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樱看了看初彤又看了看谢凌辉,轻声一笑,道走上前对初彤道:“你好。”
初彤也微微点头笑道:“你好。”
茜樱柳眉一竖,叉着小蛮腰嗤笑道:“谁与你打招呼了?我问的是你身后的驴!”原来此刻初彤正站在花寄真跟前,花寄真年纪尚小,所以今日骑了头驴子来参加武林大会。茜樱此言一出,群雄均大笑起来,朝初彤望去。
初彤看了茜樱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那毛驴跟前,狠狠抽了那驴子一巴掌,指着呵斥道:“你这畜生!在这里有亲戚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还把本门主放在眼里吗?”
群雄登时捧腹大笑。
茜樱气得满面通红,初彤转过身对她嫣然一笑道:“姑娘别忙,等下便给你们叙旧的时间。”说罢又对谢凌辉道:“这位公子,我叫姚初彤,这个名字是一个故人给我取的,我喜欢得不得了,舍不得换,一直用着呢。”
谢凌辉望了初彤半晌,终于开口,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勉强笑道:“姚初彤,这个名字确实好得很,愿姚门主一直用这个名字统帅群侠,风光无限。”
初彤道:“公子费心了,我也期盼给我取名字的那位故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初彤几乎咬着牙说完后半句话,她心里最后一丝胆怯已经在刚才烟消云散,暗道:“谢凌辉,你是我的大仇人!你要取老子性命,老子便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刚落,谢凌辉猛一抬头,凤目对上初彤的寒星目,二人对视半刻,初彤便收回了目光。王琅站在一旁看了片刻,心中暗道:“今日之事每每针对云顶门和同花会,定是有幕后黑手,八成与谢二脱不了干系。同花会来往大周南燕,在大周境内投靠了我们王家,他们耳目众多,暗中帮着王家做了不少事,何况我与花春来颇有交情,今日同花会有难,我断不能坐视不理。”想到此处,他略一沉吟,附耳在花寄真和花春来耳边说了几句。
此时只听花寄真高声道:“关于这双匣我倒有个解决的办法。”
花春来道:“我的儿,你有什么锦囊妙计?”
花寄真道:“依我看,既然是武林大会,大家不如比武夺匣,谁赢了这匣子便归谁,岂不简单?”
花春来大声道:“甚好甚好!想来人人都想要这匣子,不如甩开膀子来比试比试,有一出戏文叫什么来着…对,叫比武招亲,这是可是折的,今儿个咱们就来个比武夺匣,兴许也能万古流芳,整出个什么佳话!”
此言一出,群雄议论纷纷,有人高声附和道:“不错!那便比武吧!”
初彤回头一瞧,只见王琅站在花氏父子身旁,手中抚摸一只竹笛,对着初彤微笑颔首,挤了挤眼睛,初彤立刻明白过来,暗道:“王公子此计甚妙,现在云顶门和同花会成了出头鸟,形势颇为不利,但花家父子那么一说,有垂涎双匣宝藏的定会跟大马猴比武,云顶门只需静观其变,便可找机会浑水摸鱼,借刀杀人。”
想到此处,初彤声音清脆道:“今日本门主心情大好,于是做了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花寄真道:“姚门主一向英明神武,不知这回又决定了什么?”
初彤道:“依我高见,云顶门要破旧立新,另选他物做本门圣物,这对儿匣子便送人了吧。”
花春来道:“姚门主打算把双匣送谁?”
初彤摇摇头叹道:“我刚刚还想把匣子送给云虚子,谁知那老匹夫不知好歹,不肯给我磕头,我送谁也不送给他。”说罢顿了顿道:“适才花小英雄那个计策本门主觉得大好,云顶门将双匣拱手让出,天下英雄尽可凭本事夺匣比武,今天你抢到便算你的,明天他抢到便算他的,云顶门教徒也尽可以参与抢夺,但纯属个人行为,与本门无关。这叫云顶门让双匣高风亮节,众英雄夺圣物欢喜踊跃,人人机会均等,利益均沾,童叟无欺,可谓圆满至极矣!”
说罢回头挤眉弄眼的对云顶门众人道:“你们说此决策是不是绝顶英明?”
云顶门众人齐声道:“门主绝顶聪慧,决策英明无敌。”
花寄真鼓掌道:“如此这般过五关斩六将的比武,既得了双匣,又练成了武林高手,可算实至名归,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双喜临门,喜从天降,委实是件天大的好事!”
场下群雄纷纷拍手,轰然叫好。
江婉笙一直以来都默默观察着初彤,起初见她出场惊骇世俗,又粗话连篇,满口胡说八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屑,但此刻神色却严肃起来,心中暗道:“姚初彤看似是个哗众取宠的小无赖,说话办事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可她谈笑之间便解了云大哥的窘境,掌控了整个武林大会的氛围和节奏,受了侮辱竟能以荒诞治荒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机灵应变可见一斑。而现今形式对云顶门不利,她四两拨千斤,摆明云顶门放弃双匣的态度,不仅收买天下英雄人心,更把矛头转指云虚子,瞬间扭转局面。而云顶门教众均知,云大哥武功高强,他断不会让本门圣物落入他人之手,届时云顶门只需等待良机,便可出其不意将双匣夺回…”她越想心情越是复杂,不由看了看初彤,又看了看云映淮的背影,蹙紧了双眉。
此时只听云虚子道:“诸位英雄,莫听那小丫头胡言乱语,今日我邀请大家来此,便是共探双匣秘密…”
花春来道:“哦?怎么共探?难道从双匣里发现的宝贝也要这几千人一同分了不成?要是按照我花爷说,管他什么共探私探,宝贝谁他娘的抢到算谁的,大家还犹豫什么?”说罢提着大刀便冲了过去,口中嚷嚷道:“云虚子,你吃我一刀!”
