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知道是这样大的事情,定不会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提这件事的。武威侯府大小姐蛇蝎心肠这样的传言要是在锦都传开了,只怕整个武威侯府的小娘子们以后都不比说人家了。

尚知章看向顾姨娘的眼神不由得带了些审视,她究竟是在他面前撒了谎,还是此时此刻在大家面前撒了谎?

尚宛妗冷笑,朱唇轻启:“姨娘冤枉人倒是一把好手,我也无话可说,只问姨娘一句话,空口无凭,证据在哪里?”

尚老夫人回过神来:“对,证据在哪里?”

尚奚舟怒道:“你若是没有证据,冤枉了元娘,可要按家规处置!”

“证据自然是有的!”顾姨娘看了尚宛妗一眼,眼里充满了得意与恶念。顾姨娘抬头死死的盯着尚老夫人,“还请老夫人传一个人进来问话,这些日子元娘做了什么,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

难道是沈嬷嬷?一直站在尚宛妗身后的锦书脸色变得煞白,这才想起,到了漱春院之后,她和小姐待在房间里面,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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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指控

顾姨娘说得言之凿凿,尚老夫人忽然不敢开口传唤她口中的证人进来了,若是顾姨娘口中的指控被证实了,只怕这武威侯府的姑娘们的一辈子都毁了。

偏偏尚宛仪见状来了劲,之前尚老夫人偏心了尚宛妗,她就不理尚老夫人,直接拉了尚知章的袖子撒娇:“爹爹,您可要给女儿和姨娘主持公道!证人就在门外,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尚知章心里犹豫得很,如果只是一个尚宛妗,他是不在乎的,左右他女儿多。可尚宛妗蛇蝎心肠的事情被证实了,整个武威侯府的小娘子都会被连累,到时候武威侯府成了锦都的笑话,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尚奚舟目眦尽裂的看着顾姨娘,若不是尚宛妗站在他身前拦着,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尚宛妗心里一片悲凉,这屋子里的众人没有一个敢开口说把证人传唤进来,说明大家的心里都认定了顾姨娘的指控并非虚假,没有一个人是信她的!上辈子她身上顶着庶女的身份,他们那么对她,如今她身上顶着嫡女的身份,他们还是不肯给她一丝关爱。

原来大家对她的态度,从来都跟嫡庶无关!

是啊,就算她是嫡女又怎么样?哥哥这般大年纪了,身上一无功名二无封荫,娘亲早早去世,外祖母家跟她又不亲和,武威侯府的其他人与她十几年不曾见面,又怎么可能是她的仰仗?

尚宛妗收敛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淡淡的开口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姨娘既然有证人,我们若是不让她把人带进来问上一问,只怕姨娘心中不服,如此,就把人领进来吧!”

尚老夫人见她这般镇定,心里对顾姨娘话里面的真假产生了怀疑,犹豫了片刻就下了命令:“让人进来吧!”

尚奚舟悄悄握住了尚宛妗的手,小声道:“别怕,有哥哥在呢!”

尚宛妗心中一暖,目光随意落在地上的青花瓷茶盏碎片上,并没有回头看尚奚舟,也没有对他这安慰做出丝毫回应。

尚奚住也不恼,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

然后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半大小子,那小子一脸的机灵相,脸蛋红红的,应该是在外面等久了冻的。

宋小黑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这满屋子的人却一点也不露怯,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跪下磕头行礼。

尚宛妗微微有些诧异,跟锦书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都没有想到顾姨娘的证人竟然是宋小黑而不是沈嬷嬷。

尚老夫人没见过宋小黑,见来人是个小子,微微皱了皱眉,眼皮子抬了抬,厉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宋小黑忙道:“小的是赶车的宋老爹的儿子,因为手脚麻利,被允许跟在爹爹身边一起照顾马匹。”

见来人不是沈嬷嬷,尚宛妗和锦书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下去。尚宛妗扭头去看顾姨娘,正看到顾姨娘看着宋小黑微微勾起嘴角,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诧异。

宋小黑知不知道内容,她自己心里是清楚得很的。顾姨娘这副样子,难道是有别的打算?

