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间卫银练跟司空衣萝都说蒋慕葶为误会宋宜笑非常懊悔,可两人恢复照面后,蒋慕葶却从来没讲过类似的话的,宋宜笑也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
如今闻言,宋宜笑微微诧异:“宝璎怎么了?”
当初听说太后亲自发话说“蒋家一个丫鬟都那么张狂”,她就知道那宝璎肯定要受罚了,只是听蒋慕葶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不止?
“当初家里跟我说把她送到庄子上配人。”蒋慕葶神情郁郁道,“我一直以为是真的,但前两天那庄子上的人来府里拜年,我遇见一个婆子随口问了句,才知道宝璎根本没被送过去--我再去问我娘,她才说宝璎其实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
宋宜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听她道,“我问娘能不能把宝璎买回来,不继续伺候我,配个底下人,帮她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总比沦落风尘好。但我娘说,太后亲自说了不好的人,哪里还能沾?其实当初我爹的意思是直接打死以正家风的,我娘想着到底主仆一场,才改成了卖掉,虽然不堪,终究保住一条命。可是…”
“我道这位姐姐是专门上门来给我递消息的呢?”宋宜笑闻言暗想,“合着是受了打击来倾诉的?”
她正想着安慰的话,蒋慕葶忽然又问:“博陵侯…他最近可还好吗?”
宋宜笑闻言微微愕然:“我近来没见过他,却不知道?”
蒋慕葶听了这话,顿时露出分明的失望之色来,但立刻注意到她神情,白腻的肌肤上,迅速漫起一层浅绯,却强撑着摆出端庄凛然的模样,干咳一声:“前几天我恰好听到几个调养方子,对他应该有效果!”
说到这里,欲盖弥彰的强调,“我也不是一直记着这事,但你知道,我跟袁妹妹一直情同姐妹,以前经常一块玩的。可自从他…她哥哥受伤归来,我都没怎么见到她了,怕她太操心,所以听底下人提到这类方子对于他…她哥哥的伤有用时,就顺手抄了份!”
她这么讲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偏还心虚的画蛇添足道,“你可别多想!”
“自从袁雪沛回来,你就没怎么见到袁姐姐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过去这一年里,你有足足大半年不出门不见客?”宋宜笑闻言真是无语,“这种情况下,袁姐姐就是成天去你家待客的花厅里喝茶,你们也照样碰不了面的好不好?!”
到这里她已经听出些端倪了,然而蒋慕葶还拿出厚厚一叠药方--宋宜笑见状吃了一惊,还以为她居然找到这么多方子!
谁知蒋慕葶将那叠药方小心翼翼的放到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帮我看看哪种笔迹写得好一点?咱们都会的簪花小楷,我写的向来不如你好,练了好几遍也一样!”
“台阁体整洁,然他们男子科举常用,未免俗气了点!”
“行书有气势,可咱们女孩儿娇娇柔柔惯了,总是很难写出神髓!”
“草书呢率性是率性了,却又不够端庄!”
“隶虽然中规中矩,但会不会显得呆板无趣?”
“篆书倒是古朴庄雅,然而因为它艰涩又不常用到,我有好几个字都不大会写…”
宋宜笑看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张字体风格各异的药方,沉默了片刻,才道:“姐姐,我没有扫您兴致的意思--但,您把这些药方抄了这么多遍,令尊与令堂…知道么?”
蒋慕葶含羞带怯的浅笑瞬间僵住!
第186章 悲剧的以退为进
简虚白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看到妻子迎上来也只扫了一眼,解下裘衣后,甚至故意避开宋宜笑想接的手,却递给了身后的纪粟。
纪粟见状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裘衣扔到地上:两位祖宗,这才好了几天,正月都没出呢,难不成又要闹了?!
他正心惊胆战的想着斡旋之策,谁想宋宜笑转头对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你跟着夫君跑了一天也累了吧?这会就让丫鬟们伺候着,你且下去歇一歇!”
纪粟只能忧心忡忡的告退。
他走之后,宋宜笑又暗示其他人也下去,亲自斟了盏热茶,双手奉到简虚白跟前,恭敬道:“请夫君责罚!”
