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彤心间猛的一震,暗道:“原来江婉笙竟然没有嫁人!这,这可大大不妙了。”她低头沉吟,良久,声音涩然道:“既然如此,便看云映淮愿意同谁在一处,若是,若是他选择了你家郡主,我离开便是…”说罢哼了一声道:“这是看在你家郡主救过我的性命,若是寻常女子,我早就上去一刀将她结果了,看她还会不会缠着人家的相公!”莹霜撇嘴不屑道:“说大话吹牛皮,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子!”她哪知初彤已经杀了大周皇子,身背江湖追杀令,她本来便虱子多不怕咬,哪里在乎再多杀一个郡主?
此时云映淮已转身向她二人方向走来,莹霜一拽初彤胳膊,便将她拉入路旁的灌木丛中。只见江婉笙一路追来,捉住云映淮的手臂道:“云郎,我不要爹娘,不要荣华,不要名誉,这一年多走了无尽的山水四处寻你找你,你,你不能对我那么无情…”说到后面声音已逐渐低哑,带了哽咽之声。
云映淮顿下脚步垂目道:“适才要说的话已经说尽,郡主,你还是请回吧。”
江婉笙苦涩一笑,美目中有说不尽的痛楚,幽幽道:“你,你是不是要回去寻那个姚初彤?”
云映淮凝视着江婉笙,二人对视良久,而后云映淮移开目光,低头长叹道:“郡主,你是金枝玉叶,为云某舍弃荣华富贵名份清誉,云某感激非常,但如今却受之有愧…”
江婉笙捂住耳朵拼命摇头,泪水成串滑落:“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千辛万苦的来找你,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云映淮想抬手帮她拭泪,但他举起的手却在半空顿住,最终紧紧握成拳放了下来,背过脸默不作声。
江婉笙的眸子黯淡下来,垂泪道:“你,你真的爱上姚姑娘了?”
听到这一句,初彤立时紧张起来,马上去看云映淮的表情。云映淮低头良久,缓缓道:“我答应过她,要做她的相公,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江婉笙一把拽住云映淮的胳膊,泣不成声道:“你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一诺千金,只听你一句话,我愿长跪姚姑娘跟前,乞求她谅解,成全我们…”
云映淮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和痛苦,轻声道:“你,你这是何苦…”江婉笙拽着云映淮的衣袖放声恸哭,泪水滴滴滚落打湿衣襟。云映淮身躯微颤,似是再也不能控制,反手握住江婉笙的手,低声唤了一声:“婉妹…”这一句含着无尽的情义,初彤怔怔望着云映淮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江婉笙一愣,抬起绝艳的面容,两人凝望片刻,而后她扑进云映淮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良久,云映淮推开江婉笙,低下头,声音涩然道:“郡主,前尘往事还是都忘了吧,云某已经答应了姚姑娘,所以你恼我也罢,恨我也罢,总之是我欠你的,这辈子云某对不住你!”说罢他转身就走,江婉笙一时呆住,腿一软跌坐在地,而后俯身痛哭起来。
这时只见灌木丛中人影一闪,有个杏红色的身影跳了出来,口中大声道:“罢了罢了,老子不做那打鸳鸯的大棒,就成全你们这对狗…这对金童玉女了吧!”云映淮一愣,只见初彤站在自己面前,用手指着他道:“云映淮,你更爱那个江姑娘,你随她去吧。我姚初彤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让两个救命恩人都因为我哭哭啼啼,死去活来,你们俩你爱我我爱你,就好像《西厢记》里的莺莺和张生,我就做了那红娘,成全你们吧。”说到这里她委实心痛,叹了口气黯然道:“我就是这个命,妈妈的,认了!”说罢她立刻转身,此时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疾走几步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奔驰而去,云映淮刚想追,却听初彤大喝道:“不许追过来!”一骑绝尘,没多久初彤的身影便消失在树丛中了。
初彤纵马疾驰,待跑了一段路,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马脖子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自言自语的痛骂道:“姚初彤你个二百五,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小相公已经选了你,你干什么还把他送了人,现在伤心难过是你自己活该!”说罢又放声嚎啕了一阵,此时马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初彤一边抹泪一边抽泣,口里嘟囔着:“可,可是纵然不做英雄好汉,也不能当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那个什么子曰过,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委实算是个了不起的君子豪杰,但一想到云映淮从今往后就是人家的相公了,又忍不住心头剧痛,狠狠地哭了一场。
初彤直哭到嗓子干痛才勉强收了泪,举目望去,只见那马已经将她带入深山丛林之中了,林间有一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她翻身下马,捧了溪水喝了几口,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此时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初彤“噌”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向远处张望,心中忍不住喜道:“难道是小相公来寻我了?”