花春来率先一冲,云虚子忙挥掌招架,二人打斗片刻,云顶门教众均面面相觑,原来那云虚子所用招式竟是云顶门的武功!云映淮朗声道:“大哥,他用的是云顶门的‘小搜云手’,你要多加小心!”
花春来嘿嘿笑道:“贤弟尽可放心,要死也是云虚子这个乌龟王八蛋先归位,这龟孙子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花爷我今天不把他的事儿搅和黄了不算完!”说完又一记大刀砍了过去,一边砍口中还一边嚷嚷道:“台底下看热闹的要不要舒展舒展筋骨?谁帮花爷把这孙子打趴下,双匣我分他一个!”
群雄在底下看了半天,待看清云虚子的武功路数,有艺高胆大的不由怦然心动,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双匣在此已然吸引了一批亡命之徒,此刻见花春来恶斗云虚子,有按耐不住的当即大喊一声,握着兵刃便冲了过去。
云虚子开此大会本是计划周密,谁想姚初彤这小丫头出现,嬉皮笑脸无赖泼皮竟生生搅乱了他的部署,眼见冲上高台的群雄越来越多,云虚子气得咬牙切齿,高喊道:“天下英雄豪杰们听着!谁要是能杀了姚初彤,老朽便把双匣双手奉上!”
初彤扯着脖子高喊道:“英雄们莫要被他骗了!杀了我便是与整个云顶门为敌,杀了那大马猴便能立刻得了双匣!”
云映淮见群雄争相夺匣,不由微微皱眉,刚想冲上去将双匣抢回,初彤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双匣早已尽毁,得来无用。”
云映淮登时一怔,低头向初彤看去,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他余光一瞥,只见漫天银针如暴雨一般向他二人袭来。
叠鼓飞骑引雕弓
云映淮一把将初彤推到身后,反手拽下身上大氅,双手拽着衣角手腕不断翻动,那急如密雨的银针便尽数裹如大氅之中,云映淮身形站定,厉声道:“还给你吧!”说罢掌中发力,将大氅奋力向前抖出,银针立时震得飞了出去,直击对方要害。
使银针偷袭之人正是谢凌辉贴身侍卫隆熙和隆照,此二人一见银针转而朝自己方向飞来登时大吃一惊,就地一滚躲了过去。与此同时,洪总管身形骤然移动,手中长鞭一抖,朝初彤凌空劈下。云映淮双目一凛,向前跨出一步,挥掌使出‘轻云出岫’便向洪总管击去。隆熙隆照躲过银针,只听谢凌辉道:“你二人速去帮洪总管缠住云映淮。”隆家兄弟忙爬起来,冲上去拔剑相帮。
初彤暗道:“呀呀呸的!谢凌辉那王八蛋今日拿定主意要取老子性命了!”一念及此不由心头火起,迈前一步对谢凌辉大喝道:“谢凌辉!我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你有本事便亲自上前取我性命!”心中却想:“如今老子是堂堂云顶门门主,身后属下个个武功高强,等你到近前了,他们便一哄而上,直接送你上西天!”
谢凌辉面色无波,片刻后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双凤目深深看着初彤。王琅暗道:“谢二带了百十来个好手,个个能以一挡十,此刻云顶门跟同花会联手对付他,结果也未可知,万一厮杀起来,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初彤便大大不妙。最好便是化干戈为玉帛,谢家尚不敢得罪王家,我上前晓以利害,能将他逼退便再好不过。”
想到此处,王琅哈哈一笑,走上前来对谢凌辉拱手抱拳道:“谢兄,好久不见,适才场面凌乱竟未来得及打招呼,还请谢兄恕罪!”
谢凌辉微微一笑,抱拳道:“原来是王贤弟,真是远在他乡遇故知。”
王琅走过去拍着谢凌辉的肩膀,亲热道:“既然谢兄叫我一声‘贤弟’,那有些话我便照直说了,谢兄,你我在南燕,不是在大周,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又何必在此处找云顶门的晦气?不若就此鸣金收兵,小弟知道灵州城内有一家上好的酒家,你我现在去痛饮一番岂不快哉?”
谢凌辉笑道:“王贤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日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必要跟云顶门门主有个了结,贤弟在一旁观看便是,等了结此恩怨,你我二人再同去灵州城内开怀畅饮。”说罢举步向前迈去,王琅一把扯住谢凌辉笑道:“谢兄,云顶门的门主与小弟颇有交情,今日谢兄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便是。”
谢凌辉听罢此言猛地扭头朝王琅望去,却见王琅笑容慵懒向他点头微笑,谢凌辉双目中寒光隐隐,冷笑道:“王贤弟,当日是你帮她脱险,你当我不知道么?这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若是传扬出去,只怕…”
王琅道:“谢兄,如今她人在南燕,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谢凌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闪开!”王琅道:“恕难从命!”谢凌辉道:“莫非贤弟逼我出招么?”王琅道:“正想领教谢兄的剑法。”此话说完已从腰间拔出长剑向谢凌辉刺去!