简虚白本来面色阴沉,看到茶水也不大想理睬的样子,闻言怔了一下,却依旧没接,只淡淡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
“若非夫君怜爱,娘怎么会爱屋及乌,出手替我善后?”宋宜笑自知理亏,这会自不计较他的态度,柔荑稳稳擎着墨彩葵口茶碗,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娘与夫君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为一己之私,擅自行事,以至于影响到夫君前程,实在罪无可恕!”
“既然罪无可恕,那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简虚白垂眸,恰好看到妻子十指纤纤,抚在黑釉上,雪砌玉琢一样,犹豫了下,接过茶碗,却没喝,只拿在手里把玩着,头也不抬的反问。
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宋宜笑反而放了心:当面质问,总比无话可说好!
这说明简虚白虽然不高兴,但应该跟晋国长公主一样,是打算给她个机会的--不给机会的,比如燕国公府前任大管事…
她思索了下,有些惨淡的笑了笑,道:“方才蒋姐姐来过,说昨晚宫宴上的事情,外间已经有了传言。这种时候,我若有什么不好,恐怕对夫君名声不利,到时候,裘漱霞之流,说不得又要给夫君您添堵!”
所以,“请夫君容我在这府里留个十天半个月,待风头过去,我可以对外宣称,因病需要前往江南,长住调养!到时候…”
“这是你事先就想到的?”简虚白听到这里,忽然把一口没喝的茶碗放到几上,修长白皙的指节轻叩几面,没什么情绪的问,“替你那丫鬟报完仇之后,趁势离开燕国公府,前往江南?”
不待宋宜笑回答,他又道,“届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抬手止住妻子要说的话,继续道,“既远离了争储这个旋涡,又撇开了我这个不讨你喜欢的丈夫--还打着为我着想的旗号?”
宋宜笑:“…”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以退为进而已!
但简虚白不这么认为,他朝后靠了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用一种极悠闲的语气道:“不说话?也是,以前我从没戳穿过你这些小心思,倒也难怪你以为我好糊弄!”
他轻笑着,仪态优雅,眼底却是霜雪万里,“这会,一时间想不到搪塞的理由?”
漫扣小几,简虚白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我替你想个怎么样?你可以立刻扑到我怀里,说你其实只是想以退为进,从没想过离开我…你瞧这个说辞好不好?”
宋宜笑:“…”
她该说什么?她该说什么?!她该说什么!!
“不过我很好奇。”简虚白打量着她呆若木鸡的表情,越发笃定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凤眸中寒意深重,薄唇却越发勾起,温和道,“大管事伏诛时,你也亲眼看过我麾下的精锐的。却不知道,你哪来的把握,能在离开帝都后,就与我斩断关系,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宋宜笑:“…”
算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你高兴就好!
但简虚白接下来一句却不啻晴天霹雳:“苏少歌?是他,对不对?”
宋宜笑足足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苏少歌许诺只要你离开帝都,他会助你!”简虚白淡淡的看着她,眼底情绪晦暝难测,“否则以你的谨慎,怎么可能在策划这么大的事情之前,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苏二公子凭什么帮我?!”宋宜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问,“就算他跟你是政敌,不在乎得罪你!但花费人力物力,襄助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且不说传了出去有损他令名,就说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又说,“何况这次的事情,之所以闹这么大,第一是因为崔见怜为母不慈,竟舍出腹中双生子作为筹码!第二是暖淑人误打误撞戳穿了此事!我事先若知道会闹到现在这地步,怎么可能去偏殿?!”
简虚白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去年上巳宴,占春馆中闺秀云集,我凭什么只对你解佩相赠?”
宋宜笑想说“因为你懒得浪费时间慢慢挑”,但话到嘴边,却本能的咽了下去。
看着她沉默,简虚白也短暂的停顿了下,才重新淡淡道,“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任谁,都会觉得,你对我极为重要--显然苏少歌觉得,若将你从我身边骗走,我定然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你!”
“但即使我贵为国公,人海茫茫,却又怎么可能随意找到存心躲避、又有苏家掩护的你?”
“到那时候,我又有多少精力,去辅佐太子?”
