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死得其所喽?”少年不屑的冷哼一声。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二夫人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好个忘恩负义不要脸的女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少年怒道,而后亮出手中的兵刃便向二夫人劈了过去。
“雕虫小技。”二夫人哼了一声,轻盈的一闪身,少年便一剑刺了个空。
“对付你这贱人,这雕虫小技绰绰有余。”少年冷笑,剑风愈发凌厉可谓招招致命。
“你和云中雁是什么关系?”几招之后二夫人的表情严肃起来,那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根基极好,也擅于变化,一时之间竟然能和她缠斗的难解难分。二夫人唯恐这样的声音把下人招来,不由得着急起来。
“正是家师!你伤了他的性命,我就取你的脑袋给他祭奠!”少年咬牙狠狠吐出这句话,宝剑直逼二夫人的命门。
“好,很好。”二夫人脸上冷笑,随手抄起玉胆瓶中的拂尘,当作武器抵挡少年的进攻。
姚初彤趴在地上,刚才的一切都真真的听在了耳朵里,现在又听到二人动手打在一起,不由心中叫苦:呜呼哀你的哉!刀剑无眼,这两个人这般打斗,万一戳到了我可就大大的不妙。但转念又想到卷翠还在自己的身上,好歹还有个人肉盾牌,她心中稍安,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眼见两人缠斗到自己面前。少年小小年纪,剑术甚是了得,姚初彤只觉得头顶剑气嗖嗖横飞,她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但是又忍不住再睁开。
二夫人此时甚为心焦,眼见传晚饭的时刻将至,谢春荣今日要来她这里用饭,碰到这样的场景简直无法收拾。二夫人心中一急便自乱了阵脚,少年有机可乘,一剑便刺中了二夫人的肩膀,她冷哼一声向后退去,一下子碰到了柱子旁的帘子。只听“哎呦”一声,一个小丫鬟跌坐在地。
二夫人心中一惊,立刻认得这小丫头是今天给她在屋里捶腿的珍珠。原来二夫人出去的时候,珍珠在房里沏茶,而后耐不住好奇出来观瞧,刚才的一幕幕也落入她的眼中,一直到二人动手,珍珠怕了起来,趁二人搏斗正酣,顾不得周遭的事情,她一步步蹭到门口想唤人呼救,不成想两个人又缠斗至此,她惊惶之下如姚初彤一般躲在帘子后面,被二夫人一下子撞了出来。
“贱人!受死吧!”少年高高举起剑向下劈去,只听“扑哧”一声,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骨碌碌的转了几个圈,鲜血四溅,喷薄而出。
姚初彤只觉得脸上一阵腥热,她身子微微瑟缩,把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只见少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擎着宝剑的姿势,二夫人半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具小丫头的身体,那身体的脑袋滚落在离姚初彤不远的地方,表情惊惧非常。若是寻常的小女孩,碰到眼前的一幕必定要惊叫昏厥,但姚初彤前几日刚看过墨鸳惨死的情况,所以还勉力维持镇定,但胃液翻滚,险些便呕吐出来。
“你…你真狠!”少年的话语仿佛梦呓。
“哼!她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早晚都要死!”二夫人的口气淡淡的,却流露了无尽的杀意。姚初彤听罢,一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把眼睛闭的紧紧的,心中暗道:乖乖的不得了,她若知道我刚才也看见了发生的事情,岂不是也要把我的脑袋搞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自己知道刚才的事情,别人问起,我就抵死不承认,就说这个黑衣人把我一拳打晕,我神志不清,不省人事,一睡呜呼!
二夫人趁着少年走神的空挡,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飞向少年的心脏,少年躲闪不及被簪子刺中了左胸,他闷哼一声向后撤去,这时候只见房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站在门口说:“二夫人,厨房的菜已经做得了…天啊!”丫鬟看清屋子里的场景顿时面无人色,高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不好了!出人命了!来人啊!”
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少年见情形不对,飞身冲破窗子,趁着夜色逃远了。
此时二夫人“啊”的一声瘫倒在地,婆子和丫鬟已经冲入屋中,见到房里的情况个个面如土色,急忙簇拥到二夫人身边,“快!二夫人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掐人中!快拿热毛巾来!”“快通知老爷,谢府里进来恶人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姚初彤微掀开眼皮,见二夫人仿佛柔弱不堪怜的细草,被一个壮实的婆子背着往里屋走去,她心中叹道:这二夫人刚才还咬牙切齿,借他手将人杀了还面不改色,现在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真真比老子还会演戏!
刚想到这里,只觉得身上一轻,卷翠被人移开,然后一双手将她架了起来,手指探到她的鼻孔下方,然后喊道:“这两个丫头都还有气,快快架出去!”
