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皇后满脸的震惊,“侯爷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知道轻重的事来。”

要知道,当年平苗是皇上登基后首次用兵,为显大周威武,被俘的寨主全被斩首…带一位女寨主回来,等同私放战俘,御史们要是捉住不放,完全有要可能上升到“通敌叛国”的高度上去。这可是要灭九族的!

“这定是谣传!”皇后神色焦虑,鬓角已有细细的汗。

“我知道。”皇上低头拂着茶盅里的嫩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异样,“老四为人一向谨小慎微,就是有这种事,也不会弄得满城风雨。”他抬头,眼底飞逝过一道锋利,“不过,梁老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孩子长什么样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我看,你尽快安排一下,把永平侯夫人请进宫来叙一叙──明天封印,御史的折子一时送不进来,可到了初三开印…”

那时候只怕弹劾的奏折要如雪片飞了!

“臣妾知道了。”皇后急急应喏,又委婉地商量皇上,“只是永平侯夫人年纪轻,我怕她一时说不清楚,不如请太夫人进宫…”

“还是请永平侯夫人进宫吧!”皇上沉吟,“太夫人年纪大了,小辈们有事,多半会瞒着。要是一时激愤气着了,反而不妥。”

皇后听着心中微微有些凉。

皇上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到这时落钥了才告诉自己,又点着要年纪的十一娘进宫…时光荏苒,以前的夫君变成了现在的君夫!

但一起到自己那个美貌聪慧的小弟媳,她心里稍安。

“皇上说的是。”她应喏道,“明天一大早臣妾就唤了永平侯夫人来问问。”

皇上颌首,吩咐身边的贺公公:“你们都退了吧!”

意思是今天会歇在这里。

又对皇后笑道,“我上次来时你做的那个什么‘带骨鲍螺’,极其美味,今天就用那俱帮宵夜吧!”

皇后笑着应“是”。一面叫了宫女传夜宵,一面却暗暗思忖:难道这样还不放心?怕我给永平侯报道,要亲眼看着我怎样吩咐内侍不成?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果就当着皇上的面让人把十一娘叫进宫来。

“…说什么带了位女寨主回燕京,养在贩马胡同。还说孩子长着一双凤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暖阁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皇后娘娘皱头眉头,神色凝重,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十一娘大吃一惊。

虽然毫无征兆、匆匆忙忙地被叫宫里来,徐令宜和十一娘也曾仔细想过很多种可能,包括宫里听到了凤卿的事差人来问,包括区家会从政治的角度出发阐述这件事的始末从而达到打击徐令宜的目的,甚至是皇后听闻谣言喊十一娘进宫训诫…可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的态度──两人单独相处,她却依旧摆了皇家的威严,戴着九龙四凤的凤冠,穿了十二翟纹的深青色礼服端坐在凤座上。

她脑子转得飞快。

从和皇后几次短短接触可以看得出来,皇后并不是个刻板冷漠的女子,何况两人在说悠关徐家生死的事,她怎么能表情的这样肃然冷峻…难道是怕隔墙有耳?可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的宫殿,有谁敢窥视不成?

念头一闪而过,汗已透衣襟。

在这皇宫里,能真正让皇后忌惮的,就只有皇帝了!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如无澜的古井般沉静下来。

“皇后娘娘,”十一娘举袖掩面,“这真是天下的冤枉。侯爷品行端方,行事爽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面说,一面眨巴着眼睛,只望那泪珠儿快点落下来,“也不知道是谁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侯爷还有性命吗?皇后娘娘,您可要为侯爷做主啊!这分明是有人要陷侯爷于不义!有人要谋害侯爷!”说着,眼角湿润,“可怜侯爷戎马半身,落得个身有残疾不良于行,好容易能享些清福,又传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一副戚楚无助的样子。

皇后娘娘先是一喜,后是一怔,然后嘴角一翘,飞逝过一个笑意。

喜的是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弟弟那边却早有准备──要不然,十一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外的是十一娘说话的这架势,不管不顾就哭起来,活脱脱还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可想到那天她劝自己的话,十之八九是帮意而为。没想到她到能不顾自己的名声,为徐家做到这样的地步,弟弟身边有这样的人相陪,觉得很是宽慰,忍不住就笑起来。转念想到歇在内室、可以清楚听到动静的皇上,笑容又很快地隐去。

“你且别哭。”她声音里就带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查觉的温和,“先坐下来说话。”然后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张锦杌。

十一娘听着皇后平静的声音,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松一口了,掏出帕子抹着眼角,心里却暗急着怎么哭不出来,做出一副抽抽泣泣的样子坐在了锦杌上。

“我问你,你可听到过这个谣言?”皇后虽然相信自己的弟弟,可连阁老们都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她心里又没底了。

“听说了。”十一娘哽咽着,“不仅听说了,而且那孩子还养在半月泮里!”

