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若再不替沈家着想些,不但您吃亏,二哥和三弟都没什么前途。

“我知道乔氏合您心意,但人生在世,总不该只考虑着自个儿。

“您喜欢谁想护着谁,只要规矩允许,谁也不能说您什么。

“可您若是坏了规矩,乔氏可就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可千万莫要因爱之而毁之。”

乔氏听到这里颤了一颤,指望着沈崇光能说句什么,但沈崇光直到沈嫣走后许久也未曾开口。

翌日黄氏早早地便就到了抿香院,吃了口萧淮送给沈羲的秋茶后说道:“你三叔让我帮忙给他寻个小宅子,说是房契要安在乔氏名下,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沈羲梳完妆出来,听了之后在帘栊下顿了顿,便就笑道:“那伯母就给她寻个周边太平些的小宅子就是了,只要莫出现纪氏那样的事情,我想三叔都能答应的。”

沈崇光想寻宅子给乔姨娘还能会是什么事?

自然是要送走她。

而既然宅子是要安在乔氏名下,则说明并非养什么外宅,而是要与她好聚好散了。

到底她也生下来个沈蘅,沈崇光也并非绝情之人,既是要断,自然要将她安顿好。

黄氏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立时道:“就不知道是真断还是假断。”

沈羲笑道:“这不就看您这位当家主母的手段了?

“我想三叔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找个温柔体贴的女子为伴,纪氏处处刻薄,令他反感,他这才被乔氏算计到了。

“倘若自己的妻子又温柔又会持家,他还非要惦记着那乔氏做什么?”

何况那乔氏也不是个省心的,这一放了出去,多半也不会自己一个人过下去。

黄氏恍然:“难怪前些日子老太爷也问过我,你三叔会服什么样的女子来着!

“我还想着有那乔氏在,就是娶了新的回来也不见得安生呢。

“这下好了,他自己想收心,这事倒可以琢磨琢磨。”

沈羲听她这么说,也在杯子后头冲她笑了笑。

明摆着沈崇光是让乔氏给迷惑住了,三房不可能不要主母,沈嫣总得嫁人,沈渠兄弟总得娶妻。

沈崇光还年轻,日后还有应酬,怎么可能虚悬着这个位置,把让处全都让乔氏得去了?

黄氏这两日就张罗起给沈崇光物色宅子的事情来。

三房那边闹没闹也没人知道,反正沈崇光这几日基本上很晚才回来,回来了也是只歇在正房。

沈嫣虽然不说,但看她神色,也知道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太平的日子如梭般往后过,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廿四了。

这日朝上休沐,萧淮冒着大雪接了沈羲到别院,指着廊上列成两队的侍卫道:“这八个人,日后就是你的侍卫,吴腾刘撼带队。你可以全权支配他们。”

沈羲定睛一看,果然前次随她去赴险过的吴腾刘撼就在人堆里冲她咧了嘴。

余下几个她不认识,想来就是新从神隼营出来的了。他们个个神态恭谨。

“这下阵仗可大了。”等他们下了去,沈羲便就笑道,“再多来几个,我都能学着行兵布阵了!”

“世子妃嘛,阵仗当然得大点。这还不算什么呢!”萧淮得意地负着手。

不过说完他忽然又垂下头,略带踟踌地望着她道:“缓缓,你会看军事舆图,是谁教给你的?”

第317章 琴瑟和鸣

沈羲没提防他问到这个,立时哑然。但显然回避也是没用,只好说道:“是徐靖。”

萧淮脸色刹时有些难看。

沉脸半晌,他忽然拉起她手道:“缓缓,等开了春,我来教你怎么行兵布阵,再教教你近身相搏术什么的,那个比看舆图什么的可强多了。”

