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突然有点像笑。看起来无论过多少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都是这么一回事儿。这个时代的男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古板而重礼数,实际上私底下儿女情长起来一点儿不比现代的男人差。听听楚怀冬方才的话,简直就是醋意横生,小心眼成了针尖儿大小。

不过宁娘听了后却是满心欢喜,终于找到了一点谈恋爱的细微感觉。只是眼下情况复杂,两人也不便多说什么,楚怀冬当即就让那小厮找了几个婆子过来,一路点着灯送宁娘回了陆府,又派人去跟徐氏知会一声。

宁娘突然回府,不免惊动了与她同住一院的莹娘。深更半夜莹娘披着衣裳来她房里看个究竟,宁娘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捡自己知道的略说了说。当夜实在太晚,莹娘也不方便再打听什么,两人互相安慰了几句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只是宁娘回屋之后,一直难以入睡。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头脑也更清晰明了。她细细地回想了今晚的一切,总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首先今晚莲娘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她这几天明明一直愁眉不展的,怎么今天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或者说,她今天又回复到了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样子了。

再然后就是方才春晴来喊她时的情景了。当时太乱了她没顾得着细想,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起床的时候莲娘真的不在她身边。她们两人平时睡觉时,一向是她睡外面莲娘睡里面的。但今天晚上临睡前莲娘却说她要睡外面,说夜里起夜方便。宁娘也没多想,便随了她的意。

而当春晴来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直接翻身下床的,并没有压到身边的人。也就是说当时床上就她一个人。

深更半夜的,莲娘不好好在屋里睡觉,跑出去做什么?想到这里,宁娘的心不由咯噔一下,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可心却总是慌得像擂鼓一样,久久不能入眠。

☆、第125章野鸳鸯

楚怀冬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竹楼着火的事情第二天就有大消息爆出。

那个地儿本没人住,所以一开始着火的时候大家并不太着急。萧家的不少家丁都提着木桶去救火,想就近拿湖里的水来用。谁成想这救火倒成了次要的了,十多个家丁围成一团,最后竟是从湖里捞起两个人来。

这下子事情可就炸了窝了。竹楼着火,旁边的湖里居然捞上人来,这不明摆着着火的时候有人在竹楼里,见着火起一时着急便往湖里跳了嘛。深更半夜在原本无人的竹楼里出没,任谁都能想到出了什么事儿。

小说话本里不常写嘛,书生与小姐半夜偷偷私会,一般都挑这种平常无人的地方,既隐蔽又低调,轻易不会让人发现。只是这一回,这一对野鸳鸯却是运气不佳,偏偏遇着着火这种大事儿。非但两个人跳进湖里冻了个半死,还被人当众捞上来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这事儿闹得满萧府沸沸扬扬,根本就瞒不住人。连一墙之隔的陆家都得了消息,一大清早丫鬟婆子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是闹得满院皆知了。

既是人人都知了,宁娘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初听到这消息时,她心里既震惊却又不意外。震惊的自然是这一对野鸳鸯中的其中一个竟是她的表妹莲娘。而不意外则是在情理之中,传出这样的事情,又结合她昨晚发现的事情,莲娘多半是半夜里悄悄溜去竹楼会情郎了。难怪着火的时候她身边没睡人,原来莲娘根本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角之一。

而这事儿的另一个主角,说出来却是令宁娘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人,竟是萧府的二公子萧谌。这样子说起来,他们两人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是自小就相识的。表哥表妹互相看对眼情到浓时偷偷幽会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但宁娘心里却是清楚的,莲娘爱慕的是楚家三公子楚怀秋,为了他闹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跟她表哥双双跳湖了呢?

这事儿简直太乱了,饶是宁娘心思细腻,一时间也根本想不透这一点。

春晴把这事儿说给她听的时候,宁娘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可知道昨晚这把火是谁放的?”

