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湘紧走了几步,攥手道:“眼下听我的令,即刻带几个人去那日发现尸首的附近地方仔细搜寻!特别是易于藏匿的地方,一寸也不要放过!另外,记得编个好点的理由,遇到附近负责防卫的亲军卫发现,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是!”
苏慕立刻转出了宫门。
英娘见状上来:“世子妃为何笃定覃家丫鬟的尸首会在那山脚下?东安侯府那丫鬟的坠崖,这么说来跟覃家是有关系的?”
第360章 这不是她!
“必须有关系!”宋湘转过身来,“不然东安侯府丫鬟的出事,就说不通了。
英娘听得明显糊涂,但见宋湘不往下说,也就隐忍着不再问。
屋里的灯火不时地啪地炸一下,炸得人有些心神不宁。
后山脚离这儿并不远,侍卫们脚力好,更是不用多少时间就可到达。
英娘默算着时间,事情的发展,导致她情愿留在这儿等一个结果。
也不知几杯茶过去,也不记得换了几根蜡烛,门外传来脚步声。
俩人俱都一震,不约而同站起来,但紧接着传来的一声“世子”,又把她们悬起的心压了回去。
“英姑姑也在?”
赴宴回来的陆瞻颇为意外地看向屋里。
英娘还没来得及说出事由,门外又传来更紧促的脚步声,苏慕的声音再度传进来了:“世子妃!”
宋湘再也没理陆瞻,抢步到了门外:“有发现吗?”
苏慕击了击掌,身后进来的侍卫就扛了个布袋进来,啪地放在了地下!
满院里立刻只听见倒吸气的声音了!
落在地上的这一团物件,分明就呈人形模样,随着布片打开,露出来的一只惨白的手更是让人瞬间惊骇!
苏慕抹了把额头的汗:“果然不出世子妃所料,我们在山坡下一处被挖动过松土下方找到了这具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陆瞻一时间都看不明白了!地上明明是一具女尸,而且她还穿着白衫绿裙……
“去唤濂哥儿回来!”宋湘立刻蹲在了尸体旁边,接过灯笼仔细地查看起来。
“……找我做什么?!”
宋湘话音落下,门下就传来了宋濂的声音。
他边说边走到院中,一看到被打开了裹尸布的尸体,立刻跳了起来:“这是什么?!”
宋湘道:“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见过的烧纸的丫鬟?”
陆瞻有些迟疑:“可别吓着他……”
没等他话音落下,宋濂就已经凑到尸体跟前来了,才看了一眼,他立刻道:“不是!这根本不是她!”
一句话快把在场人给震翻了!
陆瞻道:“怎么可能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她又是谁?!你再仔细看看!她身上的衣裳跟你那日看到的丫鬟装束是一样的!”
宋濂斩钉截铁道:“绝不是她!绝对不是!那丫鬟是个薄唇,这丫鬟却是个厚唇,而且她脸上没痣,就算别的地方看错,这我总不可能看错吧?”
“那这会是谁?!”
尸体分明就穿着同样的衣裳!……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东安侯府那个坠崖的丫鬟!”
宋湘提着灯笼站起来,她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边嗡嗡响!“她喉管是碎的,分明是死于他杀!她摔落山崖之后,应该是立刻就有人把她杀死了。”
陆瞻愣住,旋即蹲下身来查看。
英娘也震惊得凑了上去。
宋湘道:“这个丫鬟是东安侯府的丫鬟,而那日苏慕他们找到的那个摔得面目模糊的丫鬟,却应该是覃家已经灭口的丫鬟冬喜!”
“怎么会这样?”英娘再也掩不住心底的疑惑,“意思是东安侯府与覃家暗中有勾结?”
“有没有勾结另说,但我们先从那日濂哥儿他们见到的丫鬟说起。”宋湘望着地下蜷曲成一团的尸体,说道:“我记得那天夜里,有太监来向阿楠转告母妃的话,说是发现下晌后山有人生火。因为有用的东西都被濂哥儿他们捡回来了,所以发现灰烬的侍卫们显然也没往深想,只是上报而已。
“母妃在交代下面的同时,消息肯定传开了,那夜我们在火场烤火,本身就有很多人,加之中途又有很多人经过,没睡觉的他们肯定是知道了这消息。
“以覃家急着选在白天就要销毁证据的急切来看,对负责销毁纸张的丫鬟肯定也是不放心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灭口。
“灭口容易,不过是自家的一个下人,但不容易的是尸首该如何处理。因为下山回宫之前为了避免有人混迹其中进入京城,届时还会再清点一遍名录才允准离开,即便像今夜他们能蒙混过关,到离开时也混不了。
“所以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得让丫鬟的消失或者说死亡有个合理的借口。”
陆瞻凝眉站起来:“喉管果然是碎的。所以东安侯府这个事,当真不是偶然事件!”
