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再好也是别人生的,还跟自己有仇,真让她入了宫往后她不得跪在地上向对方称臣?可若是莹娘便不同了,即便是下跪,二太太也跪得心甘情愿。再说莹娘即便最后还是入不了宫,但能撑到最后的秀女统共也没多少人,大部分让皇家给选去了,剩下的姑娘们自然也成了抢手货。到时候莹娘说亲也能高人一等,只怕一从宫里回来,说亲的人就要上门来了。

家里的长辈各有各的心思,是以宁娘她们回去的时候倒也没受到什么责难,钱氏心疼婷娘,连连问她在宫里这几日过得如何,捎带着也关心了宁娘一把。婷娘是个快嘴的,立时就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大通,当说到宁娘因扶马小姐而受到太后赏赐时,她不无得意道:“听说这么多秀女里,就四妹得了这份殊荣,连带着我们脸上也有光。别家秀女听说了这个事情,没一个不羡慕的,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这事儿一早就传回陆家了,这会儿她再提起,钱氏少不得要夸宁娘几句,又语带双关道:“宁丫头这般争气,这事儿只怕已传遍京城了。虽说你福薄了一些不得入宫,但既得了太后青眼,少不得要有说亲的人上门来了。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张罗亲事了。”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二太太一眼,“老二媳妇,这事儿你可得上点心。家里这么多姑娘,得赶紧一一定下人家才是。前头的不出嫁,后头的怎么嫁?你可别只想着把这事儿往后拖。”

她虽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出来了。二太太脸上臊得慌,不悦地撇撇嘴,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声,便不说话了。钱氏心里高兴,也不想逼得太过,点了这么一句后也就把话头扯开去了,屋子里一堆女人说了半天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方才罢休。彼时又近中午,钱氏便索性在自己屋里开饭,留众人一道儿用饭。

吃过饭后宁娘终于被放回了西湖月。她一连在宫中住了几日,实在累得腰酸背疼。宫里再好再华美,那床也比不得自家的和软。而且之前她心里一直藏着事儿,如今事情解决了,一颗心也落了地,回到自己屋里真是满心欢喜,连连招呼人给她放水洗澡。

待得沐浴清爽后,她又歪床上小憩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已是神清气爽,端着春晴拿来的桂花甜酒羹大口地喝着,连笑容都自然了许多。

她一面吃东西一面摸着脸颊,冲几个大丫鬟笑道:“在宫里这么些日子,整天个端着一张笑脸,可把我给累惨了。再这么笑下去,我这脸都要笑僵了。”

其他人听了便都笑了起来。除了春晴和秋霁外,修哥屋里的白萱也过来了,说是修哥记挂着她,听说她回来了,忙不迭地就打发人过来问好了。白萱还忍不住跟宁娘开玩笑:“四小姐可得多说些宫里的趣事与我听,回头我还得给秋夜雨的丫鬟婆子们学嘴儿去呢。”

宁娘心情好,自然不会计较她的玩笑,反正也憋了一肚子的话,自然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说到第一日去了后被逼着卸妆换衣裳的事情,秋霁就忍不住插嘴:“这般说起来,岂不是不少小姐都不能见人了?”

确实是这个理儿,宁娘当时也见了一些素颜的姑娘,说实话,有些真的长得很一般。明明上了妆的时候还算清秀佳人的,一旦卸了妆,就普通的连路人都算不上了。

然后她又说起第二日在日头下晒了半天,有姑娘妆晒化了,还有姑娘直接晒晕过去了,又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她也藏了点私,自己出丑那点事儿就不说了,直接跳到第三日写字那一项,又是拉拉杂杂说了半天。

西湖月一时欢声笑语,人全聚到了宁娘屋里。也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不知大小姐和五小姐怎么样了,她们谁会入宫呢?”

是啊,宁娘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她们两个是坚持到最后的人,看样子必定有一个要中选了。只是不知道,她跟皇帝打过的那个招呼,人家还记不记在心上了。

☆、第88章白眼狼

幸好皇帝和太后都是厚道人,没让陆家人等多久就把结果定下来了。

就在宁娘被送回家后的第二天傍晚,莹娘落选的消息也传到了陆家。当时正是酉时时分,大家都聚在钱氏屋里等着丫鬟摆碗筷开饭。这消息一传来,二太太脸色略有些不大好看,但也没太大的情绪变化。倒是钱氏两手一拍,做主说道:“既如此,咱们不妨等等莹丫头,待她回来后一道儿吃,也问问她宫里目前的情形。”

