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个人吗!”顾老爷一想,可不就是这样!昨天他也这么觉得,姜焕璋答应的太爽利了,姜家也太阔气了,这好事儿也太好了,果然,这哪是好事儿?这是把他们爷俩骗走的手段!
“走!找他去!姜焕璋你这个王八羔子!敢拿假银票子骗大爷我!老子跟你没完!你拐骗了我妹妹!咱们没完!老子非砸了你姜家不可!”顾大爷一只手抓着匣子,把长衫一角撩起掖进腰带,挽了袖子,一路嚎叫着往绥宁伯府冲。引得满街的闲人呼啦啦跟在后面看热闹。
赶上这种事,顾大爷竟然还有几分脑子,先冲回自己家里,嗷一声叫上家里所有的男仆女仆,拎上趁手的棍棒锅铲,自己则找了根防贼的水火棍,带着家里这二十多人,嗷嗷叫着,直奔绥宁伯府,讨要姜家欠他的十万银子。
钱管事跟着小厮,见着万嬷嬷,就跟着万嬷嬷,浑身拿捏,目不斜视的进了清晖院。
进了清晖院,也没进屋,就在上房门口,水莲已经抱了只匣子等着了,见两人进来,就在鹅颈椅上,将匣子打开,万嬷嬷拿出银票子,和钱管事一张一张点清楚,合上匣子,将匣子交给钱管事,钱管事抱着,两人并肩出了清晖院。
第五十四章 一个局2
走没多远,万嬷嬷先叹了口气,“唉,钱管事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钱管事见万嬷嬷神情严肃,心里一凛,急忙示意,“嬷嬷有事只管说。”
“我们大奶奶病的重,这事钱管事肯定知道,昨天孙太医说了,大奶奶这病,最快最快,也得静养到年底才能好,可如今……钱管事也看到了,收美人纳姨娘就不说了,大奶奶是个大度人,可这嫁妆库房的事,私奔的事,拐带讹诈的事,大奶奶能不往心里去?就是神仙,也得动一动无名火,哪有个静字?不能静养,到年底……唉!”
万嬷嬷用帕子按住眼角,说到这儿,她是真伤心了,“大爷说啦,大奶奶拖着这病不肯好,可这府里不能没人主持中馈,既然大奶奶不能打理,那就只好烦劳顾姨娘了,往后,要请顾姨娘替大奶奶打理这绥宁伯府呢!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劝我们大奶奶,把这些银子交到钱管事您这里。”
钱管事听的愕然,“让顾姨娘?一个姨娘?那夫人呢?不是还有夫人?”
“大爷说了,夫人上了年纪,又常年三灾六病的,断没有让夫人替大奶奶操劳,替大奶奶打理家务、主持中馈的道理,这是大爷的原话。”万嬷嬷啐了一口。
“大爷真是昏了头了!”钱管事比万嬷嬷更恼火,跟着狠啐了一口。
“唉,就是这话。”万嬷嬷长叹了口气,“钱管事是个明白人,这府里,别人昏头都好办,可大爷昏了头,唉!”
万嬷嬷长吁短叹,这些话,都是她的真心话,越说她这心情越糟,“不怕您笑话,一提这个,我都想替我们大奶奶痛哭一场,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唉!不说了,咱说正事。”
万嬷嬷抹了抹眼泪,“就是因为钱管事是明白人,我才劝大奶奶,把剩下的这二十万银子交出去,放到钱管事这里,不瞒您说,这是我的小人之心,一个,省得以后顾姨娘跟大爷抱怨,说大奶奶在银钱上克扣她了,拿银子拿捏她了,她没把这个家管好,都是大奶奶在背后难为她了,为了点银子,大奶奶犯不着被人泼了这样的脏水。这都是我的小心之心。”
“不是嬷嬷小心之心,那就是个小人!狐狸精!一窝子小人,一窝子强盗土匪!”钱管事想着那座二百亩的小庄子,想着以后竟然要跟顾姨娘打交道,满腹愤懑加腻歪,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大爷真是鬼迷心窍了!
