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声音轻轻地挠起了耳朵:“你住哪栋?几零几?”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出来,然后就睡得不省人事。
好久没睡过这么酣畅的一觉,次日清早,阮棠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了敲门声,然后是开锁声,脚步声,这个点,应该是丁丁来接她去赶通告。然而她怀里抱着个大大的枕头,感觉又温暖又舒适,舍不得醒来,闭着眼睛,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脚步声到了房间外,门又被敲了敲:“阮棠?我进来了哦?”
没人回答,丁丁一推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啊——”的一阵失声尖叫。
震耳欲聋。
阮棠痛苦地捂住耳朵,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鬼叫什么?”
“你,你们…”丁丁颤抖着手,指着她,和她的身旁。
身旁的人在这时也有了动静,阮棠侧头一看,没想到床上还有个活人,他正坐起身,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并且…衣衫不整,衬衣在胸口开了好几颗扣子。
突如其来的尖叫惊扰了睡眠,沈致无暇注意乍泄的春光。
在阮棠的瞠目结舌之下,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叫你的助理出去。”
第4章 失格
“出出出,出去。”阮棠立刻朝人摆手。
丁丁纠结了半天,脸色复杂地退出房间,把门“砰”的一下摔上。
阮棠再次回头看看沈致,他眉心还是拧着的,慢条斯理地扣了纽扣,睡了一夜,衬衣都皱了。
她匆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一直抱得舒服的大枕头,不会就是他吧?
当然是他。
那么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一“咯噔”,本能地抓过被子就捂住了胸口。
沈致察觉到这个动作,淡淡地斜来一眼,目光带了讥讽,由不得她不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
毕竟她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着,沈致在身后说了句话。
“你也出去。”
阮棠整个人都愣生生的:“可是这里,是我房间啊。”
她都没追究他怎么睡到自己床上来了,他倒是反客为主,还要赶她走?
“知道,”沈致重复了一遍,“出去。”
阮棠一骨碌就下了床,灰溜溜地光脚踩着地板出了房间门。
早上的空气凉飕飕的,她还穿着昨晚那一身,只不过没有外套围着腿,也没有穿靴子,一双腿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里,显得格外狼狈。
丁丁见她这个样子跑出来,感觉天都要塌了,哭丧着脸:“阮棠,你们昨晚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阮棠从房间里出来后,冷静了不少,找到拖鞋穿上,然后给自己倒水,“大惊小怪什么?我们两个从小睡到大的,屁事没有。”
可是话说回来,上一次一起睡,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没发育呢。
阮棠努力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强迫自己喝了几大杯水,才想起问丁丁:“今天什么安排啊?”
“今天去学校。”丁丁还魂不守舍的,记日程的小本本翻来覆去地看,“你今天有六节课,哦不,四节。”
“没别的了?”
“暂时没有。”丁丁面色凝重地低下头,刻意说了一个“暂时”。
上课算不得工作,也就是说,阮棠今天没有工作。这对于最需要作品和曝光的艺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阮棠却不以为然,轻飘飘撂下杯子:“我去洗个澡。”
学校里的那群同学平时是不太喜欢她,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比起关心她和她的新闻,他们更关心学术讲座。这个时候,去学校上课反而能让她自在不少。
她进了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中,隐约夹杂了门外的响动。等她洗完裹着浴袍出去,才发现是沈致的司机来过,送来了他的衣服。
这时沈致已经起了床,另一间浴室里响着水声。
阮棠裹紧了浴袍,走进衣帽间里,挑了套适合去学校穿的衣服,然后坐到化妆台前给自己化妆。
她化妆的同时,丁丁就帮着梳头。
“是那个人带你去把头发染回来的吗?”丁丁摸着一把缎子似的黑发,满腹好奇。
好久没有从阮棠的头上看到正常的发色了。
之前染的闷青还算可以,再之前一点,她还尝试过一头粉毛,天知道她怎么如此热衷把自己往杀马特的方向打扮。
阮棠含糊地应道:“嗯。”
她也没心情细细化妆,上了粉底后,随便勾了个眉毛,扫了几笔眼影完事,丁丁头发才梳了一半,见她已经开始收化妆盒,“咦”了一声:“今天怎么化这么淡?”
“要去学校嘛。”阮棠没好意思说,要是再化成昨天的那个样子,沈致多半会当场让她滚回去洗脸。
她梳顺头发后起身,沈致也刚好出来。
换了套新的西装,笔挺熨帖,腿长就像不要钱似的,他边整理着领带边在沙发上坐下,那个动作让人无法忽视他领口上方的喉结,与其说性感,不如说是有种禁欲的调调。
阮棠看了两眼就垂下眸子,因为他正往这边看过来。
“今天去上课?”
