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传闻
唐氏乍听到穆嫣说要与霍骁做表面夫妻，心中是诧异的。
在这年月，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不管是什么原因嫁了人，总归是要以夫为重的。
哪里还能这样和未来夫君谈判？
她已经算是比较开明有主见的女子了，也难免会被穆嫣的想法所惊吓到，何况是霍骁？他生气也是当然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嫣儿这孩子哪里能算是什么普通的女子？
不论在什么世道，有本事的人说话时声音都能响三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抛开身世不论，但论人品才德，霍骁那小子给自家女儿提鞋都不配！
唐氏这样想着，便说道，“既然是陛下赐婚，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也无须多想。”
她掰了掰手指算了下，“你们就算现在议亲，以最快的进程，也要到今年秋天才能成婚，不急，不急的。”
穆嫣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就不管了？”
唐氏很用力地点头，“不管了！”
她相信，她女儿这样的品貌性情才德摆在这里，霍骁或许是傻，但是霍王爷可精着呢，这门婚事，霍家比她们急。
再说霍骁那小子……
唐氏早就觉得他觊觎自家女儿已久，没道理上好的白菜摆在那里，那头猪不来拱的。
她这个养菜的人还没有生气，他个来拱菜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居然还跳车！
叫他能的。
穆嫣听唐氏这么一说，心里便安定了几分。
接下来很快，她就将此事完全丢开了去。
因为，她听到陛下无意中说起，陈皇后的七十岁冥诞就要到了，届时，他会允远在西北的恪王回来去皇陵给祖母上香。
哥哥要回皇城了！
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同时也是个绝好的机会。
端乾太子去世之后，陛下未再立储。这意味着，从前的皇太孙仍然也是有力的夺嫡人选。
前朝又不是没有过直接将皇位传给太孙的事。
这皇城的池水又不知道要翻起涌动怎样的风云了吧？
穆嫣替哥哥感到高兴，这至少说明皇爷爷从来都未曾忘记过他。
但同时也有着最深的担忧，她不希望哥哥在皇城出任何意外！
不，也许，有些人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哥哥回来，所以会在西北到皇城的一路上都安排下各种杀招。
她的心情百感交集，但更多的却是忧虑，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将霍骁那日的话放在心上。
穆嫣早就已经想好了，若是哥哥出了事，那她也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呆在皇城了。
她会想一个法子离开这里，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所以，这种时候，赐婚不赐婚这种事，还有什么重要的？
就在这时，陛下赐婚的旨意终于到了。
整个皇城都哗然了。
尤其是坊间的八卦人士，个个都叹道可惜，“穆五姑娘这样的人品才华，就是做个王妃也使得的，怎么能嫁给小恶霸？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是啊，我听说东安王妃特别喜欢穆五姑娘，还以为这两人能凑成一对。毕竟，秦王世子和安乐侯不好得罪，但东安王世子可一点都不输给这两位啊！”
“我也是觉得奇怪，东安王世子好像还挺喜欢穆五姑娘的，居然没有凑热闹。”
“但霍家的小霸王不是单恋苏大小姐吗？”
“哎呀，我说老吴，你的这消息过时啦。霍小霸王喜欢苏大小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家也早就解释清楚了，那是尊师重道，被误会了而已。”
“对对对，当初那些消息可都是郑王传播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坏苏大小姐的名声。”
“原来是这样啊！”
“嗨，我有个姨妈，她小姑子的二舅的三姨奶的二舅哥在宫里做事，听说，是陛下感激穆五小姐给他调理身子，非要给她指婚，让她在一众皇城世家子中挑一个当如意郎君。是人家穆五小姐自个儿挑的霍家小霸王。”
“什么什么？”
“你还别说，穆五姑娘那是多么高的眼界啊，她都想要嫁的人，一定没那么简单。说不定霍家小霸王，有我们不知道的那一面呢？”
