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更是感激的。
她叫霍骁过来,原本就是为了袁家七郎的事,她并没有想要瞒着母亲,所以也就由她去了。
长长的回廊里,唐氏走在前面,穆嫣和霍骁并肩跟在后面。
霍骁高兴又好奇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你救了我哥哥的命,就算叫我以身相许,我也勉强能答应。所以,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对苏芷若守身如玉的他,现在居然也能接受穆嫣成为他的妻子了。
唉,谁叫他命苦,自家的哥哥欠了人家命呢!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戏文里常见的。
哥哥那小身板,是办不到了,娶了人家说不定还是害了人家,自己这做兄弟的,就只能顶上了。
谁让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弟弟呢!
唐氏连忙咳了一声,“霍小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请你自重。”
霍骁现在可以察觉到唐大姑对他明显的成见了,他委屈地说,“大姑,我只是打个比方嘛。”
他小声嘀咕,“再说,这是家里,谁敢把小爷说的话传出去……”
穆嫣轻轻地碰了一下唐氏的手,“母亲,不要紧张。”
她看了一眼霍骁,“霍二公子对苏大小姐一心一意,整个皇城都知道的,他刚才说的胡话,可不会有人当真。”
都害得人家嫁不出去了,可见,霍二霸王对苏大小姐的“痴心”,已经令皇城所有想娶苏大小姐的人畏惧和却步了。
那么个痴心不改的“专情汉纸”,传言也不允许他移情别恋呀!
霍骁撅着嘴点头,“对,对。”
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些异样的感觉,好似闷闷的,并不怎么让人愉快。
前面不多远处有个石桌椅,穆嫣扶着唐氏坐下,自己也坐下。
她笑着对霍骁说,“我要请你帮的忙很简单,就是配合我演一出戏。你愿意吗?”
霍骁忙不迭点头,“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救了我哥哥,叫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他昂着头,“你要以身相许,对我来说可是最残忍的酷刑了,连那个我都勉强答应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说吧,要我干啥?”
穆嫣冲着他一笑,“明日你有空吗?”
霍骁隐约觉得那臭丫头的眼神里有些让人看不清楚的东西,虽然她笑得真的好看,可是总让他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打了保票,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他点点头,“有空。”
她都问了,不空也得变成有空不是吗?
再说了,他最近的经济受到祖父的管束,手头穷,没有钱,连好多有趣的地方都去不了了,最近还真是整天窝在家里。
穆嫣很是满意,对唐氏说了几句,便挽着母亲的手臂离开了。
回府的马车上,唐氏听完穆嫣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真的要这样吗?”
穆嫣摊了摊手,“谁让这是霍二霸王小时候造的孽,所有的事,都是有因有果的。霍二,也只是还债而已啦!”
好吧,她知道,也许霍二并不是故意存着害人之心。
可是袁七郎的裤子确实是他扒的没错吧?
唐氏想了想,也觉得气愤,霍二的这个举动,差一点害了人家一生。
想到袁七郎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做这么点报复还真的是轻了。
她叹口气说,“唉,虽然我也看不上那小子,但是最近接触下来,虽然觉得他有些讨厌,但论坏,却还是称不上的。再说,你也看在你大舅母的份上,手下留情吧。”
母女二人刚回到晴好院,安国公夫人陆氏便就来了。
国公夫人笑着说,“念雪有了。”
今晨江夏侯府派了嬷嬷过来,说穆念雪有孕了。
那嬷嬷是念雪的心腹,也偷偷地说了一下如今的处境,主母有孕,牵涉太多,江夏侯的继母蠢蠢欲动,坐不住了,昨夜才刚抓到一个作妖的。
所以,国公夫人虽是高兴,却也有些头疼。
唐氏听了很高兴,她太知道一个女人嫁人之后迟迟没有孩子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了。
所以,穆念雪刚过门就怀了孕,除了说明她和江夏侯夫妻恩爱,也是受了老天保佑。
她笑着恭喜了国公夫人,“念雪是个有福的,这下大嫂你安心了。”
国公夫人也很高兴,但眉头眼角却还是有些担忧。
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三弟妹,我想轻嫣儿去江夏侯府住上一段时日,不知道你可同意?”