“就算长辈干涉,让我把心思放回夺储之事,我又怎么可能不心存怨怼?”
“说不定,还会迁怒太子--”
他说到这里,讽刺的笑了笑,“我与太子既是表兄弟,又自幼情份深厚。若是连我都跟他离了心,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太子?到时候,赵王还怕没机会?”
卓平安火烧剪柳楼、清江郡主携弟媳、妹妹暂住露浓阁的那晚,吕轻鸿曾截住过苏少歌警告,简虚白哪能不知道苏少歌夜入妻子卧房之事?不过当时两人感情没问题,他怕妻子尴尬,也就装糊涂了。
结果这回宋宜笑策划了那么久,却对他这个丈夫只字不提--偏偏她之前赌气时又说过自请下堂的话,如今玩以退为进,简虚白哪能不怀疑她是被苏少歌挑唆,存心在给芝琴报完仇后一走了之?
他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越发冷静,“至于暖淑人的撞破,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自己也跟娘说,暖淑人肯定是趴在门上,才听到你们的谈话的--那么她跟你、跟崔氏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专门偷听你们?”
宋宜笑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我要知道,还能让她搅了局?”
“因为要不是冀国公,乌桓国灭时,她就跟她的姐妹们一样,早就死在乱军中了!”简虚白冷冷道,“以她的美貌,无论是抵达帝都,还是被纳入宫闱,居然在朝野都没引起什么议论,你以为是凑巧么!?”
“是苏家?!”宋宜笑吃了一惊,“可是皇太后与娘、代国姨母都不喜欢暖淑人,那会冀国公又才被抓了把柄,他怎么敢这么做?”
简虚白冷笑着道:“否则你以为皇外祖母为什么不支持赵王?!实际上在这事之前,皇外祖母对赵王跟长兴都非常疼爱,毕竟皇外祖母当年在宠妃手里吃尽了苦头,最忌讳的就是妃嫔不敬中宫!”
但赵王的外家却向显嘉帝献上了一名绝世美人!
皇太后怎么能不对苏家失望,继而疏远中宫所出的一子一女?
见妻子神情怔忪,简虚白起了身,淡淡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着走到屏风边取下裘衣,“雪沛在书房,要等我商议些事情,晚饭可能不回来用了,你叫人直接送过去!”
“等等!”宋宜笑这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闻言却忙喊住他,“蒋姐姐前两天弄到些对博陵侯有用的方子,本想托我交给袁姐姐的,既然博陵侯在前院,不如直接给了他?”
她刚才虽然苦口婆心的劝了蒋慕葶一番,但蒋慕葶还是坚持把药方留了下来。宋宜笑无奈,也只能违心替她做这个中人了。
简虚白还道她喊住自己要说什么,这会看着那叠药方沉了沉脸,才面无表情的接过,冷冷道:“知道了!”
他一路穿廊过庭,到了前头书房,开门后见室内地龙烧得温暖如春,只穿春衫的袁雪沛端坐轮椅,膝上盖了条织毯,正在漫不经心的打谱--看到他进来,随手拂乱棋局,笑道:“你们夫妻方才不会在吵架吧?怎么去了这半天,衣服都没换?”
“忘了!”简虚白这会心情不好,不想跟他说这个话题,将那叠药方搁到他手边,简短道,“蒋家小姐想给你妹妹的,听说你来了,顺便给你带回去。”
袁雪沛闻言还以为跟自己无关,拿了个摆件压住,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径自说起正事:“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很为崔侧妃的难产担心,所以决定为一批低阶宫嫔晋位,好给侧妃冲一冲喜!”
“暖淑人现在是什么位份?”简虚白知道苏皇后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奖励与拉拢暖淑人罢了,所以直接问重点。
“正四品美人。”袁雪沛道,“好像皇后还想给她换个地方住,但现在还在正月里,可能暂时不动。”
“美人有资格住偏殿了。”简虚白是在宫闱里长大的,对于大睿后宫自然有所了解,闻言淡淡道,“但她之前只是从五品淑人,这可是连跳三级,皇外祖母竟允了?”
