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眼前的芳草分明还是姑娘家的打扮。却听她惨笑道:“当年姑娘离开。老爷仁厚,没把奴婢打死或撵出去,只把奴婢发配到厨房,奴婢便立誓。这一生若没有姑娘的消息,奴婢就孤老一生。姑娘在外面受苦,奴婢哪里还能安心嫁人?真没想到,奴婢日日祈祷,竟终于让上苍开眼……”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那些错儿都是我的。你……你何苦要替我来承受?”

阮云丝做梦也没想到,当日自己任性离开,竟连累得芳草青春失色。她就是因为了解父亲的性子,知道自己只要在信中说开,父亲是不会太怪罪年纪幼小的芳草的,却没想到芳草竟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背负着本不该她背负的错误和担忧愧疚,过了这七年。把最好的年华都蹉跎了。

在阮云丝心中,芳草不怨恨自己已经是大度了,怎可能还会为自己担心?如今她才知道。她还是忍不住用现代那些想法来忖度这些古代的女孩子,却不知她们这种为奴婢的,完全就是将主子当做天来服侍敬畏,主子好,她们跟着高兴,主子若不好,她们也就跟着担忧焦虑。例如阮云丝离家,明明就是她自己犯下的错误,芳草根本没必要有一丝担心和惶恐,甚至有怨恨才是正常的。可她却说七年来寝食难安。并立誓小姐不归她就不嫁,这固然是愚忠,毫无道理可言,却也不能不令人钦佩。

阮云丝现在是越来越深切感受到自己当日的离家行为是多么自私,那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想着不能接受命运安排。嫁进豪门凄苦一生,却完全忽略了这些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所受的伤害。只是如今她虽然知道了,心中的愧疚翻滚不休,但是思及当日行为,她却毫不后悔。

主仆两个这里抱头痛哭了一番,芳草这才道:“姑娘这次回来,可是不走了?那姑娘能不能和爷说说,让我还回来伺候姑娘?若是从前,姑娘回来,定然是十分不妙的。只不过如今太太自顾不暇,姨娘们乱作一团,倒没有人还顾得上为难姑娘,何况侯爷虽然病了,可毕竟人还在,姑娘就放心吧。”

阮云丝心中一动,皱眉道:“怎么?后院乱作一团了吗?姨娘们闹什么?”

芳草撇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家里的银钱田产都被太太倒腾了出去?她们担心日后生活。其实她们好歹还有首饰和私房钱,奴才们才苦了呢,唉!姑娘如今回来,也不知是祸是福,侯府这个样子……”

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郑重道:“放心,侯府不会倒。也罢,芳草你就回来仍跟着我吧,我七年没回来,这府中许多事情也不太知道。我原本想等着哥哥忙完,明天早上再由他来和我一起整顿安抚府中众人,如今看来,后院恐怕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你就先和我走一趟吧。”

芳草听说又能回阮云丝身边,不由得喜出望外。及至听阮云丝说要去后院管理整顿,不由得立刻慌了,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姑娘的心情奴婢清楚,只是……只是姑娘的身份,那些姨娘如今正是没地方撒气,若是……若是知道了姑娘就是之前曾逃婚离家的三姑娘,只怕……只怕立刻就都要冲着姑娘来了,何苦这时候去惹气?”

只由这一句话,便可知道芳草是真心为自己考虑,阮云丝心中感动,拍拍她的手微笑道:“不必怕,既然我敢去,必然是有我的道理,你从前跟我的时日虽不长,也有几个月吧?难道还不知你家姑娘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吗?”

芳草一想,便笑开来,点头道:“是,我也是跟了姑娘后,学了好多,后来到了厨房,也从没吃过亏,倒时时能吃些好东西,看,这脸都吃圆了,有时候照镜子我就想,唉!别说什么为了姑娘立誓不嫁的话,根本就是嫁不出去。”

“胡说什么?你这脸是鹅蛋型的,稍微圆一点更显得好看又有福气。”阮云丝让芳草逗笑了,虽然侯府中满天阴霾,但是在这一刻,流动在主仆二人中的,却是一股浓浓的温情温馨气氛。

阮云丝先去了老侯爷的房间,见父亲还没醒过来,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叫做红霞的在服侍,看见她过来了,红霞就走上前道:“姑娘,何大夫刚刚开了方子,这会儿就要走了,只说医馆里有事儿,明天再过来看,只是侯爷如今还没醒过来……”