唐氏是个通透的人,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江夏侯和穆念雪确实夫妻恩爱,但他们府里的其他人却都是隐患。
她忙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国公夫人点点头,“念雪刚成婚就从屋子里发现了装了麝香的香袋,这几天刚才发现有了,又在汤食里发现了红花。”
她摇摇头,“江夏侯虽然是个好孩子,可是嫁给他可真不是什么好的,府里的情况太复杂了。念雪也算是个厉害的,刚过去就处置了好些人,更换了一批家仆,可是千防万防,也难免会有疏漏。”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只不过慢慢来而已。
可是,现在念雪怀了孩子,听她报信的嬷嬷说,害喜还挺严重,这……
国公夫人语气里满是担心,“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她望向穆嫣,“嫣儿懂医术,若是有你能在你姐姐身边,陪她度过前三个月,帮她把把关,等到她害喜的情况好些了,也有精力处置家务了,这样就太好了。”
第142章 重现
唐氏没有回答,她看了看穆嫣。
国公夫人的请求,不算过分,原本怀孕了是能请娘家的姐妹过来陪伴住几日的。
她刚怀上重琪的时候,因为太过珍贵,她大嫂亲自来住了好几天。
这是可以答应的。
但也可以拒绝,毕竟姐姐怀孕,做妹妹的又不懂什么,去了也不过就是陪伴而已。
主要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她不知道穆嫣和穆念雪的关系亲近到什么地步,也不好替她贸然地答应或者拒绝。
特别是嫣儿现在还在外头给袁七郎和霍世子治病,在家里到底要方便一些。
穆嫣却点了点头,“三姐姐若是用得上我,那我自然是要去的。”
她顿了顿,“但有件事好叫大伯母知晓,我如今还在外头替霍世子和荣国公夫人治病,每日都要出门一趟的。”
自从她进了安国公府,穆念雪就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大伯母也很优待她。
就算不是为了穆重临,她也愿意为三姐姐出一份力的。
国公夫人又惊又喜。
她其实原本也没有抱着一定能成的希望,只是试探地开一下口。
毕竟隔了房头,她也不能要求侄女儿做些什么。
但没有想到,穆嫣却爽快地答应了。
她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激动地捧着穆嫣的手说,“江夏侯府那样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穆嫣知道,她去了江夏侯府,老江夏侯的继妻就也会将她当成目标。
但她身经百战,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就对女人之间这些无聊的把戏熟识,并不将这当作一回事。
叫她说,老江夏侯的继妻胡氏才是真的傻。
江夏侯承爵已是事实,这无从改变。
就算直接弄死了他,穆念雪也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到名下,这爵位也还是和胡氏生的儿子没关系。
除非胡氏可以下狠手,将穆念雪也弄死。
可这样的话,她难道觉得安国公府会放过她和她的孩子?
所以,胡氏不管怎么样折腾都是徒劳。
还不如聪明一点,自己带着孩子离开侯府,去家里的庄子上安安静静地生活。
江夏侯看在她不出幺蛾子的份上,说不定还能优待一些这个弟弟,毕竟那也是他唯一的弟弟了。
穆嫣在宫中生活太久,她也知道,像胡氏这样明明再怎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人,却是最喜欢拼命折腾的。
有一句话,叫飞蛾扑火。
说的大概就是胡氏这样的人。
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也许胡氏原本就没有打算回头吧,所以才会在三姐姐刚怀孕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在她饭菜里下红花。
她笑着对国公夫人说,“大伯母你放心,我去了之后,每日三姐姐的饮食,都会由我经手,她的身体我也会帮忙调理的。”
国公夫人简直要千恩万谢了。
唐氏说,“既然要过去住一段时间,我这两天就给嫣儿准备准备,最早后日才能去江夏侯府,大嫂,这样可以吗?”
