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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何难?”那灰衣弟子又笑嘻嘻地拍着胸脯打着保票,“小师姐放心吧,这点儿小事儿咱们还是能做的。不过,”这人仅仅称得上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来,“也请小师姐赏给我们几枚成丹,也让那些没来的家伙开开眼。”

墨沉舟笑着看了他一眼。

这灰衣弟子来历并不简单。他本姓端木,单名一个平字。是端木锦的远房亲戚,在炼丹一途也颇有天分,素日也能得端木锦的指点,虽因性格跳脱活泼而被端木锦嫌弃不已,却意外地在鼎天峰外门弟子中人缘极好,而且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因此倒有几分领导地位。

她平日里也和端木平交情不错,还托他带自己收购过几种灵草,因此此时只是点了点头。

在场的几人眼睛一亮,各自从墨凰鼎中取出几枚丹药来,揣好后才都笑眯眯地坐好喝起茶来。

不多时,几人便讨论起平时炼丹时遇到的疑难,墨沉舟笑着听着,不时插几句话。她的境界较高,所欠缺的只是修为,因此话虽不多,却常能给人醍醐灌顶之感。因此几人看她的眼神感激更深。

虽说端木锦每月也有一天会为他们开坛讲法,可除了端木平还能开些小灶,大部分时间众人还是独自专研,因此有墨沉舟在一旁指点,就让几人感到弥足珍贵。

正在几人气氛正好的时候,一道快速奔来的身影却打破了这份和谐。

“拜见各位师叔。”那身影扑在地上,后背被汗水浸透,浑身颤抖着,一开口就是哭腔,“师叔们去前面看看吧,咱们的丹苑都快让人给掀了。”

墨沉舟侧目一看,就见一个小小的童子趴在地上,脸上还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煞白。看衣着正是丹苑负责每月放丹的执事童子,大好的心情不由一淡,略有些不快。“怎么回事?”

鼎天峰因精擅炼丹,一峰上下全是炼丹师,因此地位相当超然,在各峰都颇受礼遇,怎么会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似乎感到她的不快,童子也不敢抬头,哆嗦着道,“是,是柔云峰的一位师叔,非说咱们的丹药给错了,现在正不依不饶呢。”

“柔云峰的人疯了吧,”还没等墨沉舟说些什么,一名名叫陈木的炼丹师拍案而起,“咱们鼎天峰是什么地方,她也敢来我们这儿找野火?”

在炼丹师眼里,灵丹才是最好的情人,因此素日里对于柔云峰也并不另眼相看,此时听说有人捣乱,都极为不快,更有的人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在柔云峰上找回场子了。

墨沉舟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同样拧着眉的端木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到前面看看如何?”

在场几人应和了几声,便一同向着丹苑而去。

刚刚快进丹苑,就见占地百里的巨大院落里聚集着许多人,各峰弟子都有,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院子前方是一座不大的方殿,方殿前方的台阶上安放着一座巨大的丹炉,而此时台阶上正站着一名筑基期女修,执着剑一脸狰狞地指着惊恐不已的几名鼎天峰的童子。

墨沉舟冷着脸看着,目光一转,就听到身旁的端木平拍了拍掌,高声冷笑道,“这位师姐好大的脾气,今日杀上我鼎天峰,他日,怕是掌教真人也要换个人做了!”

莫要看端木平在墨沉舟面前做小伏低,可是在其他各峰弟子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至少有不少人看见是他在说话都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脖子。

墨沉舟也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快步走上方殿,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女修脸上,刺得那女修心里一惊,待又见到她不过是练气八层,复又挺直了腰傲慢地看着她。

墨沉舟常年闭关,门中认识她的很少,不过看到端木平仅仅跟在她的身边,又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练气八层,便有些人猜到这个眉目美艳的女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墨引凰,又有和那女修有隙的,见她还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暗暗称快。

墨沉舟也不理睬她,仅是侧头问执事童子,“怎么回事?”

她只是冷着脸,并未露出怒意,然而常和她接触的端木平却知她已经大怒了,只是不知事情的经过方才死死压抑着。

被她无视的女修勃然大怒,“你还敢问发生了什么,莫非筑基期修士就这么被你们鼎天峰糟蹋?!”

