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身子又一紧,霍究将她转过来,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炽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她心下狂跳,闭上眼阻止这一刻的眩晕。
尽管气息灼热,他的吻却温柔得像羽毛。
不是*的人,但第一次有这样亲昵的触碰。
曾经她以为自己有过那些耻辱的记忆之后,她会十分抵触这样的行为,但竟然不。她的确是很紧张,但一点也不反感他的靠近。
“霍哥哥,我还有话跟你说……”
她在他齿间低喃。他这是不气她了,她知道,可是她还是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她要告诉他她是多么地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有想要伤他的心。她珍惜他,就像珍惜她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一样。
“什么都不用说了。”霍究亲吻她的额头,“你已经用你的行动,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我霍究想让你成为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你愿意吗?”
沈嫣眼泪像甩出来的珠子,忽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重重点头:“我愿意。”她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脸膛:“霍哥哥,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纵然她两辈子里都承受过创伤,也同样不曾得到完整的父母之爱,可是当她有了整颗心都给予了她的他,那么从此以后,她所有的痛苦都成过去了,这个世上将再也不会有令她感到绝望和遗憾的事情,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目标而为之奋斗。
“我也不会,你永远可以放心。”
霍究下巴抵在她头顶,双手紧紧抱着她,像起誓一般郑重。
沈羲和萧淮逛完相国寺,又去翠湖听了戏,回到宫里已经是戌时。一看乾清宫里还亮着灯,两个人又折了过去。
一进门就见皇帝和贺兰霍究正在说着什么,气氛十分和乐,霍究一脸春风得意,不光是贺兰在笑,就连素日不怎么表露情绪的皇帝脸上也有喜色。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萧淮拉着沈羲坐下来。
沈羲跟皇帝行礼,皇帝摆摆手,等他们坐下,便说道:“霍究看上了嫣姐儿,想跟沈家求亲,你怎么看?”
沈羲笑着看向霍究,霍究清着嗓子,挑眉回看过来。
“我不同意。”
“什么?!”霍究有点傻眼,接着就有点急。“这是为什么!”
他觉得最不可能反对的就是她呀!
沈羲气定神闲:“因为你当初叫我弟妹呀!”
霍究愕然。
上次他们大婚翌日,赶去大理寺察看周黔被劫狱的现场时,确实嘴贱叫过她一声弟妹,可她居然给他记仇到现在?!
“二姐!”他脱口而出,“你不能这么做!”
她要真不答应,沈家八成不会点头啊!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她居然也要跑出来拦一脚?
这声二姐出来,贺兰与萧淮都噗嗤笑出来了。
沈羲也笑了,她看向微笑中的皇帝:“但凭皇上做主,臣妾没有意见。”
皇帝点点头,笑道:“你们的王府都还没建好,成亲早了也没地方住,回头贺兰寻沈家提提这事。
“若是没有意见,回头朕便传旨赐婚。”
霍究连忙跪下,端正行了大礼:“谢皇上隆恩!”
这里再说了会儿话,也就散了。
贺兰谆留下整理带回衙门的折子,沉吟着的皇帝望着他道:“都有主了,你呢?”
贺兰停下手来,微笑看着他:“臣愿意伴着皇上。”
皇帝轻笑,站起来,负手踱到宫灯下,说道:“你哪里是为了伴朕,不过是你自己甘愿如此。”
贺兰谆也垂眸笑了下。“原先臣也觉得辛苦,但如今却越发放得开了。
“之于臣,生存的意义并非仅仅是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作为赫连族的后裔,我更大的使命是维护天下团结。
“所以臣现如今并不失落,反而觉得浑身充满了斗志。臣觉得,余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皇帝在灯下回首,俊挺五官被光辉映得柔和,“明年春闱,提拔几个乌马族的举人上来。
“然后等忙完这段,钦命你为钦差,去工部抽人,将沧州卫家宅子全部复原。”
贺兰谆领旨,又道:“那元旦追封的事——”
登基至今还未对卫夫人有任何册封,萧淮虽然没说,但沈羲私下已经问过他很多次,乾清宫这边的答复是明年元旦会有定论。
而如今才八月,离元旦还有五个月之久,按理说以皇帝对卫夫人的深情,很应该登基之日立时追封才是。
可他不但未曾提及,且还拖了这么久,便就连他也有些看不透起来。
“这两件事不相干。”说到这里,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幽幽道:“世上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她根本不稀罕。”
“……”
贺兰谆抬头。
“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纳闷的当口皇帝又恢复了神色,声音清越与他道。
贺兰便告退。
站在殿外沉吟一阵,回头看了眼殿内,这才又慢慢踱出宫去。
霍究与沈嫣的婚事提上日程。
贺兰谆忙完手头事,便特地抽空去了沈家拜访。
沈崇光听说霍究看上了沈嫣是相当之震惊的!