这一剑,剑行飘渺,直刺谢凌辉右腕。谢凌辉手腕翻滚,反手向王琅胸前刺来。只见剑光闪烁,谢凌辉出手快如闪电,剑尖直指王琅胸前三处要穴。饶是王琅轻功高强,右足点地向后纵身跃出数丈,却见谢凌辉仗剑向前横跨几步,招式连环相生向王琅接连刺来,实是凶险。王琅长剑闪出,防得严丝合缝。只见谢凌辉招式森严,剑气纵横;王琅却凭借轻功卓绝,招式灵巧自如,精奇诡异,两人登时便战在了一处。
此时云顶门和同花会早已围了过来,将初彤、江婉笙和花寄真围在正当中。初彤抻着脖子向外望去,见云虚子正苦战群雄,不由心中大乐。忽然,只听云虚子高喊一声:“双匣我不要了!给了你们吧!”此话说完,从怀中取出双匣奋力向远处抛去,只见那一对儿匣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群雄一阵惊呼,纷纷弃了云虚子向匣子落地的方向奔去,云虚子冷笑一声,朝初彤望了一望,而后纵身一跃,在竹林上几番起落便逃得不知踪影了。
江婉笙见状,叹了一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这两个匣子,伤了多少人命!”说完轻抚着花寄真的额头道,“这世上比金银财宝重要的东西有太多了,真情厚谊岂是用金钱能买得来的。”
花寄真软着嗓子道:“婉笙姐,可是我爹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以后有钱有势了才能娶我娘那样的漂亮媳妇儿,生一个我那么聪明伶俐的宝宝。”
江婉笙一愣,然后温柔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真儿听过七仙女和董永的传说么?传说里董永只是个种地的穷小子,但因为品行端正,为人忠恳,七仙女不也爱上了他?可见德厚身正,乃是做人之本。”花寄真眨着大眼睛“哦”了一声。
这几句话让初彤感觉颇为刺耳,她本就看江婉笙别扭,此时此刻心中更有无名火起,一把扯住花寄真,斜眼瞥了江婉笙一眼,冷哼道:“什么七仙女董永全他娘的扯淡,都是那些没本事的男人编出来哄自己玩的。董永那个黑胖子庸庸碌碌,哪里值得让仙女纡尊降贵的嫁给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他倒是想大奸大恶,他有那个脑子么?天底下哪个女的一门心思的嫌富爱贫,非要嫁个窝囊的傻小子比翼双飞?所以听你爹的没错儿,以后腰缠万贯出人头地了才能娶漂亮老婆,其他全他娘的放屁!”
这一番话说得响响亮亮,云顶门和同花会的人听了全抿嘴憋笑。江婉笙气得双颊微红,瞪着一双妙目道:“你,你说话怎的这么粗俗?”
初彤道:“哦?既然江小姐听不惯,我便换一个说辞。”言罢对花寄真严肃道:“你听着,你爹说得没错儿,以后腰缠万贯出人头地了才能娶漂亮老婆,其他的全都是放那一种气!”
此话说完,众人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初彤则一脸得意洋洋,江婉笙知道此刻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索性将头一转,不再看她。
此时只听一叠声的惨呼,众人望去,只见云映淮连续三掌尽数拍在洪总管身上,洪总管登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隆熙隆照见状一前一后执宝剑向云映淮刺来,云映淮矮身拾起洪总管掉在地上的长鞭,回手一挥,隆熙隆照长剑脱手,再听“啪”的一声,鞭子挥到二人身上,两人胸骨尽碎,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呻吟,但气息逐渐出多进少,只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回性命了。初彤不由“啊”了一声,她与隆家兄弟原先素有交情,见两人惨死,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适才武林大会大乱,群雄走的走散的散,只余下几十人还在原地看热闹,见云映淮出手利落,不由喝彩出声。云映淮凝神望去,只见王琅与谢凌辉仍在一处缠斗。花春来走上前对云映淮道:“贤弟,王公子是大周宰相王鼎之子,身份非同小可,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他分毫,我们可担待不起。”云映淮略一点头,疾步上前,高声道:“王公子,你是我大哥花春来的贵宾,岂有让你动手之理?”说罢纵身而上。
王琅心道:“我与谢二势均力敌,怕是难以取胜,若是云映淮能将谢二制服作为人质,那云顶门和同花会便可脱险了。”想到这里便不推辞,将手中长剑向云映淮一掷,道了一声:“云大侠,接剑!”说罢反身跳了回来。云映淮一把将剑接到手中,凝神而立,但剑尖仍不断颤动。
谢凌辉见两个得力手下惨死云映淮鞭下,洪总管又身负重伤,不由勃然大怒,饶是他性情沉稳内敛,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但凤目中丝丝杀气已森然而出。他与云映淮对视片刻,而后竟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云大侠不仅掌法高明,竟也精通剑术。”云映淮淡淡笑道:“雕虫小技,在下不才,前一阵刚学会一套剑法,想与公子比试比试。”
初彤心道:“唉,报应啊报应!小相公兴许就是谢凌辉的哥哥,如今两兄弟相斗,不知二夫人那妖妇在阴曹地府里看了会不会气得跳起来?”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小相公是个死心眼,他毒傻了那妖妇本就心有愧疚,过招之时定会刻意相让,可谢凌辉心狠手毒,若是小相公着了他的道儿可就糟了。”想到此处不由蹙紧眉头,满怀担忧。
此时谢凌辉大喝一声率先出招,抖剑刺向云映淮前胸,剑光闪烁,颇有石破天惊的气势。云映淮举起宝剑,只听“吭”的一声,两剑磕在一处,紧接着他手腕向前一送,使出云顶门剑法中的一招“云雾缭绕”,以绵柔化去谢凌辉剑上戾气,端的一派变幻无方。谢凌辉反手向云映淮下盘刺去,瞬间笼住云映淮几处大穴,剑势凌厉至极。云映淮眉头微挑,纵身跃上竹林顶端,站在竹上飘飘好似仙人,高声道:“下面打没意思,上来如何?”
