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手里正端着盘吃食,见被人挡住了路,不由蹙眉怒道:“我爱对谁好就对谁好,要你多管闲事,让开!”

说着,她腾出手将前面挡的人推开,快步往舱里跑去。

幽黑的船舱尽头,有位老者倚在舱房门前,仿如入定般守着小小舱房。

紧闭的舱门里,脸色苍白的男人盘膝坐在床上,清秀的脸庞细汗遍布,眉头紧拧成结,唇抿成线,面现苦楚。他身上单薄的白色长衫半褪至腰间,露出精实的上半身,此时胸前肌肉也已是汗珠如雨落。

一只鸽蛋大小的青壳虫趴在他后颈之上,将细长尖锐导管刺进他的血脉,不多时就已吸得虫身鼓胀,腹部呈现透明的红色,如血红宝石。

后颈往下斑驳伤痕遍布,伤痕上新生的肉纠结如虫,整个背部竟无一处完肉,似乎是蛇虫噬咬所致,触目惊心。

青壳虫吸饱了血,不多时身体又慢慢变小,在他背上随便挑了个地方,将肉咬开,慢慢钻进他体内。他脸色越发煞白,拳头握得骨节泛白。很快虫子就不见踪影,他背上被虫咬开的地方未现一滴鲜血,很快就愈合,只剩一道新痕。

他这才松开拳头,睁了眼,目光垂落于自己掌心。

掌中的青梨玉簪已被他握得潮湿。

“小梨儿…”

他唇嗫嚅两下,终究没将心里话说出。

半人半鬼,不知她可会害怕他?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怕看牙医…T.T

蛊难

舱房门外传来清甜的女音:“我找小魏, 你让我进去。”

守在门外的老者穿一袭灰白裋褐, 双手将柄古剑环抱胸前。他头发灰白,脸上爬满沟壑, 脸颊的肉垮下,挤出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双眸黯淡无光, 没有焦距般看着远处, 对眼前少女的话置若罔闻,身上有股凝固的腐朽。

“喂?!”粉裳少女见这人动也不动,便在他眼前挥挥手, 那老者的眼珠却纹丝未动。

她有些生气,正要开口喝斥,就听得一声轻响,门被人缓缓拉开。

“程姑娘, 找魏某有事?”魏东辞站在门口温言问道,却无意让她进屋。

来人是程观岩程老爷子的宝贝孙女程雪君,从小受尽宠爱, 又被沿海一代同辈的武林新秀追捧,性子有些骄纵。

他已披衣, 白色素袍松罩在中衣之外,眉温眼润, 风骨飘逸,看得程雪君脸颊一红。

“我听人说你从昨夜开始就没用饭,所以给你送点吃的过来。”程雪君甜道, 将手里捧的吃食往他面前一推,就要往他屋里去。

魏东辞顺手接过木托盘,仍是拦在门口,只道:“多谢程姑娘。”

“你是头次出海吧?可是晕船?若有不适只管开口。”程雪君转着鬓边细辫叮嘱他。

“在下无碍,多谢姑娘关心。姑娘可有其他事?”魏东辞微微一笑道。

“没…”程雪君噎了噎,心里怨他不识好歹,她亲自送饭过来,他却连门也不让进。

目光从旁边间隙里望入,舱房狭小,她一眼瞧见床上放的玉簪。

女人的东西。

“你躲在这里是想心上人?那是她的东西?”她不是滋味开口。

魏东辞无需转头,也知道她在看什么。

“是,我未婚妻之物。”他还是笑着,目光添上几分冷意。

程雪君把手中细辫一甩,听他毫无犹豫的声音就来气,冷硬道了句“那就不打扰你了”,人转身就跑开。

魏东辞回身关上舱门,将吃食放到桌面,目光落在玉簪上,手却缓缓抚向自己后背。

下山替太子死间入魏军那年,正是她的及笄年,他答应过要送她及笄礼。不想两年过去,这礼都没能送出。

当年她因他中毒,慈悲骨之毒霸道无双,既便他身为慈意斋杨如心的嫡传弟子,也想不出解毒之法。天下皆知他仁心仁术济世苍生,却不知他医毒双修,他无计可施只能剑走偏锋,瞒着众人用邪门歪道的办法以血养蛊,再以蛊引毒,引发蛊虫反噬宿体。

那时他若不走…不但他活不下去,她醒来看到的也会是个浑身虫蚁的恐怖存在。

“小梨儿,再信我一回,好不好?”魏东辞拈起玉簪自语。

十六年,他连杀父之仇都能放下,为求白身不惜冒死间入魏军,又怎舍得离开?