“啊!”皇后脸色大变。

十一娘却竖起耳朵听到内室有轻轻的响动。

看样子,皇上真的在内室里听着。

“所以说侯爷冤枉啊!”没等皇后开话,她立刻道,“那孩子根本不是侯爷的,是五爷的。”

“什么?”皇后娘娘脸色大变。

她没有想到真有孩子这件事。

一直注意着内室动静的十一娘听到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帘处。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臣妾也不十分清楚。”她细细地把当天发生的事告诉了皇后:“…突然就听到了传言。说什么这孩子是侯爷和营妓生的。还说我姐姐容不得人,不准侯爷把孩子抱回来。”说着,哭了起来,“娘娘,这些人太可恶了。竟然连去逝的人也不放过。娘娘,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侯爷是肯定不会解释的,可没有侯爷的同意,就是太夫人面前,我没漏一句口风的…”

皇后此刻心乱如麻。

这孩子虽然不是徐令宜的,可到底是徐家的孩子。

为徐令宜辩别了,势必要扯出徐令宽,然后扯出丹阳,扯出徐令宽的岳父定南侯。可如果不为徐令宜辩别,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徐家还真受不起。

这就好比手心和手背──虽然知道手心的肉厚一些,可打起来一起痛得厉害。

她不由望了一眼内室的帘子。

第二百零三章

是啊,说了,拔出萝卜带着泥;不说,徐令宜就得背了这黑锅。

十一娘的话让皇后陷入沉思。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问徐令宜有什么打算?

万一皇上心中另有所想怎么办?

给徐令宜出个主意?

皇上就在帘子后面听着,如今传出收了苗疆女寨主为外室的谣言,已涉及到了庙堂之事,不是后宫女子可以过问…

想来想去,只有怪那始作俑者。

“都是小五惹得祸。让你们跟着受累!”

五爷再不好,总归是皇后的胞弟。她可以责怪,自己却不能流露出不满。

“娘娘言重了。”十一娘道,“五爷也是因为年纪轻,误交损友。有了这次的事,以后行事会越来越沉稳的。只是这事越传越离谱,偏偏侯爷又是个话少的人,臣妾心中惶恐的很。”

皇后苦笑:“你也不用太担心。”又看了帘子一眼,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十一娘,“侯爷的为人大家都清楚。”

十一娘表情怅然。

而皇后见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怕再说下去又生出什么枝节来,问了太夫人的身体,知道一切都好,就端了茶。

十一娘忙起身告退。

皇上从内室走了出来。

“皇上,这可怎么办?”皇后六神无主地望着皇上,“没想到小五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皇上想了想,道:“如果真如永平侯夫人说的那样,我看还是交给永平侯自己去处理吧!这毕竟是徐家的事,你我都不好插手。”

皇后没有做声。

这话说的有道理。

宗族的事,外姓人不好插手。

她长叹口气,突然觉得这暖阁太过宽阔,有些冷!

避在内室却能清楚听到她们谈话的皇上,态度谨慎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皇后,还有那其心可诛的谣言,一切的一切,都让十一娘感到很不安。

她归心似箭地回到了荷花里,匆匆去了太夫人那里。

徐令宜一直在那里等她。

待小丫鬟上了茶,太夫人立刻遣了屋里服侍的,迫不及待地道:“为何事叫你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为孩子的事。”十一娘顾不得喝茶,把当时的情景事无巨细全告诉了太夫人和徐令宜。

两人越听脸色越凝重,到了最后,太夫人已是脸色惨白。

“老四,这件事还是要讨娘娘一个口讯才是。只有知道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才好行事!”

“不必了!”徐令宜神色有些冷淡,“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

“娘!”徐令宜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我知道您心里还念着那个来了就向您讨红烧蹄筋吃的七皇子…可那已经是老皇历了。”

太夫人侧过脸去,没有做声。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夫人,二夫人回来了!”

