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肯学,肯上进,肯改正,她又岂是锱铢必较的人。

第104章 做的好事!

“今儿就练到这儿吧。”

其实光跟着我练也没用,主要还是你自己得时时刻刻记着,等这些话都刻在你心里了,成了习惯,根本就不必刻意去记。”

沈羲合起书本来跟她说道。

“那我回去到处写些纸条粘在壁上,抬头低头都看得见,这样成吧?”

沈歆自行斟了杯茶喝着,一面拿绢子轻拭着唇角。

天天呆在这儿,她屋里这粗茶她也顾不得了,解渴要紧。

沈羲瞧她这举止略有几分模样了,便笑道:“那就随你。反正若是杨家来催妆你还没达到我的要求,那你直到出阁之前就都不要睡了!

“我宁愿你累到昏倒上不了轿,也不会让你出去丢人现眼的。”

杨家那边已经请了期,就定在八月初九。算起来还有七八十天的样子。

说真的,三个月时间要把一个人完全扭转过来,简直不可能。

她如今也就只能对症下药,使她莫要再犯些最基本的蠢。至于更深层的,一半靠她自己去悟,一半就看她运气了。

沈歆皱眉瞪她:“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毒?”

沈羲笑着看她:“两句话你都受不了,还想在杨家内宅里过得游刃有余?”

沈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淑女,怎么能翻白眼?回去抄十遍《女训》。明儿早上过来时记得带给我。”沈羲道。

沈歆气到发指:“我迟早要被你给折磨死!”

说完再也不想多呆,拔腿就出了门。

但到底还是不敢造次,走的时候还是挺胸直腰,步履平稳。

“羲姐儿!”

沈羲这里才准备歇会儿,突然间门外就传来沈若浦的怒吼声。

她赶紧迎出去,只见他官服未除,直接已往这边走来。看到沈羲立在门下,不由咬牙指着她道:“你干的好事!”

沈羲怔忡着颌了颌首:“老太爷请说明白,我干什么了?”

“你昨儿怎么把韩家的亲戚给得罪了?!”

沈若浦站在庑廊下,直接冲她骂开了。他听完韩缙那席话后就觉不对,赶紧托了相熟的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昨儿在琼花台,沈羲居然把韩缙夫人的姐姐给弄得下不来台。

那韩家是她能惹的吗?

她谁都不好惹,偏去惹韩家的人!

沈羲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果然她猜得没错,温婵那老婆子教出来的子孙,怎么可能学得会低调做人?

多大点事儿,黄氏还赔了那齐夫人两百两银子呢,刘凌都答应白送给她修复了,她居然还撺掇韩缙闹到了沈若浦那里?

便就笑微微说道:“祖父先说说,那韩大人是怎么跟您说这事的?”

沈若浦被她这嘻皮笑脸地竟弄得没了脾气,当下便把韩缙怎么跟他说的和盘托出。

末了道:“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现在可好,还得我回头登门去致歉!”

沈羲听完,立时也听出名堂来了,这齐夫人跟韩缙两口子说的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分明狮子大开口说要两千两银子,结果跟韩缙他们却说的是索赔四百两,这中间差别可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她就跟沈若浦道:“这种事,本是他们不对,祖父去道的哪门子歉?”

这里便也把齐夫人如何讹她们的事说了出来。

沈若浦听完也愣住了,韩家的亲戚,竟然还会干出这种事?

不不,就算是干出这种事,那他也不能跑去韩家把这事揭穿了不是!

不然的话韩家下不来台,不是更恼上他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要是得罪了韩家,回头说不好他这乌纱帽都要保不住。

他埋怨道:“你去之前怎么也不打听清楚她是谁?!”

沈羲暗笑,她要是知道对方是韩家的亲戚,只怕一分银子都不会赔呢!

当然这是玩笑话。摔破人的东西总是理亏。

她说道:“您说咱们家这样的人家,都做不出来讹人家银子的事,我哪里会想得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居然会是韩家的亲戚呢?”