再有半年,蛊虫反噬便能彻底压下,到时他便再无性命之虞,可如今他却找不到她…

————

祁望走了三天,霍锦骁如今一个人住在祁望的私宅里。

宅里很安静,他在的时候进出的人就少,他不在之后除她之外就更没人进出了。说来祁望这人真透着古怪,霍锦骁看不懂他。按说这宅子是他家,可他从没关心过宅中一草一木,一房一瓦,就连门户也都大大方方敞着,仿佛任人进出,也无惧被人窥去秘密。说好听点叫信任岛民,说得不好听些…他没将这里当成家。

他住的棠曦阁干净整洁,各处陈设井井有条,唯一少的便是烟火气。不知是因为偌大的宅子只他一人住的关系,还是他常出远门的关系,这宅子显得毫无生趣,便是桌上笔墨纸砚等常用物,也堆叠整齐,仿佛没有主人。

她有些错觉,这宅子像他的客栈,而他从没真正落脚。

哪怕,他在这里住了十年。

“你盯着门口发什么呆?”

霍锦骁正站门口盯着“祁宅”两个字想事,不妨有只手伸到自己眼前。

“去。”她挥开那手,看到林良带着巫少弥一起站到自己身边。

前些时日忙完后水手统一休沐,柳暮言又跟着祁望走了,所以霍锦骁空闲下来,每日跟着林良在平南岛上到处跑,倒把平南岛给摸了个遍。

“瞧你那模样,怎么?思念祁爷?那眼神跟宋樱一模一样。”林良搭上她的肩,被她一掌扫下,也不怒。

昨天许炎说卫所在招募人,让霍锦骁今日过去找他,林良和巫少弥两人要跟去凑热闹,便约在这里碰头。

“少胡说。”霍锦骁捶了他一把,想到刚才心头闪过的疑问,问他道,“上回你说祁爷不是平南岛的人,那他是哪儿人呀?”

林良一边走一边回答她:“不知道,没人知道祁爷来历,你问这干嘛?”

“好奇呗。”霍锦骁道。

“祁爷的来历岛上没人知道,连我爷爷都不知道。”

林良的爷爷是村长,连村长也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不过…我知道祁爷是从海坟区里出来的。”林良忽然凑近她,小声咬耳朵,“祁爷当时驾着艘双桅沙船,从海坟区里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地倒在甲板上,被我大伯发现救下的。”

“海坟区?你不是说那里水域暗礁太多,船只进了就出不来?”

“话是如此没错,可祁爷不是出来了。”霍锦骁真是好奇那地方有什么,“大良哥,你不好奇海坟区里头有什么?我瞧祁爷这趟出海又往那里去了。”

“我不好奇,我劝你也别好奇,那地方只有祁爷进得,别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林良横她一眼,狐疑道,“小景,你老打听祁爷和海坟区的事做什么?”

“不是说了我好奇。”霍锦骁见他疑心,便不再多问,随口回了句就去和巫少弥说话。

说话之间,几人已到卫所。

————

卫所建在岛东南面的山头上,整个山坡都是卫所范围,山前建有演武场以供卫所的兵士平时操练。卫所兵士多为平南岛的岛民,但也有不少例外,比如许炎。许炎虽是卫所统领,但他并非平南岛人,是祁望行商时在海上救下的江湖人,因与祁望惺惺相惜,加之又在平南岛得遇温柔,最后选择留在平南岛。

像许炎这样的外来者还有许多。平南岛近年越发富庶,光凭岛民已不足护卫平南岛,再加上出海行商也需战船护送,所以祁望这几年频发卫所招募,广纳兵士,收了不少两江三港的江湖人与东海各处能人。