尚宛妗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凉山城到锦都这一路,宋小黑似乎确实是跟着顾姨娘和尚宛仪那辆马车的。

心里正琢磨着,就听见宋小黑开口:“小的虽然没有在小姐们跟前伺候,可小姐们长什么样子,小的是不会认错的。过了狐狸嘴,进肃州之前,大家曾在一家简陋的客栈过夜。那日小的被锦王殿下留下来说话,口舌干燥,出来之后又多喝了水,便起身去茅房。正看见大小姐穿了二小姐的衣裳同锦书姐姐在走廊里面说话。似乎提到熏香什么的。”

锦书一听,心里吓了一跳,不断的回想那日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小姐和自己不注意,被宋小黑察觉了?

然后就见尚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道:“你能保证你这话里面没有半点虚言?”

宋小黑挺了挺腰:“小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顾姨娘悄悄弯了弯嘴角,语气有些哽咽,道:“你接着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老爷子、老夫人和侯爷说清楚。”然后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尚知章,“若不是听小黑说,婢妾还真不敢怀疑到元娘身上去。”

尚知章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宋小黑立马继续道:“那之后小的就存来一个心眼,时时刻刻小心注意着小姐们,后来果然被小的发现,大小姐绑了二小姐和顾姨娘,自个儿穿了二小姐的衣裳指挥大家赶路,等到了凉山城,顾姨娘和被装扮成大小姐的二小姐才露面。就是竹枝竹香和袖真三位姐姐,也不是自个儿逃走的,小的亲眼看见大小姐把她们三人送出房门,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妖法,三位姐姐下了楼,自动自发就上了人贩子的马车。”

宋小黑话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尚宛仪就先嚷道:“看,我说得没错吧,尚宛妗害我和姨娘!”然后又拉着尚知章的袖子撒娇,“爹爹你可以给我们做主才是!”

“胡说八道!”尚奚舟指着宋小黑的鼻子骂了一句,然后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连主子都敢构陷!”

顾姨娘看了眼顺势躺在地上躲避的宋小黑,冷笑着抬头看了尚奚舟一眼,道:“大少爷十多年不曾见过元娘,怎么就肯定小黑这话是构陷元娘?还是说二娘是庶出,婢妾和二娘就活该被元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尚奚舟气结,他有心为尚宛妗辩驳,可一时半会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整个人站在那里又气又恼,最后索性眉头紧锁看着尚老夫人:“祖母,这贱奴的话您万万不可相信,元娘有我娘亲教导,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尚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没有搭尚奚舟的话,而是死死的盯着尚宛妗,问道:“元娘,你有什么可说的?”

尚宛妗听了宋小黑的话,心里咯噔一跳,是了,难怪顾姨娘会找上他,在凉山城那一晚,送走竹枝她们时,只怕宋小黑在暗处看到了。至于他前面说的那些话,尚宛妗是一个字也不信,她做事素来小心,又怎么会不穿斗篷不戴风帽跟锦书站在外面说话?

更别说,那时跟她们住同一家客栈的还有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锦王,她无论如何也会小心了再小心的。

是了,定是顾姨娘编好了教他说的,尚宛妗想起锦书曾经说过,宋小黑这孩子跟顾姨娘身边的竹香走得很近。为了竹香,他应当是愿意听顾姨娘的安排撒谎的。只是,一番半真半假的指控,就想害了她,真是做她的春秋大梦!

尚宛妗满脸讥诮的看向顾姨娘,冷笑道:“姨娘对小黑的话深信不疑?”

顾姨娘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尚宛妗还这么冷静,心里有些不痛快,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脸悲愤的看着尚宛妗,忽然拔高了声音:“元娘,事实俱在,你叫婢妾如何不信他?”

尚宛妗轻呵一声,转身看着尚老夫人:“我又不是有病,无缘无故把姨娘和妹妹一路绑到锦都来?再说,卖了姨娘和妹妹的丫鬟,我有什么好处?”