袁雪沛道:“皇后原本打算给她晋两级的,理由是崔侧妃怀的是双生子,只晋一级不够保险!结果崔贵妃闻讯,派心腹宫女到未央宫当众提醒皇后:暖淑人早先曾怀孕,虽然没能生下来,但按照宫里的规矩,三品以下妊娠与生产都可晋位,所以她这回可不能只升两级,应该是三级才对!”
这么一来,倒也难怪从五品的淑人变成正四品的美人了。
“贵妃到底是太子生母,才被皇舅母呛到,立马就呛了回去!”简虚白闻言皱了下眉,“只是她们就不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
--从四品才人与正四品美人,看似只一级之差,对于超品皇后与正一品的贵妃来说,似乎没什么差别。
但,知晓大睿宫规的人却明白,这一级之差意味着什么!
第187章 贵妃的反击
“宫里的规矩,正三品以上才算妃子,可居正殿、掌一宫、抚育皇嗣!”袁雪沛叹了口气,“那位曾经的飞暖公主如果只晋两级,如今是从四品才人的话,他日即使顺利诞下皇嗣,妊娠、生产这两次晋位,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嫔,恰好没资格抚养亲生骨肉!”
虽然说飞暖小产到现在还没满月,但她有帝宠在身,体质也比大睿这边的闺秀好得多,要没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怀上!
“且她现在住的兰秋宫没主位。”简虚白道,“所以将来她的孩子,皇舅母可以直接抱走抚养!”
如果兰秋宫有主位的话,主位对于自己宫里人的孩子,是有优先抚养权的。
譬如说魏王的生母就是明光宫偏殿的一名宫嫔,他落地之后,生母还没看上一眼,就按着规矩被直接抱到蒋贤妃跟前。
但没有主位的宫里,宫嫔生下子嗣的话,就会由皇后决定抚养人了--皇后当然也可以自己养!
苏皇后显然是打着挟子令母的主意,所以场面上给飞暖连升两级,看似厚道,实际上却算好了她生下孩子也无法自己抚养,恰好可以抱到膝下作为人质;
谁想崔贵妃看出皇后心思,关键时刻拿了飞暖曾经小产的事情说嘴,逼着皇后给她又升了一级!
这样飞暖现在是正四品美人了,一旦怀孕,便可晋从三品的嫔;生下来,那恰好是正三品婕妤!
到时候皇后无法抱走她的孩子抚养,没有人质在手,她又有盛宠在身,凭什么再对皇后忠心耿耿?
只是崔贵妃这么做虽然摆了皇后一道,但飞暖若成了气候,且生下男嗣,太子还不是首当其冲?
“贵妃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皇后添堵。”袁雪沛皱眉道,“太后与两位长公主,都是很忌讳前朝之事重演的,飞暖公主之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淑人,这三位还能容忍,如今不但插手争储之事,还有晋为婕妤、独掌一宫的可能,太后与两位长公主,怎能留她?”
“但皇舅母与贵妃一致点头,也拗不过皇外祖母!”简虚白脸色凝重道,“何况皇舅母为防他日养虎为患,也巴不得这事被皇外祖母拦下来--恐怕是皇舅点了头!否则这三级什么也不可能升得成!”
--飞暖公主之前怀孕没晋位,就是皇太后的意思!
所以太后怎么可能同意给她连晋三级呢?
“这一年来也没见陛下对她多上心,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无闻了!”袁雪沛捏了捏眉心,喃喃道,“如今怎么说出头就出头了?”
不过转念一想飞暖公主的惊世美貌,不禁苦笑了下,“这下子可是麻烦了!简在帝心的主儿,哪怕只是个宫嫔,咱们也不好动--至少不能明着动!还得防着那边玩苦肉计栽赃!”
说到这里袁雪沛脸色忽变,看了看门窗,又压低了嗓子,才道,“咱们在乌桓时,乌桓国主曾有意将飞暖公主许配给你--这件事情,贵妃母子知道么?”
简虚白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下才道:“这只是私事,又涉及到女子名节,所以我没告诉他们。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为了扳倒飞暖公主大肆宣扬。毕竟划不划得来且不说,单说这事当时是乌桓国主提出来的,飞暖公主一句‘父母之命,自己从无此意’,皇舅难道还能怀疑她什么吗?”