如今卫所已有千人,实力在东海不容小觑。

霍锦骁到卫所时,演武场正有兵士列阵操练,她隔着木栅栏能瞧着见他们正对着牛皮靶练弓射,一排放完箭后,再换下一排。所有兵士都身着卫所统一的军服,外罩皮制胸甲,脖上系着红巾,十分规整,让她想起那年为了帮东辞而潜进魏家军时所见景象。

平南岛的人马虽远不及魏家军那般人数众多,但军队操练却十分规范,较之魏军不遑多让。

“站住!卫所重地,闲人勿进。”卫所门口站哨的人厉喝一声将他们拦下。

霍锦骁立刻将目光收回,林良已先开口:“这位大哥,我们来找许炎许统领,是他叫我们今日过来寻他的。”

“你们等会,我去通禀。”那人并未放行,只是从岗哨上下来,正要唤人通禀,却见栅栏后直通卫所海义堂的石道上出来一群人。

正是许炎。

许炎眉目微凝,脚步匆匆,朝外走来,没几步就到门口。

“许统领。”站哨的人向他行礼后才禀道,“这几个人找你。”

“炎哥。”霍锦骁和林良忙向他打招呼。

许炎见到他们三人眉头稍松,神色却依旧凝重,沉道:“是你们啊。真不凑巧,今日海上不太平,许某要去处理,我们改日再约。”

他拍拍霍锦骁的肩,不等她回答便已迈步下山,身后跟的人也个个面色凝重。

霍锦骁与林良对望一眼,均感诧异。

能惊动许炎的不太平,并不多见。

————

平南岛的防卫甚严,岛上自下往上都布了岗哨,沿海处更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瞭望台,平日里还有战船不分昼夜巡视附近海域,以防海盗或其他岛偷袭。

所谓的海上不太平,多是在海上巡视的战船在平南海域上发现可疑的陌生船只靠近岛屿。这种情况,最为严重的就是海盗来袭亦或他岛攻来,最常见的便是有些过路的商船队想靠码头补充水粮,或是在海上遇到险情寻求暂时避难。

而今天平南岛所遇的情况,都不在其中。

“小景,我到疍民那里打听过了,今天海上有支船队靠近我们岛,向我们发了求助信号。”林良冲到祁宅大厨房外的空院里,随手拎起檐下放的铜壶倒了杯茶,咕嘟灌了几大口,才气喘吁吁开口。

霍锦骁正在教巫少弥练武,闻言便让巫少弥自己先练着,她则转身到林良身边。

“求助?飓风刚过,近日海上没有风浪,他们要求助什么?”霍锦骁问道。

“听说是…被海盗洗劫了。”林良平复几番呼吸才神秘兮兮道。

霍锦骁眉头一挑,心中惊起。

平南岛附近因有祁望的战船巡视,普通海盗不敢靠近,怎么会有海盗出没?

不过…金蟒岛离平南岛很近,这船莫非是从金蟒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多谢小天使们,牙好些了,这两天真是生不如死,然而我还是无比的怂…不敢看牙医!T.T

怀疑

离平南岛最近的海盗窝子就是金蟒岛, 金蟒岛的海盗常在附近海域劫掠过往商船, 好几次都驶入平南岛海域,引起两岛纷争, 两岛间的积怨已有时日。去年祁望将此事禀于三爷,本要试探三爷想法,不料三爷却出面周旋此事, 命人勘察两岛间的海域后, 为两岛各自划下界线,令两岛之船不得擅自越过彼此界线,又替两岛摆下和解酒, 做了和事佬。

金爵与祁望喝了酒,面上暂时和解,这段时日两岛间颇为太平。不过近期金蟒岛的船只压界而行,几番试探, 大有蠢蠢欲动之意。

霍锦骁越琢磨越觉得这次落难的船队被劫之事,是金蟒岛所为的可能性越大,可惜她不是卫所的人, 不能插手此事。没有准确消息,光凭林良打听到回来的消息, 她无法确定。

若是金蟒岛所为,她也许能从中探到些金蟒岛的情况。

霍锦骁正思忖着, 祁宅外忽然来人,直往大厨房这里过来。来人穿着卫所的军服,正是先前跟在许炎身边的人。

“大良, 宋大娘在吗?”来人认得林良,见面就问起宋大娘。

“在里面忙着。”林良回了句,转头喊起,“宋大娘,陈海大哥找。”

“唉!来了。”宋大娘大嗓门响起,人从厨房里冲了出来,“陈海,你怎么来了?”