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十几个劲装打扮的大汉自前方奔来,个个身形彪悍,背负兵刃,奔行甚急。初彤心中一惊,心道:“大事不妙!难道是那些杀我的人追来了?”她想立刻上马逃走,但转眼间那几名汉子已经跑到面前,初彤登时屏住呼吸,手脚冰凉,却见那几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向前狂奔,其中一人看见她停下脚步问道:“小姑娘,可曾见到一个身材瘦长,穿靛蓝色长衫的中年汉子么?”
初彤摇头道:“不曾。”心中却想:“这人说一口地道的大周官话,看神情气势也不像寻常江湖草莽。”
那汉子略一点头,继续向前奔去了。初彤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幸好幸好,不是来捉老子的。”她向左右望去,只见四周具是崇山峻岭,适才她抱着马颈一通狂奔,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她口中嘟囔道:“糟糕糟糕,不知这儿是什么地方,若是在这山林里迷了路,碰到猛兽可就大大不妙了。”而后转念想到,自己连相公也送了人,在这世上已没有半个亲人,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有人过来找寻,心中不由一黯,想道:“绿翘死的时候身边好歹有老子给她收尸,我现在孤零零的,早晚遇见追杀我的恶人,只怕到时候连她都不如。”
初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此刻只觉得天大地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心中盘算道:“不若我就跟着那几个大汉去瞧瞧热闹,我就远远跟着,若是误打误撞,跟他们出了这山林也是好的。”当即催动□骏马跟在那伙人身后,向西北方前进。
行了一阵,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旷野,紧接着耳边隐隐传来悠扬的笛声,只见不远处聚集了几十个壮汉,众人围着一块硕大的石台,手持兵刃,但不敢逼近。只见石台上坐着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五官臃肿,两颊带一袭病容,身材清瘦,身着靛蓝色青莲花纹长衣,腰系宝蓝玉带并绑暗红五彩刺绣荷包,身边还放着一只酒壶,他似是不把众人放在眼中,悠然吹奏长笛,一派闲云野鹤。
初彤不屑道:“这病秧子神气什么,竟还吹笛子,装哪门子深沉呢。”但见那病汉在群敌围困之下仍面不改色,心里也不免有些敬仰。再定睛一瞧,那病汉竟然连兵器都没带,只见石台之下众人虎视眈眈,初彤摇了摇头,口中小声道:“可怜,可怜,这病秧子定要死在这里了。”
说完她拨转马头便走,忽而看到病汉双目如电向她望来,紧接着笛声骤然停住,只听那他高喝道:“穿红衣的小姑娘休走,过来陪我喝一杯如何?”那汉子虽满面病容,但声音却清越铿锵,初彤顿时一呆,众人也吃了一惊,纷纷向初彤望来。
初彤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道:“不妙不妙,莫非那病秧子想抓老子做陪葬?”想到此处扭头一望,却见那病汉双目湛湛,嘴角挂笑,左手举起身边的酒壶,向她晃了一晃,而后看她迟疑,放声笑道:“小姑娘,我见你英姿飒爽料想不应是婆婆妈妈的人物,你过来陪我喝一杯,然后我便痛痛快快跟底下这些龟孙子打上一仗。”
若是往常遇见这样的阵势,初彤定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今日她心痛如刀割,颓然沮丧,颇有万念俱灰的意念,此刻被那病汉一激,不由豪情顿生,心道:“不就是过去喝个酒?难不成还把小命送掉?”遂朗声道:“那就不客气了!”
随后大踏步走上前,爬上石台,取过病汉手中的酒壶便“咕咚”喝了一口。那酒入口极烈,初彤只觉五脏六腑立时热了起来。病汉赞道:“好胆识!好痛快!”说罢从身后取出一只酒壶,对初彤笑道:“干!”初彤也不推辞,又仰头喝了一口。
此时底下有人高声喝道:“小丫头,喝了酒就赶紧滚开,在这里碍手碍脚,刀剑无眼,只怕爷爷待会儿伤了你的性命!”
那病汉笑道:“这小姑娘陪我喝酒,我自会护她周全,你们想动手便动手,何必如此唧唧歪歪?”