二太太刚才还只是略有些失望,听得钱氏的话后脸色立马就变得阴沉起来。莹娘回来了而琴娘被留了下来,这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这一番入宫的比试到底是钱氏胜了,被二房压得早已抬不起头来的大房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若琴娘将来得宠诞下皇子,那陆家大房从此便可扬眉吐气了。

若琴娘生的皇子登上皇位…二太太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别说琴娘如今身份卑微,即便入宫也封不了太高的位份。但宫里的女人向来不只讲究出身,肚子争不争气才是第一要紧的。皇帝如今一个孩子也没有,正等着这批秀女入宫承宠呢,琴娘若是个有福的,替皇上生下一子半女的,往后这日子就很好过了。万一皇后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其他妃嫔就可各展身手仔细筹谋了。

翻开史书看一看,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是长子嫡孙的,大多都是妃嫔所生,有不少还是身份卑微的下等嫔御所生。那些女人出身虽不高,可一旦她们的儿子掌握了天下,她们就成了母仪天下之人。

琴娘如今便有这么个机会去争一争,而陆家其他的姑娘们,显然已是没什么机会了。二太太想到这儿不由偷眼去看钱氏,只见她满面红光喜气洋洋,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连带着她身边的婷娘都有些趾高气昂起来,像是突然挺直了腰板,不再是那寄人篱下的小姑娘了。

二太太看了满心的不欢喜,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宁娘倒与她不同,听到这个消息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她们几姐妹除了大姐外谁都没有入宫的想法,如今被退了回来正合心意。大姐朝思暮想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自然也是高兴。大房的几个还有钱氏就不用说了,就是对二房那也是有好处的。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二太太,见她脸色不悦,知道她是一时没想明白。但二老爷是聪明人,这会儿知道了消息,绝计会表现出欣喜的神情。多少人家费尽心机也送不进去一个,她家能有一个在宫里立稳脚跟便算不错了。

若担心琴娘发达了后会忘了二房那是绝计不可能的。宫里的女人受不受宠,自己的本事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取决于娘家在朝廷的实力。大房是不用说了,孤儿寡母穷得叮当响,连想往宫里给她送点体己银子都不能够。说到底琴娘能依靠的也只有二房了。二老爷如今官拜二品,已可算朝中仅有的十来个重要人物之一了。琴娘得了这层依靠,将来无论是册封也好,赐号也罢,都是大大地占先了。是以她是绝对不会跟二房对着干的。

这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儿。莹娘被送回来的时候,脸上也挂着少见的笑容。她不喜欢客套,也不会和父母说些落选了心中愧疚的客套话,倒是钱氏问她最后一轮参选的过程时,她难得开了个小玩笑:“其实也没什么,就和第二轮一样,一排人站开了由皇上和太后细看。太后娘娘真是个慈祥的,不住同我们说话,原本还有些紧张,让她这般一问倒全好了。只是我这人天生冷性子,想是太后看了不喜欢,怕往后我在宫里会闷着她,故而便把我放回来了。”

这话说得众人大乐,连心情不大好的二太太都忍不住数落她:“谁说不是呢。就你这性子,也幸好没进宫,不然哪一日非得得罪了哪一位贵人而不自知。平日里我总让你多笑笑,你便是不肯。从前连话儿也没几句,如今倒是多一些了。”

莹娘喝了口茶道:“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了。倒是大姐这回表现真是好,太后把她招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话,大姐进退有度又温良谦恭,太后看了欢喜得不得了。”

这话简直说到钱氏心窝子里去了,她当即便接嘴道:“琴丫头是我自小看到大的,论人品才学那真是没得挑。若不是命苦她爹去得早,她这几年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我虽盼着她入了宫将来有大出息,实则心下也有些不忍。也不知这一别,何年何月方能再相见了。”

钱氏说到动情处,就忍不住要流泪,婷娘便赶紧上去劝。莹娘则在旁边随意补了一句:“祖母不用着急,宫里人说了,待过几日大姐的位份下来了,便要送她回来的。”

“怎还要回来?”