沈若浦倒也无法反驳。确实这种事,但凡有些脸面的都干不出来!

但韩缙既然把话说在那儿了,他不总得去韩家赔这个不是?

他气得拂袖撇过了头。

沈羲想了想,便就说道:“就是要道歉,那也是孙女去道,哪有让老太爷去的理儿?”

沈若浦听到这里才总算觉得顺耳了点。但是想到她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让她去韩家赔不是,心里又有些不忍。

便道:“算了!我让福安去包一千八百两银子,就当做是那齐夫人的赔礼!”

“老太爷!”沈羲连忙拉住他,“就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她正愁没机会打入敌军内部探探底,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是要低眉顺眼地赔礼她也去了!

沈若浦望着她,只见她眸子闪耀,说不出的聪慧可爱,再想到那齐夫人确实可恨,她个小丫头能在她手下保住不受欺负,已是了不得了。

心下一软,便就点了点头。

但是马上他又说道:“那明儿若是去了,可得给我好生冲秋二奶奶赔不是,要是再淘气,就等着回来挨罚吧!”

“我保证不会!”沈羲重重点头。

沈若浦舒了口气,这才回去让人拿银票。

沈羲望见他出了院门,收回目光垂头思索片刻,然后便就招来珍珠:“前些日子我制的那些胭脂和薰香呢?挑几盒玉兰香的和百合香的给我备着,拿好些的盒子妥妥地包起来,不许有误!”

珍珠哪敢有误,简直比给自己包嫁妆还要认真。

翌日沈若浦照常上衙,须等到下晌再回府带她去韩家,因为也还得先与韩缙通个气儿。

而黄氏母女因为福安找库房包银子也知道了韩家给齐夫人出头的事,早饭后母女俩也匆匆赶到了梨香院。

沈羲见沈歆确是有几分真自责,也就没怎么说,只说去看看再说,依旧边吩咐着丫鬟们怎么行事,然后便来告诉沈歆应该怎么驭下。

至于怎么去赔这个礼,她略略地也已经有数,对方家大势大就是这点好处,随便一个人如何行事都很招人眼,这位秋二奶奶的性情,她已探到几分了。

第105章 你敢揭底?

秋氏嫁到韩家不过四五年,家世也不见得十分好,但是因为性子活泼,这些年在韩家却如鱼得水,颇得长辈欢心。

中午小睡了会养足精神,到太阳西斜时沈若浦就回了府,差福安来传沈羲去韩家。

沈羲梳洗完又换了衣衫,便就带着珍珠元贝往前院去。

沈若浦已经跨马,在马上打量她两眼,没说什么,等她上了马车后,爷孙俩便就出了门。

很快到了鹿儿胡同,韩府外头依旧繁华。

到了那日温婵车轿出门的角门处,福安递了帖子,接着门房便卸了门槛,车马入门,到了下马处。

沈羲下了地,只见院里种着棵极大的梅树,梅树前方则有道大照壁,有前来引路的长随到了跟前,拱手作了礼之后便引着从照壁后进了前院。

前院长约三十丈,宽也有十几二十丈,两边朱漆游廊俱都带顶,顶上飞檐斗拱,梁檐上俱绘着各色图案。

廊下东西两侧各又有两道屏门,屏门与墙上的菱花窗也皆雕着牡丹仙鹤等图样,但廊下却悬着一色平平无奇的灯笼,果然是温婵的风格!

长随引着到了东边靠北的那道屏门下,门楣上挂着翰然堂三个大字。这笔字倒是苍劲有力,奔放得来又不显张狂。

沈羲猜是出自韩顿的手笔。

这翰然堂既是韩缙的住处,那么中门进去的正院必然就是韩顿所居了。

身为堂堂大周首辅,这府里的正院不给他住又给谁住呢?

沈羲透过中门往深不见底的内院望了眼,不动声色地进了门。

不出意外,正院后头就该是温婵住处,只不过首辅家的老夫人外人岂能那么容易得见?