宋湘转向他:“他们之所以敢灭口,就是因为有把握发生这么一个事件。东安侯府的丫鬟都说迎春是自己脚滑摔下去的,焉知不是当中有人推她下山的呢?
“安排好了这件事,等迎春掉下去后,已经等候在山下的凶手立刻杀死她,并且把她与已经搬到那里了的冬喜的衣裳互换,被破坏了脸的冬喜就变成了迎春让侍卫找到抬上去,从此凶手再不用担心被冬喜抖露出自己的秘密,也不用再担心冬喜万一被人认出来。”
“既然要应付离开行宫前的那次核查,他们就必须得想个办法处理这具尸体,他们会怎么处置呢?”苏慕也不由问起来。
“只消再制造一桩意外,让‘冬喜’的死变得顺理成章。”
院里静默了一阵,花拾忽然道:“既然都是要让她死,那他们为何不直接找个机会把她给推下去呢?”
“按理确是如此,”英娘看向她,“但他们仍然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只能说是因为他们来不及。而他们的急切,也就更加说明了事情背后的不简单。”
她说完又看向宋湘:“十八年前那件案子的主使,已经被推测出是熟知宫帏内情的人,此番来的大臣,基本都符合条件,灭口冬喜的凶手,便不见得跟我们要找的人无关了。”
“没错。”
宋湘复看向地下,除去英娘所说的,她与陆瞻还有前世围场那一劫,那次事件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生的,会不会与时隔六年的如今这一批人有关,实在不好说。
但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一件诡异的事,最终又证明的确不简单,那自然就不能放过。
“今夜这么一番核查之后,凶手一定很快就要有行动了。很可能明日就会传来覃家丫鬟遭遇意外的消息,——你们先把尸体搬回去,原样放好,然后再安排两个侍卫日夜守在那附近,如有动静,即刻来告知!”
“遵命!”
苏慕依言将尸体又包裹好,让侍卫扛上,轻悄悄又出了宫门。
英娘看着他们出去,又看向宋湘:“这么说来东安侯府也很有问题,如果迎春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么推她的人又是受何人所指使?会是东安侯吗?”
第361章 直接带人吧
(有错误,修改完再看)
“就算东安侯自身没问题,当日与迎春在一起的那些丫鬟也会有问题。”
宋湘边说边走了几步,然后道:“如今我只是还不明白,为何冬喜那日那么匆忙,需要在林子里烧东西?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容易。”陆瞻道,“但凡有女眷的地方皆有宫人在,我让魏春去查查。”
英娘看他就要传魏春,连忙道:“不必了,魏春清楚的我未必不清楚。濂哥儿发现的地方距离最近的是哪里?
被点到名的宋濂想了下:“猗兰宫。小厮跟着那丫鬟去到猗兰宫,进不去了就回来了。”
“猗兰宫住的是永安侯府,沈家,还有杨家。那日下晌,杨夫人在宫中的抱厦设某招待同辈的官眷。丫鬟既然入了猗兰宫,那说明覃夫人也应该在场。花拾,你即刻去杨夫人那边问问,那日覃夫人可有在座?
花拾立刻领了宋湘之命去往猗兰宫。
因为杨谌去了苏倡屋中,杨家还留着门,杨夫人也还没歇息。花拾佯说宋湘让打听来做记录,杨夫人便未隐瞒,回忆道:“当日在座的先是有永安侯夫人,萧大将军的夫人,东安侯夫人,胡夫人,以及中军府都督孙默的夫人。后来东安侯夫人走了工便来了南平侯夫人与覃夫人。
花抬听说覃夫人在座,便立刻致谢告退。
回到昭阳宫把情况说了,英娘看向宋湘:“这就是了,覃夫人也在猗兰宫,那丫鬟就是冬喜无疑。”宋湘颔首:“既然丫鬟是冬喜,那么可以推测,那天他们所烧的东西,本来应该是没打算销毁的,会揣在身上就地毁灭,要么是她们临时得到的,要么就是揣着出来准备做什么。至于销毁,或许是突然出现了什么变故。
英娘凝眉:“可是并没有听说杨夫人那边有什么异常。”
陆瞻道:“舅母那儿没异常,那或许是覃夫人在去到猗兰宫之前遇到了什么事?”