她不等说完,阮云丝就皱起眉头道:“爹爹这会儿病情还不稳,怎么能让大夫离开?红霞,你就和他说,要他在这里留几天,我会吩咐人为他打扫下处……”

不等说完,就见红霞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声道:“姑娘,那何大夫无非是因为咱们府中今日闹出的事情,所以……所以担心罢了,他在这京城里毕竟也是有一号的,若是在这里呆了几天,却没有诊金……”

她说到这里就不肯再说,阮云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道:“这何大夫真真太小气,难道不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唔,他开了方子,说要走,却还在这里等着,恐怕就是明白爹爹的病离不开大夫,所以想听我哥哥亲口和他说这句话吧?无妨,你就告诉他,尽管放心留下来,诊金一分也不会短他,爹爹的病若有起色了,我们再多付钱,去吧。”

红霞面上这才露出笑容,答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找何大夫,却听阮云丝又道:“爹爹身边总该有几个人服侍的,何况又是这个时候。怎么如今只得你一个?你出去告诉其他的丫鬟和婆子,让她们安守本分,这府中该给她们的,一分都不会少,但若是有趁此机会偷懒耍滑的,被我知道了,决不轻饶。”

红霞愣了一下,旋即答应了一声就走出去,这里阮云丝来到父亲面前,看着那睡梦中犹自皱着眉头的老人,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心下感叹了一会儿,便和芳草走出来,出了院子,沿着小径向不远处的几个院落走去,阮云丝看着四周景物,轻声道:“我走了快八年,这侯府里竟大变样了,咦?这里的抱厦哪里去了?”

芳草道:“姑娘走后两年还是三年,侯爷就说这抱厦反正也没什么用,让人平了,弄了个花坛子,姑娘看,这会儿里面许多花都谢了,倒是那几棵菊花正精神着,过了中秋就能开花了。”

阮云丝点点头,再往前走几步拐了弯儿,便笑道:“这棵大杏树还在,越发的粗壮了,我走的时候,分明是一人合抱那么粗,现如今,怕是一个人抱不过来了呢。”

芳草笑道:“可不是,这棵大杏树一直都很茂盛,春天开得那花儿一簇簇的挤着挨着,别提多漂亮了,它也争气,结的杏子也多,小少爷们这两年也都不淘气了,所以那杏子倒多能等到成熟,今年初夏的时候儿,我们厨房里还做了杏子酒呢,是李叔的独家秘方,甜甜的可好喝了。”

阮云丝奇道:“杏子还能酿酒?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李叔又是谁?是从前厨房里烧火的那个老李头吗?他还在?”

主仆两个就这样说着话儿,便走过了几个院落,只觉里面静悄悄的,阮云丝便笑道:“你还说这后院乱得不像样,这不是挺好的吗?咦?哪里的声音?怎么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似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猢狲

芳草也本来奇怪呢,这会儿听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便忙道:“似乎是从花园里传出来的,姑娘,咱们过去看看吧。”

阮云丝点点头,忽然又拍着额头道:“是了,这半天事情又多又乱,我竟把芸娘给忘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当时我看见爹爹,就进屋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她了呢?”

芳草道:“奴婢听到信儿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大奶奶的丫鬟小桃红领了一个妇人往后院来,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说的,若是的话,八成就是奶奶给安排了房间吧?姑娘不用着急。”

阮云丝忙道:“可是穿着淡蓝色底子黄色碎花衣服的妇人?”见芳草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嫂子细心,这会儿还想着这个。”

芳草叹气道:“大奶奶是细心,就是性子太软了,是个佛爷,也难怪顶不起来,让太太……”她说到这里,便四下望望,小声道:“所以让太太欺负的素日里连句话也不敢高声说,唉!这些年,也难为大奶奶了。倒是柳姨娘还好些,只可惜她就是再刚强也没用,太太那是多厉害的人,她一个姨娘,又是个清倌儿,在这家里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柳姨娘是谁?”阮云丝皱了下眉头,暗道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走后,爹爹又娶了几个小老婆?正想着,便听芳草笑道:“难怪姑娘不知,她是爷三年前纳的妾,后来生了个儿子,爷就把她扶成了姨娘,平日里和奶奶很是要好,有时候也帮着奶奶做点事情。只是太太太厉害了,所以她和奶奶的日子一样不好过。”