只要穆嫣能去,国公夫人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是明天还是后天,这都不成问题。
她连忙说道,“弟妹,你就给嫣儿准备些贴身体己的东西,其他的我去准备。你放心,到时我会另外再派几个婆子跟过去的,务必会保证嫣儿的安全。”
得了准信,国公夫人便马不停蹄地去准备了。
唐氏却对穆嫣说,“江夏侯府可是个复杂的地方,你去了可千万要小心。”
穆嫣笑着说,“母亲放心。”
她顿了顿,“我这一路是由二哥哥护送来的,不瞒您说,路上出了好多状况,二哥哥为我吃了很多苦。来府里后,大伯母和三姐姐也对我不错。所以,这次我是必须要去的。”
唐氏明白,嫣儿是个重情义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穆嫣的头发,“我知道。但江夏侯府真的不是个好相处的地方,等你后日去时,我想让你带上李嬷嬷和织金。翠锦虽然是个好孩子,可到底经验少,没有见过世面……”
西厢房里,正在整理书柜的翠锦忽然猛地打了一个打喷嚏。
她缩了缩身子,“咦,没有风,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冷?”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穆嫣和唐氏一大早就出了门。
唐氏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穆嫣心里也没有底,她对霍骁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如今对他的印象,也只是不那么坏而已。
她不知道霍骁会不会信守诺言,真的这个时间出现在那条巷子里。
反而对于袁七郎,她还觉得可信一点。
那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他一定会遵守与自己的约定,准时地出现在那里。
穆嫣轻轻攥住了唐氏的手,“母亲,稍安勿躁,急也急不来的。”
她掀开车帘对着车夫说道,“前面就是荣国公府了吗?在路口转个弯,我们绕到后面的巷子去。”
车夫是唐氏身边的老人,从来都听主子命令行事,绝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巷子口。
穆嫣和唐氏轻轻地掀开车帘,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群小孩正在互相围殴,年龄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她小声对唐氏说,“那就是我让霍骁出钱收买的小叫花子们。”
霍骁给他们换上了富贵人家小孩子才穿得起的绸衣,替他们打扮一新,然后再教他们演一出群殴的戏码。
这些小叫花子可都是见惯了世面的人精,看这样子,学得很是透彻啊!
唐氏低声问道,“你这就是情景重现?”
穆嫣点头,“对呀,这就是袁七哥的心魔。”
她解释道,“袁七哥五岁的时候就被称为力大无穷的神童了,可是他却被个小孩子打败了,这就算了,还被扒拉了裤子扔到家门口,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家中引以为豪的大力士,却没有打过一个同龄的孩子。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以这种羞耻的方式被扔回了家,这是多么摧毁人信心的一种方法啊!
穆嫣接着说,“所以,我们要重现当时的场景,但是改变这个结局。”
她忽然指着前方,激动地说,“母亲,你看,他来了!”
第143章 戏终
袁七郎是被家里的下人诱骗出来的,下人惊慌失措地跑去和他说,穆三夫人和穆五小姐遇到了麻烦,被堵在了后面的巷子里。
他一时情急,没有时间去思考穆三夫人为什么好端端的马路不走,非要绕到后面的巷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乎是夺门而出,轻而易举地到了下人所指的地点,正正好好看到这一出好戏。
前面的小乞丐们将其中一个高大一些的围住堵在了墙角,雨点大的拳头落在那个小乞丐身上。
这帮孩子很快就撕扯小乞丐的衣服,这一幕幕,让袁七郎的呼吸都要停滞。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马车里,唐氏紧张地透过车帘的缝隙观望着外面的情况。
她小心翼翼地说,“嫣儿,你看你袁七哥的神色不对,他好像在出汗。”
虽然已经开春,可天气还不曾彻底回暖,到底还是冷的。
袁七郎的脸色有些发白,可额头却在冒汗,看他脸色的表情,简直如同死灰一般。
穆嫣面色微凝,点头说,“他想起来了,情景重现可能会对他的记忆产生巨大的冲击,他现在应该感到比较痛苦。不过,只要他可以战胜自己,很快就会好的。”
她顿了顿,“母亲,我们接着看吧。”
小乞丐们眼看就要得手,扒掉了被围攻的那个孩子的衣裳,这时候,袁七郎似是注入了很大的力量,三步两步地走到了那里,“住手!”
袁七郎的眼神里像有火焰。
他随意地拎起两个孩子来,“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到底知道不知道羞耻?”
被他拎着的其中一个孩子似乎是首领,“这你就不懂了,这个人平时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总觉得他天下无敌了,但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总是有限的,我集合了一堆人来,你看,他就这么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