“说是要让贵人们再回家住几日,待得宫里一应安排好了,才会接她们入宫。想来也是让她们能与家人告别一番吧。”

钱氏一听这话,总算忍住了眼泪,拉着婷娘的手不无宽慰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我总算还能再见她一面。这孩子生来命苦,没了爹后这几年的苦就不说了,往后入了宫少不得也要受委曲。待她回来后,你可要好好陪陪她才是。”

这话虽是说给娘娘听的,但在场其他人都听到了。宁娘不由眉头微皱。钱氏这个人别的不说,就有一点十分之不好,那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从前踩二太太捧简姨娘的时候就是这样,把个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后来可算是让二太太逮着了机会,和二老爷一起把她送去了济南。

没成想大老爷不争气,没几年就死了,钱氏回头又得来仰仗二房过活。换了一般人若像她落到这步田地,虽不至于对儿子媳妇卑躬屈膝,好歹也要收敛一些了。可她偏偏不,拿着二房的银子吃着二房的饭菜,事事处处还要针对挤兑二房,时不时刺二太太几句,完全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

她刚才那番话说得真是亏心,连宁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几年二太太待大房的人如何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不是亲热到了如一家人,好歹面子上是过得去了。这整座宅子就拨了一半给大房的人住,日常开销用度一样也没少着大房。几个孩子身上穿的用的吃的玩的,哪一样不是花的二房的钱。说句不好听的,离了二房,就大太太那个性子,只怕一家人都要去上街要饭了。

再说朝哥儿如今也跟着二房的几个兄弟一道儿在先生处上课,从先生的供奉到笔墨纸砚全是二老爷掏的银子。几个姑娘明面上月月拿的银子也跟二房的女儿们一样。至于莹娘有二太太贴补那是二话了,便是宁娘,也是同她们一个样的。

虽说二太太是慷他人而慨之,但她总算是照顾到了大房的面子。换了有些小气的婶娘,给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会给这些那些的。钱氏这一会会儿的时间就说了好几回“命苦”之类的话,实在是很不给人面子,有点白眼狼的意味了。

莹娘虽跟二太太不太亲热,到底是她亲生女儿。钱氏这话刺得人耳朵疼,她倒也少见地回起嘴来:“祖母不必担心,我在宫里时大姐就同我说起过,说这宫里住着舒服,可比从前在济南时日子强多了。说起从前的日子大姐倒有些心有戚戚焉,说她之所以要进宫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不想哥哥与妹妹再过从前那样朝不饱夕的日子。还说这几年在京城的日子也好过在济南那段日子,往后啊,她只会越过越好呢。”

宁娘真心觉得,莹娘这几年嘴皮子功夫见涨。她从前并不是不会说,只是不愿说罢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是从严觉寺自己背了她那一回之后,她的性子便慢慢变了,待人亲热了一些,话也变得多了些。到了今日再听她说出来的话,那可真是话里带话绵里藏针,简直要把人活活噎死。

钱氏听了这番话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想要发作又寻不到由头。莹娘确实没说错,从前在济南的时候,他们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大老爷不善经营,官也做不好,整日里只知道吃酒作乐,玩女儿造银子倒是一把好手。这个家简直就是让他生生拖垮的。

再想想来了京城后大房的日子,虽是寄人篱下,心情大约有些复杂,但吃穿用度上绝对要比从前好很好。她之所以这么愤愤不平大约还是眼红二房日子红火,相比之下大房就寒酸了很多。可要仔细想想,造成这一切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千宠万爱不成器的大儿子。

两个儿子当年可是一样养活的,说起来还是大老爷得得宠爱多些,分得的家产也多许多。可如今再看真是物是人非,让人唏嘘不己。

钱氏被莹娘说得有些脸红,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也拉不下脸来说软话,只得闭嘴不言。好在家里有了喜事,这种小小的不愉快遮掩着也就过去了。待得用过饭后各人各回屋子休息,只静等着宫里的消息传来。

消息来得还挺快,就在莹娘回家后两天,琴娘被册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太后和皇帝仔细斟酌后,封琴娘为正四品的才人,不日便送她回家与亲人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后宫妃嫔的位份与品级,是我参照其他朝代的设定自己杜撰出来的,没有参考某个确定的朝代。

☆、第89章皇后

正四品的才子,位份不算太高。

但对琴娘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只需要一张入宫的通行证,能在偌大的后宫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够了。才人这个封号证明她是皇帝的女人,从此她就要利用这张通行证,在后宫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她自己已经很满意这个结果了。入宫待选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一直到册封的旨意传来,她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被人送回陆家的时候,她露出了真心的笑意,直觉在这个家里终于能抬得起头来了。对着二太太时也不用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嘴脸,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就拿话挤兑自己和家人。

她如今是皇帝的女人了,虽然暂时不能入宫,身份已然是摆在那里了。才人位份不高,也不算太低。要知道这次皇帝虽然选了十八位美人入宫,除却封后一人,封妃一人,封嫔两人外,大部分也都和她差不多。昭仪婕妤什么的,位份上比她略高一些,实际上都是低品级的嫔御,很少会排高低。还有些人比她还不如,就封了选侍或是淑女。琴娘看她们都是面露喜色的,自己就更没有理由郁郁寡欢了。