这个道理袁雪沛也知道,他这会提醒好友,却是:“当初那件婚事,其实是飞暖公主自己瞧中你,私下说动乌桓国主亲自出面做媒--但你对她无意,所以坚辞不受,当时颇纠缠了些日子才不了了之!不过那会飞暖公主尚且是乌桓的金枝玉叶,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依然可以不失赤子心性;但现在…”
现在的飞暖公主国破家亡,举目无亲,还身处后宫倾轧--谁知道会不会对简虚白因爱生恨?
“本来宋夫人这回的事情,便让贵妃母子存了芥蒂,若再添这么一件,恐怕你与太子之间即使是表兄弟,也要落下罅隙了!”袁雪沛郑重道,“不是我猜忌太子心胸,但你虽然自幼养在宫闱,常与他相见,到底隔了六年没照面不说,这位储君不同于陛下,他向来都是顺风顺水惯了的!”
太子自幼为储,一直都生活在显嘉帝的羽翼下,忽然遇到重大挫折,心态上自然难以迅速调整。
偏偏宋宜笑的将计就计,让蛰伏的乌桓公主寻到了机会;若再加个简虚白拒婚,导致飞暖得势之后迁怒整个太子派系--太子有很大可能,把自己的困境,全部归咎于简虚白夫妇!
“到那时候,即使他碍着晋国长公主,还有皇太后,隐忍不发,但这两位,容我说句不敬的话:到底都有些年岁了!”
袁雪沛叹道,“不是我说宋夫人,她再感念那丫鬟的忠心,此举却委实过于孟浪了!当然这事也怪我,当年我要不趟那混水,她那丫鬟也未必出事!”
说到这里,见简虚白瞥了自己一眼,他心念一转,忙道,“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咱们还是商量下怎么善后吧--依我之见,这暖美人,必须尽早铲除!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太子与你离心!”
“皇舅显然已经对她上了心,这会贸然动她,只会给太子惹麻烦!”简虚白沉默了会,却摇头道,“再说宫里有皇外祖母看着,她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
又说,“娘让我替太子把金素客跟金家解决了,我今儿去拜访了金素客,他倒是干脆,看了我拿给他的凭据,直接点了头!但也提出了几个要求,我在想要怎么个答应法?请你过来,就是商议这个。”
…暮色降临时,袁雪沛才回到博陵侯府。
二门处,已经等候良久的袁雪萼,看到袁展推着兄长进来,眼睛一亮,忙快步迎上去:“哥,你可回来了!”
走到轮椅边,立刻将手里的暖炉塞了过去,又替袁雪沛掖了把盖在膝上的毯子,看见毯子上落了几片雪花,她忍不住抱怨道,“简公爷也真是的!什么急事非要哥哥去燕国公府商议?不能他来咱们家吗?这大冬天的叫你跑来跑去!”
袁雪沛含笑看着妹妹围着自己忙碌,温和道:“他这会心里不定,却又不敢发火,只好选自己熟悉的地方说话,免得按捺不住脾气!”
说到这里也不禁叹息,“飞暖公主何等绝色,当年主动以身相许都没能打动阿虚,不想这宋夫人居然能叫阿虚重视至此!雪萼,你将来出阁之后,多学学她!”
“善窈现在怎么样?”袁雪萼一听这话,关切的问,“她还好吧?长公主与简公爷…可曾为难她?”
袁雪沛闻言,皱了下眉,有些不满道:“我道你等在这里是不放心我,合着是不放心你那闺中好友?”
“哎呀!哥哥,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了!”袁雪萼见状,忙抱住他手臂撒娇道,“这不是看你好好的,这颗心啊放下去了,才有功夫关心善窈吗?”
“你放心吧,长公主昨晚都把她带去长公主府了,今早却让她好好的回到自己府里,这哪是要惩罚她的样子?”袁雪沛闻言,目光闪了闪,轻笑道,“至于阿虚,我方才不是说了?阿虚这会气得跟什么似的,却怕朝她发火之后留下芥蒂,硬压着给她好言好语呢!”