阮云丝这才知道是阮思齐娶得小老婆。还是妓院里没破身子的清倌儿,当下也不知是该怨恨哥哥好还是该感激他。毕竟她从心里接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自己的哥哥也一样。但柳姨娘若是在妓院中,势必就是在火海里,哥哥把她赎出来,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儿。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了园子,只听争吵声从东北方向传过来,间或夹杂着一个无奈的软弱声音,竟隐约好像是大嫂顾氏在分辨着什么。

阮云丝心中奇怪,和芳草一起走上前去。绕过一个八角凉亭。便见围着一圈人,声音正是从人群中传出来的。

那外面围观着的都是下人们,此时一见有两个人慢慢走过来,一个面貌十分陌生,但眉梢眼角却有一丝凌厉。穿着虽普通,却又贵气逼人。另一个却是有些眼熟,好像是厨房里的丫鬟,这些下人之前都听说了那逃婚的三姑娘回来的消息,因此一见到这两人,心中就划了魂儿,暗道莫非这就是那位三姑娘,好嘛,这戏又要热闹几分了。

因心下想着。便不约而同的让了一条路出来。这里阮云丝方看到在人群中是三个穿着锦缎的妇人,另一边则是大嫂顾氏和一个很漂亮的少妇,此时顾氏满脸无奈,那少妇却是气愤愤的,想来应该就是芳草说的柳姨娘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儿的,不说在屋子里呆着。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阮云丝从人群中走出来,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那边顾氏一看到她,便如同看见了救星般,忙奔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委屈道:“妹妹你看,真真这是……这是家宅不幸,你看看她们做下的事。”

那三个妇人上下打量了阮云丝一眼,其中一个就把眼睛一瞪,冷哼道:“你是谁?我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走走走,这里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阮云丝柳眉一竖,厉声叱喝道:“原来你们还知道这里不是看热闹的地方,可你们如今瞧瞧,这四周聚了多少人?你们好说也算是这府里一个主子,就让下人们这样围着,如同看耍猴儿一样,你们不觉得脸上发烫吗?”

那妇人被阮云丝一骂,登时也有些清醒了,看见四周围着的下人,不由得恨恨骂道:“都看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干活?哼哼!侯府还没倒呢,要收拾你们,还容易得很,滚滚滚,都给我滚……”

阮云丝心中这个气啊,扭头问顾氏道:“这是谁?说话怎的这样没规矩?太太向来刻薄,怎么也能容得下这种人在府中?”

顾氏苦笑道:“这是前年公公纳的霜姨娘,因为年轻美貌,平日里倒也很受宠,太太也知道她是小户人家出身,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她从前也不敢这样放肆的,偏如今府里这个模样,我却没想到她竟是跳了出来,我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晚辈,人微言轻,她也不服我,唉!”

阮云丝真是无语了,心想红楼梦中赵姨娘怕王熙凤怕的什么似的,怎么到了我嫂子这里,就变成了晚辈不能对长辈说什么?就算是长辈,你也得看看自己是什么地位,对方是什么地位啊?你可是这府里的大奶奶。

只这会儿也不是教育顾氏的时候,因只看着那三个妇人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做什么?”她已经看到几人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好像之前撕扯过。

话音刚落,忽听一个妇人“啊”了一声叫道:“是……是你?天啊,你……你……你就是那个逃婚的三姑娘,你……你竟然真的还有脸回来?”

阮云丝循着声音望去,这个妇人她倒是认识,自己十岁的时候,父亲娶了这个女人做小妾,没想到现在也是个姨娘了,恍惚记得她似乎姓黄,因此她便微微一笑,点点头道:“难为黄姨娘还记得我,不错,正是我回来了,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是在干什么吗?”

那霜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阮云丝几眼,忽然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三姑娘,奇怪,你七年前逃婚离家,如今却是说回来就回来,这也真是点儿本事,只是像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逃婚在外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们的事情,哼!没拿大扫帚打你出去已经是非常仁义了,你别再不知羞,自己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氏皱眉道:“霜姨娘怎么能这样说话?妹子是我家相公请回来的,若没有妹子,今天的事情万难这样了结,你说话注意些。”

霜姨娘冷笑道:“她了结的?大奶奶,你可是看着我霜姨娘在后宅,就以为我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了?今天的事儿,分明是小公爷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来帮咱们解决的,如今你倒好意思把功劳按到她头上,叫我说,趁早儿撵出去,免得小公爷看了心中生气,若是也来和咱们要银子,就糟糕了。”