初彤连连摆手道:“我酒已经喝完了,便不好再打扰…咦?我看旁边那棵大树就很不错,你们尽管比试,我到那树荫底下看看热闹便是。”说完看了那病汉一眼,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也未免不够仗义,便又堆起笑脸对众人道:“不过,打打杀杀也太伤和气了,大家不如坐下来谈一谈,若是这位大叔得罪了你们,让他赔点银子便是,何必斗个血肉横飞的为难人家呢。”
有人冷笑一声道:“别跟他们废话!我认得这小丫头,她身背江湖追杀令,人头值一百两黄金!咱们一并把她的脑袋摘下来回去领赏!”那人话音一落,紧接着已有两人手持利刃蹿了过来,初彤大吃一惊,急忙往那病汉身后躲去,病汉也不慌不忙,执起长笛用力一甩,那笛管中立时射出几枚银针,冲上来的二人“嗷嗷”一声便应声倒地,蹬腿挣扎了几下便倒头而亡。众人一时惊呆,想不到那银针上淬的毒竟如此浑然霸道,须臾之间就要了两人之命。
此时又有几人欺上前来,霎时间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那病汉弹跳而起,化长笛为兵刃,一面应敌,一只手已经抓起初彤纵身一跃便冲出人墙,直向石台一侧的骏马奔去。一人追得飞快,手握雁翎刀直砍病汉后颈。那病汉也不回头,却忽然猛一回手,手中的竹笛在内力的催动下登时化为伤人利器,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手腕竟被竹笛硬生生打断,紧接着那汉子右足弹起,一脚便踹在那人胸前,那人大叫一声,立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此时那病汉淡笑道:“小姑娘,如今你还要不要到树荫底下喝酒看热闹啊?”
初彤抱着脑袋心惊胆寒,心道:“老子已经没了相公,现在断不能再没了性命。”遂口中大叫道:“不去!不去!我刚刚喝了英雄的好酒,便是英雄的好兄弟,此刻当然和英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听了初彤的话,病汉不由哈哈大笑,此时众人又从左右包抄而来,病汉提起一口气纵身再跃,足下轻点,使轻功向前奔去,口中嘲弄道:“诸位练的是硬家功,只怕轻功还逊色那么几筹。”
只听背后有人喝道:“追他,耗他内力!他有伤,还拎着个小丫头,撑不了太久!”
病汉微微一笑,忽然左脚猛一点地,身子便如流星般向前疾驰,纵身一跳便跳上了骏马,众人惊呼道:“别让他跑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刀飞了过来,直直插入马颈,那马悲嘶一声立刻倒在血泊之中。病汉口中咒骂,但身手却十分敏捷,一把抱起初彤撒腿往山上跑去。
初彤暗道:“这病秧子身手虽好,但对方人多势众,我还不会武功,迟早会被追上,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想到此处不由担忧的扭头朝后面望了望。只见有几人已越来越近,初彤心神俱寒,此时只见那病汉已带着她奔到一处悬崖上,初彤心中嚎叫道:“呜呼哀你的哉!吾命休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病汉突然回转身向前冲去,追赶之人登时一惊,但脚步已来不及收回,病汉飞起两脚便将冲在最前方的两人直踢下悬崖。而后反身向旁边一处地势较缓的山坡向山下狂奔,剩下的八九壮汉紧跟着追了上来。
初彤惊魂未定,只见那病汉弹跳起落,只捡那崎岖的山路奔行,不多时跑到一条栈道之上,那栈道极窄,只可容一人通行,旁边便是一处深谷,地势险恶,令人胆寒。初彤听他呼吸愈发沉重,知他撑不住多久。就在此时,那病汉已奔到一处转角,他抱着初彤贴山崖悄然而立,此时打头一人已经追到,那病汉一掌拍出,那人“啊”的一声便跌了下去。紧接着那病汉一伸右腿便将第二人绊倒,紧接着一脚便将那人也踹了下去。而后他迅速回转身,抱着初彤继续奔行。
跑了没几步,那病汉突然纵身一跃向深谷跳去,初彤心胆俱碎,一把拽住病汉的衣襟,凄厉大叫道:“好汉!大侠!好死不如赖活着,大不了跟他们拼命打上一场,万万不能寻短见啊!”
那病汉放声大笑,抱着初彤迅速下落,忽而初彤感觉身子一顿,只见那病汉脚踩到崖上凸出的一块巨石之上,而后又往下一跳,踩到崖壁上横生的松枝上。初彤适才明白那病汉的用意,她再扭头向上望去,只见栈道上的人直勾勾盯着他们,表情愤愤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这般几跳几落,那病汉直将初彤带到谷底。待双足落地,初彤这才回魂,只见那病汉一言不发的坐到河边一块石头上,开始盘腿调息。初彤想离开,无奈丢了坐骑又不认得路,少不得苦着一张脸守在病汉身旁,刚刚一通折腾已让她筋疲力尽,她把头靠在石头上,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乌衣怒马戟云横
不知睡了多久,初彤被山风冻醒,睁眼望去,只见天际处夕阳如血,霞光赤紫交辉,她和那病汉正隐于河畔一片一人多高芦苇之中。她扭头看去,只见那病汉仍闭目打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初彤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站了起来,暗道:“天色向晚,还是早点出了这深山再作打算。”此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云映淮,柔肠百结,心中又是一痛。
此时忽听山风中夹杂隐隐的马蹄声,有人唤道:“杏儿!杏儿!”低沉的嗓音伴着浑厚的内力稳稳传入初彤的耳朵。初彤吃了一惊,立刻蹲下身,悄悄拨开面前的芦苇,抻着脖子望去,只见一匹枣红色骏马在河对岸缓缓而行,马上之人一袭云雁纹玄色长袍,侧影苍劲挺拔,不是云映淮又是谁?初彤一阵狂喜,心中大叫道:“小相公来找我了!小相公还是来找我了!”她“噌”的站了起来,刚想大声呼唤,却赫然发现云映淮身侧现出一匹白马,江婉笙坐于马上,身披缃色缎面斗篷,风姿绰约,清丽难言。只见江婉笙一扯云映淮的衣袖,二人交谈片刻,而后拨转马头往北而去。
初彤呆立当场,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彻骨寒冷,直挺挺的僵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站得跟尊雕像似的,那骑马的小子莫非又是你的心上人?”
