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咽不下去
沈羲虽然见过世面不少,但说实话,听到他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却还是没忍住颤动。
不是因为那个“第一”,而是因为这所有的承诺都是他给的。
她眼眶酸到发热,脸贴在他胸膛上,手指捻他衣襟上绣着的蟒龙眼,身子往上探了探,吻上他的唇。
她的吻技比起他的首次更生涩,但却又是最好的导火石。
柔软温热的触感瞬间将萧淮点燃,他随即抬手扣住她后脑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狂野气息将她整个人卷在风暴中心,欲望随着他的舌尖在她唇舌之间游走。
扣住她双掌的他的手掌像铁钳,每根筋脉都布满着渴求的力道。
沈羲已经忍不住发出低吟。
呼吸也跟随着短促起来。
萧淮抬手轻掩住她口鼻,沙哑的声音似渴水已久的人:“你若还不肯给我,我会疯了的,你都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要命……”
沈羲两手紧攥着他的衣裳没动,隔着两寸的距离,她看得见他眼里狂涌的情潮。
她心里乱麻麻的……
忽而有温热的水轻滴在她脸上,屋里有薰笼,此刻他额上已有了汗珠。
他俯身望着她,接而松了手,移开目光望到她身上,滚动着喉结退开。
然后又动作粗犷地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掠到耳后,哑声道:“乖,我去洗个澡,你把衣裳理理,等我回来吃饭。”
说完他站起来,大步往外头去了。
门开时带进来的冷气将沈羲身上的狂潮带退。
她坐起来,看看身上,只见外面衣裳已被他解开,脖子上锁骨处也传来火热的酥麻感,取来镜子一照,竟是已落下星星点点的红痕了。
……萧淮再回来时沈羲已经整理好,两颊红扑扑地坐在长绒毡上,坐姿十分端凝。
他走过来,带着一身清新的香胰子的味道,倾身在她热乎乎的脸上吻了吻。
“娇娇,我很喜欢你的热情。你以后要多这样对我。”
沈羲低头清了下嗓子,拿起牙箸给他:“吃饭吧。”
到底谁热情……
别院里的厨子把蟹香粥熬得很香。
沈羲瞅空问他:“你刚才说要拿通州三卫的兵权,跟谁拿呢?王爷么?”
大周兵制虽然也是兵部控制调兵权,但实际上落实到燕王府,这机制却形同虚设。
兵部现如今只管兵器发放,后勤统筹等等,实质上的兵权还是掌握在燕王府的。
五军都督府总兵力四十万余。由昔年定国时李锭所率的十八万兵马与燕王十六万兵马,还有各路游兵散勇共同组建。
整个反秦攻略是李锭倡议的,当时除了燕王以外还有多路起义军,到中后期就剩下北边的李营与南方的萧营了。
李锭被拥立为君,燕王则被许以建府京师与李家皇室共治天下。
萧淮没吭声,只示意她张嘴,夹了筷鱼肉喂给她,然后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他牵着她在花园里走了走,给她表演了一番射术,顺手射下来几只斑鸠。
下晌他处理公务,她便就呆在他身旁小睡。一直腻到晚上他才送她回去。
但他始终没有回答这兵权要怎么拿。
天下兵马都在燕王手上,他为什么要跟他的亲生父亲讨兵权?
萧淮送了沈羲回到别院,也唤了苏言进来:“传话下去,从今日起但凡与韩家有牵连的事情都给我留意了。
“不要落下任何把柄在韩顿手上,但凡有任何行动,也要全数避开与韩府以及与韩家有牵连的任何人。”
苏言凝眉:“韩顿今日未曾得逞,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竟然瞄准了海宁卫的铁矿,显然是要与宫里一条心了。”
又道:“今日多亏得姑娘有准备,不然的话,结局哪曾有如此利落。”
萧淮目光有些空洞,他默了片刻才说道:“她既然能找上门去,自然是有把握的。”
苏言瞧着他,说道:“那少主——”
余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从韩家出来他眉眼里便藏着心事,不止沈羲看了出来,他也看了出来。
萧淮站起来,走到帘栊下停住,忽然幽幽道:“韩顿逼我在铁矿与完成她的心愿之间做选择,苏言你说,这口气我能不能咽下去?”