这女修尖利的声音刺得墨沉舟头痛,本是十分的怒火轰然长成十二分,她傲慢地看了一眼那女修,问道。“你又是谁?”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几声闷笑,那女修脸上挂不住,看着墨沉舟的眼神带着恨不得吃了她的愤恨,“你说什么?!”

“凌云宗筑基期修士多了去了,”墨沉舟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倒是认识不少,其中却并没有一个你。”

这一个“你”字说得意味深长,,配着墨沉舟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显得不屑。

墨沉舟向来生性偏激,若是这女修好言好语,问明真相后若是鼎天峰的失误她倒是不介意赔个礼,可是如今这女修咄咄逼人,反倒激起墨沉舟的怒气不肯善了。

眼看女修就要大怒,又奔上来一位不过十三四岁的练气期灵秀女修,颇有几分眼熟,墨沉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一手拉住了眼神怨毒的女修,一边笑着对着墨沉舟点头道,“这位就是墨师妹吧?我们是柔云峰弟子,这位是我师姐魏静,前些天刚刚筑基,可是今日丹苑分给魏师姐的却还是练气期的份例,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莫非师妹是看不起我们柔云峰的修士吗?”说着眼圈一红,窈窕的身形在风里颤抖,引得台阶下的众人怜惜不已,看向鼎天峰众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原来这就是魏静,墨沉舟多少还是有些印象,面上却声色不动。这女人句句诛心,还打量她听不出来。既然她敢在这里当众挑拨鼎天峰与其他六峰的关系,就由不得她不给她脸面了。伸手取过丹册翻到柔云峰筑基期那页,就见最后一位写了一个戚然的名字再无其他,脸上就冷笑起来。

“这位,”一把将丹册摔到练气期女修的怀里,墨沉舟冷笑,“第一,你修为远不及我,合该唤我一声师姐,这次便算了,下次可千万别叫错了,免得让人以为柔云峰不懂礼数。”平日里她对称呼并不计较,可今日却不肯罢休,“若是师妹真的不会,他日我带着你去寻你们首座真人,请真人好好教导你可好?”

那名练气期女修一惊,对上墨沉舟隐含杀意的眼,竟浑身一凉,动弹不得。

“第二,”墨沉舟漠然道,“凌云宗七峰向来交好,从未有看不起那一峰的说法,不说这位魏师姐还没这个身份代表你们柔云峰,就凭你刚才的几句话,我就能怀疑你是其他宗门的奸细,把你送到执法殿去,不然谁给你的胆子敢当众挑唆七峰不和!”

这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惊得台下压抑无声。

端木平望着眉目刚毅的红衣女童,眼中璨璨生辉。

冲突(下)

“第三,也请两位看看,”墨沉舟脸上扯出一个怜悯的笑意来,刺得对面两人眼睛生疼。“每月我鼎天峰都是按照各峰执事弟子交予我们的丹册放丹,从无错漏。魏师姐的名字并不在柔云峰筑基期的名单上,我想,与其在这里找我们鼎天峰的麻烦,莫不如在柔云峰有个好人缘儿,”她对上魏静望着自己的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弹了弹衣袖,“我可看见戚然戚师姐的名字没被忘了呢。”

这一句如同火上浇油,这魏静最恨的就是这件事,此时被墨沉舟一激,看向墨沉舟的眼神怨毒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墨沉舟视若无睹地转过身,命执事童子取了一份筑基期的丹药送了过去。“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是柔云峰执事弟子弄错了,师姐也确实进阶筑基,这份就算我们鼎天峰补给师姐的,也请师姐回去提醒一下,下一次可莫要再弄错了。”

这话使得台下对鼎天峰的赞誉一片,皆道鼎天峰确实厚道,不然就算出了这种错误,也只能自认倒霉的。须知丹苑都是严格按照丹册预备丹药,并没有多余的丹药的。

而人群中又有几人一扫紧绷的表情,放在剑上的手也松了开来,相视一笑,脸上满是赞许。

魏静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浑身气息暴戾,那童子怯怯地将丹药送到她的面前,却仿佛成了最后那一棵稻草被她狠狠挥开,“滚开,练气期的废物!”

丹药落在地上滚了滚,引得在场的众人都极为不满。特别是众多练气期的弟子,望向魏静的眼神都极为不善。

墨沉舟看都没看落在地上的丹药,只是嘲讽地看着魏静,冷笑,一字一顿道,“师姐做了三百年的废物,想必更有心得!”