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春晴却是眼前一亮,立马接嘴道:“知道,听说是萧家大公子放的。眼下萧府已是乱成一团了。他家的二公子跟自家表妹深夜去竹楼相会。他家大公子又命人去放火烧竹楼,这事儿实在太稀奇,只怕是瞒不住了,转眼就要闹得人快说皆知了。”

听到“萧谚”这个答案时,宁娘不由愣了一下。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了。萧谚在自家放火,为了烧死自己的弟弟和表妹?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妄图取代萧谌的位子,谋夺萧家的家产?可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成功的机率相当低。因为竹楼边就是条湖,一般只要识得水性的人,往湖里一跳便能逃生,根本烧不死对方。他要真想对方死,大可以用更隐蔽的方法,这法子既招摇又无用,实在不应该用才是。

再者说,若萧谌真是半夜去会莲娘,此事他必不会说给别人听,怎的萧谚又会知道呢?宁娘越想越觉得这事情玄幻得可以,一整天就坐在那儿想这个事情。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府这里忙着看隔壁萧家的好戏,那一边萧大人已是怒火冲天,气得几乎要将房顶掀翻了。这事儿大约是早上被人揭出来的。说这事儿的人就是萧谚派去放火的小厮。这小厮本不是他身边的人,但平日里同他走得挺近。为了掩人耳目,萧谚就找了他帮忙,并且许下了重金。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也不是真要烧死人,不过就是想逼出竹楼里那一对野鸳鸯罢了。让他们当众出出丑,把他们的丑事都摊到人前来,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

可这顺利的事情进行到最后竟然出了岔子。也不知道那放火的小厮是怎么搞的,一时间竟向旁人说漏了嘴。于是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萧府传开了。刚开始萧谚还不知道,他那会儿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昨晚上湖里捞上来两个人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但他一听到那两人的名字,就惊得呆愣在了原地。

他冲来报信儿的小厮道:“什么,是二弟和莲表妹,你确定?”

那小厮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照实说:“奴才确信,这事儿府里人人都在传。”

事情完全混乱了。萧谚待那小厮走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像头困兽一样不停地走着。他心里预感到不妙,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这一回他明明要算计的人是楚家那个老四和宁娘,这两个人面上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却是勾勾搭搭,在他们家园子里私相授受,可巧让他给撞见了。

他本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把这两人骗到竹楼后再放一把火,以楚怀冬的身手必定烧不死人,到时候两人往湖里一跳,再被人这么一捞。诚亲王四公子夜会陆家四小姐的事情,很快就会成为三姑六婆口中的谈资。

可现在情况完全变了,事情还是一样的事情,放火跳湖捞人出丑,一样都没少。可是两个主角却变了,并且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弟弟,另一个是他的亲表妹,说到底都是跟萧家有关的人。

这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得严重了。如果只是楚怀冬和陆宁娘的话,虽然是在萧家出了事儿,好歹不是萧家的人。父亲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现在丑事牵涉到了萧家,他一下子就有些慌了。

当时他还不知道做这事的小厮已然败露,而当萧大人差了人过来将他绑去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此刻的萧家,再不是往日那个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派祥和的萧家了。当萧大人得知自己的大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他过于宠爱妾氏,以至于对妾氏所生的长子疏于管教,纵容他一再犯错,终至今日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萧夫人这会儿已然是哭昏过去好几回了。她最心爱的儿子,一向乖巧懂事又知礼的儿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还闹得满城风雨,这简直是把他儿子的一生都给毁了。她原本一心要替他找一门显赫的亲事,娶一个公侯之家的嫡女。现在却被告知儿子跟自己的表妹搞在了一起,并且被捉奸在“湖”,闹到不娶人家都不行的地步了。

虽然萧夫人与宁娘的舅母徐氏是亲表姐妹,可不代表她愿意跟沈家攀亲戚。不过是表妹罢了,平日里面上装得感情好,互相走动攀关系谈交情,一副感情深厚的样子。可一到了关键时刻,在利益面前这表姐妹的关系就不够瞧了。对萧夫人来说,别说莲娘是她表姐的女儿,就算是她亲妹妹的女儿,她也不会愿意儿子娶她为妻的。

说到底沈家的家世还是不够显赫,表姐夫的官职也不够高,跟她家老爷差了一截儿呢。虽说低头娶媳妇,可也不能低得太过了,这哪里是低头,根本就是弯腰娶媳妇了。一想到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从此要给她那个不怎么样的表姐当女婿了,萧夫人就气得浑身都疼。

为了这个事情,她拉着萧大人闹得不可开交,将往日的怨气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出来。她指责丈夫过于宠爱长子,以至于将他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连带着还害了她的谌儿。哭闹间她自然不会放过许姨娘这个“贱/人”,骂起她来简直比骂萧谚还要狠。萧大人虽听得脑仁儿疼,却还是得承受着。事实上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萧夫人骂的都是事实,刚开始他简直找不到回嘴的理由。

但很快萧大人了想明白了一点,立马拿来当作武器开始反击。他用力甩掉萧夫人缠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手,怒不可遏道:“此事谚儿固然有错,可谌儿也是其身不正。你怎的不问问他深更半夜为何会去竹楼,还与自家表妹在一块儿。他若不做这个事儿,就算萧府被人一把火全烧了,又哪里会波及他!”