原本他还以为沈嫣放弃了梅家这么好的人家将来一定会后悔。
同时就算是能够嫁得好人家,对方也一定是冲着沈家家世地位而来,并不是她所追求的真心待她!
可上门来提亲的是霍究——他还能说什么?
人家的身份地位,还用得着图谋沈家?
他那样的人品相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与谁有过瓜葛,若不是看中了沈嫣本身,还能是看中了什么?
第535章 有胭脂吗?
不免脸热,碍着原先那些话在,也不好意思表态,便就引着他们去了见沈若浦。
沈若浦听完来意,胡须底下笑了笑,然后道:“极好。沈家愿与汝阳王缔结两姓之好。”
沈崇光看他神色淡然仿似胸有成竹,心里不觉讶异,正想问点什么,文氏却从旁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里只得按下。
等送走了贺兰谆,他便问文氏:“你刚才扯我做什么?”
文氏笑道:“老爷糊涂,连老太爷都瞧出来汝阳王对我们女儿早已动了心,你这当父亲的,怎么偏生就瞧不出来?”
沈崇光怔住。
文氏又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可是你想想,当日父亲做寿,是不是汝阳王与梅公子头次见面就起了争执?
“梅家那婚约,是不是汝阳王去寻的梅公子?”
沈崇光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霍究的确是早就有心了,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高兴。
生气的是沈嫣竟瞒得他这样死紧,之前还说不是为了别人而退婚。
高兴的是女儿居然还能碰上霍究这样的有心人,两人心心相印,自然又比硬凑作堆的要好。
宫里这边下旨就快了,六礼却不着急。
日子进了八月,就渐渐天凉,宫里四处飘来了桂花香。
萧淮向来勤政,皇帝又有心历练他,军务全交到他手上,进出宫廷身边总有无数将领跟随。
皇帝精力则放在政务改革上,偶尔碰上沈羲往乾清宫来,也会问问她一些张家主政时的理念。
沈羲自入宫后,除去学习打理天狼营军务,也入国史馆整理起了张家历代的国策与文献。
这一年余尽把精力放在大小争斗上,如今终于有时间把昔年所学付予政事,闲时作了两篇关于促进三族融合与提升官眷素养的文章。
皇帝将之匿名交了给内阁与翰林院,竟获一致称赞。后来见皇帝笑,才有机灵的猜出来是太子妃所作。
此事传出朝廷,又引出无数赞誉。
过了中秋,贺兰谆先把原先徐家宅子买了回来。
实则自他徐家后人的身份公开后,原主已自动另寻了宅子搬了出去,并且将房契地契自动奉上。
但堂堂靖南王又怎会白捡人家便宜?