耗费三百年才堪堪筑基,这是魏静心头最为耻辱的事情,一瞬间那三百年间鄙视的眼神仿佛全都汇聚在眼前这个冷笑着的女童的眼里,激得魏静再也按耐不住,尖叫一声“贱人!”手中的剑迎空而起,在空中盘旋一下,带着筑基期的巨大威势当头劈向墨沉舟。

等的就是你动手!

无视了台下的惊声尖叫,左手做了个手势止住台下几人和台上众人的相助。心中冷哼,墨沉舟右手朝着那柄剑迎去,狠狠抓向剑锋。

若是从前,她也不敢赤手抓剑,然而她如今刚刚练成黑龙爪,又忖这魏静刚刚进阶筑基就被抽了二十鞭,根基必定极不稳固,故此才敢如此行事。果然在众人惊呼中墨沉舟一把抓住剑身,不顾剑身传来的振动狠狠向下一拽,就将剑扯到自己身前。

在场的一众人都张大了嘴看着墨沉舟的手。刚刚还在为这只白皙的小手将要被斩断而分外可惜,却没有想到眨眼之间形势大变,反而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剑被拽了下来。下一刻,众人看向魏静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莫非这位,并不是筑基期?

不然怎么可能连练气期弟子都斗不过。

魏静目眦欲裂地看着把玩着自己飞剑的墨沉舟,心底一片寒凉。从心头传来的巨大的怯意让她想要转身就逃,可是这样想着,身形却动都不能动。

把玩了一会手中的飞剑,女童对着她粲然一笑,艳若桃李,在她眼里,却如同恶鬼般狰狞,“师姐就这么点本事?好生让师妹失望,”墨沉舟翻看着飞剑,嘴中啧啧做声,目中却冷寒若冰。“您怎么还在用下品法器,莫不是忘了换?这可不衬您现在的身份,既然如此,师妹替您丢了可好?”

说着,墨沉舟淡笑着两指一用力,咔的一声飞剑就断成两截。

心中惊怖交加,加之法宝被毁,魏静竟“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来,仰面就倒。

“哟,魏师姐晕倒了,”墨沉舟轻轻柔柔地笑了笑,说出的话令众人都颈间一凉,“既然如此,找两个人把她请到执法殿去,喂她吃颗醒神丹再请她挨那二十鞭子吧,”随手把手中的两截断剑掷到她的身旁,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透着浓浓的寒意,“袭击同门呢……”

又眯着眼,透着一丝冷厉,“咱们鼎天峰不惹事,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院中瞬间寂然无声,目光全都落在没入地面的断剑上。

接下来的放丹出奇的顺利,也没有挑三拣四的,大多数弟子都是快速地扫一眼微笑着的红衣女童,接过丹药就走。

从这天开始,鼎天峰有个彪悍的小丫头才练气期就收拾了筑基期的传说开始在凌云宗传播起来。

另有刚才在台下担忧地看着墨沉舟的几人收了丹药,笑着看向她。墨沉舟也是一笑,不复刚才的冷厉,抢先施了个礼,“见过几位师兄。”这一回,语气中透着几分亲近。

这几名修士都笑了起来,正中的一位青衣男修容貌俊秀绝伦,望之有如沐春风之感,对着墨沉舟笑得最是和煦。“你啊,竟没有一时不能让人省心的。”

这男修点了点墨沉舟的额头,在她做了一个鬼脸的时候拉起她的右手仔细地翻看端详,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伤痕才松了一口气,轻声责备道,“不过是个筑基初期,你若是不喜,交给我们就完了,怎么还自己逞强起来。如果受了伤,又该惹得师母心疼了。”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墨沉舟拉着男修的手谄媚地笑着,一双凤眸神采飞扬,显然因这男修心情极好,“二师兄,你可不要告诉我爹和我娘。”

这男修正是她父亲墨九天的二徒,名唤唐天风,筑基大圆满的高手,自幼就待墨沉舟如亲妹,因墨九天和墨沉舟的母亲沈岚经常闭关,倒有大半时间是有唐天风和他们的大师兄沈磊带着墨沉舟。又因沈磊刚刚进阶金丹也时常闭关,墨沉舟倒和唐天风感情极好。