今日应是碰不着面了。

沈羲倒也不急。

屏门内是座阔绰的三进院子。

进了前院后,长随便在这如意门下停了步,与门内站着的两名丫鬟道:“沈姑娘是来拜见二奶奶的。”

丫鬟便齐步走出来,冲沈羲略施了一礼。

沈若浦清嗓子盯着沈羲忧心地看了会儿,然后才随着长随进了东厢的客厅。

而丫鬟们也引着沈羲进了内院。

沈羲跨门进来,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十来丈,到了西边一间花厅才停下。

“姑娘稍候。”丫鬟们上了茶,退出去。

正房里秋氏听得丫鬟们禀完,摆手挥了她们下去,对镜理起了发鬓。

齐夫人上前道:“这就去么?要不要先晾晾她?”

秋氏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姐姐当还是在秋家呢。”

说完拿起绢子,便就从从容容出了门。

齐夫人随后跟上,内心却禁不住赧然。

从前在秋家,若有得罪过她们的人,她们的确是常常先晾着,先给下马威,再跟她们明算帐的。

到了韩家,这套却居然行不通了。

打从秋氏告诉她今儿沈侍郎会带着那沈羲前来登门赔罪,她便暗地里便有些激动。

本以为不过是让那沈若浦在家里给那沈羲几分气受也倒罢了,没想到韩缙一句话,那沈若浦就带着银子和沈羲登门来赔罪了!

看来韩家的权势果然不是吹的。

原本她还有些心虚,毕竟她昨日并没有跟秋氏说实话,生怕漏了底惹韩缙夫妻生厌。

但看沈家祖孙这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又踏实下来。

韩家既有这等能耐,想来那沈羲即便是知道真相,当着秋氏的面也不敢说出来!

只要他们不说,这件事也就没人知道了。

沈羲安静坐在花厅里等待,不过略定了会神的工夫,门下丫鬟便就进门道:“二奶奶来了。”

话音落下,果然只听有轻而稳的脚步声传来,隐隐地又有股沁人香气飘进。

她这里站起身,就有几位女眷进了门。

当先这位年轻俏丽,瓜子脸,杏儿眼,粉面桃腮,满口微笑。

再看身上装扮,头上插着枝金凤展翅大步摇,两鬓又各有两只金钗,腕上两只祖母绿翡翠镯,两边无名指上又各套着只赤金镶翡翠的大金戒子。

一身珠光宝气下,身上是质地上佳的秋香色起暗团花的云锦对襟褂子,下覆素色石榴裙,真是好一位活泼娇媚的年轻贵妇。

这里说的虽多,但其实也不过打量了两眼的工夫。沈羲上前冲秋氏矮身敛衽:“沈羲拜见二奶奶。”

完了又冲她身侧的齐夫人行礼:“见过齐夫人。”

齐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了。

秋氏这里却笑着道:“是沈姑娘?”

边说着,也边往她身上打量来。

她原道那般厉害的沈家小姐,必然也有十七八了,不想却是个看着才及笄未久的小女孩子。

长得倒是挺出色的,脸模小,鼻子挺俏,嘴也娇俏,尤其是这双眼睛,跟琥珀似的,不但明亮,而且还透着少见的雍容沉静。

也不过是穿着件豆青色烟罗纱儒衫,下覆着荼白色打底的月华裙,腕上套两只镯子。

腰间再束了只与上身呼应的青玉噤步,底下又是同色系的青缎面绣鞋。

这配色干干净净,虽然质地不见得多么贵气,但比起她常见的那些花团锦簇的小姐来,却又要肃然得多。

韩家从老太太起,都是讲品味的,连带着她这个孙媳妇,也不能不在这方面多加注意。

眼下这名不见经传的侍郎府小姐能做出这样一番打扮,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笑微微看了她两眼,便就在上首位上坐下来。

沈羲坦然立在下方,先将银票奉上,然后深深施礼道:“昨日在琼花台,沈羲出言无状,顶撞了齐夫人,回去后甚感后悔。

“加之家祖一番责骂,令我深觉只有亲来向齐夫人致歉,向二奶奶至歉方为心安。”