那黄姨娘和另一个红姨娘乃是跟霜姨娘不对付的,然而此时见阮云丝静静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那通身气派竟让她们觉得有些腿肚子打颤,因此立刻和霜姨娘一个阵线,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顾氏脸色越发难看,正要说什么,却听阮云丝淡淡道:“嫂嫂和这几个糊涂东西分辨什么?没得失了身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氏叹了口气,小声道:“唉!别提了,真真是丢人丢到家,霜姨娘大概是看府里出了这种事,就把她这些年存得金银和首饰装进盒子里,偷偷跑到这儿来埋,谁知竟让黄姨娘红姨娘看见了,两人上前一看,就说霜姨娘偷了家里的东西,又说那里有几样首饰分明是她们的。霜姨娘自然不肯承认,只说是公公赏她的,三人撕扯起来,就把下人们引来了。我也是刚刚才听柳妹妹说起,赶过来劝她们,她们又都不肯听我的。”

阮云丝只觉心中一阵悲凉,暗道这便是大家族,风光的时候是何等锦绣繁华,看着便如烈火烹油般轰轰烈烈。一旦遇到什么事,那人心却是说散了就散了,全没有一点儿凝聚力,这三个姨娘素日里都是主子,如今却为了一盒首饰,不顾形象在下人们面前争执,颠倒黑白是非,也不怕她们这贪婪嘴脸把人丢到姥姥家去。

因心中深恶这几个姨娘的为人,皱眉大声道:“伺候姨娘们的丫鬟婆子呢?你们是死人?看见主子出丑还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快,把她们都拖回去,免得在这里更丢人现眼,霜姨娘,把你那个盒子拿回去,一点金银首饰罢了,也值得埋在地下?”

“嗬,姑娘好大的口气,一点子金银首饰,你知道我这一盒子值多少钱?看你如今的穿着打扮,哼!也……也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你……你既然出走,就不再是侯府中人,如今又凭的什么来管我们?”

“凭这府中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你们日后的吃穿用度都要我拿钱出来,凭苏小公爷的银子是我还的。这几点够不够?”

阮云丝狠狠盯着霜姨娘,一字一字地沉声道,然后她看了那三个姨娘一眼,冷笑道:“如果是觉着这些还不够资格,那么,凭这侯府被倒腾出去的田契,古玩,金银都要我给赎回来,这个,够不够?”

第一百九十九章:旧日池阁

三个姨娘万万没料到阮云丝竟是如此的盛气凌人,在她们想来,一个逃婚离家的女孩儿,不知道会有多凄惨,重新回家族来,也是寻求庇佑的。哪里想到面前这女孩儿不但没落魄,反而竟隐隐有着一股凌厉气势,听她的话,好像还有了不菲的身家,如今这侯府倒是要靠她来支撑似的,一时间,三人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驳了。

“若是你们不服我,也行,只要你们谁站出来,说自己能办到我刚刚说的那一切,那这侯府中,从此后便是她当家掌权,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阮云丝淡淡说完,停了片刻,见那三人都默然不语,她又冷笑一声,淡然道:“做不到的话,现在立刻回自己的屋里,再敢闹出这种不入流的笑话,别怪侯府中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三个姨娘都是不服的,非常不服:凭什么啊?你一个逃婚离家的女人,几年后回来,不但不在我们面前痛哭认错忏悔,反而还高高在上的命令起我们来了?这还有天理吗?

只是她们再怎么不服气,心中却也知道,以侯府现在这种情况,若没有一个人撑着,那大厦倾颓的确就是一转眼的事。自己这几个人都是无根浮萍,娘家?呸!娘家那几个虎狼兄弟还要她们接济呢,如今这要是侯府完了,她们也就真的完了。

因此心中明明是又气又恨,满肚子的话想要用来骂阮云丝,却因为她刚刚那几个条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几个婆子和丫鬟都过来,小声劝着说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的话,再看下人们也都围成了圈子,自己等三人杵在这儿是够丢人的,因此只气恨恨地丢下一句“好,你……你等着。哼!就不信,老爷能容得你在这府里耀武扬威。”之后,三人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柳姨娘低头掩着嘴笑,见三人去得远了。这才上前打量了几眼阮云丝,盈盈一个万福,笑道:“三姑娘果然厉害,我和姐姐这里费了半天口舌,却逞的她们更得意,如今姑娘来了,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阮云丝点点头当做打了招呼。然后妙目向周围的下人们看了一圈,冷冷道:“三个姨娘糊涂不懂事,不过她们刚刚有一句话不错,侯府倒不了,你们也依然是这里的下人。若是抱着什么‘唯恐天下不乱’‘浑水摸鱼’的念头,我奉劝一句,趁早儿歇了吧。都回去老老实实的做好分内之事,这道坎儿挺过去了。大爷自然赏你们。若是有那趁机生事的被我抓住,哼!这个时候儿倒正好杀一儆百,你们自己掂量掂量着。看看该怎么办吧。”