谢凌辉冷笑一声猱身而上,执剑立在云映淮对面。二人对视片刻,同时出招向对方攻来。这二人一黑一白,在竹林上攻守趋避,衣袂翻飞,好似蝴蝶低旋,又如双燕回翔,观者无不赞叹。唯有初彤看得分明,这二人使的竟都是群芳剑法!
原来初彤闲来无事,早已将群芳剑法演习给云映淮看,云映淮悟性奇佳,将三十六路剑法铭记于心,又加以繁复变化,此刻应用自是得心应手。而谢凌辉却将别派剑法与群芳剑法融会贯通,群芳剑法本就美不胜收,此刻两人便如同门师兄弟拆招一般,将一套剑法演绎得天衣无缝。
初彤正紧张观瞧,却听花寄真指着前方道:“那些是什么人?”初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竹林中突然冒出三四百人,那群人迅速靠近,将初彤等人围成一圈。云顶门和同花会立时亮出兵刃,双方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此时石一清在初彤耳边轻声道:“门主,这伙人是叛变本门的堂主张桓强带来的,只怕来者不善。”初彤眯着眼望去,果见张桓强坐于马上,一派踌躇满志。花春来在一旁骂道:“他奶奶的,当初云顶门内乱,老子来迟一步,竟让这孙子给逃了,今日敌众我寡,看来要甩开膀子干上一场了。”
初彤不断东张西望,心中焦急道:“又是谢凌辉那大混蛋,又是云顶门的大叛徒,这回可真是呜呼你的哀哉,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她虽心急如焚,但脸上仍做镇定,对花春来道:“花大哥,一会儿万一厮杀起来,咱们便拧成一股队伍撕开包围冲出去,先保住小命儿再说,回头再点齐兵马,冲过来杀他个落花流水,报这一箭之仇!”
花春来点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说完摸了摸花寄真的脑袋,花寄真初生牛犊,只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丝毫不见畏惧之情。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仰天长笑,张桓强高声道:“天助我也!尔等听着,要么就乖乖缴械投降,爷爷我饶你们不死,要么等我手下儿郎一哄而上,将你们碎尸万段!”
云映淮本是云顶门的主心骨,但他如今跟谢凌辉恶斗在一处,云顶门教众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心中均道:“这个小门主固然机灵百变,颇有急智,说起无赖搅局是一把好手,但此时这个门主怕是万万指望不上。”想到这里众人自然将目光均投到花春来身上。
花春来沉声道:“事到如今,怕是只有两条路了。第一,花爷我带着大家突围出去,他们人多势众,是否能够突围还尚未可知;第二么…”花春来顿了顿,握紧手中大刀瞪目咬牙道:“就是横下一条心,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个鱼死网破,即便我们跑不出去,不如拼着同归于尽把这儿所有的人都屠个干干净净!哼!老子好歹也是个人杰,大丈夫宁死不降!兄弟们,大家要么逃走,要么同归于尽!”此言一出人人神情激动热血沸腾,纷纷道:“不错!不错!宁死不降!”