秋氏神色未变,依然轻摇着扇子,和颜悦色地望着她:“原来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羲知道这秋氏不是个轻易好对付的。

她说道:“不怪二奶奶不知道。

“昨日原本我在府里呆着,忽然就听我大伯母说家姐把人家一块玉砸出个米粒大小的豁口来,被人索要两千两银子的赔银,她慌得六神无主,便拉我同去,我也才知道。”

她这两千两银子的话才刚出口,一旁坐着正等着收钱的齐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秋氏闻言也顿了扇子,略回头看了看她。

齐夫人忙道:“姑娘想是听错了?怎会是两千两银子?我提出的是赔偿四百两!”

她就是防着她这招!

居然还敢当着秋氏的面揭她的底,难道不知道秋氏这堂堂韩家二少奶奶也要脸面的吗?!

她够胆的话,那接下来就狡辩去吧!

第106章 还想混吗?

秋氏也朝沈羲看过来。

哪知沈羲听到当场“打脸”,却并未有狡辩的意思,她看看齐夫人,又看看秋氏,然后低眉顺眼再施一礼:“是,齐夫人说是四百两,那就是四百两。

“是我听错了,以为该补上那一千八百两银子,这么说来,那我只要再补两百两就成了。”

她边说边看向那银票,脸上泰然自若地,一伸手,真的就抽回了一千六百两来。

秋氏笑容不见了。

齐夫人也倏地变了脸色!

她这话没毛病啊!她说赔四百两,那天已经赔了二百两,她可不就再赔二百两就成了!

但理是这么个理,又哪里有这么不要脸的,既然拿着银子上门来,赔都赔了居然还要算那么清楚把它拿回去!

到底有没有诚意?!

到底还想不想混了?!

那可是整整一千六百两!

齐夫人她肉疼啊!

这一千六百两可够她们花销很久了!

她有些坐不大住,而且后槽牙发痒,望着沈羲,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秋氏这见惯了风浪的也有些失语了,她不知道这沈羲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不明摆着在给她们俩难堪吗?

她就不怕她回头有的是法子治她?!

“沈姑娘算得一手好帐。”她笑道。

“奶奶过奖。”沈羲颌首,“若是会算帐,沈羲就不会错把齐夫人索赔四百两听成两千两了。

“千两的银子索赔两千两,差点让奶奶在外担着纵容亲眷讹人钱财的名声,是沈羲的不是,请奶奶恕罪。”

她深深曲膝,一脸的痛悔之色。

秋氏听到这里,已彻底没了笑意!

她岂又听不出来沈羲话里暗指齐夫人言语不实?

齐夫人借她名头在外干出些这样的事,回来还骗了她这当然不能容忍!但她即便有数,也不能当着沈羲的面把它认下来。

她这正儿八经一赔礼,再点破齐夫人坏了她名声的事,这不当着她的面给个结果也不成了!

她眼眸忽然就变得深黯起来。

齐夫人原本也慌了手脚,秋氏是什么人?能在韩家混得风生水起,心肝也不知比她多出来几个窍!

沈羲若是狡辩倒罢了,秋氏定会不由分说开口就罚!

可没想到她居然不分辩,还把秋氏名氏扯了进来,秋氏还能大事化小吗?但看秋氏这模样,也知道这丫头是聪明过头,把她给惹毛了!

便就坐在那里再不出声,冷笑看起来!