坊间流言窜起非常快，这不，不过几日间，霍骁已经从小霸王洗白成了个有为青年了。
霍王爷晓得了这些，高兴得不得了，大呼娶对了孙儿媳妇。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对于这赐婚也还是满意的，撇开霍骁这个人不提，霍王爷可是顶顶靠谱的。
黄太夫人也安慰穆嫣，“这男人啊，还未长成之前，都跟毛孩子一样，不懂事。等到成了婚有了孩子，自己当了爹，就知道要懂事了。”
她叹口气，“你祖父当年，也是一样的。”
穆嫣点点头，“嗯，孙女儿晓得。”
她倒也没有觉得大伯父大伯母和祖母不重视她，没有将人品放为她夫婿的首要要求。
其实，在被秦王世子和安乐侯求娶之后，家里人的要求就已经降低了，霍骁已经是他们少得可怜的选择里最好的那个人选了。
她懂她们想要让她释怀的心情。
只是……
女人难道就一定要等着候着男人长大吗？
穆嫣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她的想法一开始就不在谈情说爱上，若是他是个可以与她走过一生的人，那便和他走下去。
若他不是，那以后不管哥哥事成与否，总有法子分开的。
今日是穆嫣入宫最后一次给陛下换药，他的心疾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已经彻底控制住了。
以后，就按着金太医的药方每日里按时服用，遇到紧急的时刻，随身再带一颗保心丸，就安全无虞。
陛下多年保养得宜，虽然年轻时受过许多伤，但好在有最好的医疗救治，所以都没有大碍。
只要他按部就班，不说能长命百岁吧，再活个三五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这一切陛下都秘而不宣，对外只让人以为他是个行将朽木的老弱，随时都会离开人世。
穆嫣知道，这是要麻痹某些人。
越是生死关头，越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人性。
她也乐得帮助陛下检验秦王淮王郑王盛王的忠诚。
毕竟，有人出错，她的哥哥才有机会表现不是吗？
她将最后一碗汤药递给了陛下，“药膳的方子都已经给了小李子公公了，都是些您曾用过的羹汤小菜和点心。从明日起，我这药您可以不用再喝了，不过金太医的方子还要继续。”
金太医的方子保守，适合稳定期用。
而她的方子太过冒进，一旦病情缓和，就该要停止了。
一切都交待好了，穆嫣便跟陛下告辞。
这时，陛下忽然开口说道，“孩子，以后你若是得空也可以常来。”
他顿了顿，“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第178章 翠翠
离开皇极殿的时候，穆嫣在门口遇见了一个人。
他一身月白色的纱衣，临风而立，飘飘若仙。
瘦削的脸上，是星月一样的眼眸，薄的唇，冷峻的眉，说出来的话，却是温的，“好久不见。”
是姜行。
穆嫣有些雀跃，想要和从前一样扑过去，却发现地点变了。
他们现在不在无人管束的西北，而在被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皇城盛宫。
理论上，他们应该是不认得的。
哦不，只遥遥地见过一次。
所以，穆嫣乖巧地行了礼，“又见面了。”
姜行对送穆嫣离开的小李子公公说，“能不能让我送穆五姑娘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嗯，只到殿门口便行。”
小李子公公忙道，“姜大人，您请便。”
这是陛下跟前红得发紫的姜大人，据说，陛下都想着要提拔他成为李丞相的继任了。
不过区区几十步路的便利，他当然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何况，这一路说都有侍从和守卫盯着，自己也站在这里，姜大人难道还能吃了穆五姑娘不成？
小李子便转过身望着天。
姜行和穆嫣并肩而立，徐徐慢行。
他低声说，“你要嫁人了，需要我对你说恭喜吗？”
穆嫣抬起头望着那张冷清里却又带着暖意的面孔，“还是别。”
她叹口气，“这原本不是在我计划内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姜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早就跟你说过，人在浩渺的自然面前，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尘埃。是时势推着你往前走的，而不是你造就了时势。”
他顿了顿，“顺势而为，不须多虑。”
穆嫣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见守卫和侍人离得远，便悄声地说，“那件事你知道了吗？”