“宋大娘,炎哥让你准备点酒菜,给送到码头船上。”陈海道,“另外再准备简单饱腹的吃食,大概二十人份,一起送过来。越快越好。”

他说得很快,神色稍急。

“成。”宋大娘用围裙擦着手,爽快点头。

“多谢宋大娘,那我先去码头等着了。”陈海抱拳一谢,就要离开。

“陈海,这是替今天遇险的船准备的?到底咐情况,你给我们说说呗。”林良挨到陈海身边,悄声打听道。

陈海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栗子:“你又多管闲事了?不归你管的少管。”

“不说就不说,怎么动手?”林良摸着脑袋停步抱怨一句,陈海已经很快走远。

大厨房里传出宋大娘的声音,连声唤着宋樱,霍锦骁心生一计,转身进了厨房。

————

一下子又要准备酒菜,又要准备二十人份的吃食,就是宋大娘手脚利索,也忙得团团转。霍锦骁便自告奋勇留在厨房给她打下手,帮着生火揉面,洗菜备碟。林良是个好事的,见从陈海那里打听不到消息,又回了自己家,他爷爷是村长,平南岛发生这样的事,没道理村长不知道。

不到一个时辰,宋大娘就将酒菜备好。油爆大虾、清蒸小黄鱼、冬瓜炒花甲,再加两凉菜,切条的卤猪耳与切片的卤牛肉,一共五大盘,全都装进食盒,再放上两瓶岛上自酿烧酒,另外有两大锅面线糊和两大笼包子,亦都装好,宋大娘却又犯了愁。

“大娘,我帮你送过去吧。”霍锦骁看出她的为难来。

厨房人手少,从这里到码头有段路,这么多东西不好送。

“成。小景,多谢你了,回来大娘给你烧好吃的。”宋大娘也没客气,大厨房事情也多,这会正卡着饭点,她可脱不开身。

霍锦骁便拎了食盒,挎起装包子的篮子,叫上巫少弥一道往码头送吃食。

————

还没到码头,霍锦骁便遇上匆匆赶来的林良。

林良风风火火地挨近霍锦骁,从她手里接过食盒,神秘兮兮道:“小景,我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霍锦骁问他。

“确是被金蟒海盗洗劫的船队,而且是婆罗舶。”林良小声说起,唇边却是得意的笑,“船主是波尼国人。”

“波尼国?”霍锦骁重复道。她听说过波尼国,而所谓婆罗舶是对异域远来的船只统,尤其是波尼国船只。波尼国海船的波尼国是东海上离大安较近的异域国度,自三港出发沿海航行可达。波尼国海上贸易发达,海商遍布整个东海几大海域,跨越辽阔海洋运送货物,航线遍布东海流经的几大国度,可算是东海几国之间最大的贸易中转站,大安朝的海域自然也在其贸易范围之内。

“嗯,还不止如此,今天来的这个波尼国船主叫吴春杨,这是他的汉名,他的原名太拗口,我记不住。”林良说着解释一句才又续道,“吴春杨是东海常客,长期在我们这片海域各岛收购大安朝的私货,和祁爷是老朋友,也是祁爷的老主顾。这趟出航他途经平南与金蟒之间海域,果然被金蟒岛那帮海盗看中,半途上就洗劫一空,只剩四艘船逃进了我们平南海界之内。”

从前没有海禁之时,各国都喜大安朝的瓷器、丝绸等物,海禁开始后,与大安朝的海上通商航线被断,除朝贡之外夷国船只不得停靠大安朝港口,这些波尼国海商便只能靠与东海几大岛屿间的私货交易来获取大安朝的商品,这吴春杨就是其中之一。