倒是钱氏对这个位份有些不大满意,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点说不出的不悦。可这毕竟是皇帝和太后定下的事情,她也不好公然说他们的不是,只能私底下和大太太吐吐苦水。大太太是个柔得不能再柔的性子,婆婆说什么她就只管听着。但她心里其实明镜儿似的,敞亮着呢。

以琴娘的出身和条件,封才人其实已经算不错了。按道理说像她这样没了父亲的女子,往年根本连入宫参选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今年这回特殊,新帝选妃急须人才,才把她也算了进去。再说就算大老爷还在,也就是个末九流的芝麻小官,在这么多秀女之中,也得算垫底的了。

如果只按大老爷身前官职来算,琴娘最多也就封个末流的淑女。如今她连升两级成了才人,完全是托了二房的福。皇帝看在二老爷的份上,对他的侄女格外开恩,实在不应再有什么抱怨。

但钱氏这个人心眼子太小,还是兀自生了几天的气,后来听说其他秀女封得位份也不高,有个从六品修撰家的小姐也只封了个选侍,她这才又高兴了起来。

宁娘也听琴娘说了一些别人的情况,大约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次入宫的姑娘,算起来家中背景都不深厚,除却几个特别的王侯之女,其余的皆是五六品小官家的女儿。看起来皇帝和太后心思极为深沉,生怕新帝年幼,那些个高官大员仗着资历深厚,若再有女儿入宫为妃,指不定就要嚣张成什么样了。

如此说来,皇帝或许一早就定下了要从陆家大房挑人的心思了。他这般装模作样的来问自己,不过是演戏罢了。宁娘心里暗自琢磨,二老爷如今官拜二品,若真选了二房的姑娘,将来他还指不定怎么翘尾巴呢。如今挑了琴娘入宫,倒正好平衡一下。

这一招还真是高明。宁娘正在那儿兀自出神,旁边的琴娘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同她说:“你可知今番选秀,皇上挑了哪家姑娘当皇后?”

她这么问宁娘就知道事情一定出了变故。她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又去把门给关紧了,才重新坐了回来。

如今琴娘是陆家顶顶尊贵的人物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她虽暂住陆家,但身份与从前已是云泥之别。她现在虽还住在从前的屋子里,但里头的摆件陈设已换了一批。身边丫鬟婆子也多了起来,还从宫里跟来了两个嬷嬷陪着她,整日里严防死守的,轻易不许人与她见面。

今日是琴娘特意找宁娘来说话的,好容易把嬷嬷们都哄了出去,两姐妹说些悄悄话。宁娘听她主动提起这个,心里便猜到了个大概:“我想必定不是诚亲王家的朝阳郡主吧。”

“不是她。”琴娘微微摇头,“听说是太后亲自定的,定了南国公家的二小姐。”

“那郡主呢,莫非落选出宫了?”

“自然不是的。听说郡主如今封了贵妃,仅次于皇后。想来皇上还是极看重诚亲王的。”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以郡主那样的性子,当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在不像话,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贵妃位份不低,除了皇后外后宫里排第二,哪里有人敢给她气受。

她又背靠诚亲王府,有一个极能干的三哥征战沙场,几个哥哥都与皇帝情同手足。这样的家世背景,就是皇后也不见得敢得罪她。她既不用担负皇后的责任,又可以入宫尽享尊荣,明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皇帝亏待了楚家,实则一想简直就是待郡主仁义到了极点。

“贵妃也好,以郡主的性子,让她当皇后只怕对她也是受罪。”

“听说那南国公家的二小姐身子不大好,这次入宫参选还是太后特批了手谕,令她免了前几轮参选,只在最后一轮时露了一脸。想来太后一早就定下她为后,只是旁人都不知罢了。”

听琴娘这么说,宁娘倒也对这位二小姐有些好奇起来:“你可曾见过她,长得如何?”

“最后一日时匆匆打了个照面,当真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那眉眼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只是神态有些病弱,看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听说这位二小姐年少时便与咱们圣上相识,两人自幼就有一份情意在,搞不好选她为后也是皇上的主意呢。”

“嘘,小声一些。”宁娘怕被外头的嬷嬷们听见了,赶紧示意琴娘噤声。如今她已是宫妃,不该这般议论皇家事宜。不过她到底还没在宫里待过,虽则身份变了,心理上一时还转变不过来,只当自己还在家中做姑娘一般。

宁娘这么一提醒,琴娘也不由笑了。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你说得是,我也是今日见了你高兴,有些得意忘形了。往后入了宫,我自当谨言慎行,不给自己和陆家招来祸事。”