萧夫人正哭闹得起劲,冷不防听到丈夫说这话不由愣住了。她被噎了个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话:”堪儿与莲儿本就是表兄妹,就算见上一面又如何。若不是你那大儿子办的好事儿,如今何至于闹成这样。你以为出了这个事情,你的脸面就好看吗?"萧大人不甚其烦,简直恨不得抓个人来揍一顿才好。就在他火冒三丈之时,派去的下人已经绑了萧谚回来了。他整个人像麻袋似地被扔了进来,直接摔在了萧大人面目全非。

☆、第126章连环计

萧夫人一见到萧谚,二话不说上去就狠狠煽了他两个耳光。

耳光虽是打得很重,可她心里还是没有消气,转眼又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早知道你如此蛇蝎心肠,当初就该一碗药把你打下来。都怪我太过心慈,一时心软才让你那个贱/人娘把你生下来,如今竟是害了我的谌儿!”

萧夫人光骂还觉得不解气,反正萧谚被绑着也还不了手,她便双手齐上,揪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爆揍。萧谚疼得连连求饶,屋子里顿时响起叫骂声打人声求饶声,热闹得不得了。

萧大人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简直都要爆裂了。他虽也很想揍长子一顿,可萧夫人这架势他实在吃不消,无奈只能上去劝了几句。他刚伸手想把他们两个分开,没成想萧夫人竟是六亲不认,连他也一道儿揍,把他的一双手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这下子萧大人可真有些恼了,手上有了伤,回头让同僚看见了怎么解释。再加上萧夫人疯得不成样子,他看着实在心烦,于是大手一挥,叫过几个丫鬟来,强行将萧夫人给拉开了。

萧夫人被人架着犹自不解恨,提脚就往萧谚身上踹去,嘴里一刻也不曾停歇,难听的话一串串地飞了出来。萧大人气得直咬牙,索性让人直接把萧夫人架了出去,又遣散了一众下人,只留他跟儿子两个人在屋子里。

那萧谚到了此刻已然是吓呆了。他天生是个没脑子的人,平日里就靠着一点奸猾与狡诈算计人。但真正遇上事儿的时候,他的脑子就不够用了。比如说他让人放火的时候,只顾着想回头怎么看楚怀冬和宁娘出丑,却想不到自己的计策有败露的时候。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明白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只要牵扯到人,就一定有漏洞,也就一定可以被击破。

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知道真相,但他却明白这一回父亲是动真格儿的了。从他把自己叫来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搞不好自己这一次是要吃大苦头了,若最后被赶出萧家,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既没有功名在身又不会做买卖,甚至连私房钱也没几个,要是离了萧家,他就只能去大街上要饭了。堂堂的尚书府大公子,沦落到那样的地步,简直吓破了他的胆。一想到这里,萧谚立马瘫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向父亲告饶:“父亲饶了我这一回吧,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父亲息怒啊。”

萧大人恨得咬牙切齿,居高临下望着跪在那里的大儿子。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竟是这般猥琐下流。以前他偏爱许姨娘,对这个长子也是多有溺爱,觉得他好的时候,即便他干的是混帐事情,他看了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他对这个儿子是心灰意冷了,一旦觉得他面目可憎了,似乎他做什么都是惹人讨厌的。

“没想到,这事儿果真是你干的!”

萧谚听父亲这口气,已然是怒到了极至,一时将他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不住地颤抖,连神智都变得有些糊涂了:“孩儿该死,孩儿糊涂,父亲就看在姨娘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别提你姨娘!”萧大人提高了嗓音,顺手拿起一个青花瓷茶蛊,直接扫到了地上。瓷蛊摔碎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萧谚身子一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他再不敢说什么,只是老实地跪在那里,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上。萧大人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了当问道:“你老实跟我说,昨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要放火烧竹楼?你若敢说半句假话,我立马就把你跟你姨娘赶出萧府!”