自然是按了原价给予。
随后他便以钦差身份带着工部的人去了沧州。
萧淮也一道去了,住了两日方回来。
回来后就怏怏地腻着沈羲,折子也不看了,沈羲在宫里,他就跟着在宫里,沈羲出去见命妇,他就坐在屏风后打盹。
沈羲有空了,他就挨着她一声声地喊媳妇儿。
沈羲叹气,揉他的脸让他枕在腿上,问他小时候的往事。
她知道他想念母亲,卫夫人与卫家人的死终归是他心里的痛。
如今真相大白,皇帝昔年向卫家下手亦有他的难处,在那个手起刀落的年代,在十七八万生死与共的将士性命面前,容不得他半分犹豫,这本就是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较量。
当然,站在卫家立场,这仍然是一笔血债,皇帝身为卫家女婿,将妻族赶尽杀绝,无法不令卫夫人寒心。
皇帝纵无杀妻之心,可卫夫人的死,直接冠到他头上,也并不算错。
然而即便是如此,如今眼目下,萧淮也不可能去寻自己的父亲报这个仇,毕竟贺兰说的对,他们不光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更还对江山社稷负有使命和责任。
身为储君,他只能把自己的私仇放在国家安定与昌盛背后。
他压抑着的情感无法发泄,最终使他变得像个孩子般脆弱。这个时候沈羲就成了他的依靠,他的主心骨。
在他迅速又投入政务之后,沈羲的香也制了一批出来了。前去给皇帝请安的时候她也带了些过去。
皇帝在八角亭里独自执棋,金色琉璃瓦下,身着玄色金龙龙袍的他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沈羲在侧下首落座,将香呈了上去。
“多是提神醒脑的,也有放荷包的,因看皇上不拘用什么香料,便挑了龙涎与沉香二类。”
皇帝自盒子里取了一颗团香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闻,说道:“这沉水香可以多拿些来。”
沈羲笑道:“臣妾回头就去取来。”
皇帝点头,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你可会制胭脂?”
这可问到了沈羲的拿手处。
只不过她却不明白这宫里一无后二无妃的,他问这些做什么?
“会。”她老实地道。“臣妾春天的时候还制了好些盒。”
皇帝嗯了一声,而后便轻凝着眉头道:“挑两三盒的样子拿过来吧。”
沈羲更加惊奇,却不能露于表面。
她自制的手艺虽然极好,到底比她强的也还有,皇帝居然要拿她制的,也不知是为何?
不管怎么说,还是挑顶好的送了几盒过去了。
没两日皇帝微服去了东郊枫山赏菊,竟然还惦记着她这个儿媳妇,回来时给她带了两盆“绿云”,两盆“墨荷”,以及两盆“凤凰振羽”,刹时将她的宫殿妆点得姹紫嫣红。
沈羲很高兴,萧淮却觉得她为了几盆花高兴成这样有点傻。
天气渐凉。
到了九月,沈羲也准备起拾掇张家宅子来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日常维护,比起刚从韩顿手里接过来时要好很多了,至少花园里杂草除干净了,池塘里荷花也不再漫生到岸上。
如果主要是修葺屋顶墙面,门窗因为用料好,仍然十分牢固,涂上漆层便已很好。
原先的家具却是已全被韩家清走,需得凭记忆列单子,再行一件件地找回。
自然也有些找不回的,那么就得再做。
沈崇义帮着沈羲监工。
她也偶去巡视,工部动作快,年底前便能全部修好。
这日刚自张府回来,宫人们忽然就来传靖南候府的苏公子拜见太子妃。
沈羲停下舀燕窝的手,与正伏案理政的萧淮笑道:“昨儿晏绥才进宫来报过卫府的进展,不知道今儿又找我有什么事?”
晏绥的母亲姓苏,贺兰给他改了名叫苏默,如今在靖南王府帮着他打理政务。
第536章 记得她吗?
沈羲到了前殿,苏默已经在门下站着了,少年在这几个月里又长高了些许,眉目之间除去惯有的温暖,又显出几分英朗气质来。
他微垂首望着地下的样子,看起来若有所思。
“是有什么急事吗?”沈羲坐下道。
他施了礼,说道:“没有急事,属下只是替王爷送折子进乾清宫,顺道过来拜见殿下。”
沈羲料想他另有事情,但仍然先问了句:“王爷那边又有什么折子呈给皇上?”
“是礼部关于请奏皇上册后的折子。”
苏默道,“衙门里有人在提议皇上充盈后宫,不过此事王爷皆已经挡了回去。这批折子不过是呈给皇上看看而已。”
皇帝后宫空虚,不,是空无一人,朝上臣子们好些都是原先李室留下的老臣,为讨新君欢心,自然不免会提到册后纳妃之事。
皇帝若应了,这马屁便拍了正着,若是没应,那提议也算是名正言顺,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用。
而贺兰谆都已经挡了,还呈给皇帝,想来不过是为给皇帝上上眼药罢了。
沈羲沉吟着,也不作评价,就问他:“王爷还说什么了么?”