三人愕然。

太夫人忙道:“快请进来。”

一个穿着月白色锦缎窄袖褙子的女子撩帘而入。

“二嫂!”十一娘笑着和来人打招呼。

“四弟妹。”二夫人朝十一娘颌首,上前给太夫人和徐令宜行了礼。

“怡真,你怎么回来了?”太夫人关心地道,“可是有什么事?”然后看了看她身后,“贞姐儿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听到了一些谣言,就匆匆赶了回来。”二夫人道,“怕贞姐儿受不得颠簸,把她留在了西山。”

太夫人点头,道:“快到炕上坐,天气冷,小心受了凉。”

二夫人没有客气,上炕坐了。

十一娘去沏了杯茶进来。

二夫人已和太夫人说上了话:“…我想了一夜。觉得这事只怕与区家脱不了干系。”见十一娘给她端了茶,她道了谢,继续道,“我们家要是有事,他们家是最大的受益人。”

“正如二嫂所言。”徐令宜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二夫人,“各种传言都有,如今连宫里都听说了──十一娘就刚从宫里回来。”又把十一娘进宫的情景告诉了二夫人。

“区家的手脚可真快。”二夫人沉吟道,“买了孩子带回福建,待大些了再带回来…到那时,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区家行事不仅歹毒,而且争的不是朝夕,只怕早有我们不知道的布置。还请侯爷要多费些心思才是!”

意思是说区家意在争储。

徐令宜轻轻颌首,神色有些冷峻,“是我大意了!这次要不是王家有人专盯着区家的人,只怕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侯爷的福气。所以区家的阴谋才会败露。”二夫人道,“原来是我们在明,区家在暗。不免吃些亏。现在既然知道了区家的用心,侯爷也可从容行事了!”

“二嫂放心。这件事我会好好斟酌一番的。”徐令宜眼中闪过毅然之色,“大家争的都不是朝夕,来日方长。”

“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主意。侯爷估且听听。”说着,凝望着徐令宜,等他表态。

“二嫂请说。”徐令宜认真地二夫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二夫人就瞥了十一娘一眼,表情认真地道:“侯爷不如认下这个孩子吧!”

太夫人望了一眼二夫人,又望了一眼十一娘,欲言又止。

徐令宜没有做声,流露出沉思的表情。

十一娘则看着徐令宜,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既然大家争得不是朝夕,我想,还是尽量不把事态扩大为好。”二夫人目露坚定,显得自信又从容,徐徐地道:“我们解释,别人会怀疑我们颠倒黑白;我们辩白,先牵扯到侯爷,后牵扯到五爷,再加上柳惠芳这个戏子,孙老侯爷,白白给人话题,只怕有比‘侯爷有私生子’这个话题更让那些御史兴致勃勃流言蜚语出来。我们要是压住了谣言,又怕皇上会觉得徐家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过煊赫;如若我们不能压住谣言,只怕区家因此行事会更嚣张,做出更多不利于我们徐家的事来。”

“如果我们认下这个孩子。一来可以堵住天下人的嘴。二来可以试试皇上的意思──如若皇上站在我们这边,任御史如何弹劾也不会伤了筋骨。如若皇上不站在我们这边,借此事发难…”说着,她语气一顿,深深地看了徐令宜一眼,“我们也可早些准备…区家毕竟在福建。还有王家可以一用…总不能坐以待毙,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十一娘听着心砰砰乱跳,朝徐令宜望去。

却见他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表情。

她又朝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紧抿着双唇,脸色好像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二嫂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沉默了片刻,徐令宜抬睑望向二夫人,“待我好好想想。”然后笑道,“二嫂从西山赶回来,一定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一直等着十一娘从宫里回来,也还没有吃午饭。大家应该都饿了。十一娘,让丫鬟们摆饭吧!”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他温和的声音缓和了屋里的气氛。

十一娘曲膝应是,去叫丫鬟们摆饭,身后传来二夫人含笑的声音:“还是侯爷想的周到。妾身还真是饿了!”

回到屋里,十一娘默默地帮徐令宜更衣。

“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徐令宜摸了摸她的头。

十一娘心绪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不是害怕了?”徐令宜凝视着她,黑眸幽深。

十一娘点了点头──好像也不是害怕,担心更多一些…又摇了摇头──说不害怕也不对,刚才吃饭的时候手一直抖啊抖的…她又点了点头。

徐令宜笑起来。

把她搂在怀里。

“别怕。我心里有数。”又觉得这安慰很苍白,又道:“二嫂说的有道理,又不全对。皇上如果不站在我们这边,事情很棘手。可像二嫂说的那样,又太过激进。最好的法子,是想办法让皇上站到我们这边来…”

十一娘有些惊讶地望着徐令宜。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要不然,怎么会有“飞鸟尽,良弓藏”之说呢!