几个丫鬟婆子将初彤和卷翠架到旁边的侧屋,又掐人中又捏合谷穴,又往脸上喷水,初彤只觉得那老妈妈的手掐得自己生疼,本想再装一会儿,但是此刻不得不“悠然醒转”,迷茫的睁开眼睛,喜得旁边的人拍手笑道:“总算醒了一个!”姚初彤斜眼看去,卷翠还昏迷不醒,但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似乎没什么大碍。正在这时,门帘被挑开,走进一个俊俏非凡的少年,姚初彤定睛望去,见来人正是谢凌辉。
谢凌辉挥退了旁人,走到卷翠身边摸摸脉搏,欣然道:“只是点了睡穴,不碍事。”他搬了个椅子坐到初彤面前问道:“听说刚才你在那厅里,都发生了什么?”
姚初彤手心微微冒出汗意,但脸上不露一点声色,说道:“我刚才一直在这里等二夫人召见,然后扒开帘子往外看,见一个黑衣人拿着剑推门走了进来…我害怕,想跑出去求救,然后腿一麻就倒在地上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啦…然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这个屋子里…二爷,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凌辉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下说道:“没事,你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要出去。”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当夜谢府灯火通明,姚初彤听丫鬟们私下悄悄议论,说谢府里进了强盗,想盗取二夫人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丫鬟珍珠忠心护主为二夫人挡剑死了,二夫人认珍珠为干女儿,一切以小姐形式下葬,并给了珍珠家里八十两银子抚恤,珍珠的爹娘拿了钱千恩万谢的走了。贼人自从逃走便不知去向,家丁正四处寻找,但这件事情便告结束,府里面管事的婆子严禁再传关于这件事情的一字半句,否则板子伺候。
姚初彤心想,什么盗取夜明珠,忠心护主人,那黑衣人想砍二夫人的脑袋,珍珠不情愿当了替死鬼才是真的。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谢府似乎危机四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到自己这次遇难呈祥又心生喜悦,手舞足蹈。
正高兴着,门帘子掀开,走进一个生得端庄秀丽的大丫鬟,对初彤微微一笑:“你是初彤吧?二夫人醒了,要见见你。”
姚初彤顿时愣住了。
姚初彤此时是千百个不愿意,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前磨蹭,从偏房到二夫人寝室这几步远的距离,她恨不得永远走不到才好。丫鬟将她引导一片珠帘前面,微微一笑,说道:“二夫人在榻上安歇,你进去就是了。”姚初彤唯唯诺诺,丫鬟打开帘子,只见一个美妇人躺在前方的美人榻上,肤白体丰,琼鼻樱唇,面色带着几分蜡黄,但蛾眉下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目夺人魂魄,含着三分薄威,一看便是不好相与的主儿。
初彤和二夫人的目光一碰触,立时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那双凤眼勾了去,她连忙低下头,心中暗道:这二夫人真是美人,怪不得二爷长的那么好看,若她肯到南淮当妓女,我娘的艳名可就未必保得住啦!初彤心中这样想着,但动作却麻利十足,“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说:“初彤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轻咳了几声,笑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姚初彤自幼在青楼,最懂得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平日里见到衣着光鲜的就过去说吉祥话等着打赏,察言观色更是拿手好戏,她抬起头,目光下看,嘴角微微上扬,神态乖巧温顺。
二夫人笑道:“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你过来。”初彤一愣,眼睛飞快的向上一瞥,却见二夫人含笑着对自己招手:“来,快过来呀。”初彤不由打个寒战,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慢慢的蹭了过去,一靠近二夫人她便闻到一股甜淡特别的清香,闻着有说不出的舒坦。
“听说是你救了辉儿。”二夫人绵软的柔荑握住了初彤的手。
“初彤只是凑巧。”初彤低着头,生怕这二夫人突然发力,将自己的手捏个粉碎。
“不管是不是凑巧,你都是辉儿的恩人。”二夫人笑得如沐春风,“你救了辉儿的性命,我一定要好好赏你。听说你父母早亡无依无靠,那今后就留在我们谢府吧,保你今后吃穿不愁。你是有功之人,以后这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会对你高看一眼,但是你若因此不知进退,谢家也自有治你的办法!”说到末一句,二夫人的语气骤然凛冽起来。
“是,是,初彤不敢。”姚初彤急忙磕头,却被二夫人一把拦住,轻叹道:“看你这乖巧伶俐的样子,今后就跟着我吧,顶了珍珠的缺。本来珍珠这孩子跟在我身边,的的确确是个可心体贴的人,想不到为了我….”说到这里,二夫人蹙着娥眉,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丫鬟们急忙围上来递过手帕子劝解。初彤顾不上看美人垂泪,她听了二夫人的话只觉眼前一片苍茫,心中暗骂:你个妖妇!你害死了一个珍珠,现在又想害老子!难道也想让老子今后再给你挡上一剑?去他娘的,这赔钱的买卖我可不干。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却发现二夫人一双凤目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由一凛,脸上急忙装出笑容说道:“刚刚初彤听说跟着夫人,心里太高兴了才一时失神。初彤跟着夫人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夫人那么美丽和蔼,初彤见了您,就想起了去世的娘亲…我…哇!呜呜呜呜…”话说到一半,姚初彤突然抱着榻角的床腿嚎啕大哭起来。心中悲愤交加:天啊!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竟然要留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妖妇心情不好就要杀我灭口了!老子就真要到阴曹地府去见自己娘亲啦!姚初彤越想越伤心,这哭声是货真价实的撕心裂肺,嚎得响彻云霄,众人登时目瞪口呆。
二夫人劝了初彤几句,初彤也知道不可做的太过,勉强收住了眼泪,二夫人见她略好了些,便对旁边的丫鬟说:“把今儿新作的点心拿几块过来,用个盒子装起来全都赏了她吧。”说罢,二夫人漫不经心的问道:“昨晚贼人闯进来的时候,你刚好也在正厅,没被恶人伤到吧?”