话音刚落,周围围着的下人们已经“轰”一声做鸟兽散去,这里顾氏方松了口气,拉着阮云丝的手哽咽道:“妹妹,嫂嫂是个没用的,这一天,只比我过去活的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煎熬,我正六神无主呢,幸好上天竟把妹妹派了回来,如今我总算是有了主心骨儿。只是妹妹……这……这侯府如今可是一个乱摊子,你刚刚说的那些,那……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啊,不说那几万金银,就是那几千顷的田地。若没有个十几万银子,岂是能轻易赎回来的?偏偏我之前粗粗看了下账本,如今咱们侯府除了欠债,竟是没有一分钱了。”

阮云丝叹气道:“我自然知道情况艰难,不过嫂嫂放心,这些事都交给我,你不必忧心忡忡,好好保养身子要紧。是了,太太呢?她素日里最好管事的,如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见她出来管一管?”

顾氏尚未答话,柳姨娘便嗤笑一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说天塌了也不为过,侯爷的病虽然不是因她而起,但却是因为她做的事情加重的,哼!她如今怎么还敢出来?还管事儿?老实说,若不是这些年积下的余威,也不必别人,这几个姨太太就能上去撕了她,如今大家不去找她就好,她哪里还敢来管别人。”

柳姨娘一边说着,顾氏就皱眉头轻声道:“妹妹,别这样说,太太只是不舒服……”

柳姨娘摇头叹气道:“姐姐惯是这样,都这个时候儿了,还不让说?哼!我偏要说,这些年受她的气也受够了,如今好不容易总算能把这份委屈吐出来,还等什么?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整个侯府都塌了。”

说到这里,她也叹了口气,顾氏面色惨然,却又强忍着道:“是了,妹妹从来了就遇到这乱事儿,到现在连口水也没喝上,走吧,回我屋里去,恰好前儿我弟弟送了些上好的西湖龙井,到如今,你哥哥我还没舍得给他喝呢。”

傍晚的时候,天阴沉下来,阮云丝从顾氏房中出来,恰巧看到阮思齐也回了房,见到她们,便急急问道:“我听说,下午后园里又出了事,霜姨娘竟然要埋什么金银首饰?”

顾氏连忙道:“爷别生气,已经让妹妹解决了。”

阮思齐叹道:“雨惜,你也不能只靠着妹妹,如今家里已经这样了,太太那个人,无论是留不留在府里,都不可能再让她把着大权,妹妹也有自己的生活,这侯府中,将来你就要挑起重担,若是总这样软弱下去,连几个姨娘都摆不平,你可怎么办啊?”

顾氏涨红了脸,阮云丝在一旁道:“行了哥哥,这会儿你埋怨嫂子做什么?敢情害怕我赖在你这里啊?”听见阮思齐连连摇手说不,她这才笑道:“嫂子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从前还欣慰她温柔贤惠,在家里不会出头惹事,如今因为生了变故,就又要嫂子立刻刚强泼辣起来,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阮思齐苦笑道:“成成成,敢情你这是替你嫂子打抱不平来了,真是的,你这是我妹妹还是她妹妹啊?对了,家丁护院什么的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我就把人都召集齐,把这后院交给妹妹,刚刚我去看爹爹,他还没醒过来,大夫说是要好好休养,我就没再打扰。如今天色晚了,妹妹留在这里一起用饭,我这就安排人打扫你的住处。”

阮云丝笑道:“我不留在你这里吃饭了,到时候让人把饭菜送去我房里就是。也不用打扫什么下处,我只还想在我从前住的枕香阁里住着,不知那里还在不在。”

“在,怎么不在呢?家居摆设都没变过,也是留了两个婆子日日打扫照料。从前爹爹生你的气,只不过这些年来,那愤怒渐渐淡去,他老人家心中就越发牵挂你,只是嘴上不说出来罢了。”

