸,刘家人倒是惯爱占便宜的,若是由着他们长期这样支使白拿,她这个古玩店不开也罢。
“这柄如意在咱们店里是要卖到五千两银子的,不过若是小姐喜欢,就是送于你又如何?”
刘继东额发一甩,潇洒地合上了锦盖,又一脸殷切地递到了萧晗跟前。
当初他要这柄翡翠如意也是为了讨一寡妇的欢心,如今就算转送给眼前的小美人他也是不心疼的,横竖年轻鲜亮的总比那沉年货色来得好。
“不用了,我怎么能夺刘老爷所爱!”
萧晗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问老刘,“既然是你们铺上舅老爷想要的东西,自然是不用付钱的?”
这话莫名其妙的,却是问得老刘愣了愣,却还是直觉地点了头,“咱们大舅老爷要的东西自然不用给钱,不然回头东家问起来岂不是要怪我老刘不会做事?!”说罢还自认回得很妙,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那你看看我是谁?”
萧晗轻笑一声,旋即不紧不慢地取下了头上的幂篱,一头青丝顿时如水般流泄在脑后,只在头上松松地挽了两个垂髻,沿着髻边斜插着两弯珍珠发簪,她眉似新月,眼如桃花,红唇娇艳得如枝头绽放着的海棠,虽然穿着素淡却难掩清艳之姿,犹如画中走出的美人,让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刘继东自然是惊艳不已,唇角都不由大大地咧开,一根银丝自唇角顺沿而下犹不自知。
老刘自然也是被萧晗的美貌给惊住了,可他瞧着这姑娘的样貌怎么有几分熟悉,好似他们家二姑爷的模样,又好似曾经的莫清言。
想到莫清言,老刘心里不由一滞,曾经他倒是偶然瞧见过一眼,那样的惊鸿一瞥,他怎么都不会忘记。
这样一想,老刘顿时一个激零,又有些震惊地看向萧晗,伸出了手指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大胆奴才,咱们小姐也是你可以随意用手指的?!”
梳云已是一个闪身上前,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手上一拂一推,老刘已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只捂着手惊退连连,面上的神色犹如见了地狱恶鬼一般,再一看他捂住的那根手指,竟是呈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曲着。
就那么一下,梳云竟然已是折了老刘一根手指。
果然是高手!
萧晗忍住笑意给了梳云一个赞赏的眼神。
梳云心中也有几分得意,世子爷说了,谁敢对小姐不敬她尽管出手就是,横竖最后有世子爷给收尾,她倒当真是谁也不怕。
“你…你到底是谁?”
见了老刘的惨状,刘继东也惊醒了大半,不由咽下了口中的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萧晗,竟是也觉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来,可心中却又不敢肯定。
“刘大老爷,你站在我的铺里,拿着我的东西,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萧晗嗤笑了一声,眼波一横已是泛出几许冷意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第【48】章 发威
街道上人流稀少,可古玩店闹出的这一出到底还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间或小声议论,间或窃窃私语起来。
而古玩店内,刘继东正愣愣地看着萧晗,脑中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不由激动地一手拍在了腿上,直看着萧晗傻笑,“这…不就是我外甥女么?”看向萧晗的目光亦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就说怎么这小美人有些眼熟呢,原来是眉眼长得与萧志谦有几分挂像,如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仍旧一脸涎笑,脑中却是浮想联翩。
这不就是古人所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若是萧晗成了他的人,那些铺子银钱不是哗哗地流向自己的口袋,哪里会尽入了刘氏那里,让他还要仰仗着自己妹妹混口饭吃,想想便让人觉得气不顺!
“你的外甥女如今正在萧府,我可当不起!”
萧晗侧身避过刘继东,这男人一上前喷出的热气便带着几分口臭,她早已不想搭理他。
梳云顺势上前挡在了萧晗跟前,一双小拳头随意握了握,可谁也不敢忽视那其中的力道,老刘便是最好的证明。
刘继东心里还是有些怯怯的,步子缓缓挪开了一步,又隔着梳云对萧晗打着招呼,“那不当就不当,晗姐儿,大舅舅可是一直念着你的!”