虽然墨沉舟另拜鼎天峰,可是还是如同幼时一样称呼唐天风为二师兄。

唐天风眼眸一转,他看着墨沉舟长大,自然知道这个被他视若亲妹的小丫头向来不那么听话。想到自己的师尊墨九天一贯的强硬作风,心中叹了一声,轻轻弹了面前的小丫头的额头,柔声道,“这次便算了,若是有下一次,我便请师母来治你。”

别看他师母不过是金丹中期,这一大一小两个万事随心的人却最是惧怕她。

想起那位美艳的师母往日在昭云峰发飙时师尊和师妹抱头鼠窜的样子,唐天风就忍俊不禁,又想起自家小师妹虽说拜在一峰首座座下,又备受重视宠爱,可是小小年纪就离开家人,哪里能没有苦处呢?也不过是因为墨沉舟性子坚毅刚强,向来报喜不报忧,方才不显罢了

吐了吐舌头,墨沉舟如今装起天真来真是毫无压力,“又不是我想要这样的,都被人欺到门上来了,莫非还要我把脸递到她的面前任她抽不成?”又抱着唐天风的胳膊睁大了一双眼睛装可爱,“师兄还不放心我吗?向来不主动惹事的。”

敢来惹你的,这不都被你抽回去了!

青衣修士再次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家小师妹虽然睚眦必报,却也从不主动生事,也不易吃亏,心中更添怜惜。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魏静被拖走的方向,心中冷笑一声。

亏得小师妹实力不错,不然岂不是被这么个贱人伤到了,唐天风双眼微合,遮住隐隐的寒光。

昭云峰的便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占的。

一旁的昭云峰弟子见唐天风不做声,以为他还是对小师妹有意见,又见到墨沉舟可怜兮兮地扫向自己,俱都开口求起情来。

“师兄,不说不是小师妹的错,就是她错了,难道我昭云峰还怕过谁不成?”

“是啊,小师妹刚刚那一手真是给咱们长脸,师兄莫要再生气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吵得唐天风头疼不已,却也对昭云峰其他弟子愿意对墨沉舟如此维护感到喜悦。装作凝思了一会儿,方才在众人隐隐期盼的眼神中无奈点了点墨沉舟的头,“你啊……”

俊秀的眉目中带着说不尽的宠爱。

墨沉舟也笑得乖巧懂事。

一旁的鼎天峰和昭云峰弟子早就对墨沉舟的变脸功夫习以为常了,都在笑眯眯地看着,却听见自院外传来几声大笑,“听说鼎天峰出了个厉害的小丫头,来来来,让师兄来见见。”

众人笑容缓了缓,看向丹苑门口,就见两名男修联袂而来。其中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美无铸,笑容温煦,眉目间风华无限,便是墨沉舟向来对他有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能使得门内女修争相爱慕不是没有原因的,正是掌教弟子韩白衣。而另一人一身劲服,衬得其身形强悍有力,肤色是修士中少有的黝黑,面容极为俊朗,相比韩白衣的温润,却是另一种的器宇轩昂。

陈天罡!

墨沉舟眼神一动。

这人是韩白衣的好友,师从掌事殿殿主梅宏,资质不过中上,却一心向道,且极擅斗法,最讨厌心性软弱之人。前一世的墨引凰和苏柔都不被他看在眼里,态度也极为冷淡,墨沉舟却对这人颇为欣赏。

墨沉舟却不知陈天罡也在观察她。

虽然性格爽朗,陈天罡却也是通透之人。这女童年纪不大,却眉目似画,艳色逼人,一双上挑凤眸光华潋滟,灵气逼人,眼中却暗含坚韧,面貌虽稚嫩,却隐隐有刚毅之色,举手投足带着雷厉风行,全没有宗门内女弟子的矫揉造作。

又想到刚刚从丹苑出来的弟子们的议论,就知这墨沉舟颇有手段。还没多说什么,心里就已对她多了一分好感。却奇怪地看了一眼身旁微笑着的好友。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向来对那些柔弱的女修极为怜惜,而极为厌恶飞扬跋扈的女子,自己虽不以为然,却也知这是好友的天性,这个墨沉舟行事手段颇有些强硬狠辣,倒很合自己的眼缘,却竟不敢相信能有一日,韩白衣也会面对这样的女子没有淡漠以对,反倒笑得一脸温和。

风精铜

韩白衣却是并没有想这么多。墨沉舟如今不过十岁,还是个孩童模样,就是心理再变态又能生出什么心思来呢?不过是因为墨沉舟说起话来颇合他的心意,又年纪小不通情爱因此待他如他人无有不同,更让韩白衣心情放松,更何况墨沉舟一人联系着昭云、鼎天两峰,与之交好并没有坏处,一宗掌教弟子也不是当假的。

墨沉舟隐蔽地将手收回衣袖里,顶着陈天罡略有些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大家子弟的风范。“这位师兄是?”