姜行点点头，“嗯，知道了。”
他冲她笑笑，“原本你我不该见面的，我就是知道你会担心忐忑，所以才守在这里等着见你一面。你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件事，不会有变故的。”
穆嫣闻言，便笑了起来。
她的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只有在笑得很深的时候才会若隐若现地出来，有些甜，又有些媚，很是好看。
姜行的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你应该多笑笑，以后也要经常这么笑。”
穆嫣却嘟囔着嘴，“恐怕很难了呢。”
哥哥若是此行顺利，也许就会留在皇城。
到时候她要忙于暗中帮助他招兵买马，还有打铁铺子的生意也要管起来了，一定会很忙。
而且，夺嫡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定局的事。
按照陛下的身体，恐怕还有三五年的搞头。
她嫁给霍骁这件事，基本上很难再有什么变动了。
在还没有成婚之前，她就已经得罪了她的未来夫君，可想而知，嫁过去之后的日子该是怎么样的。
或许，顾忌着她的声名本事，霍骁不敢对她怎么样，但好脸色，想必是没有了。
姜行是多么玲珑剔透的人，不过一个转眼就看清了穆嫣所有的心思。
他低低地笑，“是因为霍骁？”
穆嫣叹口气，“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脸上写满了无奈，“他不怎么喜欢我，而且，我们一开始就闹翻了。以后，恐怕……”
姜行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讶异，但转眼即逝。
他目光微微动了动，“霍骁，其实不是个坏人，他自有他的长处。你若是盯着他的短处，那他自然是很不堪的，可若你肯全面地看待他，我想，你们以后一定会处好的。”
皇极殿的门近在咫尺了。
穆嫣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仰起头对着姜行说，“姜行哥哥，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我……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那天用我所有的钱换来了你。谢谢你，为了我和哥哥所做的一切。”
姜行的眼眸颤了颤，半晌，他沉声说，“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他忽然顿了顿，开口说道，“嫣儿，在西北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阿狸那么喜欢翠翠，最后却还是放弃了她？你觉得是因为阿狸不喜欢翠翠，对吗？”
穆嫣愣住，“阿狸和翠翠？为什么……要提起他们？”
阿狸是在西北时恪王府的小厮。
翠翠曾经是她的贴身丫头。
阿狸一直都很喜欢翠翠，翠翠其实也对阿狸有意。
然而，那一年，恪王旗下有个游骑队长看上了翠翠，想要求恪王赐婚，恪王去问她的意见，她去问翠翠，翠翠去问阿狸。
阿狸对翠翠说，“游骑队长以后必然大有前途，你以后就是官太太啦。”
翠翠很难过，她觉得阿狸不喜欢她，所以答应了游骑队长的亲事。
穆嫣曾一度为之困扰，问过了姜行好几回，当时姜行一直都顾左右而言他，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现在会在此地突然地提起这件事？
姜行低声说，“不，你错了，阿狸很喜欢翠翠，只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翠翠，游骑队长是西北有名的神骑手，家里在当地也有些资产，未来前途无量，能给翠翠更好的生活。而他，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翠翠。”
他忽然苦笑一声，“阿狸是个很喜欢翠翠的傻瓜，他以为凝望比拥有更珍贵，放所爱的人去过物质富足的生活，自以为这样就是对她的好，其实，这只不过是他胆小罢了。他怯懦，他不敢，所以他才不配。”
穆嫣目光很是迷茫，“翠翠过得还好吗？”
她离开西北时，翠翠刚成婚。
姜行冲她笑笑，“挺好的。”
他顿了顿，忽然又说道，“你也会好的。”
皇极殿的院门到了，姜行依言退回，转身而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衰老而沉重。
小李子公公很快就迎了上来，“穆五小姐，请吧！陛下吩咐，一定要老奴送您安全到府上才能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