“掌嘴!”
萧晗沉下了脸来,袖中的拳头却是握紧了,她对刘家人确实是太忍让了,就连一个刘继东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当真是不教训不成。
梳云得令后身子一晃就上前啪啪两下,打得刘继东立时找不着北,手中的锦盒随即脱落,被梳云给稳稳接住。
“你…你竟然敢打我?!”
刘继东痛得龇牙咧嘴,一说话口门还透风,觉着嘴里包着什么,一口吐出的血沫里竟然还带着一颗牙齿。
“让他闭嘴!”
萧晗只是淡淡地横了刘继东一眼,有梳云这个威慑在他立马再不敢说什么,只有些害怕地站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刘氏不是说前头留下的嫡女已经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可今儿一见完全不是那回事啊!
刘继东想骂不敢骂,只能哭丧着脸伫在那里,又有梳云瞧着他,更是亦发地不敢随意动弹了。
等着萧晗回过神来看向老刘时,这人已是止不住地面皮一抖,又强忍着手指被折断的疼痛挣扎着站起了身来,心惧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梳云,这才向萧晗哭诉起来,“三小姐是萧家的人,可二太太还是你的嫡母,你如今就这样欺负大舅老爷,欺负我们刘家的人,二太太知道了定会怪罪于你的!”说罢眼神一闪,眸中藏恨地垂下了目光。
老刘是识时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刘氏找来给派到古玩店当了这个掌柜,他如今确实是仰刘家鼻息而活,自然不能得罪主子。
可眼下瞧着萧晗那清冷的模样,一旁还有个打手一般的壮丫头,看模样也绝不是好惹的,他也不过是色厉内荏了一把,希望萧晗看在刘氏的面上见好就收,不要把这事闹大了,不然今后他在这条街上还怎么做人?!
“老刘是吧?”
萧晗扯了扯唇角,嘲讽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刘家的人,如今这是我萧家的铺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我今日就是来收回这铺子的。”一顿又道:“你先前交给我的帐本我也看过,古玩店积压的货物太多,甚至还有好多是打了条子拿货就走,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竟然敢这样行事?不过今日连同刘大老爷在内,拿了货就把借条给我写清楚,回头我自会让人一一上门收帐,而这古玩店的掌柜,从今日开始你不用再当了!”
萧晗一席话说得老刘都傻了眼,铺里的伙计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眼前这美得如仙女下凡的小姐才是他们真正的东家?
“你!”
萧晗扫了一眼老刘身后的几个伙计,见其中有个机灵的已经退到了一旁并没有护在老刘左右,心想这人或许与刘家还没有牵扯过深,便指了他道:“刘老爷刚才说这柄翡翠如意要卖五千两银子,你就打个五千两的借条,让他按了手印,回头我自会找人去刘府收帐。”
那伙计也是机灵,见萧晗点了他的名立马就往前蹿了几步,忙不迭地给萧晗作揖打欠,“小的许福生给东家见礼!”见萧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立马便拿了笔墨来书写借条,末了又递到刘继东跟前,“刘老大爷请盖个手印吧!”却没有再称呼他大舅老爷,这见风转舵的本事可玩得活灵活现。
“你…反了天了?!”
刘继东气恼地看向眼前瘦小的许福生,这些人从前他根本没拿正眼瞧过,眼下竟然还逼着他按手印,这一按下去可就是五千两银子啊!
“梳云!”
萧晗一个眼神过去,梳云也没有与刘继东费话,抓着他的手便按了下去,鲜红的指印在洁白的纸张上是那么明显,又顺手递过了手中的锦盒,“拿好了你的五千两!”
刘继东接过锦盒,欲哭无泪。
他刚才不过是顺口说的五千两,可这柄翡翠如意的价格老刘根本没跟他提过,想来也是值不了那么多的,却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竟然让自己成了这个冤大头!