袁雪萼这才松了口气,又担心的问:“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虽然说罪魁祸首是崔见怜,但事情闹大了,皇室会不会迁怒善窈?”
“这事不好说,不过你也知道,晋国长公主在皇室中颇有地位,何况眼下太子也得罪不起这个姑姑。”袁雪沛道,“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一转话锋,“祖母这几日可有动静?”
“前天二婶又来了,跟祖母关在屋子里嘀咕了好一会,天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袁雪萼没有怀疑,立刻被引开了注意。
说话间兄妹两个已经进了屋,袁雪沛耐心听妹妹说了些祖母涂老夫人与婶母梁氏的异动,勉励几句,便借口天色已晚,打发她回自己绣楼去安置。
等妹妹走后,他眼中的暖意,转瞬不见,沉默会,才对侍立在旁的袁展道:“你问问咱们家没成亲的侍卫,年轻、容貌过得去,上面没双亲的那种,谁肯为我做件事,必有重赏!”
袁展忙问:“侯爷要他们做什么事?”
“娶宋氏那个残废的丫鬟!”袁雪沛眼中闪过一抹冷然,“当年那丫鬟的残废,我也有份!宋氏这回的设计里没有我,未必是念在雪萼跟阿虚的面子上不计较了,恐怕是一开始就打着让晋国长公主与阿虚给她善后的主意,这才故意绕过了我!”
“只是你想七年前她才几岁?这么擅长隐忍的人,偏还深得阿虚宠爱!”
“我若对她下手,基本瞒不过阿虚,到时候岂不坏了我们多年的交情?但方才挑唆阿虚厌弃她也不顺利--总不可能往后一直小心翼翼防着她吧?”
袁雪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除了低头认错,做出补偿还能怎么办?宋氏现在贵为一品诰命,有她这个后台,那丫鬟吃穿不愁,想来如今缺的,也就是个好归宿了!”
“简公爷也太叫人心寒了!”看到轮椅上的主子神情憔悴的模样,袁展不由忿然道,“他跟您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别的不说,单说您这双腿,要不是为了他,怎么可能出事?那宋氏去年九月才嫁到燕国公府,这会为了她一个残废的丫鬟大动干戈,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连长公主殿下都焦头烂额--他不赶紧处置掉这么会惹事生非的妇人也还罢了,竟然还默许那妇人威胁您!”
“当年要不是想方设法跟他‘谈得来’,你当我们兄妹还能活到现在?”袁雪沛闻言,却露出一抹嘲色,道,“说什么我跟他多少年交情,其实是我怕步上父母后尘,抓住机会哄了他跟我经常来往,借他之势,才保下性命跟这个爵位罢了!”
至于他的残废,“这事与其说是受他牵累,倒不如说…”
顿了顿之后,他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道,“夫妻之情原就不亚于朋友之义,何况他跟那宋氏还算在新婚燕尔之中,这会怎么可能狠得下心?”
何况,“让个侍卫受点委屈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作对?”
至于受委屈的侍卫,以他的身份,要补偿到对方心甘情愿,不过是小事。
袁雪沛决定了放下身段,命袁展立刻去办后,朝后靠了靠,合眼养神之余,暗忖:“这宋氏如此隐忍又如此记仇,疑心肯定也不小!她跟阿虚朝夕相处,笃定阿虚肯护着她倒也罢了--韦梦盈的亲生女儿怎么肯能够可能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问题是,“她这么罔顾阿虚前途,竟不怕长公主或太后娘娘么?!”
他可不相信,跟婆婆统共没照过几面、跟太后见面次数更是凤毛麟角的宋宜笑,会拿自己的性命,赌这两位的慈爱与偏心!
“肯定有后手!”
但城府如袁雪沛,这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到底是什么后手,让她笃定自己会没事?”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掠过他脑海,“难不成,她有孕在身?!”
第188章 她们对你是真心,那我呢?
…元宵宫宴前两天,宋宜笑才跟丈夫圆房,这会自不可能挟子自重。
不过慢说她不知道袁雪沛现在正在揣测她的后手,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去给他解惑的!