“不、不要,父亲千万不要,我说我全说。儿子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昨日的事儿真的是场误会,儿子本以为在那竹楼里幽会的是另外两个人,实在没想到会是二弟和莲表妹啊。若知道是他们,儿子绝计不敢放这把火的。”

“你倒说说,你本以为那里面的两人是谁?”

萧谚听父亲的语气似乎平静了一些,便壮着胆子悄悄抬头扫了他一眼。结果一下子就看见对方瞪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吓得他又是一个哆嗦,赶紧又将头低了下去。

他带着几分心虚轻声道:“我本以为那里面的人是楚家四公子楚怀冬,和隔壁陆府的四小姐。”

萧大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两人有什么瓜葛,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是他们?”

“父亲您不知道。这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背地里勾勾搭搭不知羞耻。儿子有一回从园子里过,可巧看见那陆四小姐同楚怀冬在那儿嘀嘀咕咕,那四小姐的贴身丫鬟还站在不远处给他们放风。不过那丫鬟有点笨,眼神也不好,没瞧见我。”

“你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萧谚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表情严肃道,“儿子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虚言,定叫我不得好死。其实上一回在园子里,明明是那陆四小姐踢了孩儿一脚,可后来不知怎的,二弟竟跳出来说那时候在别处见着了陆小姐,还说那时楚怀冬也在。当时我便怀疑了,二弟与那陆小姐毫无瓜葛,想来必定是受了楚怀冬挑撮,合起伙来撒谎骗父亲呢。”

他一骨脑儿将话说完后,又慢慢把头低了下去,只是不时抬眼皮看父亲脸上的表情。萧大人对刚才那番话显然有自己的理解,当初二儿子跑出来替那个陆宁娘说好话,他心里就有些怀疑。只不过那件事实在不光彩,他也不想追究太多。现在大儿子既提了起来,他就索性将话挑开了:“若那事的真相真如你所说的,那也必定是你有错在先。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必定是见那陆小姐生得貌美,就生了那种龌龊的心思。你不还买通了夫人身边的丫鬟瑞荷,给那陆小姐的丫鬟下药吗?想来那一日你必是想轻薄人家,才会被人踢那一脚,说到底都是你太过无耻之由。当初你与陆家二小姐私底下勾搭,转头又去招惹四小姐。我到底怎么会生出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儿子来!”

萧谚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回话。萧大人骂了一通后心里好受多了,他也知道儿子这般风流的性子全是随了自己。只是从前的事情他不想再过多追究,如今搞清楚昨夜之事才是最关键的。

他慢慢坐了下来,依旧沉着嗓子质问儿子道:“先撇开之前的事情不提,昨夜之事你还未说清楚。为何你说以为那竹楼里是楚家老四同陆家四小姐在一块儿,这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下子萧谚更心虚了,他刚才抛出楚怀冬和宁娘是为了自保,好求得父亲的宽恕。可父亲不是傻子,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问个缘由。而自己在他面前哪有什么说谎的本钱,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瞒,只得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是儿子一时糊涂。上一回那事儿发生之后,我一直有些气不过,气那楚怀冬多管闲事,还拉我二弟下水陪他一道儿撒谎。自从知道他与那陆宁娘有私情后,我便想戳穿他俩的j□j。这几日他们两人正好都在府里。那陆宁娘听说是来陪莲表妹的,至于那楚怀冬,他自然是来寻二弟的。所以昨日晌午时分,我特意写了封信与那陆宁娘,假冒了楚家四公子的名头,约她到竹楼相会。后来我又得了一条那陆家四小姐的丝巾,于是我便在上头又写了几句话,悄悄送到那楚怀冬屋子里,想将他也骗去竹楼。儿子真的没想到,为何这两人都没去,却是二弟同莲表妹去了那儿,这事儿定有蹊跷,父亲您要明查啊。”

萧大人听得简直目瞪口呆,听完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奇葩的儿子,文治武功样样稀松,偏偏干这些歪门斜道的东西极有天赋。旁人想都不想到的无耻法子,他居然能做得这般顺手,说起事情的经过时既不脸红也不害臊,平静自如到了极点。这样的人竟会是他萧珽的儿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家门不幸。

他很想学萧夫人一巴掌打上去,可他毕竟还有几理智,强行忍了下来,只是厉声追问道:“你倒说说,你如何仿得这二人的笔迹,假冒他们向彼此送信的。你如何知道这信送出去,他二人必定会信以为真呢?”