沈羲讶然,她也就是说说而已……

燕京老话说小孩子过生日叫长尾巴,沈羲生日是在明日,萧淮今儿提前给她长尾巴了。

在别院里吃过午饭,又带她去看他帮她挑好的学舍。

前些日子他拿来一堆选址让她选,她也无从下手,索性让他拿主意。

他不声不响地就已经挑好了,而且还做了修缮。

学舍选在鹿儿胡同与鹿鸣坊中间的栗子胡同,这里离顺天府近,但是也不太近。

整条胡同都是以售卖文房四宝以及名家字画的铺子居多,间或也有两间卖油伞或成衣的。

总之附近多是有些身份的人,就是平民家的孩子,也没有多少是没有读书资格的农户。

沈羲并没有打算闯出什么名声,不过是为打发时间,这点她也告诉过萧淮的。

所以去到之前她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比霍究那间书塾强点儿,可哪知道她下马车一看,他居然生生给她整了座三进带花园的院子!

位置正处在胡同中央,左首是笔墨铺子,右首正是间油伞坊,这三进院子则被改成了前堂后院的形式,门窗新净,门上连匾额位置都一丝不苟地留好了!

“怎么这么大!”她抱怨。

这样她得找多少人来打理院子。

萧淮笑道:“再低调排场上也得过得去。”

说着他牵起她手来走到街上,又道:“笔墨铺子是林家老太太娘家兄弟的。这油伞坊则是刘贺岳父家的。到时候学舍里全是你们姑娘家,左右邻舍端正些,你们也太平。”

他虽然对林霈不齿,但是这次在朝上林钧韬却做到了不偏不倚,也算是难得。

再者沈羲跟韩家屡屡起争端,林家也与沈家保持了往来,可见他们家也没那么不靠谱。

“院里打理的事你不必操心。找几个婆子里外照料,也差不多了,回头我让苏言去办。”

“可是我光靠赚点束修而已,哪够付工钱?”沈羲皱巴着眉头看他。

萧淮气笑:“不就是想算计你男人帮你把工钱也给付了么!”

沈羲捂嘴望着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像月芽。

韩凝带着丫鬟从宝祥号出来,一抬眼便就看到了街对面并肩而立的那两个人。

萧淮束着赤金蟒龙冠,披着厚锦镶银鼠皮玄色大氅,与同样披着件织锦镶毛斗蓬的沈羲相视而笑。

他高大英武的体格衬得身边的沈羲越发娇小明媚,也越发有种宠溺无边的感觉。

但最令人挪不开眼的,还要数洋溢在他们周身的那股琴瑟和鸣的情意。

“世子和沈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喃喃地道。

丫鬟伶俐,即刻去问了旁人回来:“世子买下了对面的院子送给沈姑娘,原来沈姑娘想开间书舍,专收些附近的小姑娘为学生。”

韩凝轻轻哦了一声,上了马车。

外面看完,沈羲就进了屋里,店堂东西长约五丈,南北宽约两丈,倒是很好的课堂用地。

楼上还有一层,暂且空置着。

再进了后门,天井里竟然种了四季花木,南北对角上还各有两架秋千。

西厢房也腾空做了课堂,而东厢房三间房则按原样未动。正厅有桌椅等一应待客设施。

角门通往的后罩房则很私密,为日间小憩所用。

整个院落从里到外都很新净,看得出来才特地翻新过。

除去地方太大太好了些之外,沈羲完全挑不出毛病。

“要是没有什么问题,年前让他们再拾掇拾掇,找几个得用的婆子,出了元宵就能开张了。”

萧淮盘算着道:“你还得起个名字,想好了就写下来,我着人做出来。”

沈羲都答应着没问题。

这里正准备出门,寻个地方听听戏什么的,门外就传来熟悉的一道嗓音:“这院子不错!”

停步在庑廊下站了站,却是靳宵与杜嘉两人进来了。

见到他们俩,靳宵随即便笑起来:“看到门口的马车就知道你们在这儿,今儿刘大嫂亲自下厨,诉臻喊我们过去喝酒呢!”

萧淮望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靳宵笑道:“我们去过王府了,贺兰说的。”又望着沈羲道:“阿韵阿缃她们都会过去。”

沈羲正还要去跟何韵为那日寻纪氏下人的事当面道声谢,便就与萧淮道:“要不我们就去吧?”