她说得这般郑重,听得宁娘也有些动容起来。她们姐妹虽相处时间不长,倒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一时间宁娘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变成四个字:“你多保重。”

屋内的气氛一时便有些凝重。两人又坐着说了几句话,终究是有些高兴不起来。好在外头那两个嬷嬷也容不得她们喋喋不休说个不住,过了片刻便过来催了,恨不得直接将宁娘赶走才是。

如今对她们来说,琴娘就是往后她们在宫中的资本,彼此的利益是联系在一起的。其他闲杂人等就不在她们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她们跟着琴娘回陆府,可不只是看着她那般简单,要趁这段难得的时间尽可能多的教会琴娘一些宫中的规矩,以防她将来入宫之后出差错,影响自己的前途,也连累她们二人。

因皇上还未与皇后大婚,是以其他宫妃暂时还不能入宫。一切得等中宫入主六宫之后她们方才可以在宫里现身。即便如此,开头那几年像琴娘这样的低等嫔御也很难得沐圣宠。皇后和贵妃得先诞下皇子才是,待到宫中子嗣繁盛起来,才轮得到她们替皇家开枝散叶。

其实无论在什么地方,论资排辈是永远也不会过时的。想想若是一个才人赶在皇后前头生下皇子,回头这宫里就要乱套了。皇长子不是嫡子,且生母身份卑微,即便皇帝一连给她升个几级,升成个嫔位,那也差着皇后老大一截呢。这样一位地位尴尬的皇子,将来会在宫廷产生怎样的纷争,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琴娘目前即便入宫,也只能先坐冷板凳了。这对陆家其他人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琴娘年纪不小了,算起来都满十九了,按这个时代的规矩来算,都算大龄产妇了。多少女子十五六岁就生孩子了,她却快满二十了还没这个机会。

要是皇后或贵妃一下子就生了皇子那也就罢了,若是她们迟迟不生呢?三拖四拖的,待到琴娘二十好几了,还能生得出来吗?

整个家里也就宁娘不把这个当回事儿了。她是现代人,见惯了二十几岁生孩子的姑娘。在她的思想里,女人二十几岁生孩子才是正常的,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呢,就要去怀孕生子了,先不说流产这个问题,即便留住了生下来,对母体的损伤也非常大。若是调养不好,往后想再要就难了。

所以如今的情形在她看来,是再完全也不过了。琴娘位份低,入宫后只消低调行事便可。有机会得沐圣恩自然是好,一时没机会也不要紧。反正只要二老爷的官位还在,皇帝就一定不会对她不闻不问。待得时机成熟了,怀孕生子晋升位份,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宁娘在这儿满心琢磨大姐的婚姻,却不知自己的婚事已然让人给惦记上了。

☆、第90章婚事

戌时时分,二太太的正院里亮起了灯。

二老爷与同僚喝了点小酒儿,进屋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晃,但人还算清醒,就是觉得有些头疼,一头歪进了太师椅里连声要茶。

何妈妈赶紧去泡茶,芳草则绞了冷帕子过来给二老爷敷上,又蹲下来轻轻地给他捶腿。二老爷这才觉得舒服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半眯着眼睛醒了会儿神,再睁开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小片灯光照在芳草的侧脸上,倒将她的娇俏与柔美照出了几分来。

二老爷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原来二太太房里还有宝让自己捡漏。他这几年跟二太太感情一般,平常无事不大愿意上这儿来。几个新进的姨娘又是如花似玉温言细语的,把他哄得舒舒服服,他便更懒得上正院来了。

因来得少,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们他也没仔细瞧过。在他的印象里,只知道这个芳草是个挺厉害的丫头,性子有些犟,不像寻常丫头嘴巴甜会来事儿。她这人有点一板一眼,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钉是钉卯是卯的,旁人在她这儿说不了情。

这种性子宫里当嬷嬷的不少都这样,但寻常人家的丫鬟却极少见。要知道丫鬟们的身契都在主人手里,又不像嬷嬷们已立志终身不嫁。她们的出路全都靠主人一张嘴,心情好了便许个好人家嫁了或是抬做姨娘,心情不好打发出去卖了打了甚至杀了都有可能。

所以但凡是大宅门里的丫鬟,就没有不会来事儿的,巴结主人那是第一要紧的。可像芳草这样从不说好话,只管低头做事的丫鬟,真是既少见又新奇。

二老爷是男人,有着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通病。太容易得到的便觉无趣,那些他一个眼神示意就会扑上来的女人实在没意思,没一点征服感。还非得就是芳草这样的,有股子拧劲儿,轻易近不得身的,才让人觉得有滋味。