“儿子从前就学过一点这个,父亲您是知道的。那楚怀冬的字我见过好几回,平日里就照着习过。至于那陆小姐的笔迹,儿子是不知的。但闺阁姑娘写字,多半是清秀有余劲道不足,处处都透着绵软的。加之字又是写在丝巾上的,那更是与写在纸上不大一样了。儿子肯定那两人有私情,收到这样的信必定不会细想,只会惦记着赴约而已。”

听了这话,萧大人一下子竟有些佩服起儿子来了。他这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字确实写得还可以。从前他屡屡犯错时,他也总拿他这个仅有的优点来宽自己的心。没成想他还是没将这一点用在正途上,竟拿来干那些歪门斜道的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萧大人又是一阵火起,突然起身抬起脚来,照着儿子的胸口就是重重的一脚,直把人踹得飞了出去。

☆、第127章内情

萧谚手脚都被绑了起来,这一脚踢得他毫无反抗能力,几乎当场吐血。()

但他心里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喊疼。所以尽管胸口疼得跟快要炸开似的,他还是强忍着不吭声,只是就地滚了几圈,直接挪到萧大人的脚边,失声痛哭道:“父亲,求您原谅儿子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一定听您的话,再不敢惹事儿了。”

萧大人气得胸口疼,要不是萧谚只是个庶子,他现在可真要吐血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出了这样一个败家子儿,非但他自己会身败名裂,连家族的名声都要被他给连累了。就说这回的事情,眼下已是满沈阳都知道了,估计很快就要传回京城了。皇上已准备回京,到时候他奉命随驾,估计北京城里熟悉的那些人家定会巴巴地等着看他家的笑话了。

最令萧大人的痛心的并不是大儿子为一己私仇纵火害人,而是因此连累小儿子与表妹的私情爆光。眼下这个事情闹成这样,想不跟沈家做亲家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里萧大人真是头痛不已。

其实说实话,他倒并不在意跟沈家结亲。沈佩宜那个人很有些能力,深谙官场之道,他现如今官位虽不大,但看这形势将来肯定是要往上升的。他教出来的女儿也很令人放心,至少教养礼数方面不会差。莲娘他也是熟悉的,不说自小看着她长大,总是自家人。若娶了个外面不熟悉的,听着似乎挺不错,可万一娶回来才发现是个难相与的,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这日子也过不好。

可这事儿光他觉得无所谓没有用,关键是萧夫人那一关过不了。她向来拿自己的儿子当掌上明珠看,总觉得别人家的姑娘都配不上萧谌,就是皇上送个公主给她当儿媳妇,她也能挑出三四斤毛病来。

现在让儿子去娶自己的表妹,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回头还不得找自己闹死。萧大人是个不喜欢女人过分吵闹的人,所以这些年他才一直对许氏宠爱有加。那都是因为许氏知道自己的身份,懂得放低姿态来迎合他,性子温和善解人意。而自己这个夫人却是个厉害的角色,手腕高明心气儿也高,在他面前极少温言细语地奉承着,总要同他争个高下。

现在他宠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害到了她的儿子,被她寻到这么个机会岂不是要借题发挥,自己又实在理亏,这一仗还没打估计他就已经输了。

萧大人看着脚边哭得一脸诚恳的大儿子,心里直叹气。他也实在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了,连仿人笔迹写情信这种事情他都干得出来,真不知道他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大约是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前一回买通夫人身边的丫鬟给陆小姐的丫鬟茶里下药,这一回更是离谱,连人家贴身用的丝巾都给偷来了。萧大人正要再骂他几句,一想到这个倒是忍不住问道:“你老实交代,那陆小姐的丝巾你是如何得来的?这一回又是买通了夫人身边的哪一个丫鬟替你办的这事儿?”