“这就难查了。”宋湘道,“毕竟咱们也不能提她来审问。
说完她看看外面,道:“天色不早,先散了吧。今夜咱们这番动作,覃家那边一定会想法子应对的,回头先看看苏慕那边看守的情况如何再说。
英娘看看左右:“让太监们把院子清理清理,别蒋人话柄。
宋湘应声,送她到门口。
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往墙上扭头,还没转过去就被陆瞻-手掰了回来,搂着进了屋。
进门的当口陆瞻在她耳边道:“别瞅了,内宫墙他们进不来。
宋湘没吭声,进了门,便着花拾把门掩上了。
这两日总觉得身后有人,往常没在意,因为会盯着她的人可多了去了,但方才苏慕他们搬了尸体进来,兹事体大,她就不能不留意了。作为皇孙,陆瞻身边的侍卫实力强过她的,既然他这么说,也就且不须担心。
一夜无话。
皇帝晨起传沈宜均和杨郢陪着散了会儿步,就前往西山。
昨夜英娘回来时晋王妃还没睡,晋王也在旁侧,故而知道了事情经过,宋湘来时,他借故会友去了。宴会上的事虽然不用亲自上阵,但是总会有下面人来做各种请示,宋湘索性打发陆瞻晌午自己吃,她则跟晋王妃一处传膳,一面处理些杂务。
饭才进了两口,景旺来了:“禀世子妃,与苏慕同去的侍卫回来求见!”
正进膳的婆媳俩立刻抬起了头来!
“有情况了!”宋湘站起来。
“走,我们去前厅!’
晋王妃放下牙箸,随即也起了身。
到达前殿,侍卫已经随景旺大步进来了,边行礼边说道:“小的昨夜跟随苏慕把尸体送回山下,便潜伏在暗处静观其变。天亮时分果然有人到了埋尸之处走动,但他们并未把尸体搬走,苏慕跟随他们离去,查得确实是来自覃家!
“我们再守了一阵,就在苏慕回来真报世子妃之时,也就是约摸一个多时辰前,西山那边正热闹的时候,山上又来了两个人,一面走一面作出寻人的样子,呼喊了一两刻钟后他们到达埋尸处,见无人跟来,便挖起尸体往后山去了!
“多久了?!”
“就一刻钟前!苏慕已经跟上去了!”
宋湘看向晋王妃,晋王妃地立刻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带人去援助苏慕将他们拿个人赃并获!”侍卫旋风似的立刻退走了。
宋湘道:“此事可需先行禀报皇上?”
“自然要!”晋王妃道,“无论这覃家销毁的是多要紧的东西,既已涉嫌杀人,都是绝不能被王法无视的!英娘传人去真知一声皇上,就说侍卫在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然后去把各府的女眷们全都请过来吃茶!尤其是覃夫人与覃家小姐,以及东安侯夫人!”
各府差不多都是才用罢午膳,冬天日短,无人午歇,散步消食的工夫,忽然就都接到了晋王妃的邀请,上哪坐不是坐?自然都跟着过来了。包括覃家小姐-一以晋王妃的名义相邀,是不可能好意思推辞的。即便是他装病,晋王妃这边也早安排了随行太医,只要他拿这个当借口,那么他们便会随时准备过去探视。
很快朝阳宫的抱厦里就坐满了人。大家未明所以,只道是寻常消遣,因此气氛热闹。
东安侯夫人言语自如,覃夫人却有几分神不守舍。与英娘挨在处的宋湘着重打量了一番她身后的覃小姐,只见她梳着两颊有垂发盖住脸庞的发式,坐在覃夫人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十分收敛。宋湘立刻看了眼英娘,同样望着覃小姐的英娘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宋湘心下便有数,对覃夫人的神态也有了笃定,看起来即便是没猜到此趟赴的是鸿门宴,覃夫人也因为不得不把覃小姐带上而心里不安了。|
昨夜里被花拾造访过的杨夫人也不如平时从容,席中几次看向晋王妃。
但屋里气氛始终还是融洽的。
约摸三盏茶过去,景旺就进来了,直接奔向宋湘。
第362章 禀报皇上吧
几个顺势留意到了这边的官眷眼看着宋湘脸色收敛,渐渐变得沉凝,旋即停止了说笑,定睛关注起来。
周边的官眷见到此状,也不由得被牵走了注意力。
“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杨夫人率先问起来。
宋湘目光环视她们:“方才在后山脚下,侍卫们又发现一具女尸!”