“嗯。”她说。
阮棠虽然少年成名,但是没走偏,在娱乐圈里红了一把后就息了影,该读书读书,该考试考试,算得上学霸一枚。高考完才回归娱乐圈,平时大学里的课也尽量正常上着。
阮棠观察着他的表情:“那我们先去学校了?”
“去吧,”沈致把腕表扣好,站起身,“我正好也要走。”
他们一起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沈致想起什么,手敲敲鞋柜的台面:“你的卡和钥匙放在这里,别忘了。”
阮棠红着脸一把抓过来,习惯性塞进衣服口袋里,刚塞进去又拿出来,放进了包。
沈致是不是故意的,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叫醒她?是因为他在国外过惯了,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吗?
临别前他又叫住她:“课上到几点?”
阮棠转向丁丁,丁丁又再确认了一下日程表,汇报道:“下午三点。”
“上完课回一趟公司吧。”沈致弯腰进了车里,刚一坐下,阮棠上前扳住车门。
“沈致。”
“嗯?”他侧头看她,有些讶异。
“你真要接管这个公司吗?”阮棠为自己争取着最后的自由,真要他管,那还得了,“你不是还要打理家里的生意,顾得过来吗?”
沈致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审视她:“你这是不希望我管你,还是替我担心?”
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看穿心事,阮棠汗都要滴下来。
但她嘴硬着挺了挺胸:“当然是担心你。”
“不是因为不想看见我?”
“怎么会,我不知道有多想见到你。”
阮棠不仅是歌手,也是演员,说两句违心话没什么难的,但说完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很高兴,”沈致摸小狗似的在她头上来了一下,温柔地打发了她,“不过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快去上学吧。”
他拿下她扶在门上的手,司机也顺势过来,点头哈腰地请她让让,然后关上了车门。
阮棠也闷闷地上了自己的车。
学校里跟她想的差不多,没人关注她的新闻,走在路上,连侧目的人都少。阮棠悠闲自得地听了两节课,午休时间还去旁听了一场学术讲座,等到下午上课之前,丁丁捅捅她的胳膊肘:“阮棠,快看快看,反转了。”
“反转?”阮棠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事情发酵以来她没少挨网友的骂,这还能反转?
屏幕上是条视频微博,她点开播放键,熟悉的场景画面弹了出来。
是在电视台的后台。
一个工作人员在跟丁丁沟通。
“您看看,能不能请阮小姐换一首歌来唱?《幸运星》或者《爱哟爱哟》都可以,这些都是金曲了,主要是观众喜欢听,咱们节目播出来也是给观众看的是不是?”
丁丁为难地说:“可是,我们原来说好的是让阮棠唱她的新歌《Friday》不是吗?这首歌质量也很不错,对阮棠来说是相当大的突破,有不少好评的。”
“好评都是音评人写的,普通老百姓哪里能听得懂呢?”对方笑了一声,“我跟您直说吧,阮棠最近的歌其实都挺难听的,大部分观众欣赏不了,我的建议还是改唱…”
看到这里,阮棠用力戳了一下屏幕,关掉视频。
那句惊世骇俗的话:“老子都几岁了,还要唱那首傻逼《幸运星》?”就是在这之后,她跳出去说的。
偷拍视频的人是个不懂规矩的实习生,觉得好玩,只截取了这一句发上了网,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幸运星》是当年红极一时的电视剧《星星在天涯》的主题曲,那是属于一代人的回忆,原唱者有这样的言论,无疑是毁了大家的童年。
而现在,完整视频被放了出来,网友们看过以后,态度又有了改观。
“别的不说,阮棠都要长到一米七了,你们还老让她唱儿歌,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个小导演真恶心,哪有这么诋毁人家作品的。”
“阮棠的新歌不就是曲风小众了点,人家玩的是爵士,自己作词作曲,说难听的人摸摸良心,还是说只听得懂口水歌啊。”
“哈哈哈哈哈哈讲真,wuli棠快把《幸运星》唱吐了吧,放过她猴不猴?”
阮棠划拉了半天评论,脸上没什么反应,实际内心暗暗得瑟。
“公司的人早干嘛去了,早点把视频放出来,我也不至于挨那么多骂吧。”
“不是的阮棠,公司一开始就找那边交涉过,想要完整视频,但是电视台也要维护形象,硬说视频已经删掉了。”丁丁低声告诉她。
“那现在又是怎么拿到的?”