初彤仍然呆呆的,一声不吭。病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拍初彤的肩膀道:“可惜此刻不在江上行船,没有烈酒给你消愁解忧。”
初彤浑身一震,扭头看去,只见那病汉正满面含笑望着她,眸子犹如深潭一般,湛湛生辉。初彤愕然,忽而,她恍然大悟的指着病汉道:“啊!你,你是…”
病汉轻笑一声,伸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皮。暮色渐浓,明月初升,皎皎的月光照在那张如圭如璧的脸上,王琅淡淡笑道:“初彤,倒是好久不见了。”
初彤大吃一惊,一把抓住王琅的胳膊,喜道:“王公子!你,你怎的在这里?”她看着王琅忽然悲从中来,抱着他的手臂“哇”的大哭起来。
王琅吓了一跳,忙轻声劝慰。初彤见到王琅仿佛见到亲人一般,只觉心中有千万委屈,死死拽着王琅的衣袖,嘶声力竭的放声嚎哭。初彤正哭得起劲,冷不防王琅一把捂住她的嘴,靠在她耳边道:“等会儿再哭,有人来了。”初彤立刻收声,忙不迭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和王琅蹲下身,拨开面前的芦苇向四周张望。
只见远方火把点点,似是有人沿河搜查。王琅看了看道:“那群混蛋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竟下山来搜查了。”
初彤担忧道:“王公子,莫非你得罪了什么大恶人?咱们现在赶快逃吧。”
王琅笑道:“确实是个大大的恶人。”而后打量四周,一扯初彤的袖子,二人躲到山脚下的一块岩石后面。王琅道:“他们人手不多,应该搜不到这里来。”说完他顿了顿,望着初彤似笑非笑:“云顶门新一任门主,姚初彤姚女侠,义薄云天,胆色过人,英雄了得,统帅门下三千教众,风光无限。你的日子倒是风生水起,刚刚哭声那么响亮,想来身上的毒也全解了。”
初彤道:“王公子别笑话我,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么?什么女侠啊武功啊全都是胡说八道,扯的瞒天大谎。”说完抬头问道:“王公子,你怎的会在南燕?到底是什么人追杀你?”
王琅道:“说来话长,那日与你失散之后,我第二日清晨才寻到那伙马贼驻扎之所,到了才知你竟连夜拐带了压寨夫人逃跑了。而后我又在草原上连续寻了你一个月也没有消息,当时我便想,你…你…”
初彤接口道:“当时你便想我要么毒发身亡,要么便葬身草原,当了猛兽的盘中餐,是也不是?”
王琅笑而不答,良久舒了一声道:“幸好吉人自有天相,你能化险为夷再好不过了。”初彤心中一暖,暗道:“现在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王公子关心我了,我万万不能忘记他的大恩大德。”王琅接着道:“我离开草原之后没回京城,索性四处游荡了些时日。过了一阵子,你在江湖上一夜之间声名鹊起,我便知道你到了南燕,还当了云顶门的门主…”王琅接着想说“江湖上皆称你和大侠云映淮情深意笃”,但看到初彤痛哭的场面,心中已了然了七八分,便顿了顿道:“我在外游荡的时候,无意中碰见谢凌辉带了百十来个高手侍卫,一行人装扮成商队径直南下。我闲来无事便一路悄悄跟踪,到了南燕境内,才发现原来谢二是带了他娘到南燕求医。”
初彤点了点头,心道:“难怪那妖妇恢复了神智,跑到平王府又报仇又撒泼。”王琅道:“昨天晚上,我偷听到谢二谈话,原来他们到南燕还有一则大事要办,那便是乔装参加武林大会…”
初彤吃了一惊道:“莫非谢凌辉知道我当了云顶门的门主,要过来杀我么?”