初彤恭恭敬敬说道:“夫人,当时初彤听到外面有声响,刚好看见有个黑衣人进来,刚想呼救的时候卷翠姐姐就冲了出来,然后有个小石子打在我身上,我就昏过去啦。”
二夫人点点头,也不追问下去,从丫鬟手中的碟子里取了块桂花糕递给初彤,笑着说:“来,吃块点心。”
初彤心中紧张哪里吃的下东西,勉强堆着笑容咬了一口,嚼在口中也毫无滋味。此时珠帘挑起,一个丫鬟进来说:“老爷来了。”
二夫人听罢脸色微变,急忙对身边的丫鬟说:“涵香,你把初彤带到里屋,莫要她随意乱走,拿糖给她吃。”涵香一点头,领着初彤走入里面的房间。这房间布置的愈发奢华,南窗边是一个雕花的楠木大床,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炕上铺紫色毡条,床边的绣墩铺金心绿闪缎大坐褥,四面墙壁玲珑剔透, 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初彤走几步忽觉脚软,定睛一瞧,原来地上铺的是秋香色长毛地毯,踩在脚下如履棉上,初彤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说:我的乖乖,这般富贵阔绰,便是有十个南淮的富商都比不上!
涵香见初彤的样子抿嘴笑道:“今后跟了夫人,就天天守着这屋子,也没什么稀奇了。”而后让初彤坐在绣墩上,从小桌上拿来一个八宝盒递给她说:“夫人爱吃这蜜饯点心之物,所以我们屋里这些东西比别屋的多。”初彤点头,忽听外面二夫人唤涵香的名字,涵香应了一声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坐着,别四处乱摸,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涵香一走,初彤马上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四处打量,看到南面墙上有一扇雕花木窗,心中暗道:这二夫人是个美女蛇,呆在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送掉了小命,不如趁这机会从这窗子逃出去,再也不回来了,这满屋的珠光宝气,老子随便拿一点一辈子也享受不尽。想到这里主意已定,初彤直接往梳妆台走去,拉开梳妆匣上的抽屉,只见金光闪闪晃人眼目,这小丫头登时眉花眼笑,小声嘟囔道:“金银财宝一箩筐,这趟入宝山总算没空手而归。哼!况且二夫人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惊吓到老子,拿她点宝贝,就当她给老子补偿。”说着手里也不闲着,捡了几样看着名贵的首饰放入怀中。忽然发现最下面的抽屉被双鱼锁锁了个结实,只好停了手,想到拿了这几样宝贝已经足够,便跑到墙边推开了窗子想一跃而出。可此时转念又想:那抽屉里不知锁了什么奇珍异宝,莫非就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若真是那稀罕物,这辈子看一眼也算不白活了。想到这里,初彤回头望了望,心中痒痒的,支起耳朵听听外面没有什么异动,便又走了回来。盯着那抽屉看了几眼,忽然想起自己原先偷藏铜钱,也有个锁了的匣子,钥匙不是随身戴着就是藏在床褥下面,于是她直奔着二夫人的大床而去,掀开层层床褥上下翻找。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脚步声,初彤急忙从床上一跃而起,扮作欣赏床边立着的翡翠插屏。涵香端了碗热汤走进来,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有福了,夫人要喝汤,也要我给你端一碗。夫人在外面和老爷聊天,要我嘱咐你别出去,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初彤连连点头称是。涵香出去之后,她急忙回到床上继续翻看,摸着摸着,初彤忽然在床角碰到床柱上有一块突起,她定睛望去,原来柱子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那突起正是仙鹤的眼睛。初彤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仙鹤眼雕刻的格外与众不同,于是用手按了又按,那眼睛毫无反应,她刚想丢下,忽然灵机一动,使劲的在仙鹤眼上拧了一下,只听见“咔”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解开了锁,而后旁边的床板“咣当”一声陷了下去,一具满脸血污的身体赫然映入姚初彤的眼帘。
这一惊非同小可,初彤忍不住“啊”的轻呼出声。只见那躺在床下暗格里的人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襟前有一大块血渍,看来已经没气了。初彤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但是此刻为时已晚,已经有人掀动帘子,情急之下,初彤一轱辘猫进旁边长方条案的桌布下,从桌布缝瞧着外面的情况,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一双黑色缎子面八字鞋出现在初彤面前,来人在屋子里转了两转,忽然不见了踪迹。初彤睁大眼睛从桌布的缝隙向外看去,正在这时,一双如鹰爪一般的手掌从后面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桌子底下恶狠狠的拽了出来。初彤一见抓住她的人登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个极丑的老嬷嬷,虽然衣着华美,但是半边脸上生了一片恶疮,她咧着嘴嘿嘿笑着,露出半残的黄色门牙,看起来好不可怖阴森。
此时外面传来二夫人婉转的莺声,问道:“赵嬷嬷,里面怎么了?”