二老爷望着芳草的侧脸,看着看着就有些浮想联翩了。二太太换了身衣裳出来时,便见二老爷目光呆滞地痴望着某个角落,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盯着芳草在看,不由不悦地轻咳一声。二老爷听到后立马收起那龌龊的心思,冲芳草摆了摆手。对方便站起身来,冲二太太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快就剩了二老爷夫妻两个。二太太也不愿意拐弯抹脚,立即便点破道:“芳草这丫头一向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她帮过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得给她找户好人家,断不可叫人给糟蹋了。”

二老爷喝了点酒人就有点轻飘飘,加上最近又是升官又是选秀的好消息太多,心情大为愉悦,也就不跟二太太计较,反倒有些没皮没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咱们陆家可就是户顶顶好的人家。”

二太太听他这么不要脸,气得白他一眼:“我打算过些日子放芳草出去配人。你趁早别打她的主间。你那后宅里不要脸的小妖精还不够多,还想着从我这儿下手?叫儿女们见了没的笑话你。如今琴娘入宫在即,你最好收敛一点,别闹得大家脸上难看。”

“行行行,咱们不说这个。”

“本也不想与你说这个,谁有那功夫同你在这上面耍嘴皮子。”二太太正说着,何妈妈端着茶进来了,她便闭嘴不说了。待得何妈妈走后,二老爷便另寻了一个话题,将这事儿掩了过去:“你方才说琴娘入宫之事,我便想起大房几个孩子的婚事来了。琴娘上头还有个朝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今年秋闱我看中个举人不成问题,咱们也得操点心,替他将婚事给办了。”

一说起大房的人二太太立马就没了精神。可这事儿该办还得办,大老爷没了,大太太既没钱又没本事,这朝哥的婚事可不就落到二房头上来了。二太太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不如就等他中举之后,好好挑一门。到时候他妹妹在宫里,他自己又是举人,说门象样的亲事不难。只别要求太高,非要娶那什么公侯嫡女便可了。”

“瞧你说的,朝哥岂是那不知进退的孩子。那种人家的女儿,哪是说娶便娶的。再说那样娇养出来的姑娘也不好侍候,要我说倒不如小门小户教出来的姑娘好,知书识趣儿又体贴人,还会操持家里。就好比你一样,不比那娶回来只会花钱不会做事的要强上百倍?”

二太太明知他在那里拿话捧自己,可女人天j□j慕虚荣,被男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捧,没几个会不动心。她当即就觉得心内熨帖通身舒坦,再开口时嘴巴就松了一些:“你也别拿话夸我。我这些年做得如何自己心中也有数,总之没什么对不起你们陆家的地方。还是且说回朝哥的婚事吧。他如今没了爹,也没了家财,娶媳妇只怕也不容易。大嫂是拿不出几个钱了,娘那里或许还有一些,但也多不了。咱们也算是他的至亲了,到时候少不得得花点钱了。那倒也没什么,他若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娶个好媳妇,咱们脸上也有光。我倒是琢磨着若真成亲了,得替他备个院子才是。从前他跟文哥他们住外院,待娶了媳妇可就不能这般住了。琴娘入了宫她那一间便空了出来,索性不如这样,让婷娘暂时来咱们院里住,把大房那半边院子好好收拾一下,便算给朝哥娶媳妇用得了。”

二老爷一听便高兴起来了。他素来是知道二太太的脾气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若强来她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罢休,可你若软言细语的,她又是另一番态度了。如今这般安排下甚合他心意,在母亲那头也算有交待了。

二太太见他一脸得意,心里暗暗撇嘴。好在不管花多少钱说到底都是花宁娘和修哥的钱,她虽肉痛了一下,但也立马便不在意了。她端着茶到二老爷身边,放柔了声音抱怨道:“你这个当爹的,也别总想着侄子侄女,也该为自己的孩子想想。你看咱们二房,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九个,除去最小的茗娘和嫁出去的萍娘外,其余的可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你如今官越做越大,人脉也越来越广,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替他们物色物色。几个哥儿倒也算了,男孩儿成家晚一些也不算什么。可姑娘家不同,如今秀已选完,她们也该依次出嫁才是了。莹儿今年都十四了,再不相看起来,好人家的儿子都得让人挑光了。”

二老爷还在那儿想朝哥的婚事,没太听清二太太的话。但大体的意思他听出来了,当即便一拍大腿,兴奋地笑道:“我今日来找你便是要说这个。你知我前一几日见了佩宜他如何同我说,没想到咱们家宁娘还真是个好的。虽是没入得了宫,命却格外好。你可知道那诚亲王四公子竟看中了她,有意想求皇上赐婚呢。”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二老爷说完这话后,二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东西噎在了喉咙口似的,一副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二老爷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茶蛊去拍她的背,用力敲了几下才算把她敲回魂来。

“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高兴得痴了?”