萧淮笑着拍拍她脑袋:“走吧!”

韩凝回到府里,恰在垂花门下遇到母亲安氏送客回来。

看她刘海上都落着雪花,安氏不由道:“这么冷的天,又出去做什么?今儿小年虽然没有家宴,但你大哥二哥他们会回来的。”

韩家族人并不多,温婵虽然死了,但是长房二房并未分家,韩建彰带着家人也仍然住在西跨院。

韩凝放了风帽,便就说道:“我去宝祥号挑了些笔墨,快过年了,兄弟姐妹们少不得要有些相赠的。”

安氏因知道她最是个细心的人,也就没说什么,母女俩这里相伴着往院里去。半路上秋氏却又来寻安氏打听除夕祭祀的事,见到韩凝也在,笑着让她一起坐下拿个主意。

韩凝笑称手都已冻僵,需得回房暖身,别了她们回到房里来。

秋氏目送她走后,与安氏到了房里,叹道:“真可怜了凝姐儿,老太太生前总留着她不放,如今陡然之间人没了,又白白耽误了姐儿的婚事。

“三年拖下来,可就是十九了。咱们韩家虽然不愁找不到好姑爷,以凝姐儿的人品也是顶呱呱,可年纪到底是大了些。”

安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温婵闹得韩家乌烟瘴气,家里哪个不怨?

韩凝十六了,韩敏也十四了,两个都没定亲,三年后都是大姑娘。

关键是,韩建彰没有实职,只挂了个虚衔,儿子韩嘉虽然才学尚可,到底还没有功名。

要不是依着韩顿这棵大树在,这样的条件,到时候韩凝还能落着什么风光人家?

第318章 谁的权盛?

要是早先时候订了亲,倒也还能赶在三个月热孝里成亲。

偏生是连亲都没订。

可温婵到底是婆婆,有韩顿这个承重孙立在那里,她就是有怨气又能说什么?

秋氏说到这话上,她就不免懒懒地道:“谁又知道呢?”

韩凝到了房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不见。

萧淮与沈羲立在大雪纷飞的街头相视而笑那一幕,就像是印在她的脑海里。

沈羲的娇嗔,是她从未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的样子,而萧淮眼里的宠溺,更与她素日对他的印象不合。

世间男女至纯的情爱,想来大抵不过如此。

她坐下来,一颗颗地收拾起棋盘上残留的棋子。

“姐姐,你今儿遇到沈羲了?”

门口传来韩敏的声音,她自行撩了帘子,卷起股冷风走进来,小脸绷得紧紧地。

韩凝抬头看了眼她,只嗯了一声便就继续收棋子。

“她一个三品官户家出身的女子,居然还要开学舍?”

韩敏高挑的尾音充满了气恨,恼怒,不甘和不屑。

“她还真当自己是贵女呢!整得咱们家鸡飞狗跳不说,把堂堂礼部侍郎也拉下马!如今居然还要开什么女子学舍?

“她有那个本事授人学识嘛?!还是仗着准世子妃的名头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韩凝望着窗外,并没有说话。

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贵女,她有个强悍的未婚夫护着总归是事实。

韩敏这样的就是再努力二十年,只怕也没有办法得到一个男人那样的宠爱。

她心里忽然有些萧索的感觉,沈羲的人生似乎比起她这个“第一贵女”来要精彩得多。

自打温婵出事,她就觉得身处的这个世界跟她之前所以为的大不同了。

宋姣带着药去追萧淮,韩述华死在生身母亲手下,温婵私下里处心积虑地去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而这个少女又寻上门来逼死了温婵。

她曾经所以为的锦绣富贵,在撕去表皮之后,原来丑陋成这样。

“姐姐,”韩敏见她不说话,又挨着她坐下来,说道:“二嫂和母亲她们在说你的婚事。”

韩凝心头微动,但转而又有些烦躁。

她站起身来,捧着棋罐走向墙角的立柜。

“姐姐!”韩敏走过来,“服完丧后你就满十七了!到时候年龄还匹配的权贵公子可不太多了!