“唉!”万嬷嬷一脸烦恼,她是真烦恼。“钱管事,我多说一句,您别嫌我多嘴,这银子在您这里,往后不管谁支用,谁发的话,谁来拿的,用在了哪一处,谁经的手,可有单据,这些,每一件,每一两银子,您可都要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除了这些,还有外头的酒楼茶馆、妓坊红楼,还有撷秀坊这样的成衣坊、金银铺子,月底关帐,每一笔都是谁用的,谁画的押,件件都要明细清楚,那些画押签字儿的帐单子,一张都不能少,张张都要清楚。”
钱管事若有所悟,万嬷嬷看了他一眼,一脸坦诚,“我当您是自己人,这话也不瞒着您,我们太太不是好惹的,我们大奶奶也有几分本事,也不能算是很好惹。不过现在实在是病的厉害,有心无力,再操心,大奶奶这命就没了,大奶奶得静养,也不过年里年外,等大奶奶病好了,头一件事,必定就是查这二十万两银的去处。”
钱管事眉毛一下子飞起,赶紧又压下来,连连点头,“我懂了,嬷嬷只管放心,只管放心!”
万嬷嬷笑意融融看着他,稍稍靠近些,把声音压的略低些,“我再多说一句,这是咱们这些下人们说的话,我跟你说,我们太太也罢,大奶奶也好,头一条,知道好歹,第二条,待人最厚道不过,这件事,钱管事真要是尽了心,旁的我不敢多说,二百亩上好水田一个小庄子,我这会儿就能给钱管事打个包票。”
钱管事顿时眉开眼笑,高兴的脚步都飘了,“瞧嬷嬷这话说的……嬷嬷这是……嬷嬷真是好人!嬷嬷跟大奶奶禀一声,请大奶奶尽管放心,只要有我老钱在,只要我老钱有口气,这二十万银子,一厘一毫都让它清清爽爽!您跟大奶奶说,我老钱也是个长眼睛知道好歹的,往后,我跟您一样,眼里就一个主子,那就是咱们大奶奶!”
“钱管事既然这么说,那往后有什么事,我可就不客气了。”万嬷嬷答应的极是爽利,“钱管事以后有什么事,不管是府里还咱们自己家里的事,都别客气,只管找我。”
“成!”钱管事喜不自胜。别人怎么打算他不管,他也管不着,在他看来,这绥宁伯府上上下下,也就大奶奶,真正是个当主子的样儿!
一个婆子拎着热水壶,迎着两人过来,看着万嬷嬷眨了眨眼,手指从裙边伸出,冲万嬷嬷比划了几下。
万嬷嬷一边和钱管事有说有笑,不动声色的扫着婆子那双手,心里微微一宽。
两人说着话,走的就慢,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离李桐嫁妆库房不远的水云间,这里,是钱管事从帐房到清晖院的必经之处,这会儿的水云间,正热闹的不堪。
陈太太抱着小儿子,后面跟着从二娘子到七娘子一串儿女儿,站在水云间前的空地上,陈太太对着站在台阶上的顾姨娘,正在说着什么,顾姨娘一张脸雪白,盯着围着陈太太和她后面的一串小娘子指指点点的婆子丫头们。
顾二娘子和顾三娘子正叉着腰,和几个婆子吵的脸红脖子粗。
“唉!看看,这叫什么事儿!”钱管事看看顾姨娘,再看看那一串儿要饭花子一样的顾家母女,摇头不已。
大爷真真是中了邪了!
“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待客?”万嬷嬷看起来惊慌而恼怒,“前儿个吴嬷嬷砸了嫁妆库房门,把门栓门柱都给砸断了,那扇门看着好好儿的,其实一推就倒,风大点都能吹倒!这事吴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怎么选在这里宴客?”
第五十五章 闹大了
钱管事一听,吓了一跳,“唉哟,这可不得了!嬷嬷到咱们府上时候短,您不知道,咱们这府上……乱的不成样子,这府里,就没有一个手脚干净的!一会儿酒多了,万一……您得赶紧找人看着……”
话没落音,就听到二门外一阵刺耳喧嚣,“给我打!给爷打进去!王八东西!我看谁敢拦着爷!爷打死你个贱奴!打死你这个贱奴……”
“都给老子滚开!滚!叫姜焕璋出来!姓姜的!你给老子出来!你敢不敢给老子出来!”
是顾大爷和顾老爷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万嬷嬷和钱管事同时瞪大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钱管事是真懵了,万嬷嬷是心知肚明,慢慢松着那口气,急惊都浮在脸上。
这个点儿,总算掐的正正好,多少年没张罗过这样的事儿了,实在是手生的厉害。
“这是谁?听着象是……顾家大爷?”
“可不是他!这声音我认得!化成灰我都认得!”钱管事声音都变了,“怎么又来了?这是要干什么?”