苏默微顿了顿,就说道:“王爷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属下今早收到个消息。”
“什么消息?”
“殿下还记得韩凝吗?”
听到韩凝,沈羲倒是顿了顿。
不怪乎苏默这么问,虽然说起来韩凝事发至今不过半年工夫,可是自韩家倒台之后又发生了多少事。
自穆氏出京,她几乎是把韩家一众人忘到了脑后。
只记得当初李睿下旨斩杀了他们府上成年男子,又将女眷们发卖为奴或者去了乐坊。
韩家出事的时候韩凝身在外地,后来自然是被押送了回来,但回来后也没能逃脱打入牢狱的命运。
按惯例,犯事之家——如韩家这般,女眷将连同年幼男丁会在大理寺牢狱呆上一定时间。
最初两日,或许会有她们的亲友出赎金将之接出去,即便是以为奴的名义接走,事实上除去落个贱籍,还是不必担心吃穿度日。
这种结局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韩家是败在当时的皇帝与燕王父子手下,便是如安氏这般娘家也还惦记着她的人家有心想护,却也胳膊拧不过大腿,又哪里够胆跟他们作对?因此竟是无一人前来赎人。
而头两日无人来接,那么接下来就会开放给对这些犯官家眷感兴趣的城中富贵之家,他们可以携资前来挑选,挑中的买回去为奴或者作妾。
到最后仍是无人问津的,或者是上头有直接示下的,便就直接送入教坊司。
所谓送入教坊司,便是降为乐籍的官妓。
后来沈羲忙于追查毕尚云的事,竟是未曾关注这层。
“韩凝怎么样了?”她问道。
苏默抿了抿唇,说道:“韩家倒台后,韩凝在翠湖里跟史棣的事不知道怎么也在那时候悄悄传开了,牢狱里呆着的时候别说有人来赎,就连买她回去为奴作妾的都没有。
“后来就入了教坊司,她凭着自身技艺,倒是也闯出了一番名堂,现如今是教坊司下澹雅堂的头牌。”
教坊司下的澹雅堂,当然就是专供王公贵族们特享的官家妓院。
以韩凝的姿色才艺,要成为妓坊头牌可谓轻而易举。更别说她还顶着昔日大周第一贵女的称号。
但是想想她到底还是沦落成了娼妓,这落差还真是有些大。
“那她成了头牌又如何?”她问。
这头牌再红都好,终归于他们不相干了,即便是苏默知道,也应该早就已经知道,巴巴地提及她,定然有原因。
苏默沉了口气,便就解释道:“据妓坊里的老鸨说,这韩凝竟才去半个月就把原先几个头牌挤下来了。
“近日,五军都督府下两名千户慕名而去,却又因为她而起了争执,在妓坊里大打出手,此事传到了衙门里,负责中军都督府的定国公将他们二人给停了职。
“偏生这二人的夫人都来头不小,听说他们是为着妓坊里的韩凝丢了官职,昨日两位夫人便带着人去往澹雅堂将韩凝给打了。
“巧的是这韩凝又还颇得护国公次子诸萱的青睐,诸萱从前就十分爱慕韩凝,但韩家却还瞧不上诸家。
“如今诸萱得了机会,时常过去听她弹琴奏乐,据说还起过把她赎回府里的心思,只不过家里不准,也就只好在外多加关照。
“这里听说她被打,也没有管三七二十一,当下就着人去把这两位解职军官的家里也给闹了。
“这件事五军衙门已经收到状子,但他们不敢直接告诉太子殿下,来靖南王府求助,属下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他们先跟殿下说说。”
沈羲听完这段也是愣了,这韩凝入了娼馆竟然还这么会来事儿,这朝廷才安稳多久,她这里倒是又极尽办法来挑拨大殷将领与勋贵关系了。
当真以为凭她自个儿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教坊司又是干什么吃的?”她把茶盅放回几上。“这么不服管教,他们就听之任之?”