王琅道:“这就无从知晓了。就是那日我躲在房顶偷听被谢凌辉发现,他派了十几个侍卫来追杀我。我逃到山里以为把那群人甩掉了,谁想到那群家伙就像牛皮糖。”
初彤心道:“谢凌辉带了高手参加大会,我跟他是冤家死对头,见了他焉有命在?况且…况且小相公定是要带着江婉笙参加大会的,我见他俩恩恩爱爱,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想到此处,斩钉截铁道:“我们在这里躲上一躲,等那几个混蛋走了,就远远离开这儿,万万不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
王琅听到“我们”这个词嘴角不由弯了一弯,瞥了初彤一眼道:“你堂堂云顶门的门主,怎能不参加大会,说走就走?”
初彤摇晃着脑袋道:“什么狗屁门的门主,老子才不稀罕,不干了!不干了!”说完“不干了”这三个字,初彤立刻感到一阵轻松。
王琅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妙得不得了的主意。”
初彤道:“说来听听。”
王琅道:“这次武林大会几乎囊括了江湖上所有门派。不光南燕,北凉和大周的武林高手都齐聚一堂,是百年一遇的盛会。场面定然热闹非凡,若是不去也未免太可惜了些。不如你我二人乔装打扮,躲在人群里看看热闹,看看谢二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初彤忙摆手道:“不妙不妙,万一露出什么破绽被谢凌辉发现可就糟了。”
王琅道:“你且听我说完。这次大会是一个号称‘云虚子’的人发的请帖,请帖上宣称他已得到云顶门的圣物白碧双匣,请天下英雄共聚南燕,共探双匣中宝藏之秘。所以天下轰动,所有人都好奇那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于是群雄纷纷响应,从四面八方赶往一处。”
初彤一听“双匣”登时大吃一惊,心道:“呀呀呸的!老子早已经毁了匣子里的藏宝图,怎的会有人探得双匣的秘密?”口中道:“那‘云虚子’是什么人物?别是扯了个弥天大谎,愚弄骗人的吧?”
王琅摇头道:“江湖上谁都不知道这‘云虚子’的来路。但为他担保的人却名头不小,分别是连仓派、南淮派、桃源派、少川派、白马门、长信帮六大帮派的掌门、帮主。这六位分别附亲笔信证实此事属实,以至于江湖轰动,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南燕了。”
初彤暗道:“我明明把匣子里的藏宝图毁了,难道此刻又有什么变故?看来这武林大会是非去一趟不可了。”她凝神想了片刻,而后一咬牙,握拳道:“好!那咱们就去武林大会凑凑热闹。若是发现谢凌辉搞什么阴谋阳谋便当场揭穿,好让他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脸面!”
王琅拍手附和道:“没错,到时候你姚初彤女侠又能誉满江湖,声扬四方了!”
此话说完,两人不由相视大笑,王琅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初彤立刻会意,知王琅怕惊动敌人,一边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捂着嘴压低笑声,心中顿感畅快了许多。
二人在巨石后避了一阵,见搜查的人走远了,才从巨石后钻了出来,找了一处背风的之所,在山脚下勉强捱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王琅便带了初彤一路东行,走了一个时辰,便瞧见一个小镇,两人到镇上吃了点东西,又买了衣裳乔装打扮,而后买了骏马一路往灵州而去。
随着离灵州越来越近,一路上江湖侠客英雄豪侠也逐渐多了起来,更有江洋大盗、帮会匪贼成群结队招摇过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初彤和王琅为避人耳目,始终头戴垂黑纱的斗笠,一路上也相安无事。而二人又都是喜好享受之辈,所以每到一处必是上房款待,美酒佳肴。初彤情伤未愈借酒浇愁,每每喝得酩酊大醉,而后伏案沉沉睡去。王琅劝阻不住,只得摇头长叹。
这一日终于到了灵州,灵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二人便在城外一所农户家中住下了下来。傍晚,王琅掏出一锭银子,那农户当下杀鸡宰鸭备了一桌酒菜。酒过三巡,初彤抱着酒壶醉醺醺道:“王公子,一会儿,一会儿我要进城一趟。”
王琅拿着酒杯奇道:“这个时候城门早关了,你进城做什么?”
初彤眯着眼睛,挥舞一下拳头道:“老子要进城买衣裳!呀呀呸的!定要买那最华贵最漂亮的!”
王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初彤瞪着他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明天老子要盛装出席武林大会,当全天下最抢风头的女侠!叫他什么江湖第一美人白素雪,还有那个江婉笙,在老子的风采前,统统俯首称臣!”