“唉哟!这可怎么办?肯定没好事!大爷又不在府里……”万嬷嬷看起来又急又慌,原地团团转,“唉哟喂!这是想干什么?里面来了一群,外面又闹来一群!我得赶紧去跟我们姑娘说一声!唉哟不得了!”
万嬷嬷看起来慌乱极了,跑了两步,一扭头又回来,指着库房,“钱管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库房,无论如何,得烦您过去看着点儿,您刚才说的……别人我不放心!姑娘的嫁妆,珠玉翡翠,全在里面呢!到处都是,您快去!快去!”
“好好好!放心!放心……”
钱管事连声答应,抱着匣子一边回头看,一边直奔嫁妆库房,在他身后,二门里,顾大爷一马当先,抡着根水火棍,嗷嗷叫着,已经杀进来了。
绥宁伯府门房内的下人们正沉浸在无边的愤怒中,他们的养老钱被大爷拿去买了顾姨娘!眼看着顾大爷和顾老爷再次打上门来,这些愤怒的下人,想着大爷正好没在家,大奶奶病着,不约而同,一个个袖起手,幸灾乐祸的准备看一场热闹笑话,就算出出气了。
顾大爷和顾老爷没有任何阻碍,一口气从大门打进二门,这下子,从顾老爷到拎着只板凳跟在后面充数的瘸腿杂役,个个斗志昂扬信心爆棚,那股子硬生生比刚到府门口时往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顾大爷拎着根水火棍,冲在最前,可他这个领头的根本就没什么方向,首先没想到能一头冲进来,还这么顺当,现在冲进来了,脑子里太激动太热,顾不得多想,只看着哪儿热闹、哪儿人多,就往哪儿冲。
顾姨娘站在台阶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抡着水火棍打进来的大哥和阿爹,头一个反应,就是大哥和阿爹是来捉她回去的,吓的转身就要逃,却被青书一把揪住,“顾妹妹往哪儿去?你娘来了,你妹妹来,你爹和你哥子也来了,你往哪儿跑?你倒是说说看,你爹和你哥拿了大奶奶十万银子,拿的顺手了是吧,趁着大爷不在,又闹上门了,这回你们爷仨想讹多少银子?想走?你往哪儿去?你哥你爹来了,你不迎上去合着伙儿抢劫你往哪儿跑?”
“你胡说!胡说八道!”顾姨娘厉声呵斥,“我顾家虽穷,却不是贪财之辈,你胡说!”
周围一片拍手哄笑。
“唉哟哟!可不是,真不是贪财之辈!”
“可真是不贪财,一张口就是十万两!就是阿萝小姐,只怕也卖不出十万两的身价!这可真是不贪财!”
“那可不一样,人家阿萝小姐当婊子也当的要脸,咱们府上这个,不要脸,不要脸只要银子!还敢不要脸说不贪财!”
“唉哟娘唉!这话怎么说得出口?这脸……也是,不要脸的东西,什么话说不出来?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
原本已经落了座的管事娘子们蜂涌上来,一边看顾家的热闹,一边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难听,姓顾的一家,一出手就把大家的养老钱一扫而光,这份愤怒在每个人心里都烧得正旺。
顾姨娘听的肝胆俱裂,难道表哥真给了大哥和阿爹十万银子?这不可能!大嫂怎么可能拿出十万银纳她?怎么可能拿银子给她们家?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李氏的奸计,一定是她使了奸计!
顾大爷和顾老爷带着人打进来,陈太太惊恐万状的看着儿子和丈夫。顾大爷和顾老爷的脸,被那十万两得而复失的银子烧的变了形,这会儿简直就是一对儿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凶神恶煞。
陈太太吓的尖叫连连,抱着小儿子就往顾姨娘身后躲,顾家一群小娘子比陈太太吓的更厉害,这个大哥和阿爹,平时看到她们,不是打就是骂,这会儿……怕是要吃了她们!一个个吓的比陈太太叫的凄厉百倍,也比陈太太跑的快多了,一群惊恐万状的小娘子,直奔顾姨娘就过去了。
五娘子跑的最快,一头扎到顾姨娘身边,入眼看到顾姨娘腰间系着的赤金桃花禁步,顺手揪下来塞进怀里。
二娘子只比顾姨娘小一岁,人高力气大,一头冲到顾姨娘身边,猛推了一把顾姨娘:“不要脸的东西,都是你害了我们!”一边推,一边顺手把顾姨娘头上那只赤金掩鬓扯了下来。
顾姨娘护着全身的首饰,急的连声尖叫,“滚开!都滚开!臭不要脸的!滚!滚!”