赵嬷嬷伸手卡住初彤的脖子,哑着嗓子向外说道:“老爷夫人,里面没事,只是有个小丫头失手打碎了个瓶子,老身正在管教她。”声音粗哑,和二夫人的声音有天壤之别。
“那个小丫头别太为难她,让她知道错了就好。”二夫人说道,“我和老爷到园子里赏梅,今晚就在东边的落英馆用饭,屋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请老爷太太放心。”那赵嬷嬷口中答应着,对初彤却下了狠手,加大了力道。初彤只觉脖子上犹如勒着一圈愈来愈紧的铁环,她呼吸困难几乎全身痉挛,个中痛苦难以名状。她奋力挣扎着四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看来老子今天注定要去阎罗殿找判官下棋去了!逐渐的,初彤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只看见那容貌丑恶的老妇咧嘴阴笑,初彤的指甲将那老嬷嬷的手背抓出道道血痕,心中恶狠狠的咒骂着:我去你老母!老子今日死前定要将你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变成厉鬼第一个找你索命!
初彤挣扎太过激烈,那赵嬷嬷不得不将她按倒在供桌上。此时,在身体剧烈的扭动下,初彤脖子上的纽扣松开,她挂在胸前的玉梅花一下子跳了出来。赵嬷嬷看到那玉梅花浑身剧震,手一抖,便松开了初彤的脖子。
久违的空气进入初彤的肺腑,她大声咳嗽,身体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说!你那梅花从哪里来?”赵嬷嬷一把抓住初彤的胳膊,声音难掩激动。
初彤此时咳嗽得死去活来,更恨她入骨,哪里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装作听不见。赵嬷嬷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梅花,眼睛里闪出了异样的神采,她嘿嘿笑着说:“小丫头,你乖乖说出这梅花的下落,我就饶你一命。”
初彤听了她的话,转眼间脑海里已经转了千百个心眼,她慢慢喘够了,抬起眼睛对赵嬷嬷说:“我口渴了,想喝水。”
赵嬷嬷听罢的笑容里顿时生出几分阴狠,捉她的手掌也加大了几分力道。“哎哟,疼死我了!”初彤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她龇牙咧嘴的说:“嬷嬷,刚刚我受了惊吓,现在心惊胆颤浑身酸疼,原来的事情都记不清啦!你让我喝点热茶,醒醒脑子,再吃点糕饼,以前的事情我便能清清楚楚的想起来,一件一件说给嬷嬷听。”
赵嬷嬷“哼”了一声,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提到桌边,拿了个茶杯,给她倒了一盏茶。
初彤将杯子端在手,小口啜着,眼睛滴溜溜乱转。赵嬷嬷显然不耐烦,一把将杯子夺下,问道:“那玉梅怎么会在你身上?”
初彤不回答她的话,伸手从八宝盒中的拿了一块核桃酥,咬在嘴中吱吱有声,赞道:“这点心真是香甜,嬷嬷不要着急,吃完这点心,我自然将事情告诉你。”
“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招!”赵嬷嬷冷笑一声,上前拧住初彤的耳朵,初彤登时疼得双眼落泪,连连告饶道:“不敢了!不敢了!嬷嬷饶命!”
赵嬷嬷冷哼一声,松开手道:“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否则的话,有千百种法子治你!”说罢,坐在绣墩子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顶着初彤。
初彤捂着耳朵,心中迅速盘算一番,然后学着书场里说书先生的样子,从她在荒郊野地里流浪,而后看到破庙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她把每个场景都描绘的事无巨细,往往还要夸大虚构好几处,只为了拖延时间。那赵嬷嬷听得极其不耐烦,但是又怕遗漏重点,只得耐着性子听初彤扯东扯西。
直到初彤讲到有人马进入破庙开始,那赵嬷嬷的脸上顿时放光了,抓住初彤的手急切的问道:“你说有个小公子进了破庙,那小公子长成什么模样?高矮胖瘦?都穿戴了什么?”