王琅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手道:“妙得很妙得很!姚女侠好气概!”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道:“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说罢便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王琅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手中拿了两个包袱,他把其中一个抛给初彤,笑道:“请姚女侠打开一观。”
初彤打开包袱一看,只见包袱中是一条锦缎烟霞红掐金折枝杏花刺绣的对襟衣衫,同色裙裾,大滚大镶琼枝玉叶;同色腰带,上绣竹菊万字福寿,嵌九颗圆润光滑的南海珍珠,垂五色如意绦。衣裳旁并放一套首饰,璎珞发簪镯子耳环等细软一应俱全,精美绝伦,金碧辉煌,饶是初彤见惯了富贵荣华,此刻也不禁目瞪口呆,醉意登时清醒了一半。
王琅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酒,悠然笑道:“不知够不够华贵?”
初彤忙不迭点头道:“怕是皇后公主的穿戴也不过如此了!”说罢把衣裳拿起来在身上来回比划。
王琅含笑看了一会儿,道:“很好看。”说完起身轻轻拍了拍初彤的头,道:“早点睡吧。”
初彤见王琅关门而去,她长长出了口气,看着怀里的衣服自言自语道:“王公子待我真好,他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怕是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了。”说罢将衣服收好,吹熄蜡烛,在床上辗转良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初彤和王琅梳洗完毕,便雇了农夫赶了辆马车往灵州城外紫竹林行进。一路上遇到无数江湖侠客草莽,人人口中谈论双匣,讲述道听途说的种种传闻,甚是热闹。王琅命车夫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丘上停了下来。初彤向外望去,只见这紫竹林地势较为平坦,方圆五十里内尽是翠竹,竹林中央有一处空地,竖起一座高台,上摆七张座椅。而台下人头涌动,乌压压的站成一片,少说已聚了三四千人。
王琅掀开车帘子向外望了一望,而后吹了个口哨,拍手笑道:“绝了!连几十年都不现江湖的空灵道长、金蕊夫人都现了身,更别提那些大大小小的洞主、岛主了,啧啧,这云顶门双匣的号召力委实不小,江湖上几十年未见到这样的盛世了。”
初彤的双目在人群里搜索一番,却未看见云映淮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一错神的功夫,猛然看到高台下坐了一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身影——谢凌辉!初彤心里骤然一揪!
谢凌辉坐于台下一把太师椅上,头戴紫金冠,身穿素白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长衣,滚两寸红褐色锦边,腰系八字蝴蝶缀螺钿腰带,脚蹬青面朝靴。凤目潋滟,气度沉稳,犹如大漠皎月,较之从前愈发俊美非凡,神采夺人,更平添几分霸气。
初彤不由一怔,她本以为再见谢凌辉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看着他的身影,先前的一幕幕往事刹那间涌上心头,初彤不知是悲是痛,但此刻,一股怒火赫然从胸中喷涌而出!她想不顾一切的奔到谢凌辉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嘶声力竭的质问他:“我都已经逃出大周,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赶尽杀绝!”
她身子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紧抓着车帘的手,关节已经泛白了。王琅察觉出初彤的情绪波动,他凑轻轻拍了拍初彤的肩膀,按着初彤的手把车帘放下,安慰道:“你与他…你在这里迟早都要见到他的…”
初彤摇了摇头,勉强笑道:“王公子我没事。”说罢又将帘子掀开,露出一道缝向谢凌辉望去,只见谢凌辉身后站着百十来个侍卫家奴,洪总管站在其左,右边则站着一个抱剑的小丫鬟。
那丫鬟身量纤柔,不过十五六岁,头绾双髻,绑玫红色发绳,身穿桃红粉白二色缕金牡丹刺绣衣裤,怀抱一把宝剑。她生得鹅蛋脸,弯月眉,容貌秀美,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熠熠生辉,看着竟有说不出的精灵乖巧,顾盼之间,神态竟与初彤如出一辙!她好奇的打量四周,时不时与谢凌辉低语几句,亲昵非常。
初彤不由一怔,此时王琅凑过来低声道:“这女子我也没见过,但想来她定是谢凌辉新收的贴身婢女茜樱,据说极受谢二宠信。”
初彤点了点头,心中骂道:“呀呀呸的,谢凌辉那混蛋找了个跟老子那么神似的小妞儿放到身边,天天看着就不怕做恶梦么?”但抬眼见到二人亲昵,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三十余匹骏马似风卷残云从东方奔腾而来,煞是威武壮观,只见马队之中有旌旗招展,上书一个硕大的“云”字。众人均窃窃私语道:“云顶门的人到了。”说着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那马队疾驰而至,在距高台约有一射之地,为首之人方才勒住缰绳。初彤凝神一望,只见云映淮坐于马上,面色冷峻,眉宇间带着风尘仆仆的憔悴之色,身上着金松鹤纹玄色薄毡大氅,内着同色深衣,头戴卧龙冠,直让人觉得神威凛凛,英武不凡。江婉笙骑白马跟在云映淮身后,头梳弯月髻,只别一支流云翠玉簪,身披碧色锦缎披风,着浅绿色轻纱衣衫,青葱绣鞋,直是容色倾城,清丽脱俗。
众人议论纷纷道:“云映淮身背弑师之罪,竟还敢现身江湖!”有人道:“此会事关云顶门圣物,原本以为云顶门会派大队人马前来夺匣,想不到只来了区区三十几人。”有人道:“皆言云顶门新门主是个娇美的小妞儿,想不到竟是如此绝色!荆钗布裙亦能国色天香,怕是当年的白素雪也不过如此了!”