屋里陡然静下来。
苏言望着他背影,半晌也未能答上话来。
沈羲带着那枚扳指回了府。
知道他们俩又和好了,裴姨娘也放了心,点着她额头嗔了两句“小屁孩子没长性”,走开了。
而韩顿倒是言出必行。
韩老夫人病逝的消息传遍京师之前,沈若浦就收到了沈崇义沈崇光的调令。
彼时沈羲正在吃新来的厨子做的雪蛤汤,戚九在跟她绘声绘色地说及韩家举丧,并且宋浚一行已然抵达韩家的事。
“宋浚带着人到了韩家,宋姣立即就跟他说及了韩述华的死因。宋浚自然不依,于是前去寻韩顿要说法。
“韩顿不在府,他面前那个姓谭的门客接待的。
“跟他说韩述华死因确实有疑,不过没有人确知究竟怎么动的手,如今老夫人也因为丧女而悲伤过度病逝了,只好请姑老爷担待。
“宋姣因为认定是温婵的凶手,如此死无对证,而且温婵自己也死了,宋家父女也拿韩家没有办法。
“更没有理由再缠着韩顿敲竹杠,于是昨日间已经将韩述华棺椁运回南边去了。”
沈羲听完也不由佩服韩顿。
至少在她提出要温婵偿命的时候是没想过她的死还可以顺便用来击退宋家的,如今想来韩顿只怕早就想到温婵的死还有这么一个用处。
既然全部人都觉得温婵的死是件有利的好事,那么当然他也不会太过优柔寡断。
“这几日韩家治丧,朝中几位阁老和六部一些官员都开始在上书请旨夺情。虽然目前圣旨还未下来,但想来是不会成问题的了。”
戚九又说道。
沈羲也没有指望能借着温婵的死把韩顿也给弄罢官,所以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了。
韩家治丧,沈家也得去随礼。
温婵虽无诰命,可到底看的是韩顿的面子,韩顿把沈崇义兄弟皆给提了回京,沈家不去走走,面上实在也说不过去。
不过如今沈崇义已将回来,府里足可以让黄氏前去,温婵的丧事跟她沈羲就没有关系了。
第294章 家里事多
接下来她依约让戚九将凶犯都送到了韩府,同时又让戚九去书塾里给贺兰谆里留了信告知。
当天夜里戚九就带回来凶犯与弥香等人全部处死的消息。
沈羲听闻也松了口气。
到此时为止,温婵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
韩顿那么爽快地将沈崇义沈崇光的调令弄下来,说明他也不愿再在此事上做纠缠。
调令下来的消息送回府里,府里就沸腾起来。
黄氏前不久恰接到沈崇义来的信,沈歆成亲他并未能回得来,自己在那边呆了大半年,于内务上已然焦头烂额。
如今好不容易捱到婚期已过,他也需要黄氏去帮他去除后顾之忧了。
再者有些官场应酬,他不带着太太出面便不心安。
黄氏听闻后当即就高兴得抹起眼泪来:“我去了的话,棣哥儿这边读书也丢不下来!歆姐儿偶要归宁,府里没有主母也不像话。
“这下好了!一张调令便把什么事情都给解决了!老太爷也不必再那么里里外外地忙乎了!”
这里高兴劲儿稳了稳,想到断不可能突然之间能有这样的好事,沈家两兄弟都给调了回来!
稍一琢磨也知道没有燕王府这纸婚约也不可能,遂急急地来寻沈羲。
哪知道在抿香院就遇到也是来寻人的沈嫣,沈嫣道:“裴姨娘说刚被老太爷叫去书房了!”
书房里沈若浦面无喜色,望着沈羲:“这件事,自然是你的缘故了。我近日虽然不怎么关注内宅事,但也未曾老眼昏花。
“你常与世子见面的事我知道,这调令可是你跟他求了来的?”