“眼下正值热孝,大哥是最信赖你的,你为什么不去跟他提提,让他替你赶在三个月热孝期里先谋下一门好婚事?

“等到一年后再寻人议婚,可不就正好!

“你可是我们大周的第一贵女,你可不能让那个沈羲给比下去!”

韩敏追到她身后。

韩凝在立柜前转身,面色如霜:“你多大的人,几时变得这么多嘴了呢?

“韩家近来正值多事之秋,几次三番落于下风,这会儿究竟是顾着韩家不倒要紧,还是替自己谋划打算要紧呢?

“倘若这个家个个都如你这般,那还能撑多久?”

关键是,离热孝期满也不过一个月时间了。

一个月的时间,能寻得到什么称心如意的人家呢?

尤其以他们如今的境况,跟什么人结亲,还得格外慎重考虑。

韩敏哑口无言。

“出去吧。”韩凝略有些心浮气躁。

刘贺的父母在祖籍,将军府只有他们夫妻以及儿女。

沈羲不是头次见镇北将军夫人宋青枚,但却是头次全面地认识到这个人。

宋氏好厨艺,行事也很利落,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贤妻良母的典范。

听说沈羲要来,还特地提前打听她的口味,当然,这全都是萧淮的面子。

所以沈羲很乖觉地半路下马车去买了伴手礼,送给他们的三个小儿女。

席面上罗缃说道:“沈姑娘若是书舍开了起来,咱们替你把它做大,好好打打那韩家的脸!

“——听说那韩凝还没有说亲,之前被温氏奇货可居,如今要服上一年丧,回头再来议婚,怕也不如从前那么炙手可热了!”

沈羲听她们说到韩家,便道:“应当不至于婚事困难。”

韩凝虽然看着温温顺顺,但是在安氏并不强悍的情况下,对婚事她应该会有自己的主意。

再者她跟韩顿兄妹情分不错,她的归宿,韩顿不会不理。

只不过她也好奇,大周天下还有什么样的人家能令她韩凝嫁得心服口服?

韩家今年没有家宴,小年夜的冷清也预示着大年里的冷清。

但每个人还是自觉地早早归了府。

韩顿刚跨进垂花门,就见着韩敏沉着脸自西跨院出来。

他立住脚,凝眉道:“大过节的,你摆着这副脸是干什么?”

韩敏也未曾料到会遇上韩顿回府,韩顿对她可不像对韩凝那么和气。

她想了想,便就走过来说道:“方才二嫂跟母亲在说二姐姐的婚事。说不赶在热孝里订亲的话,就得再拖上一年,到时候只怕难遇上如意的。

“我就跟二姐姐说了说,被她训了。”

她暗觑着韩顿脸色。

韩顿眉头皱了皱,就问道:“她训你什么?”

韩敏将原话说了出来。

韩顿沉吟片刻,然后带着谭缉,一言不发往书房里去了。

进了门,谭缉道:“当初若老太太她们也如凝姑娘这般明事理,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韩顿伸手在薰笼上暖了半日,却道:“结果也是差不多的。

“有燕王府杵在那里,萧淮终究是我们必除的劲敌。只不过是时间不会这么早罢了。

“老太太与沈羲的矛盾只不过是促使韩家与萧家矛盾提前露出水面,但无论如何,目前我们还是输的。”

谭缉略想,说道:“小的倒觉三姑娘考虑的甚有道理。眼下能不能借凝姑娘的婚事平衡一下局面?”

韩顿扭回头来,定了下:“怎么平衡?”

“比如说,给凝姑娘找个连萧淮也无可奈何的丈夫。”谭缉边说边觑着他。

韩顿到底将身子全部扭转过来,睨着他道:“你是指皇上?”

“非也。”谭缉摇头,说道:“当今天下,实权最盛的是谁,阁老心里应该清楚。”

第319章 朋友的礼

韩顿只一顿,随即脸色寒下来:“这是什么馊主意?我韩家的小姐岂可给人去做填房?!”