满堂的说话声立刻定了下来,许多人甚至发出了惊异的吸气声。
“行宫之中哪里来的女尸?”杨夫人看着左右,“哪家有人失踪了么?”
“没有吧?”胡夫人闻言,双眼立刻在周围逡巡,“不是只有东安侯府的丫鬟堕亡么?而且尸体也找到了。”
晋王妃快速看了眼双手紧紧攥在膝上的覃夫人,说道:“既然是在行宫里发现的尸体,那必然就是这里头的人。
“尸体在哪里?趁着大伙都在,咱们一道过去看看!”
说完她扭头看向东安侯夫人:“夫人意下如何?
晋王妃独独点名,东安侯夫人一头雾水,但她不能拒绝。“王妃说的是……肯定是咱们山上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既是这么着,那就肯定得去看看!”
“带路吧!”
晋王妃起了身。
宋湘颌首,走在了前头。
侍卫们把尸首挪到了就近的龙泉阁,这里一排三间,原为吃茶休憩之处,屋外有片露台,正好可摊放尸首。
尸首仍由裹尸布裹着,官眷们远远地看到就停了下来,并且露出畏怯之状。
晋王妃便道:“把尸首挪近些,给夫人们看看,认不认识。”
太监们便把尸首抬过来,打开裹尸布。
尸首的脸刚好朝上,甚至连头发丝都已经给拨到了一边,惨白的五官与半闭的眼睛顿时惊起了一大尖叫声!
“这——这不是迎春那丫头嘛?!”
尖叫声里传来一道震惊得破碎了的声音,东安侯夫人睁大着眼睛都快昏过去了:“她不是早就收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惊呼声立时把其余的声音震压了下来,所有人听清了她的话,似乎也不再害怕了,立刻放下了捂脸的手,胆子大正气足的譬如胡夫人,则已经到了尸体旁边。
“你确定?”她问东安侯夫人。
“怎么不确定?她就是我跟前的下人啊!”东安侯夫人颤抖着脸,“这就是她,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晋王妃看向周围,最后在覃夫人脸上停了停,“如果这是东安侯府的迎春,那当日穿着东安侯府丫鬟衣裳的人又是谁?为何侍卫会在山下把她抬上来?现在想想,她当时脸摔得那么烂,是不是很不正常?”
人群里再也没有声音了。
胡夫人听到此处,再看了看始终平静的宋湘,忽然福至心灵:“既然这才是东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那么那天的尸首定然是有人冒充了。那那具尸体又是谁?是谁干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幸好行宫里各家各户都有人在场,正好请诸位夫人都来排查排查,到底谁家丢了人?丢了人怎么没上报?”
英娘说着,目光又扫过藏在覃夫人身后的覃小姐身上,然后道:“覃小姐在下应是第一次见,竟是有些面熟的样子。是不是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还没来得及深想的大伙注意力又移到了覃小姐身上。
覃小姐一阵慌,颤着唇朝覃夫人看来。
覃夫人默立着,朝英娘笑了笑:“大人想必弄错了,昨夜大人前来审核名录时,小女并没有出来。”
英娘看回地下:“覃小姐是没有出来,出来的只是府上那位唤作金冬喜的丫鬟。但巧的是那名丫鬟气质出色,十分出众,不光是气质仪态堪称表率,眼下看来,连模样都有几分肖似令嫒。除此之外,就连地上尸体的衣裳,在下瞧着也有几分眼熟。”
覃夫人抿紧双唇,一时未再言语。
早就存了一腔疑心的杨夫人看到这儿,也皱了眉头:“尸体上的这身衣裳,我瞧着也是有几分眼熟。覃夫人那日在我那喝茶,身边带的丫鬟似乎就是穿着这么一身。”
说到这儿她立时抬头:“当日被当作赵家丫鬟抬上去的,莫非是覃家的丫鬟?!”