其实那夜火光昏暗,初彤并没有看清破庙里来人的相貌,但是看这赵嬷嬷神色急切专注,便打定主意要胡编乱绉一番。她喝了口茶,拿着声调说:“要说那小公子,当真俊秀非凡,不亚于咱谢府的二公子,他…”刚刚说到这里,只见那赵嬷嬷忽然身体一震,然后双眼发直,身体硬帮帮的向前倒去,直挺挺的压在初彤的身上。初彤哪里禁得起赵嬷嬷的身子,只听“哎哟”一声,初彤便被赵嬷嬷压在地上。幸好身下还有地毯,否则肯定摔得不清。
初彤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推开赵嬷嬷的身子挣脱出来,而后她试探的靠前,戳了戳赵嬷嬷的身子,嘴里轻声叫着:“赵嬷嬷?赵嬷嬷?”只见赵嬷嬷双眼紧闭,面如金箔,已经不省人事了。
初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算是老子命大,这老妖婆突然发病昏过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初彤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赵嬷嬷,伸出腿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口里发狠念叨:“去你妈的老妖婆,竟敢害我!这是你的报应!”踢了一脚又不解气,连连踢了四五脚,这才止住,嘴里嘟囔着:“趁现在没人还是赶快溜,要是待会儿有人来,或者那老妖婆醒过来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她一边说一边朝窗户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初彤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她打了一个激灵,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猛一回头,却见背后空空,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幻觉?”初彤警惕打量一番而后转身自言自语。
这时咳嗽声又响起,她止住脚步,慢慢的回转身。只见那躺在床下暗格里的死尸慢慢的坐了起来,他的动作迟缓而僵硬,一边咳,一边伸出手臂从格子里慢慢爬了出来。
荒唐儿戏洞房夜
姚初彤登时头皮发麻,心中暗道:真是晦气!老子最近不知触了什么霉头,碰见的不是死人就是诈尸,从这儿出去要好好找个庙拜拜,多多施舍香火钱。初彤一边想,一边顺手把百灵端来的热汤拿过来当作撒气似的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刚想走时却发觉双腿变得虚软无力,胸口突然一阵绞痛。那痛撕心裂肺,仿佛有千万条小虫在啮噬心脏,她一下倒在地上,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觉自己的魂儿好像都要被这难忍的剧痛逼出躯体。
此时那“死尸”已经不紧不慢的从暗格里爬出,他双手着地歇了一下,然后摸索着朝初彤的方向爬了过来。在微晃的烛光下,“死尸”浑身血污,乱发垂地,他每爬一步都会发出浓重的喘息,这场面说不出的阴森。初彤心中大骇,但她此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又反而希望那“死尸”快点爬到自己面前,最好一下将自己弄死,总好过这样痛死过去。
终于,“死尸”爬到初彤跟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初彤的腕子,在脉搏上摸了两下,喃喃说道:“果然是中了香魂散。”言毕,“死尸”忽然快速出手,在初彤的几处大穴之上点了几下,然后向初彤的胸口猛地一拍。只听“哇”的一声,初彤喷出一口鲜血,登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胸口的剧痛也减轻了许多。“死尸”做完刚才的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坐在地上一阵剧烈猛咳,而后仰面大声喘息。
好一会儿,“死尸”将头转过来说道:“喂,小丫头,去给我倒杯水。”音色低沉悦耳,初彤马上听出这个人声便是在前厅中刺杀二夫人的少年。此时烛火刚好照在他脸上,只见那少年满脸全是血污,但一双眼睛却如两道冷电一般向她射来,顾盼之间极有神采。
初彤一直蜷缩在一边,只想攒了力气瞅机会赶快跑路,听到少年的要求不禁一愣,但转念又想到此人刚刚帮自己医治了疼痛,心中不禁有几分感激,立刻起身走到桌边,无意间踢到了赵嬷嬷的手,那赵嬷嬷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初彤登时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你不必害怕。”“死尸”的声音从初彤身后幽幽响起,“她晕倒是因为我将毒针打入她的身体,没有两个时辰她是不会醒过来的。”初彤“嗯”了一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少年接过水来,从怀里掏出一丸丹药,放在口中用清水送下,然后盘膝而坐,静默不语。
初彤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跟前,心道:这“死人”明明已经受了伤从窗口逃了,现在怎么还在二夫人的房间里?不管他从哪里来的,这浑水我可不愿趟。他刚刚救了我,我也帮了他,这就算扯平啦!想到这里纵身就要向窗外跳,此时少年忽然开口说道:“想走随你,但是你身上香魂散的毒我只给你清了六成。余下的四成会在每个月发作,疼起来撕心裂肺,三年后会发作的更加频繁,虽不至于要你的命,但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刚才也尝过了。”
初彤浑身顿时一僵,失声道:“什么?”