“大良哥,你说这吴春杨长期在东海行商,理应对各岛情况十分熟悉,也知金蟒岛是海盗窝子,他怎还敢从这里过?”霍锦骁不禁奇道。

听林良的语气,这吴春杨应该是东海行商老手,怎会犯这样的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吴春杨在东海行商多年,和东海大多船队都熟,有时海盗也会通过他将赃物销出,所以一般没什么海盗会打他船队的主意,这次不知为何被金蟒岛给盯上。”林良也觉得此事奇怪。

两人边说边行,很快就到码头,便歇了议论之心。

平南岛的港口一字排开十来个码头,正对着村路的码头泊位上正停着四艘双桅三角帆船,船头竖着只双翼龙像,船型有别于大安朝的常见船只,正是林良口中所说的婆罗舶。

码头附头巡视的人比往常多了三倍,船下更有卫所的人站着,守卫比平时更加森严。对前往平南岛求助避难的船只,平南岛会视具体情况决定是否接纳,但若是接纳,不论对方是哪里的船只,平南岛都不允许船上人员下船登岛,以防突变。如今祁望不在,许炎更是打醒十分精力来应对。

霍锦骁的酒菜只送到船下就被许炎的人接走,连船也没上去。她在船下见到酒菜被送到最右的船只上,而其他吃食则被送去另外三艘船上,她便心中有数。

吴春杨应是在最右的船上。

他既是祁望好友,又是平南船队的老主顾,许炎自然要小心招呼,这酒菜必是给吴春杨准备的。

不过一共四艘船,陈海只叫宋大娘准备了二十人份的食物,人数明显少了。

————

海岛的夜暗得晚,日头到戌时末才彻底消失,独留明月当空,照出海面鳞光片片。巷道两侧宅子点起的灯火将窄弄照得影影绰绰,也分不清是树影晃动,还是墙影。

霍锦骁疾步掠过长巷,往卫所纵去,身如夜影融于黑暗,难以区分。

到平南岛这些时日,她已摸清岛上部分岗哨位置,今夜她所走的路可以避开这些岗哨,直达港口附近的一处悬崖。这地方是岗哨视线死角,一侧临海,接近码头。她攀着石岩,脚尖在崖壁上轻点而过,人很快就攀上悬崖。将带来的衣裳藏入草丛中后,她又顺着临海那侧崖壁攀下,接近海面时才松手,跃入海中。

海水冰凉刺骨,晚上的浪头比白天汹涌,海下像无底深渊,什么都看不清,她也不敢多呆,靠近码头停泊最近船只时,她便悄然从海里跃上船,顺着停在岸边的一艘艘船只无声无息地往吴春杨所在的船只掠去。

那艘船四周虽有人把守着,但霍锦骁从靠水那侧摸过去,又藏在阴影里,这些人无法发现她。转眼间她已到吴春杨所在船只旁的大船上,她暗中观察片刻,发现吴春杨的船只甲板上有人放哨,她不易接近。正在心中思忖对策,她忽见船舱内走出一人,借着月色与船上的马灯,她将这人看得分明。

不是别人,正是屠村那日跟在雷老二身边的乌先生。

她攥紧拳,运气至眼,双眸紧凝这人。

再三确认,她已能肯定。虽说换了波尼人的衣裳,但那两撇八字胡与那双阴沉狠辣的眼眸,她死也牢记在心。

金蟒岛的人不是劫了吴春杨的船队?吴春杨不是冒死才逃到平南岛?那这姓乌的怎会在吴春杨船上?

姓乌的正与旁边的人交代话,隔得远,她听不到,不知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惊疑不定,细思片刻,她咬牙又悄然潜入海中,闭气往那艘船游去。

姓乌的大约也怕被人听去,站的临海这一侧的船舷边,正交代着什么。霍锦骁靠近船底后便攀在船侧不动,只将头露出海面,撤去目力,凝神听声。

“乌先生,平南岛守卫这么森严,怕凭吴春杨的交情也没办法登岛。我听今天许炎和吴春杨的谈话,恐怕已经怀疑上咱们,吴春杨和祁望交情好,您说他会不会暗中向他们使手段揭穿我们?”

“不会,吴春杨的儿子和其他船员在我们手里,我又在旁边盯着,他不敢有动作。不过平南岛的守卫倒是个□□烦,看来我要另想办法摸清平南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