青书早就松开顾姨娘,往后躲在众管事娘子群里,笑的前仰后合、痛快淋漓。
“快去!守住库房!大奶奶的嫁妆全在库房里呢!还有银票子,快!”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就有几个粗使婆子也不知道是自己想起来,还是被人推了一把,昏头转向的往放着李桐嫁妆的库房跑。
这一嗓子,加上这一跑,正好给砸的兴致冲天的顾大爷和顾老爷指明了方向,顾大爷一声大吼,奔着钱管事守在身后的库房直冲过去。
第五十六章 金明池畔1
姜府的下人,各自怀着鬼胎,扯着嗓子叫的一个比一个响,看那样子一个比一个急,脚抬起落下的飞快,却都跑在了顾大爷后面,眼看着顾大爷一棍子砸倒了钱管事,先一脚蹦开钱管事,再一脚踹开了库房门。
库房门一开,姜府的下人们这下跑的是真快了,个个嗷嗷叫着,人人一马当先,硬生生将顾大爷挤的滴溜溜转了几个圈,从库房里又转到了库房门口,顾大爷撑着水火棍勉强站住,瞪眼看着这群婆子一个个满脸视死如归,冲进库房保卫大奶奶的嫁妆。
钱管事怀里抱着的匣子不知道被谁冲上去,一脚踩的粉碎,顿时,匣子里的银票子迎风飞起,刚刚被挤出库房的顾大爷一眼看到,兴奋的嗷了一声,扔了水火棍,恶虎扑食般扑上去抢银票子。
顾大爷扑银票子,还没挤进库房的仆妇下人比他快多了,也扑向银票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妖风,专冲着银票子吹,这一天,也是天公作美,一早上就起了风,这会儿风正经不小,一阵阵小妖风、小旋风卷起银票子,忽高忽低,旋的到处飞舞,水云间本来就临水,一阵接一阵的风吹着银票子,很快,水面上就落了一层银票子,银票子刚落到水面上,就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阵石头雨,砸的湖水跳起落下,砸的水面上的银票子几个旋转,就沉了底。
顾老爷到底年纪大了,没能突出重围扑上去,却被汹涌而来的下人们踩在了脚底下,开始还血红着双眼盯着银票子往前爬,到后来,就只剩下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了。
顾姨娘呆呆的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这份无法形容的混乱,血往上涌,只觉得眼前一阵接一阵发黑,这是李氏的奸计,这一定是李氏,是她!她要害死她,她要置她于死地!
姜焕璋纵马出了绥宁伯府,大乔和独山紧跟在后面,直奔金明池。
他们出来的早,街上还可以打马飞奔,一路上极快,到金明池时,整个金明池还空空落落,清幽非常。
姜焕璋下了马,舒服的伸展了几下胳膊,扭头扫了眼利落的收拾着马匹的大乔,和袖着手缩着头,紧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的独山,厌恶的皱了皱眉,斜睨着独山吩咐:“你去看马,大乔跟我来。”
“啊?”独山‘啊’了一声,迎着姜焕璋阴沉沉的目光,一声没敢多吭,从大乔手里接过缰绳,牵着马,垂头丧气往外面走。
大乔神色如常,理了理衣服,垂手站到姜焕璋侧后,低眉垂眼,目不斜视。
姜焕璋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大乔,还算有几分样子。
暮春的金明池暖风馥郁、风景如画,姜焕璋迎着朝阳,深吸了几口气,心情愉快极了。
昨天夜里顾氏的羞涩娇俏,如同这金明池的春光,美妙的无法形容。
姜焕璋张开双臂,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头一回,他感受到了这具年青的、鲜活无比的身体带来的快乐。
这些天,他太急躁了。
昨天夜里,怀里抱着顾氏,他没再做那个自从回来后夜夜都做的噩梦,闭上眼睛时,没再看到那无边无际、缓慢流淌的、粘稠的鲜血,那令人恐惧到极点的血腥味,那满院堆积的无头尸体,还有那些滚的到处都是的人头……
姜焕璋猛的睁开眼,踉跄两步,伸手扶住旁边的树,这一幕……永远都不会发生!永远!
大乔斜着突然脸色苍白的姜焕璋,一点上去扶的打算都没有,听清菊说,姑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当年姑娘在娘家时,身体多好,出去一玩一天,他都累的不行了,姑娘还活蹦乱跳的……
姑娘哪点对不起他?李家哪点对不起他?