少年冷冷道:“幸好你中毒不深,否则凭借我现在的功力,就算把你救回来也是勉强维持你的性命,哪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欢蹦乱跳。”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初彤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有人来了!”她想自己跳窗逃掉,但是想起每个月都要再经受那彻骨的疼痛不禁心生惧怕,但是眼前这“死人”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在两难之间,少年忽然站了起来,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若不救你,恐怕你就要死在这里了。”说罢,他点了初彤的哑穴,将她捞起夹在腋下,向窗外纵身一跃便窜上了对面的屋顶。
屋外寒风刺骨,这人似乎对谢家的房屋布局十分熟悉,在屋顶上上蹿下跳却十分熟练。初彤开始有些怕,紧紧闭着双眼,但后来逐渐适应下来,反而开始觉得有趣。少年奔跑了一阵逐渐体力不支,他解了初彤的穴问道:“现在是什么地方?”
初彤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前方有一处宅子,挂着大红的灯笼,虽然灯光黯淡,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宅子的高雅奢华,初彤瞅了瞅匾额上的字说道:“前面有个宅院,叫‘兰藻堂’。”
少年点了点头,带着初彤跳进庭院,在院中的假山后躲了一会儿,见四周静悄悄的,便带着她闪进了东边的一处屋子。房间里冰冷黑暗,少年将初彤丢在一边,而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初彤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发现前方有个很大的书案,而墙壁上全都是书,密密麻麻的罗列在一起。初彤摸索了一阵子觉得没趣,便将手插进袖管里,缩在墙角假寐。但是一闭上眼,许多惨烈的画面便纷至沓来:墨鸳的惨死,珍珠的惨死,赵嬷嬷用手卡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她…初彤猛睁开眼,贴身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湿透,她抹抹额头的冷汗,轻声唤道:“喂,喂!能和我说说话吗?”呼唤了几遍都没人答应,初彤悻悻的在心里骂了几句,不敢再闭眼睡了,双手抱膝坐了起来,轻轻哼起南淮的小调给自己壮胆解闷。
不知哼了多久,黑暗中忽然传来声音道:“小丫头,你是南淮人?”
初彤巴不得有人陪她说话,急忙说:“对,南淮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不叫小丫头,我原来叫姚丹杏,来到这儿以后就改叫初彤啦。”
少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定是你那个‘丹’字犯了谢家大小姐乳名的忌讳,所以才给你改了名儿。”顿了顿又说,“这兰藻堂原先就是谢家大小姐谢秀婧的住处,她进宫当了皇妃,住处也就空闲了下来,平时很少有人进出,我们权且在这里呆上一晚。”
初彤点了点头道:“我看这满屋的书本,还以为这儿住的应该是哪位公子哥儿,想不到竟然是个小姐。”
少年似乎有了谈性,他缓缓说:“谢秀婧是着名的才女,她写的诗文被人赞誉沅芷澧兰,读罢余香满口。她本人又极爱兰,身上熏的也是兰花香。皇帝赞她蕙质兰心,便封她做了兰贵妃。”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初彤吓了一跳,赶忙挪过去,在黑暗中摸索道:“大侠!大侠!你没事吧?”
少年咳嗽了一阵,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打亮之后递给初彤道:“你帮我举着。”
初彤连忙将火折子接过来,只见少年半躺在地上,打开衣襟,露出胸前挂着的一块凤纹翡翠,只见他胸口处有一道伤口,不断向外渗着血水,少年拿出金疮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他微微皱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但神色依然冷冷的。
初彤见状不由心生佩服。她左顾右盼,看到墙角的盆架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便走过去掏出小手绢放在盆里浸湿,然后拿过来给少年擦脸。少年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闪躲,让初彤将他的脸擦了个一干二净。此时一张十五六岁英挺少年的容貌就出现在初彤眼前了。不同于谢凌辉秀色非凡,刚毅而俊;面前的少年容仪如玉,明净柔和,气度潇洒如行云流水。双唇紧抿,鼻梁挺秀,双目动时如沉凝秋水,静时如远远青山。整个人带着一股书卷气,若不是眉宇间透露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与淡然,几乎让人不敢将他和那个持剑杀人的少年联系起来。
少年淡淡道:“谢谢。”
初彤笑道:“你长得跟谢家二爷谢凌辉一样俊。”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僵硬起来,少年闭了闭眼冷冷道:“你将这火折子熄了吧,万一外面人瞧见就糟了。”
初彤自悔说错了话,讪讪补救道:“大概大侠都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俊的…你别生气…反正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二夫人那妖妇千方百计想弄死我们,现在我们是同坐一条船,富贵又团圆…”初彤自顾自的说完,发觉少年仍然不答话,便向他坐的方向挪了挪,俯下身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说:“请问大侠怎么称呼?那个…你会帮我解余下的香魂散吧?”