江婉笙此刻俏脸有些发白,她虽见多识广,但毕竟是娇生惯养的皇室贵胄,实是没见过如此拔剑怒张的场面,她又不会半点武功,心中不免惴惴,双手合十,轻声叹了一句道:“阿弥陀佛,愿菩萨保佑我们顺利脱险。”
初彤哼了一声道:“哪能光指望菩萨?万一他老人家打瞌睡闭眼了,咱可就直接驾鹤西去找如来佛祖点卯去了。要本门主说,到时候咱们只能靠自己啦,只要瞅准了机会就赶紧逃命,能跑多快跑多快,千万别犹豫…”
江婉笙温润知理,自是不会跟初彤争口舌之快,她手中紧紧绞着帕子,望着云映淮的身影暗道:“是了,云郎万不会弃我不顾,若是今日难逃一劫不能冲出重围,我便和云郎死在一处,我们二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想到此处,心中竟安定不少。初彤见江婉笙沉默不语,自认为压倒对方,不由有些得意,但看到江婉笙一双妙目满怀柔情向云映淮望去,心中却紧紧一抽,黯然道:“嘴上赢了又有什么用,小相公心里装的始终只有她。”
她正垂头丧气,忽然感觉肩头一动,抬头看见王琅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对她点头微笑,初彤心中一暖,不由对王琅挤出个笑容。王琅虽面带笑容,心里却颇为忧虑,暗道:“两派人若是打起来,谢凌辉必然不会放过初彤…我定要和三个属下拼命保护,护她周全!”他不由朝初彤看了一眼,心中又道:“云映淮几次三番舍命救她,初彤才对他情义深种,若是,若是我此番也为她拼命,她是否能对我刮目相看?”想到此处,王琅不由心潮澎湃,又朝初彤望了过来。
此时谢、云二人缠斗正酣,初彤观看片刻,暗道:“谢凌辉这一招‘梅开二度’用‘杏花疏影’便可破解,小相公却使了‘蟾宫折桂’,只防不守…还有这招‘春心杜鹃’可用‘兰艾同焚’一招致命,小相公偏偏用了‘藕断丝连’留给谢凌辉三分喘息时间…唉,小相公毕竟不忍对亲生兄弟痛下杀手。”
云映淮虽几次可将谢凌辉一击致命,但他看到谢凌辉与二夫人神似的面孔竟难以出手,心中叹道:“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同胞兄弟,如今二夫人已死,师父就算大仇得报,我便留下他的性命吧。”一念及此,出手又留了三分情面,谢凌辉趁势招招逼近,云映淮则不断后退,情势越来越急,剑式之中破绽越来越多。眼见谢凌辉占了上风,谢家随从和云顶门叛党不由拍手叫好,大声呐喊助威。
谢凌辉见云映淮剑法散乱,出招一式快过一式,剑锋所指直是寒光四射。他凤目一凛,使出一招“海棠春睡”,剑光直奔云映淮左腿而来,云映淮向旁边闪去,谁知谢凌辉竟是虚晃一招,反手刺向云映淮前胸!此时此刻正是凶险非常,江婉笙不由“啊”的叫了一声。却见云映淮拽着竹叶身体向后荡去,虽躲开那一剑,但罩门却暴露出来。谢凌辉不由大喜,足下轻点,向云映淮刺来。云映淮一剑横扫而来,谢凌辉忙举剑抵挡,云映淮反手疾撩,攻势凌厉之极,腕上内力催动,谢凌辉一个拿捏不住,手上长剑竟被云映淮一剑震飞。云映淮一把将长剑架到谢凌辉颈上,微微笑道:“谢公子,你随我下去吧。”
谢家随从见主人被擒,不由大声呼叫,纷纷逼近。茜樱高声叫道:“你快放了我家二爷!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云映淮挟持谢凌辉从竹林上跃了下来,随手点住了谢凌辉上半身的穴道。谢家侍卫虎视眈眈,但生怕谢凌辉死于敌手,不敢向前。
初彤看了谢凌辉一眼,暗道:“如果现在杀了谢凌辉,谢家和云顶门叛徒联手,我们这群人难免玉石俱焚,一同上了西天。不过若是让这两伙人先斗上一斗,搞个你死我活落花流水,云顶门再渔翁得利坐享其成,嘿嘿,岂不是更加妙哉?”想到这里,她向前迈了几步,笑嘻嘻道:“把他给你们也不难。”说完一指张桓强道:“一命换一命,只要你们把他杀了,我们就放人。”
张桓强瞪眼怒起:“这是云顶门的家务事,你这小妖女竟将不相干的人卷进来,究竟是何居心?”初彤冷哼一声道:“你这云顶门的大叛徒!本门主现在要清理门户,要你颈上人头,所以谁杀了你都一样!”
初彤话音未落,一抹黄色的身影突然从竹林上蹿下来直奔谢凌辉而去,欲奇袭将谢凌辉救回,花春来眼疾手快,大喝一声挥刀向前,只听“咣”的一声,宝剑与大刀碰在一处,花春来力大无穷,双目一瞪道:“滚你的吧!”说罢向前推去,那人登时被退了几个跟头,初彤定睛一瞧,发现那人正是抛了双匣落荒而逃的云虚子,她拍着手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云虚子,你此番回来是为了给我磕头么?”
云虚子站定身形,眼光幽幽从初彤身上掠过,阴恻恻道:“哼,你这泼皮小无赖满口胡言乱语,云顶门的叛徒?云映淮才是云顶门的叛徒!他欺师灭祖,如今还名不正言不顺的赖在云顶门之中,呸!不要脸!”此话说完,云顶门和同花会上下勃然色变。
云映淮脸上却一派从容淡然,将宝剑交给身边的石一清,双目盯住云虚子道:“不知在下和云顶门往日里是不是得罪过前辈,以至于你几次三番想取我性命,此时又举行武林大会意图将云顶门至于险境之中。究竟有何解不开的仇恨,还请你明示。”
云虚子嘿嘿一笑道:“我和云中雁有几分交情,如今你这做徒弟的害死了他,我便要为他出头!”话音刚落,却见云映淮冷冷的向他看了一眼,那目光肃杀阴冷,竟有杀气滚动。云虚子不由吓了一跳,但脸上装作一派镇定。张桓强大叫道:“对!他才是最大的叛徒!如若将他逐出云顶门,永世不得回来,我便立刻缴械,带着手下重回云顶门!”