初彤心中一黯,看着自己一身绫罗绸缎不由沮丧万分,她原想盛装打扮压过江婉笙的风头,谁想到江婉笙素衣淡服,毫不修饰,但竟有清水芙蓉的楚楚风姿。相较之下,她这一身金光灿灿反倒显得俗气了。
初彤藏在帘子后面,眼睛忍不住朝云映淮望去。她这些天原就对云映淮思念入骨,今日乍见故人,一时之间更是思绪万千,心头一痛,眼泪便滚了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擦拭,不想王琅从旁边递过一块帕子,对她轻声道:“用这个擦。”
初彤低声道谢,将帕子接了过来,只听王琅又道:“你莫要难受…那穿着绿衣的女子莫非就是那江婉笙?啧啧,虽然长得有几分颜色,但是穿着打扮却十足三流,跟你姚女侠相比那是差远了,你那小相公云映淮真是没眼光。”
初彤擦着眼睛道:“胡说!刚刚还听有人说她堪比当年江湖第一美人。”
王琅黑亮的眼睛朝初彤望来,悠然笑道:“我偏偏不觉得她是第一美人,侯门王府出来的小姐郡主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没趣。”
初彤勉强笑了笑又向外望去,只怔怔的看着云映淮,却不知王琅一双黑眸也正定定的看着她。王琅起先因那画中美人,故对初彤颇为痴恋,一心想占为己有,但几番相处,却发觉初彤颇有胆识且极重情义,实乃女中丈夫,故而心生钦佩,对初彤也格外敬重起来。初彤后又钟情云映淮他虽然心中老大不是味儿,在他心中,本不以自己是豪门公子为荣,只盼能自由自在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所以在见过云映淮之后,心想:“云大侠果然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这般英雄气概怎是我能及得上的?”不由徒生几分沮丧。
正在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众人引颈再望,只见同花会紧跟云顶门之后而来,约有一二百人。花春来坐于骏马之上,花寄真骑一头黑驴紧随其后。初彤暗道:“云顶门与同花会同气连枝,这次定是来助小相…云映淮的。”想到此处她又朝云映淮处看了一眼,只见他已下马坐在谢凌辉对面,江婉笙盈盈伴在他身后。谢凌辉与云映淮二人不动声色互相打量一番,彼此略一点头,别开了目光。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有六个人从高台两侧的台阶上缓缓走了上来,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些许,只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王琅为初彤一一指点道:“来了,刚上台的这六位分别是连仓派掌门李如松、南淮派掌门柏宗堂、桃源派掌门陶廷玉、少川派掌门江彬、白马门门主刘万忠、长信帮帮主高鸿。”
初彤抬眼一扫,只见台上具是些四五十岁的汉子,更有七八十岁银髯飘飘的老者,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只见那六人彼此拱手抱拳,随后分别坐了下来,只空下中间的座位。王琅轻声道:“这中间的位子恐怕是留给那位‘云虚子’的。”
初彤点了点头,只见台上一位身材细瘦,留一口美髯的老者站起,拱手抱拳,朗声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陶廷玉有礼。”群雄还礼,齐声道:“陶老英雄好!”
王琅低声道:“这陶廷玉今年怕是八十有二了,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由他主持此次大会,再恰当不过。”
初彤哼了一声,道:“那个狗屁门派出了个桃源七贱,想来那老家伙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只听陶廷玉朗声道:“众位侠客豪杰,咱们今日聚在此地,乃是为了一件大事,那便是江湖中传说的圣物......”
台下群雄轰然叫道:“双玉匣!”有人高叫道:“那云虚子呢?快让他出来!老子要看看那双匣里藏的到底是何物!”有的大叫:“是宝藏还是武功秘籍?快快公布,莫让老子心痒!”
陶廷玉连连摆手,待群雄安静之后,高声道:“诸位,双匣此刻也不在我们几位手中,众位英雄稍安勿躁,云虚子再有一时半刻便到,届时将双匣呈上,请天下英雄共探宝藏之秘。”
此话说完,群雄议论纷纷。此时王琅叹了口气,道:“怕是,怕是双匣中的宝贝早就不在了。”
初彤吃了一惊,看着王琅道:“王公子此话怎讲?”