萧谚刚刚是吓糊涂了,脑子完全成了一堆浆糊,都有些不好使了。这会儿他倒慢慢平静了下来,父亲这话正好提醒了他,他立马眼前一亮,接嘴答道:“是,是云娘拿给我的。”

“什么,云娘?”萧大人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承受不住了。这件事情越问下去离真相越近,可这真相却可怕到他无法承受。一桩小小的起火案,竟是要把他萧家的儿女全都扯进去了。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连说话的音调都变了,“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其实孩儿一开始也不想算计那楚怀冬和陆宁娘的。都是云娘撺掇着我去做,说我字写得漂亮,要我仿楚怀冬的笔迹写信,又替我偷来了陆宁娘的丝巾,那封情信还是她派丫鬟送去莲表妹那里的。其实我先前不过将我看到的事情同她一说罢了,她便想了这么个计谋出来。父亲,其实我只是个跑腿的,妹妹才是这桩事情的策划者啊。”

萧大人突然有些迷惑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养了一帮怎样的儿女。怎么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怕,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这种他平日里想起来就觉得下作肮脏的事情,他们竟干得这么自然。而且互相咬起来毫不手软,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孽,绝对会将对方供出来,并且毫无愧疚之心。

萧大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有点心灰意冷,对这桩事情完全丧失了兴趣。家里搞成今天这样或许不是偶然,而是这么多年他对儿女疏于管教的严重后果。不管是萧谚的荒唐,还是云娘的阴险,都是他十几二十年来种下的恶果。

他已懒得再同儿子说什么,只斜眼看他一眼,就大步走了出去。留下萧谚一个人惶恐又不安地颤抖着。

萧云娘牵涉其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夫人耳朵里。她当时正在自己屋里发脾气,将些花瓶茶蛊什么的摔得满屋子都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像被雷击似的瞬间停了下来,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她的身子慢慢向后倒去,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后已过去三个多时辰了,萧大人已然找云娘谈过话了。开始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愿承认,非说是萧谚为了逃避惩罚陷害自己。可萧大人是什么人物,官场老油条,一双眼睛早就练得毒辣无比。几个孩子在他面前无论说什么,他都能一眼分辨出真假来。谁说的是假话谁说的是真话,他心里清清楚楚。云娘那点把戏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只消板起脸厉声追问几句,对方的心理防线便会在瞬间崩塌,然后就将事情的真相全都一一倒了出来。

那云娘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跪在父亲大人的脚边,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声音虚弱得就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我,我真不知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我同大哥说起时,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陆宁娘,我真没料到二哥会被牵扯进来。而且我并未叫大哥去放火烧竹楼,我本想趁他们二人在其中时,让他找几个人去捉奸,女儿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求父亲看在母亲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若饶了你,往后你还是这般随心所欲,用些歹毒的计谋去算计旁人,到头来只害得我们萧家出丑丢脸。”

“不会的,父亲,我再不会了,请您相信女儿这一回,我已真心知错了。”

她和萧谚一样,认罪态度相当良好。看他们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不了解他们的人还真会上当受骗,以为他们从今往后会改过自新。可萧大人是他们的父亲,对他们的本性一清二楚,他知道人的性子轻易是改不了的,这桩事情后他们或许会暂时收敛,但迟早还是会露出本性的。

但云娘毕竟是女儿,还是萧夫人所出的嫡女,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反正现在云娘被扯进来了,他跟萧夫人也就算扯平了,她再没脸说自己教子无方了,要知道她生养教育的女儿,才是这桩事情的始作俑者。说到底害了谌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萧夫人醒过来后,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一个人关在房里哭了老半天。哭过之后她又把云娘叫了过去,狠狠地骂了她一通。云娘并不怎么怕母亲,加上又在父亲那里受了严厉的训斥,整个人难受得快要死过去了。如今母亲又来骂她,她实在承受不住,便半撒娇半埋怨地道:“都怪大哥,我何时让他去放火了,他竟不听我的安排,为出一口怨气擅自放火,这才把事情给搞大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若照我的计划,如今绝闹不到这么大。”

萧夫人听她这满不在乎的口气,心里真是气到了极点。想想马上要娶亲的二儿子,她一时气涌上头,照着云娘的脸孔就是一巴掌,直把对方打得晕头转向。

“你闭嘴!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害得你哥哥成了现在这样,你倒还有理了。若不是你想出这阴毒的计划,咱们家如今何至于这么乱。今年只怕是连年都过不好了,你还犹自在这儿嘴硬,还不快快给我住口!”