然后一脸失望的看向尚宛仪:“我想着你身边少了一个贴身丫鬟,你素来又跟我身边的锦绣亲近,便琢磨着把锦绣给你使唤。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是跟姨娘站在一边的。”

宋小黑和顾姨娘的话,众人心中本来已经信了八成,尚宛妗这么一说,大家不由得又疑惑起来。

是啊,顾姨娘和尚宛仪就算是再受宠,尚宛妗是武威侯府的嫡女,在身份上怎么也是越不过她去的,尚宛妗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一路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卖三个丫鬟?

第三十六章 辩驳

屋子里摆了好几个黄泥小炉,桌子上的碗筷已经尽数收拾干净,为了让松鹤堂里饭菜的味道尽快散去,有丫鬟用琉璃花瓶装了几枝腊梅摆放在窗户前。

尚老夫人和尚老爷子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个藕荷色的小香炉,香炉上插着檀香,香烟袅袅,在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静谧。

整间屋子死一般的寂静,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生怕主子们一个不高兴,就把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

尚宛宛捶了会儿肩,手有些酸了,仗着尚老夫人喜欢她,便收了手,整个人往尚老夫人怀里一扑,赖在尚老夫人怀里不肯动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姨娘,有几分得意。

她就知道她大姐姐是被诬陷的,大姐姐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呢?这会子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大姐姐不肯等二姐姐一起来松鹤堂了。

尚宛妗并没有太为难尚宛仪,而是俯身问顾姨娘:“姨娘,你说,我做下这些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目的自然是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尚宛妗做这一大堆事是为了什么,顾盼雪心里比谁都清楚,可这样的理由,她如何敢说出来?

嫡女谋害姨娘和庶妹,顶多就是受受家法,毁了名声,再严重一点,也无非是送到庄子里面去,再也不让她回来。可姨娘和庶女若是谋害嫡女,那可是要杀头的罪!

顾盼雪在心里恨死了自己的嫡母,为什么不早日把她养在身边,若是她那嫡母早点把她养在身边,她有了嫡女的身份,嫁给尚知章的,就不会是她姐姐了,二娘也不会是庶女了!

顾姨娘咬碎一口银牙,却不肯就此罢休,强压着心虚,道:“婢妾如何知道元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如今已经说开了,婢妾也想问问元娘你这么做的考量是什么?”

她叫什么顾盼雪,该叫顾狐狸才是!尚宛妗心里暗道。她若是说出顾姨娘要谋害她的事情来,岂不是承认了顾姨娘的指控所言非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事情她是从来都不会做的。

尚宛妗冷笑着看了顾姨娘一眼,四两拨千斤淡淡道:“姨娘这话问得奇怪,我没有做的事情,让我如何说做这件事的动机?”

二夫人也担心尚宛妗若是被盖上蛇蝎心肠的名声会连累到自己的女儿,见顾姨娘一时之间跟尚宛妗僵持了下来,找不到突破口,忙上前一步,弯着腰对尚老夫人道:“老夫人,妗姐儿是个好孩子,我看这事儿,八成是那叫小黑的小子胡诌的。”

然后转身看了眼顾姨娘:“顾姨娘和二娘怕是也是被这恶奴蒙蔽了!”

尚老夫人沉吟一番,点了点头,道:“我说我家的孩子也没有那般不懂事的,顾姨娘你受这恶奴挑拨,第一件事应该是把这恶奴打一顿赶出去才是,原不该把人带到侯爷和我们面前来才是。”

这就是要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意思了,尚宛妗抿了抿嘴,觉得结果有些不如人意。她弄走了顾姨娘和二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被顾姨娘策反了半数,她费了这么大周张,到头来竟然是打了个平局么?

尚宛妗微微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然后便听到尚老夫人道:“这恶奴是不能留了,对外就说他嘴巴不干净,连同他老子娘一起,发卖了吧!”

宋小黑万万没想到最后下场最惨的反而是他!他是个讲义气的孩子,亲眼看到尚宛妗把竹香等人哄出了门,下了楼,上了马车,他和竹香关系又好,前面那半段话确实是顾姨娘教他说的,他想要给竹香报仇,所以才应了顾姨娘来做这个证。

竹香的仇没有报成,反而把自己一家人搭了进去!宋小黑心里后悔得要死,正不知道该求谁,扭头看到顾姨娘盯着尚宛妗怨毒的眼神,忙哭喊道:“顾姨娘救我!”