宋湘与晋王妃望向覃夫人,只不做声。
覃夫人深吸气:“我不清楚是不是她,但是,我们家那丫鬟,确实是失踪了有几日了。”
说完她猛地抬头,看向宋湘:“敢问世子妃,您的侍卫是怎么发现这具尸体的?要不是看到她,我根本不敢相信冬喜已经死了!我一直都还在悄悄地派人找她呢!”
说到半路,她的双眼就已经红了,一脸凄切,俨然才从震惊之中回神过来的思仆的主人。
要不是宋湘深知前因后果,十有八九也要被她这番措词给弄懵了!
可即便金冬喜能出意外被外人所杀,她也没道理要隐瞒真相,在他们去核查的时候还让自己女儿来冒充吧?
宋湘双手扶住她:“覃夫人别急,我听太监方才说,侍卫是无意中发现有人在后山挖土,好奇过去看才发现的,因为事关重大,那挖土的人侍卫也给带回来了,夫人有话不妨问问他们。”
说着她朝着屋里方向击了击掌,苏慕领着侍卫们就押出了两个人来。
所有人的目标都落在他们身上,很快,人群里又传来了惊异的声音:“这,这不就是覃家的人吗?”
说话的是南平侯夫人,这几日她与覃夫人时常同进同出。这会儿,就只见她瞪大眼望着跪在地下的俩人,又回头看着失语的覃夫人,话也说不出来了!
“覃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钰站出来,“贵府的丫鬟失踪几日了,夫人不但隐瞒不报,如今反而又被侍卫抓到了贵府的下人挖掘尸体,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有冒充?”
覃夫人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人们已把她围在中央,覃小姐紧紧地搀着她的胳膊站着,宛如两朵浮萍。
“不用问了,去禀报皇上,请皇上指派人来审吧。”
晋王扭头吩咐了英娘。
第363章 朕有点累了
晋王妃话音落下,身旁立刻就有人前往西山去禀报皇帝。
皇帝那边在接到英娘禀报之后,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侍卫再把消息送到,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覃襄,说道:“大家都吃的怎么样了?”
南平侯看了一下在场几乎都已经放下酒杯牙箸的人,说道:“叩谢皇上赐宴,臣等已然酒足饭饱。”
“既然都已经吃饱了,那就把酒桌撤了,来议点正事吧。”皇帝撑膝看着下方,“后山脚下出了点事,两个时辰之前,昭阳宫的侍卫在后山发现一具女尸,——把人和尸首都带上来吧。”
听到尸首两个字,宴席上喝着酒的,没喝酒的,全部都讶异地看过来,等到随后被抬上来的女尸呈现在眼前,再看到紧随其后走进来的覃家母女,满堂的将军们顿时惊讶得连大气都未曾吐出来……
陆瞻被宋湘交代一个人对付吃饭,索性去了萧臻山屋里喝酒。
按照既定行程,至少还有三日的围猎,但接下来这三日,皇帝或许会有一些随机的指令,意在考验一下大家的能力。
饭桌上边吃边聊,酒才喝了三杯,西山那边皇帝即时开堂的消息也传过来了。两人酒杯一放立刻出了门!
刚走出门口又碰上秦王夫妇以及汉王,原来他们也是听说这件事而赶去西山那边的。彼此便未再多话,一行速速地赶往了宴堂。
到了宴席所在的鹤鸣轩,只见宋湘和晋王妃领着一众女眷站在门外,而殿堂之中正已经有人走出门口,陆瞻刚想张嘴问问,只见皇帝就已经在南平侯与孙默等重臣陪伴下走了出来。
皇帝面沉如水,脸上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
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正是覃襄一家三口,在侍卫的左右押解下他们魂不守舍地走了出来。
再末尾则是其余的将领,大家脸上俱都透露着震惊,不时的看看前方,又频频与左右眼神交流,仿佛揣着一肚子的疑惑,恨不能立刻张嘴倾泻出来。
这模样不需要多说,这是已经审过一遍了的样子!