阮思齐一边说着,就亲自送阮云丝出院门,却听她笑道:“哥哥嫂子留步吧,我如今是回家,又不是什么客人,还要送客的。嗯,我还记着往枕香阁去的路,且让我自己走。是了,芳草从前就是我的丫头,听说她现如今在厨房做事,我却是要把她留下来,哥哥找人去和厨房说一声吧。”

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阮思齐答应了,这里目送着妹妹远去,只觉得事情虽然还是千头万绪乱不可言,只是有了妹妹,她如今又十分出息,自己总算也有个支撑,想来兄妹两个一齐努力,定然能将这摇摇欲坠的侯府重新撑起一片天。

“芸娘,这便是当日我住的地方了。”阮云丝和芸娘芳草一起往枕香阁而去,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这条路依然熟悉,路边栽着各种树木花草,此时有几片叶子落在地上,被习习凉风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就又落下来。

芳草笑道:“姑娘且先别忙着感叹了,看这天就要下雨,再不紧走几步,怕是要挨淋。”一边说着,只见前面一丛竹子中露出朱红院门,她便笑道:“到了,我也是许久没走这条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三人进了院子,只见两个婆子正在院中聊天,见她们进来,其中一个婆子就道:“哟,真是稀奇,这是哪位姑娘走错路走到这里来了?咦?是芳草,你这死丫头,干什么领别人来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芳草笑道:“孟妈妈,你可别说嘴,这地方除了姑娘,可正经没人再有资格过来了。”一语未完,只见阮云丝上前道:“孟妈妈,你原来还在这里做事。”

孟妈妈揉了揉眼睛,忽然惊叫道:“三……三姑娘,真的……这真的是你?我的天,上苍开眼,老婆子我竟还能再看见你,这……这,我不是做梦吧?”

她这一喊,另一个鲁婆子也惊醒过来,揉了两下眼睛,喃喃道:“真的是三姑娘,不……不对,如今不该叫三姑娘了,该叫姑奶奶了吧?”原来她看到阮云丝已经梳了妇人发髻,这明显不再是姑娘了。

让这婆子一嚷,芳草和孟妈妈才注意到这个细节,却听阮云丝笑道:“无妨,我如今单身一个人过呢,就叫我三姑娘吧。”

第二百章:若是当日未逃婚

几人进屋,只见这屋子果然是一尘不染,阮云丝看着那些熟悉的摆设,只觉眼中酸涩,一间间屋子走过去,珠泪无声落下,芸娘和芳草都知道她此刻必定是百感交集,因此也都不说话,免得打扰了她。

好半晌,阮云丝才觉着平静下来,就听芳草道:“真是的,这会儿也该送饭了吧?姑娘且等等,我去厨房催催看……”不等说完,就听阮云丝淡淡道:“不必了,正好让我看看厨房如今是什么模样。”

芳草立刻就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也就不说话,这里燃了几根蜡烛,又到门口张望,忽然道:“咦?下雨了,姑娘,你看我就说嘛,如今果然下雨了。”

阮云丝走过来,夜幕降临,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伸出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丝丝细雨,再然后,细雨慢慢变大,就听到从房檐滴落的叮叮咚咚的雨声。

“姑娘从前给我念过那首什么听雨的词,可好听了,只可惜我很笨,都记不住……”孟妈妈和鲁妈妈回自己的下人房里去了,屋里一时间只剩下芸娘和芳草坐在阮云丝身边,听见芳草这样说,她便叹了口气,喃喃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说到此处,忽然心中一痛,泪水滚落下来,也就说不下去了。

中年听雨客舟中,却还有回家的机会。可我却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不但如此,我辜负了前世的家人,又辜负了这一世的家人。苍天,苍天,我究竟上辈子犯了什么错儿,你要给我这样一个跌宕的命运。

“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姑娘快别伤心了,侯爷会好起来的。姑娘你别哭……”

芳草手忙脚乱的要给阮云丝擦眼泪,却见她自己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叹口气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感怀而已,别担心,我没事儿。”

话音刚落,忽然就见院中有人上了台阶。接着一个恭敬地声音道:“三姑娘,小的是厨房里的,大爷让给姑娘送饭菜来,姑娘看看合不合口味。”

饭菜是装在大食盒里的,香喷喷的白米饭。还有四个花卷四个馒头,一碟清蒸草鱼,一碟酱扒粉,一碟香菇油菜,一碟炸肉丸子,还有一大碗酸笋鸡汤和一碗鸡蛋羹。

那厨房里的人摆完饭菜就要离去,却听阮云丝道:“你站着,如今厨房里还剩下多少食材?米面够吃几天的?”