秋氏静默了会儿,笑着摇了扇子:“姑娘坐吧,过门都是客,站着怪累的。”

沈羲道了声多谢,便就依言在她下首椅子上,略挨了点边坐了。

人家如今是韩府的二少奶奶,她的话她岂敢不听?若是不听,秋氏便就更有由头接着往下拿捏了。

不过这一坐的刹那,她也望见,原先立在帘栊下的四个丫鬟,如今已只剩了三个,还有个瓜条脸的不知去了哪里。

沈羲心里有数,并不吭声。

秋氏冷眼看她虽只是挨了边坐着,但是身姿端端正正,不由笑道:“听说令尊令堂已经过世,姑娘这几年住在庄子里,倒是难得你练出这身仪态来。”

沈羲也是打惯了机锋的。

她这前言后语看似搭不着太大干系,但她既提到沈崇信夫妇过世,又提到她在庄子里住过,无非是说她一个失怙少女,如今眼目下在她这里愣装着大家闺秀罢了。

她也不急着搭话。

只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任凭衣袖随着动作上缩,将束着香囊的手腕露出来,才谦恭地道:“奶奶这话沈羲不敢当,沈羲乡野出来,纵勉强习得几分仪态,也不过竭力为之罢了。”

秋氏心内暗哂,冷眼睨她,目光从她腕上扫过,忽而就移不开眼了。

她这手腕白皙细嫩,如玉般滑腻无比,而要紧的是,这皓腕上竟然还结着飘着馥郁芳香的几颗香囊。

这香囊每颗也不过桂圆核大小,但却不知塞的什么香,芳香持久不去,而香囊外头还绣着小而密的缠枝牡丹。

她曾经听家里老太太说过,从前那些赫连贵族家娇养的女孩子,腰身上是不配香囊的,嫌累赘。

却把香囊做成小小的,挂在手腕上或脚脖上,这样举手抬足之间香氛自然随风而至,且比挂在腰上的香囊还更为娇俏韵味。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懂这些!

而这香味,闻起来还隐约有些熟悉,倒像是老太太多年来惯用的香……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凝眸看了两眼便就收回目光了。

但转瞬,她到底还是问道:“这香囊,是你做的?”

沈羲顺手将香囊解下来:“手工拙劣,还请奶奶不吝赐教。”

秋氏接过来,只见四五颗小珠儿攒在一块儿,以深青色缎布制成。

上面绣的缠枝牡丹呈银白色,又与她下裳裙子作呼应。

牡丹花儿也不过黄豆大小,但片片花瓣清晰可见,且每个香囊上的花朵都呈不同姿态,这手女红,简直可媲美尚宫局的手艺。

再轻轻闻了闻这香囊里的香,隐约有蔷薇的清甜,百合的馥郁,又还有一丝玉兰花的清香。

这香味,竟果然是她们老太太用了多年也不曾改的香!

而手上这个香味更加持久纯正,看起来竟像是比她们老太太亲制的还要地道……

她啜了口茶,见派出去的丫鬟还没回来,便道:“这香也是你制的?”

沈羲颌首,说着,又起身从珍珠手上将包好的两盒香与胭脂呈上去:“兴许奶奶会看不上眼。

“但这薰香与胭脂都是我亲手所制,早就听说奶奶是个品位行家,因此特地借这个机会献献丑。”

秋氏哪里是什么行家?秋家行武出身,她也不过是过门后从老太太那学了点皮毛。

但既是递过来了,她便就拆开看起来。

只见两盒胭脂颜色各有深浅,那粉末沾在指间,随便一抹便与肌肤融为一体,简直不留一点痕迹。

虽然不是她所见过最好的胭脂,但是已经算是上上等!

再打开那薰香,只见一盒团子香,一盒饼香,虽然香这种东西得燃过之后才能辩高低,但是香气十分纯正,从香末粗细来看,工艺上也至少是到了位的。

要紧的是,这香也是她们老太太最喜欢的百合香!

第107章 这是价值

秋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扬唇递还给她,伸手指着茶盅道:“吃茶。”

沈羲笑着称谢,将茶端起来。

秋氏余光瞅了眼她,又笑道:“这茶是什么茶?”

这次沈羲中规中矩,收敛了锋芒。

她略想了下,故意道:“莫非是雨前龙井?”