沈羲笑道:“怎么会呢?这六部的事又不归他管。他要是伸手,那得弄出多大动静?不可能老太爷不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这是韩阁老主动给的面子?”
沈若浦靠在椅背里,凝眉望着她:“初四夜里,你曾经出过门,我听车夫说旺儿带着你与身边嬷嬷,还有两个护卫悄没声儿地出了去。
“后来直到翌日我去上了朝你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沈羲屏息,说道:“韩家老夫人和他们姑太太因为记恨我,设了个局要害我,我出城门赴约去了。”
沈若浦身任刑部侍郎多年,只有他不想关心的事情,没有他想关心而怀疑不了的事情。
先是萧淮为着宋姣大闹韩府,接而韩述华暴毙的消息又逐渐传开,进而温婵死了的当口,韩顿还如此照顾沈家,沈若浦不可能不起疑。
果然他深深沉了口气,左肘搁上桌面:“你跟韩老夫人何以结下这般大仇?!”
“我也不清楚。”沈羲道,“可能她本身就是这么心胸狭隘的。再者她们权大势大,定是以为能随便拿捏我才这样。”
她也只能这么说,总不成还交代出来,让他也顺藤摸瓜地去查她跟徐家的瓜葛。
沈若浦盯着她看了半晌,便就说道:“这阵子你就不要出去了!你伯父叔父都该回来了,家里事多。”
到了这会儿他哪里还看不出来温婵的死跟她和萧淮也有关系?
他简直难以相象这俩背地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但他又不能深究,到底他这孙女婿也不是太好惹。
“我知道了。”沈羲看出他的忧心,乖顺地道。
她知道他在忧心什么,韩顿虽然许了两个官职给沈家,可是韩家赔上了两条人命,还因为宋姣的事丢了大脸,这梁子无论如何是结下了。
朝中虽然不见得个个文官都对韩顿心服口服,可终究他是首辅,又是毕太傅认下的门生,没有人敢跟他作对。
而沈家如今又跟燕王结了亲,这位置就处得十分之尴尬了。
韩顿怎么可能会甘心让沈家在他手下走起来?
所以,他要对沈家下手也是迟早的事。
而沈家有事,萧淮不可能不伸手,这样一来,韩顿与萧淮正面交锋也是迟早的事。
说到底,沈家在朝上已成了异类,在几乎所有文官都依附着韩顿的情况下,沈家却只能坚定地站在萧淮以及燕王府这边。
“祖父,让您受累了。”她诚心地道。
“说什么傻话呢?”沈若浦抬眼嗔她,“理亏的是韩家,咱们人微言轻,但也没有伸脸出去让人打的道理不是?
“再说没有你们,你伯父跟三叔也调不回来。谁能保证仕途一帆风顺呢?即便没有韩家这桩,也不能说咱们家日后就一路太平。
“沈家不比世家,但没有软骨头,咱们尽人事知天命。”
沈羲本来还担心以他优柔的性子或会责怪她给沈家带来麻烦,但到这里心里也不由涌起阵暖意。
果然沈崇信夫妇的仁厚不是白来的,没有他的胸襟,又哪里养得出那样的儿子?
这几天她果然就安心帮着黄氏打理起家务来。
贺兰谆收到书塾里送来的消息时是在沈羲着人送信的翌日下晌。
他在玉阑殿里支颐思索半晌,招来侍官:“沈家两位大人什么时候到任?”
“据说沈崇义大人五日后将到京,沈崇光大人要晚些,大约得十来日后。”侍官道。
贺兰谆望着窗外黄叶,没再说什么。
沈崇义与沈崇光这几日都已先后到府了。
作为长子的沈崇义已经年近不惑,身材有些发福,但是眉眼和善,对小辈们也很宽厚,没有什么脾气。
裴姨娘说他似老太太吴氏,而性情应是随了沈若浦,父子俩都对自己家里人狠心不起来的那种。
他将入兵部任职郎中。
而沈崇光入礼部任职员外郎。这是韩顿临时从自己所辖的礼部下属抠出来的一个职缺。
正因为韩顿自己管着礼部,所以这也是沈羲比较关注的一点。
礼部属员必然全听着韩顿的,沈祟光若去那里,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沈崇光个性较沈崇义较为外放。
他们纷纷前去见礼的时候,他个个都问了几句话。
沈羲上前见礼的时候他侧着脑袋多看了她两眼,那目光里不是猜疑不是探究,而是并不掩饰的好奇。
许是不明白她怎么就让萧淮给瞧中了?