“却是我的不是了,”韩白衣在一旁温声道,“这位是掌事殿的陈天罡陈师兄,陈师兄是梅殿主的高徒,因这几年一直在外,师妹并没有见过。”

陈天罡爽朗一笑,“却是我急躁了,急着想见见闻名已久的的墨师妹,却忘了师妹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周围有几个人便附和地笑了几声,鼎天峰的众弟子却都无聊地偷偷打起了哈欠。鼎天峰向来与众不同,他们实在搞不明白这几句话究竟有什么可笑的,有话直说便是。直感到与宗门内弟子交往起来真是太费事了,实在不如守着自己的炉子来得轻松自在。

低声和兴致勃勃跟着笑的端木平说了几句话,这几人揣着墨沉舟交给他们的丹药和玉简飞速地遁了。话说丹方在手,鬼才有时间和这些家伙闲扯。

墨沉舟眼角一溜,就转回陈天罡的身上,笑道,“久闻陈师兄大名,都说师兄最是爽快公正,沉舟想要结识师兄很久了。今日不如在此小坐片刻,如何?”

鼎天峰都是什么德行大家早就知道,倒是墨沉舟磊落明快引得陈天罡有几分兴趣,再说他也不会傻到推拒一位三品炼丹师的邀请。话说若是在平日里,一个三品炼丹师能给你个好脸色就要偷笑了,更何况如此热情呢?陈天罡一口答应下来。

几人转到丹苑后院。不大的一个院子,几颗青树,下方是鼎天峰执事弟子闲时收拾的几块小小的药田,不过是最低阶的草药,却因为照料的精心而长得青翠欲滴,分外惹眼。走到院中的小亭分宾主落座,待到执事童子端上灵茶灵果退下后,墨沉舟挑眉一笑。

“听说师兄一直在外执行宗门任务,莫非任务已经结束了不成?”

“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陈天罡尝了一口灵茶,觉得除了有些灵气外简直淡的嘴里能孵出鸟来,不耐烦如韩白衣般在一旁细细品着,索性一口饮尽,“咱们这次可是和簌玉阁梁子大了,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可是咱们师兄妹多少能知道一些。”

陈天罡所言倒是不错,在座的不过五人,除了韩白衣,陈天罡,鼎天峰的墨沉舟和端木平,就只有刚刚未和昭云峰弟子一起离开的唐天风了。这几人不是一峰首座之弟子就是血亲,并非一般的内门弟子可比,因此也多少知道一些宗门内的秘辛。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端木平颇有几分唯恐天下不乱,一听到这兴奋的双眼乱转,“都说咱们和簌玉阁在平洲为了一条灵脉杠上了,我还以为是说说的,没想到真有此事!”

墨沉舟看着这个家伙真是有些头疼。难怪端木锦不待见他,这货素日里倒也道貌岸然,偏一遇到热闹就要上蹿下跳地掺和一脚,真是不知道他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热情。又想到端木锦的诡异脾气,只能在心里腹诽了一下这个专出怪胎的家族。

陈天罡诧异地看了端木平一眼,“这位是端木师弟吧,”在端木平一阵猛点头后的湿漉漉看着自己的殷切眼神中隐蔽地抖了一下,慢慢向韩白衣的方向靠了靠,“说起来这条灵脉还是小事儿,竟是从没想到平洲那块小地方竟然还出了一条五品风精铜的矿脉,储量还不小,也是倒霉,这条矿脉有一小块落到了簌玉阁的势力范围。”

五品风精铜啊,墨沉舟了然一笑。

五品风精铜是铸造飞剑的上好材料,天生带着一丝锐金之力,掺入飞剑之中可以提升飞剑的锋利程度,却因为产量稀少而引得各大宗门对其争夺的极为激烈。

平洲本是凌云宗与簌玉阁势力交界之处,在这个地方发现的矿脉,簌玉阁不想着掺一脚真是想都不可能。

唐天风想了想,皱眉道,“这件事我大概也听说过一些,宗门这几天遣了不少高阶修士过去平洲,金丹修士就有数人。若不是我们大师兄为了稳定境界闭关,也是要去的。不过这条矿脉对宗门意义很大,师兄在这个时候回来,莫不是矿脉的归属定了?”