初彤摇头道:“不好不好,我这云顶门的门主是暂时的,待云映淮沉冤昭雪便接着回来做门主,怎能让他永远不回云顶门?”张桓强道:“云老门主留有一子云无痕,云副门主虽云游江湖数年未归,但他武功高强,义薄云天,若是他接任云顶门门主,相信不仅是我,云顶门上下也都会心服口服!”此言一出云顶门叛党人人举着兵器高叫道:“不错!不错!心服口服!”
云映淮微微冷笑,点着头,口中缓缓道:“好,很好,好个心服口服!”话音未落,他突然弹跳而起直奔带着无尽的杀气云虚子而来!云虚子大吃一惊,浓烈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让他不禁有几分手忙脚乱,饶是他轻功了得,一拧腰忙向退去,但此刻云映淮已冲至眼前,身形飘忽,有如鬼魅。云虚子向后一仰,云映淮的胳膊趁势往前一伸,一把扯掉了云虚子脸上的面皮。
众人睁大眼睛朝云虚子望去,那面皮之下赫然是一张英挺粗犷的面庞!“丁无痕!”初彤惊叫出声,紧接着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众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丁无痕不由目瞪口呆。
云映淮抓着面皮轻轻道:“师兄,果然是你。”
丁无痕见事情败露,便不再掩饰声调,浓眉一挑道:“你早就猜到是我了?”
云映淮摇了摇头道:“先前猜测只是不敢断定,但直到看见你在与花大哥比武时山穷水尽不得不使出‘小搜云手’时,我便知道是你了。”说罢顿了顿,冷冷道:“自从我接任云顶门的门主,你便心生不服一直在外游荡,后来竟将自己的亲生母亲虏走,仿师母笔迹陷我于不义!我只道你是愤恨师父没将门主之位传给你,所以想夺取门主之位,但没料到你竟然处心积虑举办武林大会要将整个云顶门连根铲除…你…你好狠!”
丁无痕冷笑一声道:“云映淮你休要含血喷人!说我陷害你,可有证据?”这一句话便将云映淮问住了,如今白素雪已死正是死无对证,若是说出初彤躲在柜子里偷听了平王爷等人的对话,无疑会将初彤置于险境之中。云映淮双拳攥紧没有吭声,丁无痕大声道:“云映淮,你是欺师灭祖的大恶人,如今还想抵赖不成!”此言一出云顶门的叛党高声起哄嗤笑不绝。
云映淮一双秋水目煞气流转,他指着丁无痕厉声道:“丁无痕!你挑唆云顶门上下内乱,勾结两门门主内讧,还妄图举行武林大会让云顶门承受灭门之灾!你这条条罪状却是证据确凿,如今你便是云顶门第一大叛徒!日后传扬出去,我看你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这一句一下戳中丁无痕痛处,他登时脸色发青,过了半晌才恨恨道:“云映淮,你休逞口舌之快,今日你必死无疑!”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杀气骤然浓烈起来,洪总管倒在地上高声道:“丁无痕!我家二爷待你不薄,你若轻举妄动伤了他的性命,我化成厉鬼也要找你索命!”
初彤瞥了谢凌辉一眼,心道:“现在固然可以杀了谢凌辉勉强逃出去,可云顶门难免从此一蹶不振,我的那些个手下、朋友也难免跟着送了命,这个买卖可是大大不划算…”当下她对谢凌辉点头微笑道:“谢公子,听说你在大周做了驸马爷,如今升官发财一路青云。”谢凌辉目光幽深,看着初彤并不搭腔。初彤接着道:“如今我也好得很,天天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我素来贪生怕死,这样的小日子还想多过几日,想来谢公子和我想得是一样的。”
谢凌辉终于开口,声音有一丝沙哑,道:“你想如何?”
初彤道:“你命你的手下和云顶门的叛党放我们离去,我便给你一条生路。”
谢凌辉淡淡道:“谢家仆从可归我调配,可云顶门的叛党岂是我能指使的?”