云娘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哭成了个泪人儿。她还从未在母亲这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平日里虽说母亲最疼的还是二哥,但对她向来不错,也是视为心肝宝贝的。可现在她竟发这样大的脾气,可见是真的气到了。云娘胆子再大也不敢辩嘴,只能乖乖站在旁边挨训。

萧夫人看看女儿的模样,又想想儿子的处境,一时间真是心乱如麻,整个人虚弱地瘫坐在了床上,到最后只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这一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是亏大了。

☆、第128章弄巧成拙

萧夫人觉得儿子娶莲娘亏大了,那一边莲娘却根本无心嫁给萧谌。

自打出了这个事儿,她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来敲门都不应。徐氏急得上蹿下跳,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这委曲就得生生受着,一点儿都不能往外露。

这一次她真是失算了,满以为可以就此赌一把,将女儿嫁进诚亲王府去。没成想阴差阳错的,去的那个居然不是楚怀冬,而是自己的外甥萧谌。倒不是说萧谌哪里不好,若单论个人才能和人品,萧谌也不比楚怀冬差。他们两人见天得混在一起,可见是志趣相投的。

可若论家庭背景,萧家虽位高权重,到底比不得诚亲王府光鲜亮丽。徐氏是个有野心的人,对莲娘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极看重的。她和天下所有当娘的人都一样,都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嫁得门第越高越好。

可现在倒好,诚亲王府的大门边儿都没摸着,女儿却因为与萧谌一同被人从湖里捞起来,而生生毁了名声。到了此刻她方知后悔是个什么滋味,怪只怪她太过贪心,想要算计别人,却不料反让人给算计了去。眼下闹成这个样子,就算女儿最终真的嫁进了萧家,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萧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当表姐的最清楚不过。她同自己一样,都是心气儿极高的。她固然看不上萧家,觉得人家不如诚亲王府来得光鲜。但她这个表妹又何尝会看得上自己家呢。到时候女儿嫁过去了,在这样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能有个什么好?还不得让她生生磨搓死。

一想到这些,徐氏这几日就是着急上火,嘴巴里长满了泡,火烧火燎得疼。眼下她简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如今还住在萧家,可见天地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轻易不敢出门。萧家的人也没人上门来找她,两家似乎都很避讳这事儿,谁都不愿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今丈夫又远在京城,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徐氏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看着挺厉害的,到了关键时刻就露了怯了,简直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最令她揪心的还是女儿莲娘,每日只是关在屋子里,谁的面都不见,连她进去了都被东西直接打了出来。她日日让人变着法子做吃食给女儿送去,但她几乎不碰,一连三天都吃得极少,简直是要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徐氏看女儿这般作贱自己,心里真是如油煎一般,真恨不得冲到隔壁陆家,将宁娘拖出来爆打一顿才好。这事儿宁娘虽毫不知情,却皆是因她而起。徐氏本想李代桃僵,却不料弄巧成拙,眼下既是胸口闷着一口气,自然就将这气儿全发泄在了宁娘身上。

只是她这般将宁娘恨出血来,对方却是茫然不知。只是这几日宁娘日子也不大好过,一直记挂着隔壁萧府的表妹。这年头的女人跟几百年后可不一样,她们视贞操如性命,甚至比性命看得都重。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自杀的也不在少数。她现在真有点担心莲娘一时想不开,会干出傻事儿来。

偏偏如今她也不方便上门去探望她,现在去总给人一种看好戏的感觉,她本是一片真心,就怕舅母和表妹反倒要误会她。所以她也只能日日在家干坐着等消息,一日几遍催春晴出去打听打听。

只是春晴一个小丫鬟,跟萧府上下谁也不认识,也无从打听起,只能将从别处听来的一些闲言闲语告诉宁娘,以解她的烦愁。

如此这般过了三四日,舅母突然派人过来,叫她过去隔壁一叙。宁娘心想一定是和表妹的事情有关,当下也不耽搁,立即便带着秋霁过去了。去到那边之后,果然那来传话的婆子也不带她去见舅母,直接就领她去了莲娘住的小跨院里。