“这可不是寻常的填房!”

谭缉道:“燕王妃之位可是与皇后之位相差无几了!

“更何况有了这王妃之位,不但凝姑娘可以轻松降住沈羲,更或许还有机会离间燕王父子!

“她沈羲凭着个准世子妃的身份便几乎掀翻了天,倘若凝姑娘当上燕王妃,还能有她造次的余地?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稳赚的生意,有凝姑娘在燕王府,阁老还用愁什么?这可比当初让宋姣去嫁萧淮有用多了!”

韩顿目光如刀望了他半晌:“我韩顿要斗燕王,莫非还得牺牲上一个妹妹?”

谭缉仍揖手:“也并不算牺牲。等到兵权到手,燕王父子被灭,凝姑娘若有子嗣,阁老来日同样也可向朝廷请封爵位。

“凝姑娘的子嗣,岂非还是韩家的人?”

韩顿定在帘栊下半日未动。

谭缉略清了下嗓子,他才伸手推开窗,迎着冷风说道:“纵然你说的有道理,燕王又岂是能让你轻易算计到的?

“王妃之位虚悬日久,他也未曾传出立侧妃之类的消息,可见自有他的主张。

“先别说我们能不能把凝丫头送上王妃之位,就是能送上去,你以为他会猜不到我们打什么主意?

“我怕到时候我们没占到丁点便宜,回头还要被他彻底玩死!”

谭缉沉吟着:“以凝姑娘的出众,只要谋划得当,或许也并不一定就失手。”

韩顿听到这里,双手撑着窗台,又冲着他看起来。

那目光定定,令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直起身道:“萧淮他们近日有什么动作?”

谭缉俯首:“明儿是沈羲的生日,听说萧淮早早地在栗子胡同买了间学舍给她,据说她要开女子书塾。”

为了让沈羲过好这个生日,裴姨娘她们整两桌席面。

沈若浦听说抿香院要热闹,索性就让黄氏支了三十两银子让她们娘儿几个尽尽兴。

于是翌日早上沈歆回来了,姑奶奶沈弥音也带着女儿回来了,沈嫣因为要给纪氏服丧,所以没出席,但是姐妹们都送了小礼。

萧淮因为给她提前过了寿,今日就放她跟家里人一起了。

但还是差了苏言送来一对玉镯,一只长命金锁,外加十来匹锦缎,还有她爱吃的点心若干。

苏言走了未久,贺兰谆又以掌宫大人的身份按王府例来给准世子妃送寿礼了。

沈若浦与沈家兄弟亲自接待的,沈羲没与他说上几句话。

但是临走的时候他还是给了她一只拿精致盒子装着的寿山石。

沈羲不便收。

他说道:“把我当朋友,就收着吧,寄寒跟我一道去挑的。”

沈羲愣住,萧淮那只醋坛子,不针对贺兰谆就不错了,还会跟他一起去给她挑生日礼?

没毛病吧?

“真的?”她狐疑地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他略顿,淡淡道:“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我说要去买东西,他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罢了。”

说完他抬步跨出门槛,便就走了。

沈羲看看那石头,半日才揣着疑惑装了起来。

晌午在抿香院抱厦里设了宴,沈羲着人另治了几道菜送去给周姨娘孙姨娘,沈家人不多,可是加上各自丫鬟,却挤挤一堂,十分热闹。

四姑娘沈蘅怯怯地过来拜了寿,沈羲塞了她两只银锞子,她就走了。

既然沈嫣要服丧,那么沈蘅出现在这里就不合适。

乔氏已经于小年前送出去了,沈蘅身边也只有几个婆子奶妈等侍候着。

大伙便不由说起她的教育来,来日等到新太太进了门,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但因为想到三房嫡庶之间那稀烂的关系,众人不好扫兴,便就含糊地说起了别的。