不过不管怎么看这目光倒是都让人感觉不出恶意。
第295章 年轻太后
对沈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指摘不出什么错处,对庶出的女儿确是亲厚和蔼了几分。
但冷静想想,这四姑娘沈蘅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情分不同些却也正常。
说完话他便着人搬出一堆的手信来,让沈蘅的生母乔氏发给众人。
乔氏先发给沈羲,堆着笑想要来拉她的手,被沈羲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发到沈嫣这里,乔氏本来笑微微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些局促。
沈嫣斜眼冷笑了声,她就更加无措起来,二十几岁的妇人,头低着,生生拗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沈羲推了沈嫣一把,沈嫣这才接下。
这边厢沈崇义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
沈羲笑着道:“多谢三叔还惦记着咱们,舟车劳顿,您也累了,我们就先告退。”
出来后她直接拉着沈嫣到了抿香院,沈嫣眼圈已经红了起来,手里的东西也咚地砸在地上。
“我虽然没有个好娘,却也不吝要这么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来当的‘后娘’!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见得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说完她遂伏在案上哭起来。
沈羲知道她是气话,等她发泄了会儿才说道:“出了这个门,可就再不能这样了。
“你当着他的面跟她摆脸色有什么好处呢?回头吃亏的还不是你?你好歹也是活过一遭的人,怎么还看不透?”
沈嫣听到这里哭声静下,半刻后抬起头来:“道理我都懂。但是我母亲毕竟是败在我手里的。
“眼下看到她这么风光,日后这三房便是她的天下,我心里又如何平静得起来?
“我不会了,我知道他们同声同气,我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说完她把眼泪擦了,就着她的妆台整起妆来。
沈羲其实还想说两句什么,想想又还是咽下去了。
这乔姨娘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如今正室没了,这一回来又哪里可能消停得起来?
凭她也是插不得手的。
韩家这里,韩顿已被下旨夺情,出了温婵七七之后便将回朝理政。
因这回还是毕太傅也出面请旨,因此士子们倒没有什么太多反响。
一则温氏毕竟还有被褫夺诰命的事情在前,百姓议论并没有并压下,对温氏的死未免懈怠。
另则韩顿贵为首辅,又且年轻有为,如今大周正百废待兴,真让他突然辞官丁忧显然也于朝堂不利。
于是这些日子他便一门心思料理起丧事来。
作为承重孙,他自然担起了所有职责。韩建彰反倒只能打打副手。而女眷这方面则以穆氏为主。
穆氏原本就已经掌上了中馈,如今温婵已死,唐氏又早已退居后院吃斋礼佛,她这位首辅夫人便当仁不让成为了韩府新的当家主母。
“太太,宫里太后着人送来了一桌斋席。”
穆氏正在庑廊下吩咐婆子下去办差的时候,丫鬟明珠便就匆匆过来禀道。
如今温氏殁了,韩顿的父亲也早就过世,府里如今便尊唐氏为太夫人,尊了她穆氏为太太。
她转身在廊下定了定,半刻才道了声“好”,迎向前院。
到了垂花门下秋氏已经在与慈宁宫太监周福安说话。看到她来了,忙迎上道:“周公公还有话传达。”
周福安脸上堆满笑走过来,掏了封封好的信笺给她:“斋席已经送去灵堂了,太后这里有旨传给阁老,阁老忙着,小的便就只好请夫人转交。有劳了。”
穆氏看了他一会儿,扬唇接过来:“好。”
夜里韩顿回房,看到小圆桌上摆着封封好口子的信笺,拿起来看到那字迹,便就立时抬头看向正替他铺床的穆氏:“这谁放的?”