那婆子冲宁娘笑得一脸巴结,点头道:“表小姐请进吧,咱们家小姐正在里头等着你呢。”

宁娘也不多话,熟门熟路就进了院子,自然有丫鬟上来迎她,一脸急切地把她让进了门。宁娘只觉得这些人都有些奇怪,见着她似乎格外高兴,人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带着满心的疑惑进了门,一直到跨进莲娘住的屋子,才算明白了过来。

不过几日不见,这屋子就像是遭了灾一般,乱得简直都没法儿看了。宁娘想起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住的那个小小的偏院,也是东西摆得有些散乱。但和眼前的情景比较起来,那偏院真可算是整洁干净了。

宁娘站在正厅门口,犹豫着要往哪里下脚。这屋子已经全被东西给占满了,看得出来,满地的瓷片书本全是莲娘扔的,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门口。想像一个那个情景,必定是她不愿见人,一旦有人踏进这屋子,她便发了疯似的往门口扔东西。

想到这里宁娘不由庆幸,幸好今日是表妹找她来的,否则她刚才这一进门,非让她砸个头破血流不可。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头冲秋霁道:“你在外头等我。”

秋霁一脸犹豫:“小姐,奴婢还是陪您进去吧。”

“不要紧,表妹个子小人也瘦,真动起手来她打不过我的。你只在门口候着,若里面有动静再进来也不迟。”

不知怎么的,宁娘觉得表妹这回找自己来,定是有话要说的。而看她房里的情景,她必定不想见不相干的人。说实话宁娘也很好奇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十有八/九和那天的竹楼失火事件有关。她既想听别人讲**,就得表现出点诚意来。带着秋霁在旁边,没的莲娘就不愿说了。

将秋霁遣到门外后,宁娘继续踏着满地的狼籍向里走。走过门前这一片混乱后,屋子里面略微好一些。地上干净了一些,但大件的东西,比如椅子被推翻在了地上,胡乱滚到了角落里。比如靠垫,扔得到处都有,有一个居然还飞到了多宝格的顶上。另外那些个衣裳鞋袜之类的,也是扔得满地都是,宁娘乍一看还以为这屋里进了贼了,可再看地上甚至还有金银首饰类的东西,她就知道这必定不是贼人所为。

听方才那婆子话里的意思,这几日莲娘都没出过房门,也不让人进她的屋子,想来这屋子的“杰作”定是表妹所为了。看到这满眼的凌乱,宁娘可以想像她现在的心情,必定比这屋子还要乱上百倍千倍。

她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向里走去。走过正厅里头就是莲娘的卧室,宁娘本以为她现在必定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满面泪痕地自怜自艾。可出乎她的意料,当她推开虚掩的门进入房间时,竟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表妹莲娘正坐在梳妆台前,她背对着自己,身上穿一套绯红的袄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她正出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还拿着根翠玉牡丹镶珍珠的簪子,似乎在盘算着要往哪里插更好看一些。

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便回过头来,一见到宁娘便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招呼她道:“表姐你快过来,替我看看这簪子该怎么插?你眼光一向好,肯定比我插得要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宁娘见到她这笑容,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慌。她来之前曾设想过会看到的各种情景,像刚才外屋的一片凌乱也是她曾想过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想要扔东西发泄一下。

但她绝想不到莲娘竟会如此这般。她看上去是那么正常,正常得简直有些不正常了。她的笑容灿烂如往昔,就跟她以前活泼开朗的样子一样。可眼下是什么情景,她刚被人发现和萧家二公子有私情,还被人当众戳穿。外面屋子里还有她情绪失控下扔的上百样东西,怎么她现在一副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镇定淡然到让人心惊。

宁娘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莲娘见她犹豫似乎有些不悦,催促道:“表姐快过来,赶紧替我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打扮好,一会儿还得出门呢。”

“你要去哪里?”宁娘边走边问道。

莲娘一下子就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一只手摸着半边脸颊,微微低头道:“我要去见楚家三公子,今夜他会到后头的竹楼去,我非得见他一面不可。”

宁娘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惊得浑身上下冷汗直冒。莲娘刚才说的什么话,她竟然说她今夜要去竹楼夜会楚怀秋?先不说楚怀秋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去见她,再说那竹楼前几日已是一把火烧了,她当时就在现场,难道她已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