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找他的电话都打到她家来了,更要命的是他还真的就在她家里,这下想说两人之圆没什么关系都不成了。

欧天姿郁闷地打开冰箱倒了杯橙汁,毕非焉很快接完电话,抬头看向她。

“找你回去?”

“嗯。”因为初醒所以脸色不太好的少年揉揉脸庞,熟门熟路地进了浴室。

鲜甜冰爽的橙汁喝下肚后,整个人的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欧天姿转动眼珠想起一事,便走到窗边掀起帘子向外看,只见小区门口的电线柱后停着一辆陌生的车子,她就知道,那些记者哪会那么容易放过她们,果然又早早地埋伏在楼下了。

待毕非焉梳洗完毕走出来时,欧天姿忽然扬起唇角诡异地笑,说道:“小家伙,想不想看好戏啊?”

“什么?”

欧天姿朝他挤挤眼睛,伸手拨了110,“您好,警察先生,我是清竹小区的住户,我发现小区门口有辆车子鬼鬼祟祟行迹可疑,最近我们这一带发生多起失窃和恐吓小孩的事件,我怀疑跟车里的人有关,请你们过来调查一下好吗……对,清竹小区……是的,我以前没见到过那辆车……好,谢谢您……什么?我是谁?我是小区里一位深深担忧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户。”不再多说,赶紧挂上电话。

回眸,毕非焉表情古怪地盯着她,“深深担忧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户?”

“没错啊。你不就是我家的小孩吗?”欧天姿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会酒醉还没醒吧?”见识过她醉酒后超级恐怖的样子,毕非焉心有余悸。

欧天姿停住笑,偏着脑袋问:“昨夜是你送我回家的?”

“哦,我本来不愿意的,但某人死命拖住我逼我送她回来。”

“什么?”

“而且她还威胁我说不许我走,否则就掐死我。”

欧天姿提高了声音:“什么!”

毕非焉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只好留下。但是我有个要求,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睡沙发?这个沙发太短,缩手缩脚睡得不舒服极了。”

“什——么——”欧天姿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想都别想,没有以后了!”

“呜呜” 的警车声自外传来,顾不得再跟毕非焉斗嘴,她连忙趴到窗边看,只见车上跳下两个警察,对那辆车子盘问了一番,最后带着那辆车一块走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欧天姿拍手庆祝,“你现在出去,肯定很安全。”

毕非焉没她那么兴奋,只是静静望着她,明眸流转间,似乎有话要说。

“干吗?你那是什么表情?”欧天姿走过去打开门,一如既往地赶人,“好啦,你可以走了,路上开车小心。”

毕非焉慢吞吞地走到门边,忽然回头,欲言又止。

欧天姿扬扬眉,“还有什么事?”

毕非焉抿抿嘴唇,做个没事的表情继续朝外走。

就在欧天姿刚要关门时,他突然转身道:“其实我不介意被记者拍到和你在一起的照片。”

“呃?”

“一点都不介意。”毕非焉说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面颊,转身离去。

欧天姿错愕地愣在门口,半晌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见自己搭在门柄上的手指在颤抖,为了遏止那种颤抖她用力一握,啐骂出声:“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才不要跟你有任何关系呢,坏小孩……”

骂到最后却又有点想笑,心里酸酸甜甜的,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某种喜悦,真实地存在着。

“死小孩,分明是故意拖我下水,谁稀罕跟你闹绯闻了?最好以后都不用再见到你……”欧天姿继续念叨,电话铃声却再度响起,肯定又是江桂珍打来催人的。她关上门去接电话,正想说他已经走了时,那端传来的却是Hellen的声音:“学姐,波子那边有消息了。”

欧天姿顿时精神一振,“哦,快说,什么消息?”

“波子好不容易才查到,原来罗望舒在嫁给杜寒飞前有过喜欢的人,并且喜欢了很多年,而且一度为他想自杀。”

“爱得那么浓烈,就不可能断得很彻底……如果能找到她和前情人再续前缘的证据的话……”欧天姿仿佛可见胜利在朝她招手,谁知Hellen下一句就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可是对方已经死了。”

“死了?”

“嗯,那个人你也知道的……”Hellen说到这里语气沉重了起来,“他就是纪魏新。”

欧天姿的心格了一下,不祥的预感蓦然升起。

Hellen说:“还有,经查证,纪魏新是罗望舒的表哥。因此,两人不能相爱,所以罗望舒才会想自杀。”

浓云重重袭来,欧天姿觉得自己像是踩进了某个旋涡,那个旋涡越卷越大,渐有吞并一切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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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记漂亮的挥竿,推球入洞。身旁的艳丽女郎兴奋地跳了起来:“Nice Shot!进了进了,寒飞你好棒哦!”

杜寒飞得意地笑着,接过女郎递上来的毛巾擦汗,然后走回休息处,“欧律师,不玩几竿吗?”

欧天姿摇了摇头,婉拒说:“谢谢,不必了。”

“那太可惜了,我一直认为高尔夫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杜寒飞在藤椅上坐下,女伴立刻开了瓶矿泉水给他,举手投足间殷勤体贴到了极点。

“杜先生,浪费一个律师的时间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杜寒飞哈哈大笑,“欧律师你真是爽快。好吧,找我谈什么?”

“我要和你谈的是很私人的事情,是否可以请你的朋友暂且回避?” 欧天姿瞥了一旁的漂亮女郎一眼。

女郎顿时露出不甘的表情,杜寒飞附耳过去哄了几句,她才娇嗔着转身走了。

“好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想说什么?”

“杜先生,据我所知在我之前替你处理这起离婚案件的原本是沈彦荣大律师,他是个打离婚官司的高手,可是你却在中途将他辞退了。是否有这回事?”