“我放的。”穆氏走过来,温声道:“周公公说是寻不到你,就托我转交了。你快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完她颌了颌首,便就退出去了。
韩顿直到她消失在房门外,这才收回目光,对着烛光静默起来。
冬月里夜色如水。
一骑马儿趁夜到了宫门下。
韩顿入了午门,将马递了给侍卫,直接奔往了乾清宫。
郑太后正带着小皇帝在薰笼旁翻史书,小皇帝闷不吭声,殿里只有郑太后不紧不慢的声音。
韩顿随着周福安进了帘栊,跟众人摆了摆手,然后便就轻轻咳嗽了两声。
母子俩皆抬起头,郑太后抱怨道:“绍逸你快来,还是你有办法,来教教慎儿。”
小皇帝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垂了头下去。
韩顿走过来,半蹲着看了看书的内容,然后似笑非笑望着她:“真是让我来授课的?”
郑太后颊上微红,拉起小皇帝道:“福安,带皇上去就寝。”
周福安走进来,躬着身来扶小皇帝。
小皇帝将手一甩,默不作声自己走了。
韩顿依礼躬送到帘栊下,望着那小背影沉默。
郑太后走到他身侧,抬头望着他侧颜:“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笑笑地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来吃。
郑太后走过去,手臂勾住他脖颈,张开贝齿轻咬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笑道:“都当太后的人了,还淘气。”说着又推了推她,说道:“我还在服丧,别闹。”
郑太后不动,望着他道:“你还真把这丧事当回事?”
韩顿道:“那是我的亲祖母,当然要认真。”
郑太后看了他一会儿,走开来,漫不经心收拾起桌上摊着的史书道:“我倒是高兴得很。这次萧淮干了件好事,把她逼死了。
“当年若不是她,我又何至于到如今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成日介伴在你身边?我知道你要尽孝,可我还是不在乎。”
韩顿凝眉:“阿绣,都过去了。”
郑太后转过身来:“我知道过去了。这些年我不是也没说过什么吗?一样当她是老祖宗般敬着。
“可是我一想到你娶了别的女人为妻,还给她生了儿子,我这心里就”
“好了!”
韩顿站起来,将她困在他与桌案之间,“我说了都过去了。眼下我不是陪着你吗?你让我来我就来了。
“自打云岚怀上叙哥儿,这么多年我就再也没碰过她了。这些天我治着丧都还在想着给你们添多几个卫的事,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第296章 还不完婚?
郑太后双手反撑着桌沿,睐着他道:“她看了我给你的信没有?”
“没有。”
郑太后扬唇,这才站直身,推开他走回榻上坐下,说道:“那你想的怎么样了?两个卫的人员可不少。
“且不说兵器供给什么的,光是这人员,打了七八年的仗,到如今也才安定十来年,要征个万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能还是能的。”韩顿扭头凝视着屏风,说道:“亲军卫是皇家禁卫,享受的待遇都是好的,只要时机适当,再添加些许恩沐下去,万余人不在话下。
“但如今的问题是,得找个什么适当的名目来组建这支军队。
“倘若名不正言不顺,萧家父子不会答应的。”
郑太后听完静默,片刻道:“寄寒打算完婚了没有?”
韩顿凝眉,支起上身道:“还没有报上礼部。”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顿了会儿,忽然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先出宫了。你早些歇着。”
郑太后道:“什么时候再来?”
韩顿在帘栊下停步回头,温声道:“若无要事,发丧之前就不会来了。皇宫虽由亲军十二卫把守,到底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那边你也小心些,他也大了。”
郑太后点头,目送他出去了。
韩顿回到府里,东西两院都已经进入沉睡状态。
即便如此,他仍然把睡梦中的谭缉叫到了书房来:“萧寄寒为何还未曾提出完婚,你可知道?”
谭缉略想,说道:“据说还在走六礼,尚未过聘。”
韩顿凝眉:“这都半年了,还没过聘?”