“许福生,你可知道老刘将这些经年的借条都放在了哪里,若是还有刘大老爷的借条一并翻出来让他盖个手印,到时候这笔帐也好一起算算!”
萧晗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听了她这话刘继东已是双股打颤,一个不稳地跌坐在地,只悲悲切切地看了一眼老刘,嗓子都哑了疑似带着哽咽,“老刘…你害死我了!”
“大舅老爷!”
老刘此刻恨不得能与刘继东抱头痛哭,他是没有一次收过刘继东的银子,可刘继东每次来拿过什么他总要记下一笔帐来,此刻见许福生二话没说就去翻了旧帐,嘴里也是骂声连连,“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许福生,若等着你刘爷爷喘过气来,看我怎么治你!”又给几个伙计使眼色让他们上前阻止,可在萧晗面前这些人却像吃了黄连似的,不止不敢说连动都不敢动了。
谁没瞧见那个壮实的丫环守在一旁呢,那手劲那力气绝对已经赶超男人,他们去不是找抽么?
自古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主子们在较劲,做奴才们怎么敢上前,他们还怕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呢,再说他们也只是老刘雇回来的,可不是刘家什么人,还是先观望一阵再说。
第【49】章 静心
墙倒众人推,萧晗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看来这铺里也就只有老刘是刘家的人,至于刘继东这个主子,看着已经够窝囊,早已经不复当年刘家风光之时。
许福生找了薄薄的一本帐本出来,其实那也算不得是帐本,只是在铺子里白拿了东西的都在上面记了一笔,哪年哪月哪日哪户人家取走的,都记得详细得很。
其中关于刘家人的就有好几笔,除了刘继东也有刘老太太,甚至还有两位刘家太太以及那个做了小妾后又回了娘家的小姐。
也不知道这古玩店还怎么经营得下去,难道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恐怕最后这笔欠着的帐刘氏也都过在了她的头上。
萧晗不禁有些冒火,重重地扣下了帐本,只对梳云道:“赶了他们出去。”一顿后又转过身来,“萧潜何在?”
“三小姐,萧潜在!”
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出一个穿着蓝色细布长袍的男子,他对着萧晗抱拳恭身,态度很是恭敬。
萧潜长得浓眉虎目,全身劲道使然,原本是潇洒的袍子偏生穿在他身上竟然多了几分英武壮硕的感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很是沉稳,正是萧老太太派来的萧家护院里这次一同跟来保护萧晗的领头人。
“你带两个人将刘大老爷给送回刘家去,依着这帐本上记下的找他们索银子!”
萧晗淡淡地看向萧潜,面上没什么表情,“若是刘家人不肯给钱,就说是我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他们耍浑赖账,明儿个我就让人递了状纸去京兆尹衙门。”
清冷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萧潜听着不由挺直了背脊,看向萧晗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三小姐无聊得紧往这里逛来,瞧着刘继东时他也觉得眼熟,手下的人立马来告诉他这是谁,还想着萧晗是不是在为难时他再出手相帮,毕竟是萧老太太的吩咐,他可不能让三小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府哭诉。
可萧潜没想到的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萧晗身边有个厉害的丫环不说,这位三小姐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声不响地就将刘继东给坑了,眼下刘家人一个伤一个废,只怕再也不敢提起心思与三小姐再斗下去。
这哪里还是整日里宅在府中的小姐,简直是刷新了萧潜的认知,心里对萧晗也多了几分敬畏。
再说他们一大家子本来就是萧老太太从川蜀之地带来的,老太太也舍得下本钱供养他们这些人学武,如今府里能够得他们敬重的也只有老太太一人,至于刘氏之流萧潜根本看不上眼。
拿了刘继东送回刘家去这是萧晗吩咐他做的事,也是他做下人的本分。
萧潜二话没说便照做了,顺带也将老刘给带走免得留在这里碍眼,又留了两个人跟着萧晗,这才放心离去,想来有那个厉害的丫环在,萧晗的安危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等着古玩店的闹剧过去,又见着人家小姑娘在这,众人自然不好久待便纷纷散去了。