杜寒飞扬眉,点头说:“没错,是有那么回事。”

“可以告诉我辞退他的理由吗?”

“哦,没什么嘛,我只是觉得欧律师你比他更适合打这场官司而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官司赢得几率越高越好了,所以舍他就你,再正常不过。”

欧天姿眼神冰冷地望着他,杜寒飞敛起笑容,

“怎么了?欧律师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发现自己受了愚弄。这让我很生气。”

“愚弄?”杜寒飞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欧天姿从皮包里取出厚厚一叠资料,“啪”地放到他面前,“自从传出你和罗小姐要离婚的消息后,你不但没有安守本分,尽量去挽救婚姻,反而变本加厉,跟不同的女人出入各种场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花心滥情,对不起你的妻子。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你这样做对你的官司没有任何好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雇佣我来替你打这场官司呢?”

杜寒飞笑嘻嘻地说:“因为我相信你能创造奇迹,你总是能出奇制胜的打赢官司的,不是吗?”

欧天姿听了这话后不但没有笑,表情反而更加严肃,“你找我不是因为我能帮你打赢官司,而是我能帮你转移视线。没错,我承认我是个问题律师,有关我的讨论永远褒贬不一,而毕非焉一案更让我频频上报,出尽了风头。于是当我接下你这起委托时,大家的目光就从你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他们关注的已不再是杜寒飞如何如何,而是看欧天姿怎么用尽心机打赢这场官司。”

“就算这样,那也不矛盾啊,你是我的律师,你赢不就是等于我赢?”

欧天姿沉声道:“可是你并不想赢,你想输!”

杜寒飞“哈”地大笑起来,“欧律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有没有在开玩笑,你心知肚明。”欧天姿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发现自己受了愚弄,这让我很生气。”

杜寒飞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一生气,就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寒飞沉默。

“我收了钱帮某人做某些事是一回事,我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地做了某些事是另一回事。真是奇怪,律界毒菊这个外号明明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认为我纯善可欺,或是被欺负了也不会吱声?”欧天姿微微俯过身去,盯着他说:“不过我想杜先生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是不是?”

杜寒飞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欧天姿靠回到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吧?你和贵夫人唱这么一出大戏究竟为的是什么?你们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是什么?你们本来设定好的结局又是什么?”

杜寒飞的目光闪烁不定,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怎么?不肯说,还是不敢说?”欧天姿冷冷而笑,“既然我已经接受了你的委托,就没理由半途而废,这场戏怎么也得演到底。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公德心,任何事情只要不触犯我的利益,我就会当自己是瞎子,什么都没看见。而你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信任我。事情到这一步,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

杜寒飞的唇动了几下,终于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知道什么?知道你妻子和她表哥的事,还是……”欧天姿非常巧妙地将话说得有所保留。

在她的逼视下杜寒飞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他犹豫了好半天,低声说:“没错,我是没打算赢这场官司,或者说,我是故意要输给那女人的。”

欧天姿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

杜寒飞咬咬牙,终于一狠心,说了出来:“那是因为我有把柄在她手里,都是那女人逼我的!要不是她逼我,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是她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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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霹雳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

窗玻璃上的雨刷划出浸淫在大水漫漫中的夜景,一盏盏街灯飞快地向后掠去,欧天姿开着车子,觉得自己游走在世界边缘。

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冰冷冰冷,关节发白,几乎看得见青筋。

“没错,我是没打算赢这场官司,或者说,我是故意要输给那女人的。”

喇叭声尖锐地响起,汇集成一片,又被很快地抛在后面,欧天姿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刚刚闯了一个红灯。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女人逼我!她逼我!”

雨刷的节奏好像越来越快了,一下又一下,水纹缭乱。那些雨点敲击在玻璃窗上,刺耳得可怕。

“她和纪魏新,她的表哥,有奸情!”杜寒飞在说这话时面目狰狞。

欧天姿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在地面上擦出长长一个圆弧,上了高速公路。

“我那么爱她,所以我娶了她,可是,她居然和她的表哥有奸情!”杜寒飞冲她吼,“如果是你,你能忍受得了吗?”

“于是你杀了他?”她当时的表情肯定也很可怕吧?那么震撼的事实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面前。而她,还要和杀人凶手讨价还价。

杜寒飞露出雪白的牙齿,用缓慢的、充满威胁性的口吻对她说:“No,杀他的凶手既然不是那个花瓶明星,当然更不会是身为十大杰出青年的我了,我亲爱的欧律师,你说对不对?”

又一记霹雳划过,天地间陡然一亮,欧天姿在观后镜里瞧清楚了自己的脸——苍白、死寂,毫无生气的一张脸。

她一个急拐弯,车子朝后退出十余米,掉头行驶。

这一刻,思维完全紊乱成了一片,手脚仿佛有它自己的意识,驾驭车子开向某个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不是错了?她一定是错了,她怎么会陷进这么复杂的旋涡之中?她知道了杜寒飞的秘密,她让自己处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你不会出卖我的,对不对?”杜寒飞贴近她的耳朵,如情人般轻声呓语,“就算你去揭发我,也没有证据,而且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做些徒劳伤神、又对自己来说毫无利益的事情的,对不对?”

欧天姿闭起眼睛,猛踩刹车,将车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凉意透过车窗一直沁到心里,她趴在方向盘上,忽然觉得自己很惶恐。

有人在她身上安放了一枚炸弹,她不知道那炸弹何时会爆炸,而她转目四望,身畔空空,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一时间心头冰凉冰凉,像被刀子活生生挖走了一块,又是疼痛又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