唐天风与陈天罡之前有过几次接触,陈天罡对这个温文清隽的同门师弟印象不坏,笑道,“师弟聪明!簌玉阁这帮杂碎难缠的很,掌教真人本来已经同意把在他们一方的矿脉给他们,没想到簌玉阁得寸进尺想要一半的矿脉,嘿!”他狠狠一拍桌面,语气中带着未散的凶厉“簌玉阁是大宗不假,莫非我们凌云宗是吃素的?我们在平洲和簌玉阁对持了这么久,谁都不服谁,我还以为要再拼个几年才能分出结果,却没想到沈真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进阶化神,这个消息传到平洲,簌玉阁几乎是一夜之间退出三千里,不仅让出了平洲,连矿脉都尽归我凌云宗所有。”

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添了一句,“沈真人真是我们宗门的定海神针!”

听到这句,韩白衣嘴角一抽,看到墨沉舟和端木平脸上神色不动,持着杯子的手指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复又想到端木锦听到沈谦时的暴躁,暗暗叹了一口气,温声转开话题,“不过听说这次为了这条矿脉我们与簌玉阁屡有争斗,双方都有不少弟子牺牲,之后我们两宗竟不知该怎么相处了。”

“师兄这话说得错了,”墨沉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冷冷一笑,寒气四溢。“早在簌玉阁想要与我们平分矿脉之时,两宗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了。再说便是没有这件事,难道这万年间我们就没有其他冲突?九牛一毛而已,”她曼声道,眼角显出一抹冷厉来,“天下三宗,看似同气连声,背地里都不知有多少血债,哪里还有什么交情可言。粉饰太平罢了!”

“师妹说的没错,”陈天罡赞许地说道,又可惜地瞥了韩白衣一眼。他这个师弟,大方、温文,与自己自幼相交,感情极好,却总是太过平和,与其他宗门交往时总是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和平态度。到底是被掌教真人保护得太好,不知道这修真界从来胜者为王,更何况越是兴盛的宗门越是虚伪。不见这厢在平洲打得头破血流,那厢沈真人进阶化神,簌玉阁就已经忙着赶来参加化神大典了。“靖元宗还好,簌玉阁这些年扩张的厉害,就算没有平洲的事,恐怕掌教真人也会想办法来抑制簌玉阁的势力了。”

韩白衣本想不赞同,却想到屡次和陈天罡说到这个问题是两人都不欢而散,再加上他如今也很欣赏的墨沉舟也这样说,欲言又止,掩饰地掂起一枚灵果慢慢咬着。

这一边陈天罡真是对墨沉舟刮目相看,他向来不喜欢和女修接触,没想到这位小师妹言谈颇合自己投契,抛了刚才的话题两个人高谈阔论起来。

陈天罡资质比不上韩白衣和墨沉舟,不过这人心胸开阔,又喜欢到处游历,所见所闻极为丰富,墨沉舟虽然并未出过宗门,然而博览全书,见识也很广博,两个人也不理旁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间或大笑两声。不过一时半刻,竟然如经年好友一般熟稔。

唐天风也对炼丹颇有涉猎,端木平性情开朗,两人说着炼丹方面的事情,一时间时间过得飞快。

说笑间,就听到墨沉舟不知和陈天罡说了些什么,引得他爽朗大笑,拍了拍墨沉舟稚嫩的肩膀,“师妹这点儿小要求算什么呢?包在师兄身上!”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唐天风微笑的脸缓了缓,他看了看墨沉舟此时沉静微笑时的样子,觉得有什么不会让他心情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他就听见陈天罡大包大揽,“五天后我们几个师兄弟想要去天目山狩猎妖兽,有了师妹这个炼丹师加入,我们就可以往天目山内围再进一步了。”

言谈间,也有几分兴致勃勃。要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人修为是不错,可是天目山危机重重,平日里能在外围猎些妖兽,却不敢入内围一步。而今一个三品炼丹师的加入,就让他的信心大增。

天目山!