姑娘真是瞎了眼!太太也糊涂!
大乔拧头看着水波粼粼的金明池,刚才,他要是再晕的厉害点,掉湖里多好……救还是要救的,等他喝饱了水再救……
“看着晋王的车。”姜焕璋很快缓过来,沉着脸吩咐了大乔一句,背着手,沿着金明池慢慢的走。
这一阵子,他太浮躁太急躁了!
现在还早,离先皇殡天还有四五年呢,皇上还有四年才能立太子,立太子隔了年才即位,先太子还没出生呢,不用急,一点都不用急,他有的是时间,这一回,每一步都要走好……
“大爷,那边,好象是晋王府的车。”大乔虽然心情不好,但当差还是要当好的,他目力好,金明池入口有辆车进来,远远的,他看着象是晋王府的徽记。
“过去看看。”姜焕璋顿时精神抖擞。
“是晋王府的车。”走了十来步,大乔就看清楚了。姜焕璋满意的‘嗯’了一声,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大乔,可是,文二爷到底在哪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惊才绝艳的文二爷。
还有宁海,姜焕璋想着昨天的顾家父子,若是宁海在,这些琐事哪用得着自己费心?可是,宁海又在哪里?
不要急,不要急,姜焕璋急忙压下又要从心底涌出来的焦躁,不要急,不过晚一晚,该来的都会来的。
“是……姜昭华。”晋王指着姜焕璋,一眼认出了他,亲热的叫着他的字,笑起来,“昭华风仪出众,让人一眼难忘。”
“王爷过奖。”姜焕璋长揖到底。
“你也来看演武?”
“是。”姜焕璋紧跟在晋王身边,“听说,今天虎威营要和天武营一较长短,今年金明池这场演武必定精彩非常,错过可惜。”
虎威营由皇四子燕王统领,天武营则由皇长子秦王统领,燕王和秦王这对同胞兄弟都对皇位虎视耽耽,这份你争我斗撕破脸面摆到明面上,就是从今天的金明池演武开始的。
从前他没过来看这场演武,秦王和燕王这一对一母同胞刀剑相对,以及挑到明面上,是从今天的演武开始,是文二爷投靠他那天,说给他听的,那时候,他后知后觉……
这一回,他必须尽快得到晋王的信任,他必须尽快展示他无数的过人之处。
第五十七章 金明池畔2
果然,晋王脚步猛的一顿,侧头斜着姜焕璋,抬手示意众仆从,众仆从停步,看着两人走出上百步,才缀在后面慢慢跟着。
“演武,不就是要一较长短,怎么就今年精彩了?”晋王脸上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姜焕璋。
“皇上之重情,天下少有,秦王文韬武略,燕王天纵之才,不分伯仲,又都是周贵妃所出,这份演武,自然不是往年可比。”姜焕璋瞄着晋王的神情,几句话支离破碎,却含意深远。
周贵妃是皇上生母周太后嫡亲的侄女儿,自小和皇上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当时,先皇是一心要玉成这一对儿的,可周太后和皇上牙关紧咬,说什么也不肯,挑了先季老丞相的嫡长女为正妃,周贵妃进府做了侧妃。
这里头有讲究。太祖开国时定下过一条铁律,同姓同族,不得连续两代为后,周太后由皇后而太后,周贵妃要是明媒正娶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那就是说,皇上就再也不用想着那把椅子了,所以,周太后和皇上当年无论如何不肯点头,事实证明,周太后和皇上当年的坚持非常正确。
皇上是长情之人,几十年来,眼里心里只有周贵妃,皇上刚即位时,就想立周贵妃生的皇长子为太子,可满朝文武人人反对,本朝规矩,先嫡后长,皇上那时候才二十来岁,二十来岁就断言没有嫡子,那是笑话儿。
立太子这事,就这么拖下来了,一直拖到现在,拖出个纷杂局势。
现在,皇上一共五位皇子,皇长子秦王和皇四子燕王都是周贵妃所生,皇二子没成年就夭亡了,皇三子,也就是晋王,生母杨嫔出身卑微。
还有位皇五子,今年只有七岁,是宁皇后所生嫡子。
宁皇后嫁进宫的时候,就是病骨支离抬进去的,勉强成了礼,没等圆房,就晕迷不醒,一直调养了两三个月,才勉强圆房成了礼,没想到这一次圆房,宁皇后竟怀上了皇五子。