陆瞻连忙到了宋湘身边:“怎么样?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已经审开了?”
“都已经人赃并获,再不审还待何时?”晋王妃回答了他的话,并且向景泰使了个眼色:“叫人跟上去看看,皇上交代了谁来审问这案子?有进展了即刻来告诉我!”
看着景泰离去,她又看向仍然一脸不解看过来的秦王汉王:“左军都督府佥事覃襄涉嫌杀人,先前让瞻儿媳妇的侍卫逮了个正着,皇上正审着呢。怎么把你们给惊动了?”
汉王拱手:“弟弟方才在母妃殿中用膳,听到宫人们说的。母妃差我过来看看。”
晋王妃又看向眼里还有残存的震惊的秦王妃:“淑妃身子不适,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便惊扰她休养,就直接报皇上了。
“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你快回去陪着淑妃吧。请她安心养身,有我们在,这些琐事不须忧心。”
秦王妃想到淑妃“生病”的原因,只觉得晋王妃这份体贴格外刺耳,不好说什么,点点头,与秦王走了。
汉王再看了一眼晋王府的人,也走了。
“回宫吧。剩下的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晋王妃收回目光与宋湘他们说道,然后举步迈下了台阶。
宋湘与陆瞻、萧臻山互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皇帝出了鹤鸣轩之后,半路就下令腾了一座宫殿出来作为公堂,此行出来没有大理寺的人伴驾,但掌着都察院的胡潇以及兵部尚书娄昭却在,于是下旨让二人主审,再让杨郢与沈宜均两位大学士陪审。
乍然之间出了这么件事,山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了,如果说早前东安侯府丫鬟坠崖的事情还不曾令这些权贵们挂心,那么这件涉及到当朝将领的案子,就不能不令众人坐下来深深细想了。
原本大伙都在推测接下来几日皇帝对围场的想法,这样一来,这番推测也搁浅了。
由于宋湘是最接近这案子的人,是日下晌昭阳宫便没缺过访客。当然宋湘与晋王妃也都被请去公堂对质,以及还有东安侯夫人。
堂上覃襄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杀人,而覃夫人始终在绕圈子,只有覃小姐六神无主,跪在父母身后眼泪就没干过。
宋湘直到天擦黑才出来,门外站了站,一直等见到胡潇下令把覃小姐与其父母分开关押才离开。
目前出现动作最多的是覃夫人,不管她是不是主谋,她都一定是知晓秘密最多的人之一。但这个人明显没那么好缠。覃襄抵死不认,比较起来就只有覃小姐容易撕开口子。而她相信,覃小姐是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昭阳宫这边,宋湘与晋王妃都等待着审问结果不提。
今日正好是俞妃当值,看皇帝整个下场都在殿里阴沉着脸,她也没有打扰。
直到御案后传来啪嗒摔奏折的声音,她才从炕上站起来,从旁边小炉子上沏了一杯茶,端正走到皇帝身边:“皇上息息怒,所以说这瞒天过海的伎俩肯定不简单,但终究死的是个下人,想来与朝廷无干。”
“你真以为这仅仅只是死两个丫鬟这么简单?”
负手走到了殿中央的皇帝蓦地转身怒视她:“你就不想想,什么丫鬟需得用这样的手段,在行宫之中把她害死?”
俞妃怔住。
皇帝深吸气,负在身后的一双拳头攥得生紧:“世人皆说朕创下太平盛世,殊不知,这表面的太平盛世不过是被吹嘘成的罢了!
“这世道并没有你我以为的那么太平,不知多少魑魅魍魉潜伏在暗处等着生事!而他们都不过欺朕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俞妃忙上前:“皇上英明盖世,岂有人敢不自量力地欺君犯上?”
“怎么会没有?”皇帝散开拳头,手抚着面前椅背:“近来朕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记得从前皇后还在时,我竟是觉得自己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呢!”
第364章 物是人非
俞妃怔忡无语。
大殿在皇帝的一番唏嘘下变得安静起来。
片刻后皇帝转身:“让王池传胡潇进来,朕要问问他十八年前宁王府的案子。”
捧着茶的俞妃蓦然一抖,一碗茶撒了半盏在手上。
“你怎么了?”