萧淮听苏言回来说沈羲有姐妹们伴着,心里也高兴。

下晌就进了宫跟亲军十二卫总都督梁修商讨除夕宫宴禁卫事宜。

按惯例,亲军十二卫把守着整个皇宫内外的安全,但是宫外巡防还是中军都督府的事。

梁修是原先李锭身边的副将,算是李系的忠臣。

萧淮与他共事过许多回,几个关键处说一说也就无妨了。

太后这里正好也召了礼部与鸿胪寺几个官员在乾清宫议事,又兼还有吏部奏述外地官员进京述职等要务。

听说萧淮到了亲军卫,便就召了他们俩一道到乾清宫。

散会后人走尽,周福安就端着热汤上来呈给小皇帝。

一面又跟郑太后回话道:“世子近来只忙着给沈羲寻学馆,并没有与沈家林家有什么过多走动。

“就是杨谦,自上次事后也未曾与燕王府有什么瓜葛。沈家父子这些日子也还消停。”

郑太后看了眼正埋头喝汤的小皇帝,走到他身旁坐下,微笑轻拍他的肩膀,说道:“慢点喝,别呛着。”

小皇帝把汤喝完,便要告退去御书房写功课。

郑太后唤住他道:“礼部空了两个要缺,韩阁老又有丧在身不能参加宫宴,皇儿可有合适的人选协助右侍郎?”

小皇帝看了她片刻,抿唇道:“杨太妃的弟弟杨晋在六科都事位置上呆了挺久的了,要不就让他来顶左清辉的缺吧?

“至于礼部左侍郎的位置,朕觉得还是让韩阁老定夺为好。”

郑太后凝眉:“为什么是杨晋?”

“因为杨太妃对朕很好啊。”

小皇帝扯着身上的荷包:“这是太妃娘娘亲手给朕做的。她还给朕做了决明子枕头。这几日,朕睡得很好。”

郑太后看着他认真的小脸,收回了身子。

翌日朝会后郑太后在乾清宫见到了韩顿,把小皇帝原话告诉了他。

韩顿漫声道:“这杨家可跟沈家有姻亲,杨晋的长子杨潜,娶的正是沈崇义的女儿。”

郑太后凝眉:“但杨太妃也确实疼他。”

说完她又摇头苦笑起来:“我们这是怎么了?

“他不过是个才登基不到三年的半大孩子,他禀性仁厚,沈若浦救过驾,他偏爱他几分也正常。怎么至于会是在暗中帮着萧淮?”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是你生的。”

韩顿目光漫过半间殿室,落到她脸上:“然而他除了是你的儿子,同时还是皇帝。

“每个卷进权欲中心的人首先都会选择最利于自己的道路,你我是如此,他也只能如此。”

第320章 护身之权 aki10086和氏璧+

“那你的意思是?”郑太后紧拧的眉头里浮起丝戒备。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韩顿好笑地瞅她:“她是你的儿子,难不成我还会对他不利?

“他不能有事,他若有事,这江山可就白白送到别人手上了,你落不着好,我也落不着好。

“但是我们得防着他猜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他有了实权之后,又有了我的把柄,来日总会饶不了我的。”

郑太后沉默,而后道:“是我害了你。”

“不,”他摇头,幽幽道:“是我害了你才对。”

殿室里一片静默。

半晌,郑太后道:“倘若真有万一,我总归舍命护住你便是!”

“真到了那时候,只怕你也护不住。”

韩顿站起来,笑着道:“唯一能护住我的,到底只有这兵马大权。

“只有我拿到这权力,才能护得你们皇位稳固,我与你也才能够长长久久。”

窗外的白雪没有将他的双眼点亮,反而令得半垂眸的他看起来神色未明。

小年开始的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了廿六。

早饭后总算是停下来了,沈羲就找来戚九。

“盯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萧淮给了她八个侍卫,有了大用处。

近来天冷,她也不忍心让戚九一个人天寒地冻地蹲在外头。

便就唤了吴腾他们几个轮流跟她值守,如此倒也不算难捱。

戚九道:“韩家挺正常的。就是近日他们家大约在议论韩凝的婚事。她还没有定亲,被温婵这一拖累,安氏挺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