厨房那人连忙停下,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话。青菜只剩下几根茄子黄瓜和冬瓜了,鱼肉蛋也只够一天吃的,米面倒还有,怎么也能坚持到月底。”

阮云丝点点头,挥挥手让他离开,这里便对芳草道:“过来一起吃吧。我这些年在乡下,也没有讲究,就算要讲究,且等日后再说,这个时候儿,厨房还能送饭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别想着他们还能记得给你另送饭食。”

芳草坚决不肯,最后被阮云丝不由分说的拉着坐下,听她拍桌子佯装怒道:“你不肯吃,芸娘也不肯,让我自己吃,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非常时期,别顾忌这么多,赶紧吃完,还有事情要商量呢。”

听她这么说,芳草和芸娘也无奈了,只好挪过去坐下,三人一起用了晚饭。

“如今看来,侯府中这个情况,妹妹你是真不能撇下就走,只是若这样说的话,倒是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村子呢?”

晚饭后,阮云丝将芳草撵去睡了,她这里坐在床上,芸娘坐在对面床上,两人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都是愁容满面。

“先看看再说吧,最起码这一个月之内,我怕是都要留在这里主持后宅。”阮云丝也是十分头痛,用手抹了抹额头,轻声道:“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嫂子的为人,你今天也见过了,贤惠是不假,却是个软弱的性子。我只怕就算我把侯府一切都安排好了,可等我一走,她那点权力又得让太太架空了,唉!到那时,侯府一旦重蹈覆辙,我后悔也没用了。”

芸娘叹气道:“这的确是个天大的难处,只是云丝妹妹,你当日逃婚离家,为的是什么?就为了不受这庭院深深的束缚,你连小公爷都不肯……唉!若是你从此就困在侯府,这……这岂不是与你的初衷完全的违背了?”

阮云丝也是欲哭无泪,无力道:“我有什么办法?父亲病倒了,哥哥如今还指望着我呢,我……我这不也是到了万般无奈的境况吗?”

芸娘也替她伤神了一会儿,忽然道:“是了,之前妹妹不是把流锦给你物色的那块地买下来了吗?原本咱们那里要建行宫,妹妹就说实在不行便搬来京城,厂子建在城内,方便给流锦供货。后来只因为行宫又不建了,这才打消了念头。如今看来,你势必不能舍了侯府这边,倒不如将那块地重新利用起来,不然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是卖不出去。”

阮云丝本来就像霜打的茄子般倚在墙上,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她真觉着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却不料芸娘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忽然就觉着:原来山穷水复疑无路之时,果然是有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芸娘,你说的真是没错,反正锦缎和印花布的市场已经打开了,现在不是供大于求,而是供不应求,再开一家厂子,言掌柜和五公子怕是最高兴的。嗯,只要布匹有销路,咱们怕什么?我原本是不想急进,可眼下这情况也由不得我。到时候让云溪织染厂那里的熟工们调些过来,培养一批女工后再回去,每次轮流过来培训。唔,只是这样一来,你和钟南秀丫头碧秋势必也要搬过来,我毕竟不方便抛头露面,倒是要让南哥儿挑起这幅担子。云溪织染厂那边,给楼兰黄莺她们负责,应该也可以放心……”

芸娘见阮云丝立刻就筹划起来,不由得笑道:“云妹妹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如今回了侯府,就是侯府千金,即便在京城开了厂子,你又哪里能过去看看?若是你被关在家中,那厂子一旦发生什么事,南哥儿毕竟不懂织锦,到时可怎么办啊?”

阮云丝仔细想了想,双眼亮晶晶道:“不妨事,每次咱们低调些出去,想来也没有无聊的人专门跟在后面,看着我这侯府千金出去干什么。至于府中,哥哥也明白如今侯府情况的,没有我的织染厂,我们拿什么来撑起侯府未来的日子?若是我那继母仍然掌权,她倒是的确不能容我这样做,只偏偏她犯了这样天大的错儿,我不去找她她就该谢天谢地,哪里还敢来管我……”

因越说越兴奋,阮云丝心中一块大石头尽去,看着芸娘笑道:“别说芸娘,你这个主意正经是诸葛之计,忒高明了,哎呀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唔,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就好办了,眼前却先不急,总要把这道难关过了再说。明日我派人去流锦布庄借点银子,总要让侯府的日子过下去,不然全都是扯淡。”