顾盼雪也心有不甘,可她是一个知进退的人,如今眼见着弄不了尚宛妗了,二夫人又给了她全身而退的台阶,正要借坡下驴,安静了许久的尚宛仪爆发了。

尚宛仪忽然跳起来,指着尚宛妗的鼻子,大声怒道:“就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所以你们才个个都偏袒她是不是?宋小黑明明看到她穿了我的衣裳在外面跟锦书说话,你们为什么还要偏袒她?嫡女是人,庶女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尚宛妗心里想着,顾姨娘教宋小黑编了前面那一半的话,尚宛仪怕是不知道的,所以才叫嚣得这么理直气壮。

又觉得好笑,这武威侯府从上至下没有一个是讲规矩的人,这偌大的侯府,把嫡庶观念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只怕也只有她尚宛妗和顾姨娘二人了。

尚宛仪这一爆发,尚老夫人和二夫人都脸色一黑。一直不开口,默默坐在一边喝茶的尚老爷子忽然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这家长里短的小事还要说多久?你们满满掰扯,我和二郎还有事情要去做。”

尚知英心里也觉得烦躁,闻言忙起身,跟着尚老爷子一起走了。

尚老夫人并不理会他们,只一味冷笑着看着尚宛仪,嘴里道:“二娘这是觉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对了?”

姜还是老的辣,被尚老夫人这话一堵,尚宛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继续揪着“证人”说事:“宋小黑明明看到了尚宛妗穿我的衣裳跟锦书说话!”

顾姨娘心里沉吟了一番,有些话,由她来说,并不合适。尚宛仪年纪还小,就算说错了什么话,也没什么打紧的。再加上就这么放过尚宛妗,她实在是不甘心,因此就没有阻止尚宛仪继续闹下去。

也不知道是尚宛仪的哪句话触动了尚知章,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尚知章忽然对着尚宛妗开口:“元娘,关于宋小黑的证词,你有什么好说的?”

尚奚舟听到这话,气得手指直发抖,他一直跟着尚知章在西北边关,平时家里面服侍尚知章的女人只有一个岳姨娘。岳姨娘这个人胆小怕事,尚知章对她也淡淡的,一心把精力放在驱赶匈奴的战事上,对三妹妹尚宛逑更是不闻不问。他从来没想过尚知章竟然会有这么偏心的时候!

是了,顾盼雪是尚知章自己看上的人,不顾正室还在孕期,就搞大了顾盼雪的肚子,把人抬为了姨娘,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十多年没见,心里对顾姨娘还不知道怎么珍而重之呢!

尚奚舟只觉得心凉。

尚宛妗倒不觉得有什么,前世的种种,她早已对尚知章这个父亲死了心。

黄泥炉子里面的炭是普通的木炭,没有银霜炭耐烧,此时已经燃尽了,屋子里渐渐凉了下来。此时添炭已经来不及了,二夫人忙转身吩咐跟着自己的大丫鬟银屏,让她带着人去厨房里生好了炉子,拎过来把这几个黄泥小炉换下去。

尚宛妗看向宋小黑,满脸讥诮:“你说在进肃州之前的那个客栈里面看到我穿了二娘的衣裳跟锦书说话?”

宋小黑微微吹着头,不让乱动的眼珠子泄漏自己的心虚,嘴里道:“正是。”

尚宛妗点点头:“好,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

宋小黑还记得顾姨娘教他的话,说得笃定无比:“在小姐的房门外,小的起夜去茅房的时候看到的。”

尚宛妗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目光直视尚知章,淡淡的开口:“这刁奴还真以为夜里无人他便可以空口白话的诬陷人了!父亲,女儿还记得那家客栈,当时我被二娘推得摔破了头,在华荣客栈的时候还请大夫看过,一直不大能见风,所以当时到了客栈之后,女儿便不曾出门。”