一连说了好几遍,少年静静说道:“我叫云映淮。你放心,你将我从床下救出来,我自然也会救你一命,替你解毒。”
刚说到这里,初彤脖子上的玉梅花便从脖颈处掉了出来,在火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彩,云映淮见了梅花顿时全身一颤,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将梅花握住,厉声道:“你说!这梅花是从哪来的?”
初彤吓了一跳,只道是别人要抢自己的宝贝,一只手急忙按住云映淮的手道:“什么从哪里来的?这东西是本就是我的!”
云映淮锐利的眼神在初彤脸上转了几转,摇头道:“你最好乖乖的说实话。”说完手上用力一拽,便将梅花拿到自己手中。
姚初彤气坏了,但又不敢上前,她眼珠转了几转,脸上挂了笑容道:“云大侠,我知道了!你想娶我做老婆!”
云映淮听罢一愣,错愕的看着初彤。
初彤盘腿坐好,理了理衣裳道:“大凡男子看上了女子,不都是讨人家的东西做信物吗?你必定是看上了我,想讨我做媳妇,所以拿了我的玉佩,对不对?”
云映淮皱眉呵斥道:“胡说八道!”说得急起来,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脸都咳红了。
初彤哈哈笑道:“云大侠,你脸红了,在害羞!”说罢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云大侠,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
云映淮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冷着脸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
初彤瞪圆了一双眼睛道:“这男婚女嫁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就喜欢你这样经天纬地的英雄人物,你若喜欢我,我们现在就可以拜天地。”
说罢麻利的凑过去,在云映淮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同时手也没闲着,趁着云映淮一愣的功夫,一下子拽掉了他胸前的翠玉,拿在手中晃着笑道:“我们各留信物做成亲的凭证。”
云映淮自从行走江湖以来有无数的少女爱慕,江湖儿女虽然豪爽,但也仅有当面示爱而无进一步表现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小童调戏,不由得有些发愣。姚初彤却洋洋得意,手里拿着翡翠,心中暗暗道:你抢了我的玉佩,我也拿你一块!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初彤心里美滋滋的,至于什么成亲不成亲倒没放在心上。她自幼在青楼见惯了男女打情骂俏,所以也不觉得自己那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云映淮盯着初彤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笑。这一笑春风拂面,仿佛冰山消融,他望着初彤点了点头道:“好,如今我们成亲了,你快告诉我这玉佩是从何处来的。”
初彤摇了摇头道:“不算,不算,我们还没拜过天地,怎么能算成亲?”说罢用小手帕遮了脸,细声细语道:“云大侠,你以为我是那淫奔不才的青楼女子吗?管什么人都认作老公?我是冰清玉洁的代表人物,我是贞洁烈女!必须要拜过天地才认人做夫君!”
云映淮此刻怒火中烧,他看见初彤那促狭的神情,恨不得掐死她,饶是他教养良好,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如你所说,拜天地!拜完之后你便将这玉佩的来源告诉我。”但心中却想:小孩子的玩笑怎么能当真?只不过哄她高兴告诉我真相罢了。
初彤心中也没当真,原先在胡同里和别的孩童一起玩乐,也经常搞拜天地的明堂。此时和一个如此英俊的少年一起玩这样的“游戏”,让初彤又新鲜又兴奋,点头道:“那甚好。”说罢将翡翠藏在袖子里,凑过去给云映淮两三下绾好头发,然后将他扶起,两个人站好。初彤娇小,还不到云映淮的肩膀,云映淮斜眼看到自己稚气十足的“小妻子”,自己也不由得感觉荒谬绝伦。初彤的表情却很严肃,很正经,肃然道:“一拜天地!”
二人同时跪倒磕头。
“二拜高堂!”
两个人跪倒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的又拜了一拜。
“礼毕”之后,云映淮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初彤撇了撇嘴道:“相公,拜了天地了,你就应该叫我‘娘子’。”
云映淮忍了忍怒气,做个深呼吸道:“好,娘子,你现在能告诉我这玉梅花的来历了吧?”
初彤这回倒没有隐瞒,将在破庙中的见闻说了,云映淮听罢若有所思。正思考着,却见初彤熄灭了火折子,一下子粘过来抱着他的脖子,糯声道:“相公,天色不早了,咱们洞房吧!”
听到“洞房”这个词儿,云映淮只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初彤却小心避开他伤口的位置,蜷在他身上安静下来。云映淮想推开她,但几次伸手终究没狠下心,索性闭目养神。
一宿无话。待第二天清晨,云映淮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体力也恢复不少。他从窗缝向外望去,却发现外面天色阴暗,看起来快要下雪了,他沉吟了半晌将初彤推醒,打算带着她趁下雪前混出谢府。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云映淮一愣,拎着初彤便躲到了一座书架背后。
只见房门打开,二夫人和赵嬷嬷走了进来。初彤和云映淮对望了一眼,不禁紧张起来。初彤心道:完了,完了,看来老天爷这回真要亡了我了!一个妖妇已经难对付了,何况这回还多了一个老巫婆!没准我就要和我昨晚拜完天地的相公死在这里了!这可真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了!