初彤道:“哦?那群叛党一会儿攻过来,你便让你的仆从帮我们抵挡一阵,待到了安全之所,我便放了你。”谢凌辉对初彤的心性远比一般人了解清楚,心想这小丫头心狠手辣,自己与她又有纠缠不清的怨恨,待到了安全之地谁知你会不会过河拆桥诛之后快,但眼见情形如此,一时之间竟举棋不定。云映淮此时对谢凌辉倒有了三分欣赏,暗道此人生死之间还能面不改色,从容镇定,确实是个人物。王琅却想谢家如今圣眷不衰,以谢二的资质才华假以时日必将位列侯伯了。
初彤显是看出谢凌辉的心思,笑嘻嘻道:“谢公子,如今我在南燕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若是我不守信誉杀了你,凭谢家的财力,定会搞出千八百份江湖追杀令把我追杀至死。我姚初彤的脑袋还要留着吃点心唱小曲儿,万不会做这种傻事。但你若是不答应让属下帮云顶门这个小忙,那一会儿待云顶门的叛逆攻上来我就先送你见佛祖,若是我也稀里糊涂的送了命,那我们便做个伴,一路上算算新帐旧账倒也不寂寞。”
谢凌辉盯着初彤看了半晌,嘴边露出一丝淡笑道:“好,那便依你…”他话音未落,却听丁无痕大喝一声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众人顿时大惊,云映淮却高喊道:“都出来吧!”这一声含着浑厚的内力向四周传去,话音刚落,七八百名云顶门教众从四面八方一涌而至,人人手持兵刃围成更大的圆圈,云顶门叛党纷纷躁动,惊疑不定,局势瞬间逆转过来。王琅脱口赞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不得云大侠有恃无恐,仅带了三十来人便来参加武林大会,原来是另有伏兵。”
云映淮沉声道:“云顶门叛党听着!不知丁无痕和张桓强许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胆敢背叛本门!但如今再继续追随他便是死路一条!你们也是云顶门的教徒,云某不愿本门兄弟自相残杀,若是你们愿弃暗投明,那么你们以前犯的所有罪过全部一笔勾销!”
初彤巴不得此事早点平息,忙开口道:“是了!本门主在这里起誓,若能幡然悔悟,前尘旧事咱概不追究!诸位还是云顶门的好儿女,大英雄!”
场下一片寂静,丁无痕忽然大声咆哮道:“休听他们胡言乱语,给我上!杀了他们!”他喊了几声,云顶门的叛党却纹丝不动,而后队伍中开始喧哗,有人甚至丢掉兵刃转而投降了。张桓强气急败坏,举起手中弯刀便向投降人脑袋上砍去,正在此时,忽听耳边风声不断,只见十几道箭光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张桓强大吃一惊忙挥刀挡箭,但一个躲闪不及,一支箭“噗”的一声扎进他左肩,张桓强哼了一声,伸手刚想将箭尾折断,却感觉浑身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啊”的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
众人不由骇然。云映淮淡淡道:“不错,弓箭上是淬了剧毒的,若是你们当中仍有人执迷不悔,那云某也毫不客气。”
张桓强本是叛党首领之一,他一死犹如杀鸡儆猴,叛党登时溃败,纷纷投降。但仍有少数追随丁无痕,誓死突围,场面登时大乱,厮杀声不绝于耳。
初彤看了看混乱的场景,又扭过脸盯着谢凌辉笑道:“谢公子,看来云顶门已不需要谢家帮忙了。”
谢凌辉面无表情,只是凤目潋滟看着初彤,紧抿双唇。初彤看着谢凌辉的眼睛,却一瞬间想起在谢府和谢凌辉朝夕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谢凌辉对她脉脉含笑,对她温言软语,对她宠爱有加…初彤呼吸越来越急,她猛地伸出手,狠狠地在谢凌辉脸上抽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谢凌辉白皙俊美的脸上登时便出现了五个红指印。
谢家随从不由一阵惊呼,茜樱刚想奔过来,却被身后侍卫一把拽住,轻声道:“姑娘莫急,贸然上前,只怕激怒对方,对二爷不利。”茜樱停下脚步,攥紧了双拳。
初彤和谢凌辉对身边的嘈杂好似浑然不觉,只死死的盯住对方。良久,初彤缓缓问道:“后悔么?”
谢凌辉微微一震,凤目中好似掀起了滔天骇浪,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
初彤却微微一笑,道:“你走吧,今日我不杀你。”谢凌辉登时一楞,初彤道:“今日不杀你不是我对你有旧情,而是看在王公子的面子上,你走吧。”说罢命石一清移开了手上的宝剑。
王琅听到初彤的话不由愣了愣,转念想道:“是了,王家和谢家关系微妙,若是谢凌辉死在南燕,我不但在旁边观瞧甚至与杀人凶手一伙,这事日后若传扬到大周朝廷,两个权臣家族必是一场风暴!初彤,初彤心里还是惦念我的。”他又欣慰又感激,笑意吟吟的朝初彤望了一眼。
谢凌辉转过身对王琅道:“如此说来,我是托王贤弟的福了。”
王琅点头淡笑道:“谢兄严重了。”
谢凌辉又深深看了初彤一眼,此时他的眼波已完全平静,转身朝谢家随从走了过去。茜樱直奔到谢凌辉身旁,从怀中掏出一盒子药膏往谢凌辉脸上抹去,谢家随从也围了过来。谢凌辉命人搀扶洪总管骑上马,而后点齐人马,略做安排,便朝竹林的另一侧缓缓走远了。