“说到底,皇上是忌讳徐家势大。”他压低了声音,“如果我们能让皇上放下戒心,区家的攻奸也就不解自破。”他神色变得端凝起来,“二嫂的话提醒了我。皇上最怕的是长袖善舞的权臣,最放心的是端方守礼的纯臣。说起来,区家虽然给我们下了个绊子,也给了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侯爷的意思是…”短短一个上午,发生了太多的事,十一娘神经紧张,思绪还停留在二夫人给的震撼中,脑子暂时处于停摆的状态。

徐令宜微微一笑:“正如二嫂所言,如果我们在众人面前辩解孩子的事,或是利用这些年经营的人脉把谣言强压下去,只会让皇上不放心。反之,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区家说不定会觉得我们外强中干,做出更大的动作来。皇上怕徐家独大,难道就会让区家一手遮天不成?为了维护这种平衡关系,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说着,他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如果我们处置得当,说不定能一劳永逸…”

第二百零四章

一劳永逸,怎样个一劳永逸法?

十一娘一怔。

“十一娘。”徐令宜轻轻地喊她的名字,凝望她的目光很是郑重,“我想认下这孩子!”

刚才二夫人提出让徐令宜认下凤卿的时候,徐令宜和太夫人都没有反对,十一娘已有心里准备。现在听徐令宜这么一说,她想也没有想地点了点头。

正如二夫人所言,事到如今,没有比认下孩子再好的办法。而且,徐令宜认下凤卿,这孩子以后就归自己管教。别的不敢说,自己至少可以保证凤卿能吃饱穿暖,不会无缘无故被抽打,能和徐嗣谕、谆哥受到一样的教育。

“我听侯爷的!”她笑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微微点头,眼底闪过欣慰。

“来!”他拉她坐到了炕上。“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不认在自己的名下,其他的都好说!

十一娘笑着随他坐到炕上。

“自从区氏封了皇贵妃,我就心生警惕,做了些安排。”徐令宜表情凝重,没有和她说凤卿的归属问题,反而和她谈起心来。“只是我没有料到区家的势力这样大,行事这样果敢决断。而且说做就做,不留一点余地。说起来,这全是我的错──不仅小瞧了对手,还坐井观天,自以为是。要不是有孩子这件事,要不是有王家偶然插手,只怕我倾巢在即还不自知。”他认真地检讨自己。

“侯爷…”十一娘想安慰他几句,却被他的目光阻止。

“同样的错误,我不能犯两次。”他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冷凛,“我仔细想过了。既然区家早有准备,我们与其处处防备,事事针对,还不如暂时回避,以强示弱,给区家制造一些好机会,想办法让他们忍不住跳出来,自曝其图。就算区家能沉得住气,我们达不到这个目的,也要给皇上制造一个区家飞扬跋扈、骄奢淫逸的印象来。”他徐徐道来,目光深远而幽静,“要知道,有时候,做得越多,错的越多。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什么也不做,以静制动。”说着,他冷冷一笑,“区家不是想让我们丢脸吗?我们索性就把这热闹演到底。戏子也好。营妓也好,女寨主也好,我统统认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已经低到尘埃里,低无可低,你还能把我怎样?

“妾身明白。”十一娘忙对徐令宜表示同情,“只是觉得让侯爷受委屈了。”

徐令宜听着目光一滞,不以为意地笑道:“本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委屈的!”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泄露了心思。

十一娘看着好笑,干脆大方到底:“至于弓弦胡同那边,侯爷不用担心。我去说。”又道,“大哥是明理的人,应该一听就会明白。”

徐令宜愕然,继而深感慰藉,拍了拍十一娘手:“哪用得着你出面。我会亲自去跟岳父说的。”

“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十一娘想了想,道,“凤卿的事毕竟不能明说。有我在场,父亲纵有不满,也可劝劝。”

有十一娘表态。罗家那边肯定会事半功倍。但他行事一向没有让女人出头的道理,偏偏十一娘又是一片好心…拒绝的话就顿了顿,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犹豫来。

十一娘看得分明。

有大男子主义的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虽然女人会过得很安逸,但从长远来说,两人之间也会少了些沟通,甚至会出现渐行渐远的局面。她不反对徐令宜代她做决定。因为徐令宜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比她更懂得、更擅长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游戏规则。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不明不白的服从。

“侯爷。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她委婉地道,“这既是徐家的事,也是我们俩口子的事。”

“好吧!”徐令宜很喜欢“夫妻齐心”这句话,他爽快地道,“我们一起去!”