唐天风目视墨沉舟,后者在他略有些幽深的眼神中打了个哈哈,偏开了头。

自己爹娘什么都好,就是管得自己太过严格。说什么不到筑基期不要想要离开宗门,憋得她要疯掉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敢带她出去的家伙,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况且自己如今也有筑基期的势力,黑龙爪和黑焰更是她眼箱底的绝招,又有不少法宝,打不过,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想到黑龙爪,墨沉舟的脸隐藏在阴影里默默地扭曲了一下。

虽说如今徒手抵挡法宝没什么问题,不过还真的是……

好痛啊……

兄妹

许是墨沉舟与唐天风之间的气氛过于诡异,一时间院中寂静无声。许久,方才一直在沉默的韩白衣轻轻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我们叨扰了师妹这么久,也该走了。”

陈天罡却是有些意犹未尽,“再待一会儿也无妨,反正今日也无事。”

“改天吧,”韩白衣温声道,率先起身,“师兄不是还想淬炼飞剑么。”

一听到这话,陈天罡一拍头,一脸惋惜地冲着墨沉舟一抱拳,“师妹见谅了,今日还有其他的事,不过五日后,我自会来请师妹一起去天目山。到时候我们师兄妹再把臂详谈。”

他也是刚刚想起来这次从平洲回来,得到掌教真人赐下的一块风精铜,他本想从天目山回来在把这块风精铜凝炼至自己的本命飞剑里。不过若是要想进入天目山内部,还是要花些心思争取提前把飞剑炼制好,也好多一些保障。

“天色还早,师兄再多和我说说天目山的事情吧,师妹还是第一次去呢。”墨沉舟偏着头,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诚恳地挽留。

靠!你走了,谁替我抵挡身边这位的熊熊烈火!

陈天罡有些意动,又一想到还是淬炼飞剑更重要些,便摇了摇头,“唐师弟也去过天目山,你问他也是一样的”,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其实只要灵丹多带些,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两人再次告辞,墨沉舟目送两道身影消失不见,刻意忽略着身后那一双如影随形般扎在自己身上的幽深视线,对着端木平笑了两声,“端木师弟,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总是练不好平心丹么,反正我还有时间,一起去炼丹房让我看看究竟差在了哪里。”一副同门情深的样子。

端木平神经粗大,可也不是傻瓜。唐天风脸上的笑都有些扭曲了,他再待下去岂不是找死!这位可是筑基大圆满啊。眼睛一转就打了个哈哈,“哦,哦,是么,师弟都不太记得了,反正也不是大事儿,就不劳烦师姐了。”抓了个灵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嘎嘣一声咬在了果核上,然后捂着脸骂骂咧咧地径直去了。

端木平,你好样的!

再次远目了片刻,墨沉舟实在是忍不了了,一转身,谄媚地扑上去抓唐天风的袖子,“哎呦,二师兄不要总是看着人家嘛,虽然人家貌美如花,可是还是会害羞的嘛。”

扭着人家的袖子一脸的娇娇怯怯。

唐天风的表情都已经凌乱了,拼命摁下额角暴起的青筋,唐天风觉得自从这位小师妹出世,他的好修养好心态从此全都喂了狗。什么心性平和淡然都在她次次闯祸后还给了祖师爷。

“小师妹,你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明明杀伐决断的一张脸,偏要作出一副小白莲的样子,唐天风真心表示接受不能。

墨沉舟天真地看着他,表示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唐天风额角又是一跳。“你今天是故意的吧,”他轻轻弹了墨沉舟的额角一下,“明知道师娘不准你出宗门,却偏偏要在我在场的时候与人约定下来,在师娘看来倒像是我同意了一样。”

自小到大,他和大师兄替这丫头背了多少黑锅,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唐天风有些无奈地想着,却不见墨沉舟狡黠地偷瞥着自己,见他的表情软化,更是扭股糖一样钻进他的怀里,“二师兄二师兄,这次都和陈天罡约好了,若是我不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吗?再说我如今的实力也可以自保,成天呆在鼎天峰闷都闷死了。”

小小的女童撅起了嘴,唐天风看着,多少也有些心疼,又低头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你和我回昭云峰,至少也要禀告一下师尊和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