说着,看了眼尚知章的脸色,见他一副要听她继续说的模样,并没有要为她“摔破头”的事情做主的意思,心里冷笑几声,继续道:

“这刁奴起夜,怕是深更半夜,深更半夜女儿作何要跟锦书站在房门外说话,还穿着二娘的衣裳?”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将信将疑。

尚宛妗微微勾了勾嘴角,讥诮的看了顾姨娘一眼,道:“这事儿要弄清楚孰是孰非并非没有办法,当时客栈里的住客,出了我们一行人,还有锦王。锦王是什么身份,尊贵无边,有没有人大半夜的站在房门外说话,他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顾姨娘闻言脸色一白,这才明白尚宛妗为什么一直那么镇定。教宋小黑编前面那半番话,反而是她自作聪明,画蛇添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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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处置

前面半段话已经被证实了是假话,后面半段,就算是比真金还金,也没有人会信了!

彭州甚少有人家种植腊梅,顾姨娘从来没有闻过腊梅的香味,此时此刻闻着满室的腊梅香,只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这会子她心里万般后悔刚刚没有拦着尚宛仪。

尚宛仪也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小黑,她没想到宋小黑说得那么言之凿凿的话,竟然是撒谎骗人的!扭头看到尚老夫人眼里的厌恶和不满,她抿了抿嘴唇,不敢再闹下去了。

尚宛妗嘴角勾了勾,对宋小黑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我也不追究了,只是,有道是覆水难收,你作为家奴,既然已经构陷了我,若不处置了你,岂不显得武威侯府大小姐太好欺负?”

宋小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顾姨娘和尚宛仪,只见一个不敢与他目光相接,一个一脸不甘绝望,才知道这下是真的大势已去,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宋小黑是从彭州跟过来的奴仆,不是尚老夫人的人,因此,怎么处置宋小黑,尚老夫人是一点也不关心。她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权威,武威侯府的名声罢了。

因此,尚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脸上故作慈爱与怜惜,对尚宛妗道:“你是武威侯府的嫡长小姐,年纪也不小了,遇到这种事情也该学着自己处置了。这刁奴的生死,便由你来决定吧!”

她倒是大方!

尚宛妗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感激的对着尚老夫人盈盈一拜。尚奚舟忽然道:“顾姨娘和二娘同刁奴一起构陷元娘的账,又该怎么算呢?”

尚宛妗意外的看了尚奚舟一眼,心下一热,这个时候不计侯府名声,还记得给她讨公道的,也只有哥哥一人了。

尚老夫人沉吟一番,正要开口,尚知章却忽然赶在她前面开口了,语速急促:“盼雪和二娘为难元娘,也是被刁奴蒙蔽,本不是她们的原意。可做了错事就该受罚,就罚盼雪一个月不得出门,二娘抄写金刚经两卷,等除夕捐灯油的时候一起带到寺庙里面供奉吧!”

尚知章这话一出来,众人目瞪口呆。

大齐朝虽然不像前朝那般对女子诸多禁锢,女子戴了帷帽也是可以在大街上行走的。可那是针对自由身的良家女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要想出门,还是不容易的,端看各家的规矩。

至于抄写《金刚经》在除夕时拿到寺庙供奉,本来就是功德,许多人家的小娘子们都是争着抢着要抄的。

尚知章对顾姨娘和尚宛仪这“惩罚”,实在是看不出罚在哪里。

尚奚舟本来就觉得自己妹妹受了委屈,见到了这个时候,尚知章还要袒护顾姨娘和尚宛仪,不由得大怒,忍不住又要上前与尚知章争执一番。倒是尚宛妗眼疾手快,拉住了尚奚舟。

尚宛妗微微一笑,对尚知章道:“多谢父亲主持公道!”她本来就没有指望能这么轻易的把顾姨娘和尚宛仪踩得死死的,顾姨娘在尚知章心里地位重,与她硬碰硬,还不如一步一步的剪除她的爪牙!