“事不宜迟。既然要认下,年前要上族谱,孩子还要参与祭祖。与其让别人告诉父亲,还不如我们事先去打个招呼。”十一娘笑道,“不如趁着下午没事,去趟弓弦胡同?”

徐令宜没想到她雷厉风行,说做就做。怔愣了片刻,笑道:“也好。区家步步紧逼。这件事的确是宜早不宜迟。”然后正色道,“你看,孩子养在谁的名下好?”

这可是件大事。

如果养在秦姨娘名下,她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再认一子,无疑将会是身份最尊贵的姨娘──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能为家族添丁,就是对这个家族最大的贡献;文姨娘身后有文家。如果孩子养在她名下,就算文姨娘没有什么想法,只怕文家都会不消停;至于乔莲房。她年纪还轻,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她愿不愿意是个问题,另一方面,自己目前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但不担保以后也没有矛盾,如果到时候她把凤卿当枪使,那就让人头痛了!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决定还是听听徐令宜的意思再做打算,也可以趁机看看他心里最看重哪位姨娘。

要知道,有儿子和没有儿子的姨娘,那可是天壤之别。

“侯爷的意思是…”十一娘望着徐令宜。

听自己的意见…也就是说,十一娘觉得养在哪位姨娘名下都不好。

他想了想,道:“养在佟姨娘名下如何?”

十一娘怔住。

佟姨娘已经过世了…养在她的名字,等于是把这个孩子全权交给了自己。

徐令宜认真地道:“虽然说我认了这个孩子,可掩耳盗铃的事还是要做一做的。对外就说是佟姨娘托梦给我,说死后没有香烛供养。正好我在善堂看到一个长着凤眼的孩子,就手提了回来,寄养在佟姨娘名下。这样对外可以交待,你也好行事。当然,这是内宅的事,你要是不愿意,还是以你的意思为准。”

对于十一娘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侯爷…”她望着徐令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十一娘可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

徐令宜的这个决定,至少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尊重。

“好了。”徐令宜见十一娘眼中闪过感激,心情大好,笑着起身,“我们去跟太夫人说一声,这就去趟弓弦胡同。还有红灯胡同老侯爷那里也要去说一声才是。小五那里也要交待清楚。免得我们费心给他收拾了乱摊子,他还觉得把孩子养在家里天天晃他的眼睛。还有范维纲那里,王励那里,也要写信抱怨一番才是…到处是事啊!”

这事不是解决了吗?没必要写信给范维钢和王励等人抱怨吧?而且,徐令宜也不像是那种遇事会抱怨的人啊!

十一娘有些意外。

“我们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和把谣言强压下去有什么两样。”徐令宜见十一娘目带困惑,笑着解释道,“你想想,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没个为我们辩解的,也太不正常了吧!说不定皇上仔细一想,还以为我是以退为进,有什么后招,那就更麻烦了。”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所以要写信抱怨一下。以我们的交情,他们知道我被迫认了个‘私生子’,肯定会为我辩解一番的。而且两人又一文一武,各成体系,本身没什么交情,辩解起来也没有个章法。皇上看了才不会起疑,才能让皇上觉得徐家‘忠厚有余,应变不敏’。以后再遇到有谁攻奸我们家,皇上心中也就自有了一番衡量。”

十一娘明白过来。

虽然皇上不放心徐家,不放心徐令宜,可徐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徐令宜毕竟是他的小舅子。他可以糟蹋,别人却不能糟蹋。区家把徐家弄得越是狼狈,皇上的天平就会越倒向徐家。徐家的危难也就可以解除了。

她不由笑道:“这就是您说的一劳永逸?”

徐令宜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站到我们这边来。”然后想起什么来,叮嘱十一娘,“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马上要过年了,大家走动的勤,到时候不免要问起凤卿的事来。你也有个心里准备才是。”

“侯爷放心。”十一娘笑道,“我会小心应对的。”又想到徐令宜说要赶着去定南侯孙家,迟疑道,“侯爷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五弟妹吗?”

“嗯!”徐令宜沉吟道,“既然我已经认下来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去老侯爷那里,也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老人家心里有数就行了。”

也好。免得孩子长大了伤心。就让凤卿以为自己是徐令宜的儿子好了。

“五爷那里只怕也要嘱咐一声才是。”十一娘担心这个说漏了嘴。

“这个自然。”徐令宜应着,有小丫鬟来禀:“二夫人来了!”

两人都有些吃惊。

自从两人成亲以来。这可是二夫人第一次到自己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