芸娘难得听她说粗话,不由得也笑了,想了想又小声道:“我听说,是小公爷拿出了银子,才帮侯府度过了这难关,如今你分明有难处,却把银子还他,又要去流锦布庄借银子,怕是小公爷知道了不会高兴。”

阮云丝苦笑道:“我现在顾不得了。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实在是,他对我们,真是仁至义尽,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欠他的情,芸娘,我欠他已经够多了,多的我快承受不起。我想,苏公子心中也会理解我的感受吧,我……毕竟不能还他什么,这样欠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芸娘也叹气了,在房间内四处望了一圈,虽然东西摆设都有些陈旧,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里在多年前一定是一间精致的绣房,想到如果不是阮云丝一意孤行,她那个时候就该在这房间里披上红盖头,穿上大红喜服,由喜婆扶着走出去。那个俊秀潇洒风度翩翩的小公爷定然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温柔地看着她上那顶八抬花轿。

“孽缘啊,真是孽缘。”芸娘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看向阮云丝:“妹妹,你后悔么?后悔当日逃婚,没有在这里乖乖等着做小公爷的新嫁娘吗?”

阮云丝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惊讶,然后她就转脸看向窗外,过了许久,正当芸娘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是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的时候,她听到阮云丝轻如呓语的声音:“时至今日,我很心痛,但绝不会后悔。”

她转过头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芸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日我乖乖的做新嫁娘,嫁到国公府,或许从此后我可以和苏公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或会敬重我保护我,但是,却不一定会有爱情,这世上许多人以为敬重就是爱情,但我想,你不会这样认为的,因为你,是真正知道情爱滋味的人,对吗?”

芸娘呆了半晌,苦笑道:“妹妹说的没错,如果你只是侯府千金,而不是那个在乡村中自强自立的阮云丝,小公爷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倒真是十分难说了。”

第二百零一章:七姑娘的心思

“好了,别多想,睡吧,明天早上,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我那继母在家大权独揽这么多年,如今忽然就大权旁落,虽说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只是我想,她这些日子不敢闹事,久而久之,恐怕也不会甘心呢。”

芸娘也打了个呵欠,躺倒在床上,喃喃道:“怕什么?你从来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呗。”

在小王村住了好几年,如今忽然换了地方,芸娘和阮云丝都有些不习惯,辗转反侧到半夜,方觉困意袭来,朦朦胧胧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芳草进了屋子,却见阮云丝和芸娘已经起床了,于是她亲自打了水来给两人梳洗,又笑道:“大爷刚刚派人过来问姑娘起床没有,说姑娘若起来了,就请去海棠苑一起吃早饭,还有事情要和姑娘商量。”

海棠苑就是阮思齐和顾氏的院子,阮云丝点点头,梳洗完毕,就让芸娘留在房中做女红,她自己和芳草来到海棠苑,只见顾氏正在院中,手中拽着两个小孩儿似乎是要给他们洗脸,看见她来了,忙笑着招呼道:“三妹妹过来了?你哥哥刚刚还念叨你呢。”

阮云丝看到两个小侄子,便从怀里掏出早已经预备好的荷包,每人发了一个。方直起身笑问道:“我大哥呢?既然念叨我,怎么不见人影?都要吃饭了。”

“老爷刚刚醒了过来,所以你大哥过去了。妹妹不用急,你大哥说。让你中午的时候再去看老人家,妹妹也知道,你昨天回来得突然,所以你大哥这会儿唯恐更刺激到老爷。原本是想着老爷这一次怕是挺不过去,你大哥才捎信给你,想着让你来见最后一面。另一方面,也要向你求援,却没料到,老爷的病情这会儿倒没有性命大碍了,所以你哥哥怕刺激到老爷,你等你哥哥和老爷说完你的事,中午再过去吧。”

阮云丝点点头。默然道:“好吧,我就等中午再过去。”

话音落,就见阮思齐从院门外进来,看见她,便呵呵笑道:“妹妹过来了。刚刚我去看爹爹。爹爹的气色还好,我小心和爹爹说了你的事,嘿!老爷子虽然说不出话,可是竟叹气了。何大夫也说,这道生死关,算是让老爷子闯过去了,日后只要精心照顾,虽然身子很难恢复,但是多活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阮云丝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哥哥觉着,我中午去看爹爹能不能行?老实说,我也怕再给爹爹添刺激,唉!他恨了我这么多年,重新看见我,万一再怒起来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