尚宛妗又道:“至于宋小黑,鸣告之后送官,构陷主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宋小黑脸色一白,瘫软在地上,他没想到素来好说话的大小姐竟然会这般狠心!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二夫人挥了挥手,立马有家丁上前来拖了他就往外走。等拖到门口时,被外面的冷风一激,宋小黑才回过神来。

大声嚷道:“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看到竹香姐姐她们是被大小姐哄出门的…竹香姐姐她们当时就跟鬼附身了一样,大小姐一定是会妖术,大小姐对她们施展了妖术…”

拖宋小黑出去的家丁见状,忙扯了宋小黑的鞋子,把宋小黑的足袋脱下来塞进了他嘴里,于是众人只听得见他的“呜呜”声。到后来不知道家丁使了什么手段,大家连“呜呜”声都听不见了。

二夫人撇撇嘴,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真是刁奴,越说越没边了!明儿一早就送到府衙去!”

尚老夫人看了眼二夫人,道:“你让人拿了我的牌子去,跟府尹那边打声招呼,这刁奴嘴坏,可别坏了咱们侯府的名声才是。”

二夫人忙应下了。

尚老夫人又对尚宛妗道:“元娘今天刚到,就受了委屈了。你心里难过,祖母心里也不好受。明儿个我让裁缝来府里给你量一量尺寸,做两身衣裳。你这样的小姑娘,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才会高高兴兴。”

尚宛妗对着尚老夫人福了福,满脸的感激。

尚知章也道:“那刁奴也处置了,你心里再多的气也该消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别在这个时候闹得难看。”

尚宛妗对他已经心如死灰,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感觉,又对着尚知章福了福,应了下来。

尚老夫人对于这么“知情识趣”的尚宛妗很是满意,让趴在自己身上的尚宛宛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麻木的双膝,道:“事情已经闹清楚了,天儿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吧!”然后看着尚宛妗,满脸的关切,“元娘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早点歇息才是。”

尚知章听她们掰扯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只是不能跟尚老爷子和二老爷一样甩袖子走人。

此时听尚老夫人这么说,忙起身上前,站在尚老夫人跟前,伏低做小道:“儿子送娘亲回房。”

尚老夫人满脸不耐烦的推了尚知章一把:“你整日那么忙,也早早多回去休息吧,我有老二媳妇和宛宛陪着回常青院就够了。”

众人这才跟在尚老夫人身后出了松鹤堂的门,然后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尚奚舟小声对尚宛妗道:“妹妹,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漱春院。”

然后抬脚追上尚知章,看了眼跟在尚知章身侧的顾姨娘,冷声问道:“爹爹,二娘推元娘摔破头的事情怎么办?”

二娘推元娘摔破头了?尚知章微微有些吃惊,尚奚舟不提,尚知章都不记得尚宛妗说过这事了!

可都罚了二娘抄《金刚经》,他们还想怎样?尚知章见大儿子一副讨说法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满,都是兄弟姐妹,大家就不能谦虚礼让宽容一些么!

于是尚知章对尚奚舟道:“看元娘现在这个样子,头上连个疤都没有,想来已经没事了。你若是不放心,明儿个请于春堂的大夫来给元娘把把脉,看一看便是。”

说完抬脚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只知道处处护着元娘,可曾想过,二娘和三娘也是你妹妹,你这么区别对待,是不是伤了她们的心?”

尚奚舟一脸失望的看着尚知章离开,心里一片悲凉,他区别对待?到底是谁区别对待!

尚奚舟强压着怒火回去找尚宛妗,见尚宛妗和锦书两人站在屋檐下,锦书侧着身子替尚宛妗挡风,心里顿时升出一股无力感。

尚奚舟快步上前,接过锦书手里提着的灯笼,然后揽了尚宛妗的肩,护着她往漱春院的方向走。他担心尚宛妗心里难过憋着,一路上指给她看,哪里种得有枇杷树,秋天到了可以摘枇杷,哪处假山最隐蔽,是捉迷藏的好去处…

他不了解这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妹妹的喜好,只是猜着她可能对这些感兴趣,就一样一样的说给她听。

有尚奚舟站在身边,尚宛妗就觉得心里温暖。他一处一处的说,她也不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就仔仔细细的听,感受着来自哥哥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