“我也不清楚。”
两个女孩子陷入了疑惑,不过没有疑惑太久,上课铃这就响了,阮棠立刻正襟危坐。
两节课很快结束,她拣了东西,拉着丁丁出教室,下楼梯的时候寻思着说:“开车去我爸家里吧,我今晚就住在那儿。”
“诶,现在?”丁丁还把沈致的“圣旨”记得挺牢,“可是沈先生让你放学回公司呢。”
“丁一凡,”阮棠沉下脸,直呼她的大名,“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丁丁立刻吐了吐舌头,主动帮她把包拿过去拎:“你的你的。”
她们出了教学楼,车就停在草坪前。
阮棠走着走着脚步慢下来,就在她们的车旁,还停着另外一辆。
相似的车很多,但长得一模一样的司机就那一个,他站在车外,左右张望着,一眼看到了她们,弯腰敲敲车窗,跟车里的人说了两句话。
“阮小姐,沈先生请您上车。”对方走过来彬彬有礼地请人。
丁丁很有眼力地走开了,她还要把保姆车开回家。
阮棠只能认命地钻进沈致的车,面对身边若无其事的男人,无奈地问:“你怎么来了啊?”
“不是你说,想见到我?”沈致说话的时候,还摆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仿佛成全了她天大的心愿。
第5章 失格
她琢磨过来,原来早上他是下了个套等自己钻呢。
本来还想着躲到她老爹那里去,沈致总不至于不给阮霖的面子,去他那里捉人吧。然而这个人把她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直接到学校里来守株待兔。
阮棠心态崩了,靠在座椅上一声不吭。
回到公司,沈致领着她去了会议室,一屋子人见他们来,全体毕恭毕敬起立,把她吓了一跳。
真是夸张,她平时从来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群人这么快就拍起沈致的马屁了。
座位只剩两个,阮棠不得不挨着沈致坐下,会议这才开始。
内容是对于这次事件的总结,阮棠听得心不在焉,不明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干嘛还把她叫来开会,收尾工作一般是不需要她这个艺人来参与的。
她的经纪人兢兢业业地做着汇报:“目前各网站控评效果良好,不需要再追加水军,公众舆论普遍偏向于阮棠,口碑也有所回升,各方面的代言没有大的影响,经过此次事件,阮棠的百度指数大幅度提高…”
听这意思,还算得上因祸得福。
沈致单手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没在听,没有任何反馈。
经纪人说完总结道:“主要关键点还在于我们拿到了完整视频并及时投放,这次多亏了沈先生。”
多亏了他?
阮棠挠挠头,眨眨眼,是沈致拿到的视频吗,他这么神通广大,该不是电视台也欠他们家的钱吧?
会议结束,各部门收拾材料回办公室,沈致坐在那儿没动:“财务部留下。”
阮棠刚一站起来,他叫住她:“还有你。”
她弱弱地举起手:“我知道…我能去上个厕所吗?”
他身旁那个腰细腿长的秘书Ada忍不住轻声笑了笑,他扬扬眉毛:“快去。”
阮棠磨磨蹭蹭去过洗手间,回来后,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下,他也没在意,只是说:“吴经理,开始吧。”
财务部的经理点一点头:“是。”
他拿起面前的文件:“阮棠于201X年X月X日加入我公司,出道十三个月,发行单曲两首,EP一张,专辑一张,销量分别为…”
文件一式多份,Ada把其中一份递到阮棠面前,她接过去翻了翻。
上面详细统计着她进公司以来的每一笔收入和各项支出。
加上财务部经理条理清晰的陈述,这些数据变得更加简单明了。那就是,阮棠这一年里,不但没给公司赚到一分钱,还亏损严重。
她的表情渐渐沉静下来。
吴经理汇报结束,自觉地跟Ada一起退出了会议室。
沈致看看阮棠,没叫她过去,自己走了过来,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她还在看文件,耷拉着脑袋。
“看懂了吗?”他轻声问。
沈致捡起她面前的文件,拿过去,指着其中一项数据:“公关费用,这是你支出最多的一项,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公关经理看不惯阮棠当然是有原因的,她给他们平白添的工作实在太多。
“换做是我,我也想雪藏你。”
沈致公事公办,没有因为她此刻的消沉就心软,支开旁人单独跟她谈话已经算是给了面子,该说的重话还是说。
公司的财政一直都是内部机密,阮棠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这么详细的报表她还是头一次见。
她不知所措地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抓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