苏默忙说道:“因着护国公地位殊然,教坊司的人也不敢惹。
“据说规矩还是有的,但也挡不住韩凝手段厉害,教坊司过去的人竟也在她面前无甚脾气可言,更从她言语里挑不出什么错处。”
韩凝昔日到底是韩家深闺里养大的小姐,学识渊博,又擅揣人颜色,若是连个小小的教坊司都应付不了,也确实愧对当初对燕王府以及沈羲作下的那些卑鄙手段。
沈羲睨着她:“那你过来是让我处置韩凝,还是为着帮忙解决护国公次子与两名将军的纠纷?”
“是诸萱与将军的纠纷。”
苏默道:“韩凝不在话下,也根本无须惊动殿下。
“只是诸萱与千户们这笔恩怨,衙门里若是照章办事,极可能得罪护国公府。若是要通融,又恐太子殿下回头怪罪。
“所以定国公便就寻到了王府,想请殿下帮着拿个主意。”
如今五军总帅为萧淮,掌管中军都督府的是靳宵的父亲定国公。
第537章 稀罕的剑
而几位国公爷都是皇帝的亲信,这事儿要是大事化小,甚至是小事化无都没关系。
可关键是他们顶上还有个萧淮,以萧淮对韩凝的态度,这要是传到他耳里,回头他们不全都落个不是才怪!
可若是直接上报给他吧,护国公必定挨训,这样一来定国公铁定又落了不是。
定国公想来想去只能寻旁边人想办法,然而贺兰不在京师,霍究最近又掉进了蜜罐里,轻易见不着人,想着还是找沈羲合适,这便就求了苏默当说客。
沈羲听完简直无语。
一个个地跟得皇帝久了,都成了老狐狸呢。
她说道:“当报则报,当罚则罚,有什么好计量的?究竟是他们两府的和气要紧,还是军中规矩要紧?
“传我的令,自今日起,韩凝不得接待任何官吏,上至王公,下至衙役,若再有前去教坊司捧韩凝场的,教坊司从上至下一律获罪!
“再让人去传句话给她,既是入了娼门,就好生地干她的营生,再兴风作浪,萧家天下,多的是喜欢斩草除根的人!”
她虽然不确定韩凝是真想兴风作浪,还是出于她自身利益而挑拨起的纷争,但她再也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她而影响到大殷秩序。
要取她的命何其容易?
但她用不着拿性命相胁,也能让她老实下来。
“至于诸萱闹出来的这件事,”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既然定国公前来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从长远考虑,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禀明太子殿下。
“而且我相信皇上和殿下都不会希望在朝勋贵们会因私而忘公。”
靳家为首的这批勋贵将领都是多年来对萧家忠心耿耿的,他们绝不会想跟朝廷玩什么心眼。
但是越是太平天下越是应该谨慎,因为稍一失防,就容易留下漏洞助长歪风。
“属下知道了。”苏默颌首。
沈羲这里想了想,又问道:“韩敏呢?”
苏默微顿,说道:“听说也入了教坊司,但没去娼馆,只在坊里演习。初初在大理寺时曾经试图寻短见来着,但被人及时发现,命便救了下来。”
沈羲点点头,没再接着问了。
想来韩家女眷下场大抵如此,韩卿卿也是多亏了有个那般聪慧果敢的母亲,这才避免这一生的悲惨命运。
翌日萧淮去了趟五军营,回来后果然脸色就臭得很。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沈羲正窝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见他这般便就打起精神笑问。
他冷哼道:“诸家那小子不是喜欢韩凝吗?我让他选择,要么净身出户斩断跟护国公储一切关系跟韩凝在一起,要么从此以后不许踏足青楼妓坊!”
“他选了什么?”她有点好奇。
“当然是收心了。
“韩凝在史棣身上丢了身子,后来又这么会来事儿,便是真得了她,日后他还有本事降得住她?