皇帝望向她。
俞妃连忙躬身:“茶水仍有些烫手,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皇帝望她半刻:“下去吧。”
俞妃把茶放回桌上,退出门槛来。
皇帝目光还停留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王池正好走了过来,俞妃道:“皇上要见胡大人,王公公着人去传个旨吧。”
王池立刻去了。
俞妃看到他消失在殿门外,才缓步朝着自己宫殿走去。
进门之后她把门虚掩上来,背抵着门板望着空空屋里,胸脯在一下下地起伏。
片刻后她又举步走到床头,拿起床头几上一只磨得纹路都已经模糊的银盏,紧紧地握着扣在心口。
胡潇进了大殿,皇帝神如常坐在案后,除了眉眼之间略微有些深沉,余则看不出来心情端倪。
“有结果了吗?”
……
皇帝留胡潇在殿中共进晚膳,又交代晚上不必过来伺候,俞妃便留在后宫。
汉王饭后进来,看俞妃盘腿坐在炕上打络子,上前施了礼,然后在榻沿上坐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这案子着实离奇,死的其实不过是个丫鬟,但覃家的作为太让人费解了,目前据说是跟两湖水患有关。如今回想起来,昨日下晌西山那边好些人捡到了两湖的舆图,怕就是用来钓鱼的。”
俞妃织着络子,头也没抬:“历年朝廷给出的赈灾银两就很不少,但凡从中抠得一星半点,都够撑死几个小官吏的,有人盯着这个,不为奇。”
“但左军都督府的管辖地界不包括两湖,覃襄的手能伸这么长吗?”汉王疑惑。
“他现在不是已经伸了吗?”
俞妃停下手来望着他:“你父皇为着这件事情已经龙颜大怒,近年来他气性已经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涉及了朝政,不会如此动怒的。这件事你不要多嘴,听着看着就是了。”
汉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事实如此,那覃襄真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都已经获得了伴驾围猎的殊荣,还要打这样的算盘,连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处境都不顾,实在也该死。”
俞妃继续织着络子,没有说话。
汉王拿起桌上的丝线,又道:“母妃这是给父皇织的?您对父皇的情意可真是让人感慨。”
俞妃手缓了缓,幽声道:“那又有什么用?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的皇后娘娘的位置。”
汉王凝眉:“母妃?”
俞妃回神垂首:“身为嫔妃,自然该时时想着皇上,这才是天子御妻的操守。”
汉王道:“是不是父皇跟您说什么了?”
俞妃没回答。片刻后倒是又停住:“皇上恐怕当真有立储的心思了。”
“何以见得?”
“他今日在道疲乏,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那一刻好像真的老了。——太子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他的年纪又一年比一年大,有立储的心思实在不奇怪!”
汉王屏息看她片刻,道:“他会立谁?”
“我不知道。”俞妃望向他,双眼里有一些异样的波动。
“您对父皇的心思一向把握的很准,您怎么会不知道?”汉王疑惑起来,“您之前一直都说这皇位就是二哥的。”
“本来是这样没错,但他先前忽然说到要打听宁王府的案子。”俞妃把编了一半的络子攥在手心,“都已经十八年了,他为什么忽然提起来?”
汉王也怔住了:“就是当年犯了好几桩罪,最后在狱中畏罪自杀的宁王?”
“那是你三哥!”俞妃目光空洞,“也曾经是你父皇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幺子!如果当年他没有出事,继任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可是这和父皇要立储有什么关系?”汉王凝眉,“三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是死了很多年,”俞妃摇摇头,“如果他当真要翻案,那么你二哥还能不能凭皇嫡子的身份成为继任太子就说不准了!”
汉王凝眸半晌,忍不住道:“听起来好像这当中还有些什么秘密,母妃是不是知道什么?”
俞妃抬手支额,手指来回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自打进宫我就深居在后宫之中,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
“那你……”
“因为你父皇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竟然这么说了,我才猜想有这个可能罢了。”
俞妃坐直:“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记住谨慎做人,不该插手的事情绝不要插手。”
汉王还想再说什么,俞妃却已经喊人送客,他只好起身告退。
出了庭院,他眉头仍然纠结。扭头回看了一眼尚且还亮着灯的窗户,他眉头揪得更紧了。
“五叔?”
突来的呼唤声把他拉回了神,面前站着披着披风的陆瞻,他清清嗓子道:“你怎么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