二太太心里大骂他放X,面上还得装着受了惊吓的样子:“没有,只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发懵。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诚亲王四公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会看上我们家宁娘?他俩打过照面吗?”

“见过不止一回了。她两次去沈家坐客都撞见了四公子。听佩宜的意思,四公子对宁娘颇为倾心。这对咱们家来说可是好事儿,若这门亲事真成了,往后咱们家与诚亲王府的关系,那可就…”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二太太听他这般说心里就来气,直接打断他道,“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那四公子相上宁娘并无大用,也得王爷和王妃同意才是。你别怪我说话直,宁娘即便样样都好,这出身便是个硬伤。若王爷知道了她娘从前的情况,会同意自家儿子娶这样一位姑娘吗?我可是听说了,那四公子可是嫡出,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自小受宠不比三公子差,即便将来没有爵位,家里也必定会给他谋个不错的闲差。想来王爷和王妃对他的婚事也会格外留意才是。”

“要不怎么说四公子要去求皇上赐婚呢。他家三公子的婚事不也是皇上给做的主?听说原先王妃也不乐意,后来不也只得答应下来。皇上下了令,这天下还有谁敢不认?”

“即便真认了又如何。这日子还得关起门来过。宁娘若过不了婆婆那一关,不得她的欢心,往后这日子可难过。你别说我心眼儿小,我这些年在你娘手下是如何过的,你也是亲眼看到的。你也想让女儿去过那样的日子吗?”

二老爷微眯着眼睛揉着脑袋,半晌悠悠吐出一句:“既然四公子钟情于她,咱们自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至于进府后的日子如何过,宁娘这般聪明,自然有法子应付。”

言下之意便是,他只关心女儿能不能嫁进诚亲王府,至于她婚后过得开不开心,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第91章风声

二太太抿着嘴不说话,心里不大高兴。

本来宁娘不入宫这事儿还令她小小地窃喜了一下。暂时将她留在了陆府,就意味着她还可以霸着兴恒当铺一段时间。这十来间当铺一年的收益相当可观,哪怕多留一个月,也得多近万两银子的进项呢。一想到再过些日子就要还到宁娘手上去了,二太太就像是被人从心头剜了块肉似的,疼得直抽抽。

现在入宫的事儿黄了,这个危机便可暂且缓一缓了。大房的婷娘还没嫁,按顺序总得先嫁她。钱氏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要是二房的姑娘赶在婷娘前头先嫁了,非得闹得家里翻天不可,大道理会一套套地搬出来,不烦到人崩溃绝不会罢休。

越是落魄的人莫名的自尊心便越强,这是二太太深有体会的真理。她自小就是苦出身,家里亲族却有几个家世不错的。平日里与那些人打交道,也许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听到她耳朵里也会觉得极其刺耳。即便那些话她平日里也经常自嘲,或是与她差不多的姐妹也常抱怨,但若是这话从一个有钱人嘴里说出来,她便觉得人家是在讽刺她或是可怜她。

如今钱氏也有这么点意思,尚书夫人的架子还端着,可内里早就空了。年纪一大把,还得拖着老大一家子投靠从前看不上的二儿子,其内心的敏感可想而知。所以无论如何婷娘得先嫁。

可婷娘嫁不嫁得出去还两说呢。钱氏本就挑剔,如今大房的琴娘入了宫,她肯定更要挑三捡四了。小门小户的看不上,高门大户的又攀不起。到时候来回地折腾,不知要怎么作呢。

想到这里二太太不由就心烦,索**先跟二老爷把话挑明了说:“先不谈宁娘的事儿。就算楚家真看得上她,也得按顺序轮着来。她上头可还有个婷娘呢,婷娘不嫁宁娘怎么嫁,你当娘是什么人,会眼睁睁看着二房的闺女先嫁吗?”