王琅远远注视着谢凌辉的一举一动,不由连连叹道:“谢凌辉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条理分明!若是旁人,有大仇人在身畔虎视眈眈,怕是早就带了手下落荒而逃了。可谢凌辉不!他挨了你一巴掌,在属下面前丢脸,折损两个得力属下,洪总管也受了重伤,他还能如此不紧不慢,淡定从容。好一个谢二!珍忠守节真君子,忍辱求全大丈夫。他忍得下一时之气,能忍者,方能成大事…”
初彤撇了撇嘴道:“谢凌辉是算准了我不会再为难他,所以才走得那么轻松自在。”
此时丁无痕见谢凌辉率众离开,心中更是一沉。他在平王府中无意间得了双匣,但用印章打开其中一只匣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便料定有人先一步知道了宝匣的秘密,正灰心丧气中,在外偶遇谢凌辉。因同花会在大周投靠王家,是王家的耳目,谢凌辉便想将同花会一并铲除。他二人一个想做云顶门的门主,一个想除掉同花会和初彤,可谓一拍即合,便共同谋划,想借双匣之名召天下英雄前来,借他人之手达成心愿。谁想到半途跳出个姚初彤,使了一招丢车保帅将双匣拱手让人,后来更有云映淮螳螂捕蝉埋有伏兵,把满盘的计划统统打乱。
丁无痕又急又恨,他眼见自己深陷敌围,暗道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从怀中掏出一只灰丸,向地上一掷,只听“噗”的一声,四周灰烟四起,丁无痕脚下骤然用力,向上一蹿,几个跳脱逃得无影无踪了。
云映淮见大局已定,不由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看见初彤正眨着一双乌溜溜眼睛看着他,他走上前看了初彤半晌,哑声道:“杏儿,随我回去吧。”
初彤看着云映淮英挺的脸,心里狠狠一疼,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不能做我的相公,今后就别再叫我杏儿,别再对我好了!”说罢转身便跑,云映淮不由愣住了。王琅带了侍卫跟着一路追了下去。
将军都护铁衣寒【改剧情】
“春难留,夏难留,最怕镜中见白头。伊人点点愁。
思不休,恨不休,寂寞深院又一秋。残月照小楼。”
一阵柔和悠美的歌声从酒楼雅间中飘了出来,唱歌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身穿洋红缎面暗花衣裙,明眸流波,桃腮欲晕,怀中抱一面琵琶款款弹奏。这女子唤作晚霞,是南燕秦州城里名声最响的红牌阿姑,弹得一手好琵琶。达官贵人才子骚客同聚之时,都以请到晚霞到场弹奏为荣。晚霞身价不凡,与其他青楼女子自是不同,今日有人请她去迎宾楼弹琴,她听说对方不是此地有头脸的人物,本不想来,但鸨母禁不住重金引诱,便好劝歹劝,哄了晚霞上了小轿来酒楼弹唱。
晚霞一来才知自己大错特错,那雅间里赫然坐了两个俊俏公子:一个二十多岁,清媚阴柔,气度超然;另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颜若朝华,一脸的机灵乖张。晚霞阅人无数,当下即知此二人必然来头不小,连忙打醒十二万分精神应对。她善察言观色,知对方是风雅之人,便捡了婉约悠扬的《长相思》来唱,只见那位大公子闭目陶醉,合着拍子轻轻击掌,那小公子只闷头吃点心喝酒。
雅间里坐着的正是王琅和女扮男装的初彤。武林大会之后,王琅要回大周,初彤也打算到大周境内的火莲山去寻宝藏,于是两人便结伴而行,一路上游山玩水,王琅恨不得与初彤多相处些时日,所以行程极慢,半个月的路程竟走了一个多月。
适才晚霞唱的这曲子诉尽思念幽怨,正勾起初彤心事,她适才还兴高采烈,此刻不免有些郁郁。王琅瞧出初彤心里不痛快,便让晚霞停下来,对初彤笑道:“别光顾喝酒,你想听什么曲儿?”初彤摇摇头道:“咿咿呀呀的,没心思听。”
晚霞久在风月场中打混,自是知情知趣,忙将怀中的琵琶交给身边的小丫鬟,笑道:“不如奴家说几段最近江湖上的趣闻,让这位小爷听了开开心。”
王琅点头道:“甚好,不知有什么趣闻?”
晚霞道:“一个月前,灵州城外的紫竹林里开了一场武林大会,几乎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到场了,为的是云顶门的圣物双玉匣,传说谁得了那两个匣子,谁就能窥天机,号令天下。”她话音未落,王琅和初彤便同时睁大眼睛向她望来。晚霞知引出对方兴趣,不由暗自高兴,接着道:“那武林大会开罢,双匣不知所踪,但有几个人却大大的出了名。第一位便是那云顶门的前门云映淮,背负欺师灭祖的恶名,被云顶门逐出,事后却能不计前嫌,运筹帷幄料敌先机,设下伏兵平息云顶门内乱,又威风凛凛大败南淮派掌门,人人都道他义薄云天,是条好汉子。”
王琅看了初彤一眼,见她沉默不语,便连忙道:“除了这位云大侠,还有谁名扬江湖?”
晚霞笑道:“这第二位是个女侠,是云顶门现任门主姚初彤,听说才十五六岁年纪。对她的评价可是毁誉参半,有人说她是个泼皮无赖小滑头,可有人却说她妙语连珠,智谋百出,连连挫败云顶门叛徒阴谋,堪称奇女子。”初彤暗道:“可笑可笑,老子那个群芳剑法只练熟了一招‘桃之夭夭’和‘步步生莲华’,竟然也当了什么女侠、奇女子,这名号得来倒也便宜。”
王琅点头连连笑道:“不错,姚女侠确实风采不凡,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