王琅清媚的脸上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轻声道:“有了双匣那样的宝贝,任谁都该死死捂着,怀里揣着,生怕别人知道偷了去,这云虚子竟邀天下群雄来共探双匣宝藏,其中必有隐情。即便是那云虚子真有双匣,那匣中的宝贝怕是早已不再了,这场武林大会......醉翁之意不在酒。”
初彤暗道:“王公子果然聪明,普天之下怕是只有老子才知道那匣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个清扬脆亮的声音大声叫道:“云顶门的人莫非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了么?自己本门的圣物落入他人之手,云顶门半分反应全无,看来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紧接着就跟炸开锅一般,群雄议论纷纷,纷纷朝说话的人望去,只见她正是谢凌辉的贴身婢女茜樱。谢凌辉大声呵斥道:“住口!”但脸上却无半分不悦之色,他朝云映淮拱手笑道:“云顶门的英雄好汉莫要与我这婢女一般见识,我今后自当严加管教,多有得罪了!”云映淮望着谢凌辉面无表情,其余教众坐于马上,眼神中杀意翻滚,无限愤慨。
初彤暗道:“谢凌辉一开始便跟云顶门过不去,莫非是要逼我现身么?老子偏偏不现身,做缩头乌龟总好过强出头‘咔嚓’没了小命儿。”
此时江婉笙忽然站了出来,对谢凌辉笑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严加管教何必在‘今后’?刚刚你那婢女在天下群雄面前折辱了云顶门的威望,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应当留下一条腿或者一只眼抵充罪行。但有句俗话说得好‘打狗需看主人’,我看这位公子举止不俗,想来也是尊贵非凡之人,所以今日也便不为难这小丫头,只要她向云顶门的众位好汉磕三个响头,连说三句‘爷爷们我错了’,我们云顶门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这一席话说得从容不迫有理有据,群雄有的起哄叫好道:“所言极是!还不快快下跪磕头!”
初彤心中一凛,暗道:“这江婉笙好是厉害,不仅长得美,还那么聪慧,暗讽那茜樱是‘狗’,还句句得体,难怪......难怪云映淮那么喜欢她......”
谢凌辉眯着眼睛朝江婉笙望去,只见江婉笙正笑靥如花对他微微点头。此时他觉得袖子被人一扯,只见茜樱双颊涨得通红,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谢凌辉心中一叹,暗道:“若是初彤,恐怕此刻早就有千百条无赖理由连消带打的周旋过去了......可天底下又有几个姚初彤?”想到此处,他拍了拍茜樱的手背,刚想稍加安慰劝她磕头,却听台上有一人冷笑道:“且慢!言语冒犯了云顶门便要磕三个响头,那我想问一问,云映淮,你恩将仇报,杀我南淮派弟子,这笔帐该如何算?”此言已毕,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汉子从高台上翻身而下,稳稳站在云映淮面前,双目具已赤红。
王琅低声道:“南淮派掌门柏宗堂,江湖传言他的得意爱徒南淮四杰惨遭杀害,莫非是云映淮干的?”
初彤不以为意道:“什么南淮四杰,明明就是四只狗熊。”
云映淮起身抱拳道:“柏前辈,在下有礼了。”
柏宗堂怒斥道:“云映淮!你说,柏某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
云映淮道:“南淮派曾救晚辈的性命,大恩大德如同再造,云某报答不尽。”
柏宗堂冷笑道:“报答不尽?好一句报答不尽!你杀我门下四位弟子,这笔账该如何算?”
初彤心道:“那四只狗熊也不全是云映淮杀的,还有一个死在老子剑下。”
云映淮道:“柏前辈,事出有因,贵派弟子意图取我性命,晚辈迫不得已才出手......”
云映淮话音未落,便有人在台下扯着嗓子大叫道:“迫不得已?分明是你护着那无赖小泼皮,不仅杀了南淮四杰,还杀了我三个同门师弟!”说着周显恒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指着云映淮满面愤恨。周显恒言毕,紧接着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对陶廷玉大声道:“师父,就是他!他就是我们桃源派的大仇人!”
初彤心道:“周显恒那老乌龟竟然还不死!哈哈,桃源七贱已经被云映淮杀了三个,还剩下四个,看老子今天想个由头把他们统统都杀了,也好为武林除害。”
正在此时,一抹雪青色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高声叫道:“爹爹!我说了好几次,当日确实是四位师兄苦苦相逼要取云大侠性命,云大侠才迫不得已出手!”初彤定睛一瞧,只见柏晓露站在柏宗堂跟前,满面焦急。
柏宗堂怒道:“露儿,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