“昨儿被他爹好一顿骂,也清醒了,他是猪脑子才会选择要她。”
他边说边伸开双臂等着她过来宽衣。
沈羲仍挨在枕上笑着:“别,我身子乏,懒得动。”
“这么懒怎么行?”他走过去拉她,“起来活动活动,这都入秋了,天天躺着,仔细身上长膘。”
虽然他是希望她能胖一点儿,但也不能不活动。
沈羲拗不过他,只好坐起来,说道:“那你先更衣,然后咱们去端宁宫走走,你传教坊司里遣个擅弹琵琶的过来吧。”
苏默说韩敏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并有被栽培成为乐娘的势头。
端宁宫在西路,这边有个小花园,十分幽静,沈羲他们过去时亭子里已经摆好了茶点。
来的女子身形纤瘦,比起从前韩府里丰润又娇蛮的三小姐清减多了。
随着指动,音律声响起来。
韩敏穿着乐坊女子的彩衣,左额上有道明显的铜钱大的疤。
沈羲凝眉,扭头看着戚九:“她那疤怎么回事?”
戚九看了眼低头吃燕窝的萧淮,小声与她道:“据说在大理寺狱中被人欺负了,疤痕就是挣扎的时候要寻死落下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道疤,后来倒是因祸得福地没曾去娼馆了。”
沈羲抬头看去,那额上的疤竟依然狰狞。
她知道牢狱里衙役们对待这些犯官家眷都有种奇怪的心理,越是名气大的官眷他们就越是喜欢欺凌占有。
尤其韩家这种根本没有人敢来沾灰救赎的人家,拖出来欺辱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拖去妓院也是要破身的,况且她们贱籍,就是丢了身子也不要紧。
韩敏容貌不俗,遭遇这种事不奇怪。
只是她竟有这种宁死不屈的劲头,却令沈羲有些意外。
韩凝必然也经历过这些事,但她能够自大理寺无伤无痛地出来,还能当头牌,必然是屈从了的。
也说不上那种情况下,究竟怎么选择会更好,但是毫无疑问,在端正二字上,韩敏再不济,也强过了韩凝。
她实无心听曲,不过是为着看看韩敏。
吃了半盏茶,却是又因为苏默的话而想起乾清宫那边的事来。
扭头看了看萧淮,萧淮跷着二郎腿在看她才绣给他的荷包,他对荷包的兴趣明显大过了听曲,对于前来奏曲的人竟然是韩敏,也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她觉得她现在就是叫头猪过来拨弦,他也不会当回事。
夜里他在书房看书,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一面拿起他搁在炕桌上的长剑装作把玩,一面就没话找话:“五郎的剑可真稀罕啊。”
他睃她一眼,懒洋洋道:“我有两把剑,一把保护你,一把侍候你,不知你稀罕的是哪把?”
沈羲看过来。
然后抓起手边枕头就丢过去:“一天到晚开黄腔,改天也让东宫的属臣们来看看他们的太子!”
萧淮接住枕头,满不在乎地道:“现如今我说的话你可都听得懂了,还是有长进嘛。”
沈羲瞪他。
想一想,又清着嗓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五郎,最近朝上有人在提议皇上册后纳妃,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第538章 恭喜殿下
“没有任何想法。”萧淮说到这里,声音又变回了懒散。
从前在燕王府他就不曾管过他继弦纳妾的事,难不成如今进了宫,他反倒要出手干预么?
他就算娶了纳了那也是符合朝纲礼制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出面反对。
但这事儿一提起来就还是那么地烦躁。
到底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母亲的呀!
沈羲摸摸他的背,安抚他:“我也就是提一提,贺兰都已经挡回去了。”
萧淮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又道:“你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个?”
沈羲咬了半天唇,说道:“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没谱,怕你多心。可是我又不忍心瞒着你。
“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赏了我几盆菊花嘛,你可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赏花给我了?”
萧淮疑惑:“你又拍他啥马屁了?”
“没有!”沈羲拖长音,然后道:“就是送了几盒香过去,然后皇上忽然问我讨我做的胭脂,我挑了几盒给他。”
“他问你要胭脂?”萧淮也不觉把腰挺直起来了。“你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觉得很奇怪。”沈羲百思不得其解,“他就是想拿来当赏赐给别人,那也不用胭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