谭缉道:“燕王府父子俩性情都无拘无束,世子婚聘的事都是贺兰谆他们在办,想来世子自己不催,王爷也不会催,王府也就慢慢办了。”
“这没有理由。”韩顿靠进椅背,说道:“那日在水榭里我看得清清楚楚,萧淮对沈羲已经难舍难弃,按理他只会恨不能尽快成亲,绝没有理由不着急。”
凝眉想了想,他看过来:“你还是去给文远诤吱个声,让他去探探他口风。现在都是相互找破绽的时期,不能掉以轻心。”
谭缉颌首。
韩顿盯着窗外又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回房去。
穆氏虽然与他不同房,但隔壁院里人回来了,她也还是在暗夜里睁了睁眼。
每当年底政务琐事就多起来。
加上韩顿不在朝,很多事情就不能当廷拿出决议,于是同样的事情往往拖上两三日才能定论。
散朝的时候已经是辰时,萧淮出了乾清宫,便直接往午门外走来。
刚到承天门外,朝着金水河那头停着的马车就要走去,王公桥上忽地就被人唤住了:“世子请留步!”
萧淮停步,就见礼部左侍郎文远诤陪着笑打拱到了跟前。
萧淮道:“文大人有事?”
文远诤笑道:“知道世子军机繁忙,但下官还真有件事求问世子。眼看着年底了,王府还没有来报世子大婚选期的事。
“腊月正月都没有婚嫁的规矩,敢问世子,要不要赶在这个月把大婚给举办了?下官也好赶紧准备。”
萧淮睨眼看他:“世子妃要的聘礼我都还没有备齐呢,急什么?”
文远诤笑道:“下官这不是也盼着世子与世子妃早生贵子,让王爷心里头安乐么!”
说完他又道:“也不知道世子妃要的是哪样聘礼,这么难办?世子若不见弃,不妨说出来给下官,让下官也帮着想想办法?”
萧淮眯眼道:“我这个五军副都督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文大人真觉得自己能办到?”
文远诤怔住。
萧淮再没理他,拂袖过了桥来。
车上沈羲早看到了他与文远诤说话,又见他上车时挺没好气的,便不由问:“刚才那是谁?”
萧淮捉着她的手暖在掌心里,靠在枕上冷笑:“礼部侍郎文远诤,韩顿的走狗。来催问我什么时候成亲?
“他自己是没这个胆子来问的,八成是得令于韩顿。”又望着她道:“上次带着宋姣来跟我议婚的就是他。”
沈羲听说是礼部左侍郎,沈崇光的上司,不由又透过后窗看去,只见文远诤这会儿还停在原地望着这边。
“韩顿现如今对我什么都感兴趣。”萧淮拉了拉她道:“帮我更衣吧。”
沈羲怔住。
他笑着将叠在一旁的常服扔给她:“我总不能穿着官服陪着你去逛铺子!”
“逛铺子?”她凝眉,“不是说约了靳宵他们去西郊打猎吗?”
“对,逛铺子。”他捏捏她的脸:“改天再去西郊,因为我得给你寻‘称心的聘礼’。”
文远诤被萧淮扫了脸,立在桥下望着那马车远去,又定立了半晌才回南三所衙门。
燕王世子带着沈家二姑娘在京师好几家牙行看田地庄院什么的的消息,下晌就传到了礼部。
文远诤还没来得及去韩家复命,韩顿就派了陈祺前来询问因果。
他只得将上晌从萧淮那里挖出的答案去到韩府当面禀了韩顿。
韩顿凝眉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间或都会有萧淮大张旗鼓准备聘礼的消息传来。
王府这边燕王听说了,便也寻贺兰谆来问:“跟沈家六礼走到哪步了?”
贺兰谆道:“月初才纳过吉。”
“怎么会这么慢?”燕王也蹙眉。
贺兰谆微顿,说道:“沈家那边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上次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属下跟太医也聊过这吉期的事。
“太医说姑娘年岁也还不大,如果能推迟一年半载成亲或于子嗣上更有益处。”
燕王没再说什么。指尖捏着块甲片绕了绕,却是又说道:“宋姣的事跟世子有关,韩氏死也是死在宋姣奔往沧州的那天夜里,温氏死的时候世子与羲丫头都在韩家。
“这么些事,会不会太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