这些年来她跟袁雪萼虽然处出了真感情,但这份感情还没深厚到了让她忘记芝琴的遭遇的地步--此刻宋宜笑正在大发雷霆:“尤庆春母子都被带走也还罢了,连赵妈妈都被带走了?!你们都是死人?我晌午前就起来了,到现在才告诉我?!”
由不得她不恼!
她之前对尤庆春按兵不动,自然是为了麻痹崔见怜;如今整个计划都对婆婆坦白了,怎么可能不找这奶姐来好好谈谈?
只是宋宜笑可以不在乎这奶姐,却不能不在乎乳母赵妈妈--所以她起来后一直在想怎么个谈法?
中间蒋慕葶来了次,简虚白又回来次,接二连三的打扰让她根本没功夫思索。
好容易简虚白去前面找袁雪沛了,他之前说的其他话也还罢了,提到苏少歌,却怎么能不叫宋宜笑觉得事情严重?
待她收拾心情,派人去前面问过简虚白要很晚才回后院,她可算能腾出功夫做好准备,才命锦熏去请赵妈妈母女,结果这丫鬟到现在才吞吞吐吐的告诉她:“昨儿个半夜里,宫里就来人,把赵妈妈母女,连同尤庆春的儿子,统统带走了!”
原本宋宜笑还以为乳母没到自己跟前,是因为心中惭愧,这会简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后院到底是我当家还是你当家?!什么都能瞒着我,以后你来做燕国夫人好不好?!”
“夫人要怎么罚奴婢都成!”谁知锦熏闻言,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张臂就抱住她腿,哭着道,“奴婢只求夫人不要为了救赵妈妈,再次冒险!”
“混账!我做事,轮得着你来教?!”宋宜笑怒极反笑,俯身托起她下颔,凝视着她泪眼朦胧的双眸,寒声道,“看来我之前确实太惯着你了!惯得你越发没了分寸,之前几次三番瞒着我做手脚,我只道你心性跳脱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谁想如今越发蹬鼻子上脸,真当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锦熏虽然因为冒失,经常被她呵斥,但这么重的话还是头次听到,又委屈又害怕,却依然执着的不肯松手,呜咽道:“只要夫人不趟这混水,奴婢甘愿以死谢罪!”
“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宋宜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抬手就给了她两个耳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身边人动手--锦熏挨完,强忍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宋宜笑按捺住心疼,怒喝:“放手不放手?!”
锦熏哽咽道:“不放!”
“啪!”
“奴婢不放,夫人,求求您了夫人!您不要去,您现在自己还没着落,如何能再为赵妈妈一个下人…”
“啪!”宋宜笑再次给了她一个耳光,看着锦熏红肿的双颊,也落下泪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这些年来要不是有这个乳母,我早就…早就…你居然说她只是个下人!?你可知道在我心目中,她比我亲娘也差不了多少?!”
话音未落,锦熏还没回答,宋宜笑却像失却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下来,把脸埋入双膝,抱头大哭,“这是作了什么孽?我明明想让她们都好好的,我明明想报答她们的,现在一个残废,一个被押进宫!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贵妃面前死不承认提前看出翟衣被做了手脚,岂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将计就计的打算?更是为了保全尤庆春!
这个奶姐再怎么恩将仇报,冲着赵妈妈,宋宜笑也不可能对她以牙还牙!
只是宋宜笑万没料到,尤庆春被拿走也还罢了,连赵妈妈都不曾幸免于难!
算一算时间,这三人被带进宫已经快一天一夜了!
宋宜笑不敢想象乳母这段时间都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更不敢猜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饶她向来有城府,此刻也不禁方寸大乱:“难不成我的命就那么不好,非得身边人都没个好下场,才能换我富贵无忧?!”
锦熏被她哭得愣住。
半晌后,她试探着松开手,见主人没有拔腿就跑的意思,暗松口气之后,却越发忐忑--好在巧沁就在外间预备接应,听到哭声一直在探头探脑,见状,锦熏给她打了几个手势,前者微微颔首,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
宋宜笑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一时间哭得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才抬手接过手畔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后,方看清跟前一直在给她拧帕子、抚背的不是锦熏,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简虚白。
“你怎么来了?”她这会心里正乱,看到丈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哑着嗓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