“那就赶紧给婷丫头寻户人家。”

二太太气得一甩手,轻轻捶了二老爷一记:“你可真是两张嘴皮子一叭嗒,说得轻巧。婷娘怎么嫁,拿什么来嫁?大房如今还剩点什么,我看除了剩点脾气和虚荣外也没别的了。这婷娘要出嫁,大嫂能拿出多少钱来?娘那里又能贴多少?你可别又指望着从我这儿拿钱。这事儿不一样。朝哥是男孩子,又是有功名的。我咬咬牙吃点亏也就算了。这婷娘出嫁我是绝计不会再拿钱出来的。从前分家的时候娘是怎么偏心眼儿的,好的肥的全给大房了,才没几年就给造光了,剩下一堆老的小了留给咱们,包吃包住不说,还得包娶媳妇,难不成还得包嫁女儿?这又不是我生的孩子,自个儿的造光了拿不出来了,便想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这事儿想都不要想。婷娘的婚事由娘自己去操心好了,她愿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的,总之一句话,要钱没有,她要不想嫁孙女儿,那就随她便好了。”

二老爷原本根本没想这么多,他一心想的都是宁娘和诚亲王府四公子的好事儿。哪里想到二太太来了这么通长篇大论,听着就让人头痛。可再头痛这说的也是个正理儿,他不能不考虑。以他对母亲的了解,到时候说不定真会让二房给婷娘备嫁妆也说不定。以他不理后宅事的性子,也想劝二太太放点血算了。

可二太太的性子他也知道,对钱财看得很重。更何况母亲一向与她不和,从前也没少欺负过她,加上她才答应帮着朝哥娶媳妇,一下子要逼她答应给婷娘备嫁妆实在不合适,所以也就只能含糊着过去了。

“放心放心,不会的,这事儿以后再说,让娘去操心吧。咱们还是想想宁娘这事儿怎么办。如果四公子真对她有心,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家想跟诚亲王府攀亲都不能够,咱们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千万要接住了。”

二太太见他一心还是放在这件事上,知道轻易糊弄不过去,只得接起话茬道:“也不知那四公子为人如何,与他那哥哥相比又如何?不过这两兄弟性子倒都一个样,有点情种的意味。那三公子当年也是求皇上赐了婚才娶了周家的庶女。如今这四公子又是这样的性子…”

“是啊,若真得了皇上的赐婚,对咱们家可是天大的体面。到时候就算婷娘没嫁,娘也不好拦着宁娘先嫁了。总不能让诚亲王府干等着不成。”

“只是不知这王侯之家又怎样的光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内里的污糟真是说不清。想想那个嫁进去才没几年的三少奶奶,一夕之间便没了,真是令人唏嘘。你说这事儿不会有什么蹊跷吧?后院内宅的事,总不至于牵扯到你们前朝吧。你这些日子碰上周阁老可觉出有什么异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那三少姐姐的病故是楚家与周家交恶的缘故?哪里会有这种事儿。就算楚家与周家关系恶化,也不会有人去动那三少奶奶一根寒毛的。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谁会去做那样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打皇上的脸嘛。说起来这事儿如今还保着密,我在外头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你怎么样,这些日子到处走动的,可有再听到些什么?”

二太太拢着胸前的一绺头发,低头沉思了片刻才喃喃道:“要说消息也是听到一些的,只是各说各的,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说这三少奶奶是天生病弱,得了场伤寒走的。也有人说她怀了身孕,孩子未足月便小产,元气大伤之下才没了的。反正这些消息现在还做不得准,楚家瞒得严,旁人也不好打听,很多也不过就是猜测之言罢了。”

二老爷对这种事情不太关心,只随意和二太太又闲扯了几句。一时间他酒劲儿上头,人就有点犯晕。二太太赶紧叫了朱砂进来,一道儿扶着二老爷上了床,又替他脱了鞋袜,绞了帕子擦了脸,然后替他盖好被子,由着她睡去了。

待得二老爷睡熟之后,二太太便搬出一大堆账册来细细地算起来。她这会儿又有点后悔刚才摆阔气,答应了帮衬朝哥的婚事。说起来只是拨个院子给他们住,但总得彻底装修一番,家具也好摆设也好都得填不少进去。那些东西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再说聘礼也不能给太少了,到底算是嫁进尚书府来了,要给得太少也是丢二老爷的脸。

所以二太太索性便趁今晚好好盘一盘账,清点一下库房里的东西,琢磨出个聘礼单子来。她专挑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往单子里写。有些东西拉拉杂杂看着一大堆,实则并没多少银子,或许还不如一件名贵的首饰来得值钱。二太太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面上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实际上抠抠缩缩不值几钱。

只是她手上的册子实在太厚,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她挑灯夜看到大半夜,终究抵不住困意,索性便和衣上床睡觉,待得第二日早上起来再继续研究这事儿。

这几日家里也是一通忙活。因琴娘入宫的事情,所有人似乎都变得忙碌起来。二太太是当家主母,自然要全权负责所有的事宜。特别是招待宫里派来的两位嬷嬷,和她们搞好关系,才能盼着她们往后在宫里多帮衬着琴娘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