周贵妃性子娇纵,极其妒嫉,平时连皇上多看别的后妃一眼都容不下。对于后位,就算没法可想,周贵妃还是耿耿于怀,只要沾个后字的,都能让她大发脾气,前面的季皇后,现在的宁皇后,更是她的肉中刺。
季皇后那根刺刚刚拨出,又扎进来个宁皇后,这已经让周贵妃愤怒不已,偏偏这位宁皇后一次圆房就怀上了,周贵妃嫉火怒火一起烧,听到信儿就带人往宁皇后宫里冲,要给那个贱人点颜色瞧瞧。
谁知道一头冲进宁皇后宫里时,里面已经挤进了大半个太医院,根本没地方让她施展。
宁皇后身体太弱,却怀了胎,这已经不是保胎的问题了,而是怎么保命、保不保得住命的事儿了。
眼瞅着宁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口气上不来了,周贵妃的暴怒只好自己想办法。
从这天起,宁皇后怀胎这事,就闹了个人仰马翻。
大半个太医院搬到了宁皇后宫里不说,回回朝议,必定提到宁皇后怀胎保胎这事,宁皇后怀孕没几天,当时已经病骨支离的季老丞相上了道明折,说大相国寺的青空大和尚说了,宁皇后八字弱,挡不住皇宫里的威武煞气,请皇上从今天起,夜夜宿在宁皇后宫里,以真龙之威,替宁皇后母子守护。
这折子让周贵妃气了个七窍生烟,几乎把宫里的东西都砸光了。
皇上则是左右为难。季老丞相这折子是明发天下的,他不去,那不是明摆着不顾宁皇后和她腹中孩子生死?这可没法跟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交待,去吧,又实在心疼周贵妃。
也是巧了,就在皇上左右为难焦头烂额时,北边来了紧急军报,蛮人大举犯边,边关危急,皇上一把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怒不可遏,大发脾气,一定要御驾亲征不可。
御驾亲征当然不可能,皇上大闹一场,退而求其次,无论如何要住进城外离宫,‘以身受亲征之辛苦’。
就这样,皇上带着周贵妃跑到离宫御驾亲征了大半年,算是把让他天天住进宁皇后宫里守护这事,糊弄过去了。
定北侯宁侯爷击退蛮人的捷报报进京城时,宁皇后生下了皇五子。
可皇五子一生下来就不会哭,好不容易扎出了声,又不会吃奶,好不容易吃了几口奶,又夜夜啼哭,哭的一口气不接一口气,宁皇后宫里,由一个病人,变成了两个病人,整个太医院就两件事,宁皇后的病,和小皇子的病。
周贵妃和皇上在城外离宫享受了大半年二人世界,再回到宫里,本来心情就不爽,再不停的听到宁皇后的病,小皇子的病,周贵妃气儿不打一处来,周贵妃心情不好,皇上日子过的就不安生,等到吕相上了那道皇五子大约是天生命弱,不如搬到城外离宫暂住,看看是不是能好些的折子时,皇上立刻就准了,这真是求之不得。
宁皇后带着皇五子搬到了城外重云离宫,到今年,皇五子七岁了,还是极其病弱,据说远远听到一声炮竹,就能惊的大病一场。
从搬到城外,宁皇后和皇五子就再也没出现在朝臣和天下人面前过,京城的闲人早就不记得还有位皇后,可朝臣们心里,却若有若无的想着那位据说极其病弱的皇五子,那位,可是皇上唯一的嫡子。
至于差一点立了太子的皇长子,以太子自居了十来年,到皇四子长到八九岁时,危机来了,皇上最疼爱的皇子,由他,换成了皇四子。
皇上也是真犹豫了,是立大儿子呢,还是立四儿子呢,都是那么可爱……
至于周贵妃,她全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至于立老大还是老四,以至于立不立太子,她都没放在心上过,反正皇上答应过她,做不了皇后已经亏欠她了,太后是必定要让她做的,至于哪个儿子即位,她无所谓,反正都是她的儿子。
皇上觉得两个都挺好,周贵妃觉得哪个都行,可皇长子秦王,和皇四子燕王,就没法这么想了。
从去年皇四子封了燕王,开府建衙,两人的竞争,就越来越白热化,离撕破脸,就差一层薄薄的轻纱了。
第五十八章 杨舅爷其人
当年,谁都没想到晋王能够即位。
当初文二爷和他细细分析过局势和晋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