“是明前银针。”

秋氏笑容放开,暗地里心也松了松。

一个人再优秀,也极难做到样样出色,除非是打小就在条件充足的环境里成长。

而沈家绝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他们家的小姐,能够保持这样无懈可击的仪态,且把女红及制香的本领学得如此精湛,还能鉴识玉器,已算是十分了不得。

若是连吃杯茶都比别人精通些,那可就太不正常了,关键是处处过人的人都会很难驾驭!

原本她确实要给这丫头点颜色看看的,即便是齐夫人讹她们银子,她也不该连她的脸面都不顾,当面将它挑了出来!

这样张狂,她这二奶奶面上总归无光,原本怎么着也得刹刹她的锐气才是!

但是眼下看到她这些东西,她那治人的劲头却是忽然又压了压——

韩家那么大,孙媳妇不止她一个,也有家世容貌都强过她的,旁人看着她风光,哪里知道这内宅里也是不易。

韩顿兄弟都是老太太一手栽培出来的,他们出息了,老太太自然也就成了家里的太上皇。

她要想在这富贵窝里屹立不倒,怎么获取老太太的欢心便是极要紧的一桩!

而老太太又最是讲究,一应之物皆要上等。

这丫头若真有这手富贵人家的真本事,那于她来说,可就真没有为着齐夫人而往下治她的必要了!

“奶奶,蘅芷回来了。”丫鬟恰在这时候禀来。

秋氏抬起头,先前出去的丫鬟便就到了跟前,轻声在她耳旁细语起来。

她听完摆了摆手。

在秋氏与沈羲不动声色斗机锋的当口,对面坐着的齐夫人并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这时候见着丫鬟进来,便有些心虚。

“无功不受禄,姑娘这礼可太重了。”秋氏笑微微又与沈羲道。

沈羲颌首:“实在是不值钱,奶奶不嫌弃就好。”

秋氏微微点头,略想着,就把那两百两银票又拿起来,说道:“姑娘这么有诚意,那这香和胭脂我就收下了,这银票——”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姑娘是个明白了,我承了姑娘的情,这银票,就当我买下被丢掉的脸面了。”

齐夫人愣住。

沈羲听到这里,便知道目的达成了!

当下也不说别的,接过银票冲她深施了一礼。

韩家爬到如今的高度,脸面比人命都重要,齐夫人身为韩家亲戚,却堂而皇之地在外讹官眷的银子,这要是传开了,韩家脸面往哪搁?

而她秋氏单枪匹马在韩家混到如今的名望,能容忍齐夫人在外给她丢脸惹事?

沈羲当然没打算出这银子!

但如果仅只是为打脸齐夫人,那接下来沈若浦在朝上也不会好过。

自己姐姐在外打着韩家亲戚的名号丢了脸,秋氏回头怎么跟韩家交代?

所以定会迁怒到她身上,转而又会让韩缙刁难沈若浦。

但是有了她亲手所制的温婵所钟爱的胭脂与薰香时,秋氏就不能不权衡了!

温婵一心想做人上人,但她始终不是肖氏亲女儿,内外修炼上得不到她倾囊相授,所以在贵女养成的各方造诣上总的来说比不上张盈。

这也一直是她心中之恨。

秋氏拿着这个去讨好温婵,不但能获取温婵欢心,而且即便是齐夫人讹银子的事让韩家人知道了,只要温婵不怪罪,她秋氏自然也能太平无事!

既然如此,秋氏还来刁难她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眼下沈家与韩家实力悬殊,她硬拼可没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徐徐图之,等秋氏看到了她的价值,还怕没机会打入韩家?

仇要报,但也得保住沈家这棵大树不倒不是!

“那,沈羲就不多耽了,倘若奶奶觉得这东西还看得顺眼,只要吱个声儿,沈羲随时可给您送过来。”

沈羲爽快地冲秋氏行着礼。

都是明白人,有些话自可点到为止。温婵用着趁心,秋氏自然需要她。

她主动留个话,就是给彼此留后路了。

秋氏笑道:“那我就不远送了。”

沈羲颌首,退了出来。

齐夫人愣站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秋氏就这么放她走了?!

还一两银子都没收就放她走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