对着店里的四个伙计萧晗恩威并施地训话了一番,愿意留下的她欢迎,不想留下的拿了钱走人,只要肯用心做事的人,就算这古玩店今后做不下去了,她自有办法安置他们。
古玩店的现状只是让萧晗看出了一点苗头,但若照着这只出不进的现帐来看,老刘到底是怎么将帐目做到少少盈余,还能持续经营下去,这一点才是让她纳闷的事情。
可问铺子里几个伙计,就连许福生也对这事情不是很清楚,只说有个跑海运的老板与老刘关系很密切,每隔两三个月便要来铺里一趟,俩人每次都会商谈许久,之后便会有一次进出货。
因为都是老刘经手的,所以他们下面的人的确是不清楚的。
萧晗听了后不由眉头深皱,直觉这里有什么蹊跷,可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只能带着心中的疑惑往下一间铺面而去。
他们家的书舍也在这条街上,与古玩店还隔着几间铺面,书舍后面还有一座带着两层小楼的院子,萧晗记得那时跟着母亲来书舍时也常在小楼里坐坐,小楼临着一条溪水,春日里柳树茂盛,风光正好。
到了书舍,果然如萧晗想像中一般清静,店里只有一个伙计,约摸就是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清秀,见了他们主仆到来态度算不上殷勤,却也不是那种爱理不理的,只客气地请他们随意看,若是有合心意的再询价不迟。
萧晗暗暗点了点头,书舍的清雅因人而宜,若是个谄媚的伙计倒确实让人觉得无趣生厌。
她目光四处一扫,见着书架上搁着的各种汇本杂书,有些是翻旧了的,有些却是新上的书皮,她随意拿下一本看了看,书页被翻得有些折皱,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小字注解。
萧晗不由失笑地摇头,这哪里是卖书,分明就是给别人提供一个借阅书籍的场所,对那些无钱购书的穷书生倒是一项福利。
“你们掌柜的可在?”
萧晗笑着看向小伙计,不知怎的在这书舍里一来,原本在古玩店里的怒气也都一一平息了下来,此刻她已是取下了幂篱,桃花眼中泛起一抹清艳的波光,那婉转含笑的模样不由让人看呆了去。
小伙计也不例外,只是在看清萧晗的模样后惊艳中还有一抹不可思议的样子,只急急地往后院跑去,整个人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萧晗怔了怔,身后的两个丫环更是不知所以,跟来的两个护院倒是守在了书舍外,并没有近前一步,所以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也不过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小伙计已是转了回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身青袍,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那步履比小伙计还急,已是转到了店前,在看清萧晗时整个人如被电击僵般伫立不动,眸中的眷恋温柔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来不急分辨时他已是颤声开口道:“你可是…清言的女儿?”
第【50】章 故人
书舍后的院子里有一汪古井,遮荫的葡萄架子上已经爬满了藤蔓,木雕的长条桌子摆在一侧,茶香缭缭中,似乎连对面的人影都看得不真切了。
原本萧晗只是觉得书舍清雅,却没想到真正清雅的地方竟是在这后院里。
她小的时候也不至一次来过这里,或许这里的布置摆设并没有变化,却因为这里住下了不同的人,连带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要说这青袍男子长得有多俊美倒也不尽然,可他眉眼清隽,兴手投足间都有股天身的贵气,特别是那股淡然悠远的气质已是忍不住让人有些沉醉。
萧晗默默地看着,直觉里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一定很奇怪我是谁吧?”
青袍男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平日里觉得甘甜的茶味今日竟然觉出了一抹涩意,他不禁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紫砂杯。
“您是…我母亲的故友?”
眼前的青袍男子年纪怕是与母亲相仿,可萧晗并不认识他,也只能作此猜测。
“算是吧。”
青袍男子笑了笑,“我姓岳,单名一个冲字。”说罢微微一顿,片刻后又笑道:“我却是没有想到清言的后人竟然会走进这家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