此时只听二夫人道:“你快点将东西取出来。如今南燕的人寻到这里来了,我们也快些把东西另找地方藏起来才是。”
赵嬷嬷点头称:“是,这兰藻堂虽然僻静,平常没什么人来,但也非安全之地。”说罢来到屋角的地板上敲了敲,找到一处敲击声音与其他不同的地方,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沿着地板的细缝用力向一边翘起,只听“咔哒”一声,地板被撬开,露出里面一个杏黄缎子的小包袱。赵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打开,露出一本书,然后交给二夫人说道:“奶奶您看,是不是这个?”
二夫人拿到手里翻了翻,面露喜色:“就是它,事不宜迟咱们快点走吧。”说罢将书递给赵嬷嬷道,“你将这书收好,我不便带在身上。”赵嬷嬷点点头,将书揣在怀中。
云映淮见了书却浓眉一挑,失声道:“群芳剑谱!”说罢随手抄起一摞书向二夫人掷去,口中叫道:“贱人!哪里走!”说话间从腰际抽出一把软剑,带着浓浓的杀气,劈头便刺了过去。
二夫人见到凌厉的剑锋劈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闪身躲开,此时赵嬷嬷从肋下抽出一把匕首大喝一声向云映淮身侧刺来。“咣”的一声,云映淮挡住赵嬷嬷的兵刃,手腕转动,长剑一挑便刺中了赵嬷嬷的左肩。二夫人挥舞双掌向云映淮攻了过来,三个人登时战在了一处。
初彤躲在书架后向外观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中念道:“这刀剑不长眼,万一伤了我的相公可如何是好?人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定要想办法帮他…”抓耳挠腮之际忽然摸到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从二夫人房间里顺出来的一支云脚玛瑙卷须簪,脑中不由想起二夫人拔下头上簪子刺向云映淮的场景,心里立时有了计较,将簪子攥在手中。
然后她悄悄顺着墙根溜到近前,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道:“相公,我来帮你!”说罢举起簪子就向赵嬷嬷刺去。赵嬷嬷听到初彤的喊声不由得转身张望,就在这个时候,初彤已经奔到赵嬷嬷眼前,看见她那阴森可怖的脸不由得心里发虚,脚下一个不留神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哎哟”一声向前摔去,赵嬷嬷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初彤正好扑到在她怀中,簪子不偏不倚“噗”的一下深深扎进了赵嬷嬷的胸膛,赵嬷嬷“啊”的一声,就着初彤的力气躺倒在地。
初彤抬脸,忽然见簪子插进了赵嬷嬷的左胸,汩汩的鲜血从簪子根部冒了出来,她登时便愣住了。瞬间她明白过来,“啊”的惊声尖叫,松开双手连滚带爬的蹿到墙边,瘫坐在地,自言自语道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这时二夫人已经看到赵嬷嬷倒毙在血泊中,不禁怒火攻心,但她少了赵嬷嬷帮忙,自然实力大减,云映淮的剑锋愈发凌厉起来。姚初彤腿脚酸软,全身不停的发抖,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往赵嬷嬷身上又看了一眼,只见那赵嬷嬷胸口一片血红,一本书的书角从怀里露了出来。初彤心想那书本让二夫人如此宝贝,必然是很值钱的玩意儿,如果不顺手牵羊岂不是对不起姚家的列祖列宗?一念及此,初彤大着胆子慢慢蹭过去,将手伸进赵嬷嬷怀中一阵摸索,摸到书册便拽了出来,然后将棉衣掀起,把书塞到腰间,迅速将衣服整好。她犹豫了一下,又将簪子拔了下来,在赵嬷嬷的衣衫上蹭了蹭,放回怀中。
此时云映淮已经点住了二夫人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拿出一丸药,然后捏住二夫人的鼻孔。二夫人觉得气窒,便张开嘴巴。少年趁机将药丸丢入二夫人口中,然后一拍她胸口,使劲将药丸送入她的肚中。二夫人脸色惊惧非常,却苦于说不出话,直瞪瞪的看着云映淮。云映淮冷冷道:“你这贱人不必瞪我,我刚刚给你吃的药是的忘忧丹。想必你也听说过,此药是南燕药王所制,服了这个丹药,若两盏茶的时间之内没吃解药就会逐渐变成一个疯子,哼,一刀要了你的命岂不便宜了你!”
此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似是有丫鬟听到打斗的声音寻了谢府的家丁来,云映淮见状拎着初彤从房间窗口跳了出来,趁着阴暗的天色向西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