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又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
应泽再次苦笑。
应泽带着宁馨上路,毕竟是要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兄妹总是在一处玩的那段时光。
“那图是我娘生前留下来的。她思念故土,便将家乡的山川河流画在一张羊皮上。后来就留给了我,我娘留下柬的东西圾少,这东西我自然当宝贝似地,这回来的路上曾几次拿出来看,也没有背着宁馨。宁馨问我,我随口就说是北蛮的地形图。她见我那般宝贝,就误会了。”应泽道。
应泽的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她趁我不注意,在我的茶中下了毒。那不过是乡下采摘的一种有毒的草根,是我粗心,只以为路上没有好茶,又是她拿来的,因此没有戒心,就喝了下去。然后她就拿了那地图,趁我昏迷,说动了一个护送的卫兵,送她上京。”
应泽还真是对宁馨没有防备。荀卿染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转念一想,应泽与宁馨,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父所出的兄妹。应泽眼中的宁馨,与她眼中的宁馨,自是不同的。
不过宁馨竟然随身带着毒草根.还是在乡下住的时候采集到的。这就不能不让人心中发寒,若是当初宁馨的丈夫不是那么痛快地放手,或许第一个受害的就不是应泽了。若不是宁馨已经死了,那应泽只怕也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想到这荀卿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齐攸握住了荀卿染的手,齐攸的手宽大温暖,荀卿染渐渐安下心来。
“那图,并不是…”荀卿染又担心起来,宁馨献的图并不是北蛮军事图,那皇帝会不会迁怒应泽。
齐攸捏了捏荀卿染的手心,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哦,哦。”荀卿染看看齐攸又看看应泽。
“这里没别人,说说也无妨。”应泽道。
“北蛮的图,宫里也有几张。陛下怎么会认不出真假。”齐攸对荀卿染道,“不过是借个由头,让那边知道咱们有他们的军事布防图罢了。再者,也可以不提旧事,封赏阿泽。”
荀卿染略有些茫然地点头,难道这就是兵不厌诈。
三人很快就放下了这个话题。
“我来是请你们搬去梨园住。”应泽道,“这里虽好,我那里也不差。你们在这里还是借住,我那里,便是你们的家。”
应泽要齐攸和荀卿染住到梨园去。
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
“梨园离这里也不远,以后咱们自然少不得去叨扰的,不过现在都搬过来了,就暂时不想再动。”荀卿染道。
“那么大的府邸,除了下人,就我一个,冷冷清清的。”应泽道,“不如,我搬过来如何?”
荀卿染看了应泽一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你想要冷清也冷清不起来了。”荀卿染道,“只怕那梨园的门槛,就要被人踏破了那。”
年轻、英俊,尚未婚配的铁帽子郡王统共有几个,荀卿染相信,梨园很快就会宾客盈门,尤其是上门的媒婆,数量只怕会非常可观。
应泽淡淡笑了笑,似乎提不起劲来。
“去叫福生和瑄儿来。”荀卿染吩咐。
一会功夫,福生和瑄儿便被奶妈领了进来。
“这是你们爹爹的好朋友,永和郡王。你们便叫伯伯吧。”
两个孩子便都有模有样地上来见礼。
“快起来,快起来。”应泽忙站起身,一手一个将福生和瑄儿扶起来。
两个孩子虽是小小年纪,但是因为平日的教导,行动坐卧一板一眼,已经隐隐透出大家气象。
应泽越看越是欢喜。
“那时你们一个这么大,一个这么大,都还在奶妈的怀里。哭的响亮极了。”应泽拿一个巴掌比了比,道。
这个伯伯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瑄儿和福生望着荀卿染,求解释。
“伯伯在平西镇的时候,就在咱们家了。那时候你们太小,不记得的。”荀卿染解释道,“伯伯还救过咱们,就是那天有贼人趁着你们爹爹不在,闯到咱们家的时候。”
两个孩子听了荀卿染的解释,立刻对应泽亲近了几分。
自打福生进门,应泽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现在,应泽一边用大手抚摸着福生的头顶,一边和福生说话。
从荀卿染的角度看过去,福生除了眸色,若是再去掉脸上的婴儿肥,与应泽十分醅似。
“…已经学了三百个大字,跟着娘亲念了一年的三字经。马步能站两个时辰,等我能拉动义父书房那张弓,义父答应了送匹小马给我。”福生骄傲地说。
“好,好,到时候爹…,咳咳,伯伯也送你一匹。”应泽道。
“好啊,正好妹妹也想要。”福生很痛快地答应道。
瑄儿喜的小脸蛋通红。
“娘和爹爹都说瑄儿还小,只答应给福生哥哥小马,还是福生哥哥最贴心。”
瑄儿说起话来小大人一般,荀卿染、齐攸、应泽都听得丑俊不禁。
“四爷、四奶奶,酒席已经摆下了。”许嬷嬷进来禀报道。
“咱们去喝酒。”齐攸站起身。
第363章 枫林
应泽等人吃过了酒席,便纷纷散去。
天色还早,荀卿染坐在暖阁中,与麦芽、许嬷嬷等人商量,她们刚搬过来,该拜会拜会主人只不知这抱朴园的女主人是谁。
“奴才这两天在这院子里收拾,那玉虚散人深居简出,好像没有妻室。倒是见过一位严夫人,应该是玉虚散人的晚辈,管理着内宅事务。”许嬷嬷道。
“就准备几个尺头,再烤制两样点心送过去。看严夫人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过去拜会拜会。”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礼物送了过去,那位严夫人竟主动过来见荀卿染。
这位严夫人看样子约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娇小,打扮的十分利落,一张粉白的瓜子脸,说起话来软软糯糯,是典型的江南美人。
“本该早过来拜见,知道奶奶怀着身孕,怕奶奶才搬过来要歇一歇才肯见人。”严夫人道。
两人客套了一番。
荀卿染便小心探问,在这园子内主人家都有什么忌讳。
“奶奶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怎样就怎样。”严夫人忙道,“只是,家父喜欢清静,性格有些古怪。若是礼仪不周,还请奶奶不要见怪。”
荀卿染自然说无妨。
“若是缺什么,也尽管打发人来,比外面买的强一些。”严夫人道。
荀卿染只当是客气话,自然客气地回应。
送走严夫人,众人少不得有些议论。
“虽说是商人家,这能得了皇上封赏的就是不一样,那规矩礼数,却和大家子一样的。”
虽说主人家并不挑惕,但荀卿染依日告诉许嬷嬷、桔梗等人约束手下的丫头婆子,不能做了恶客。
到了晚间,夫妻两人上床歇息,荀卿染就向齐攸问起玉虚散人。
“是位老者,话并不多。与其说是商人,倒更像个儒生。”这是齐攸对玉虚散人的评价,“对我淡淡的,倒是对君晖极好。”齐攸想起那天见面的情形,“他对君晖的态度,有些像长辈,却又没有架子,反而多了几分尊重。”
“他们要养这么大的宅子,可做着什么营生?”
“他家有子弟依旧在江南经商,每年自有银钱送上京城来。”齐攸道。
荀卿染心中对玉虚散人更加好奇。
在她搬过来的第三天,才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奇人。
那时候荀卿染正带着福生和撞儿在枫林边散步,远远地看见有人在湖边垂钓。她见那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开外,穿着一身藏蓝色直缀,正是齐攸说过的玉虚散人的模样口她想起严夫人说的话,犹豫着该上前打招呼,还是绕开免得打扰了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却站了起来,朝她们走了过来。
玉虚散人走到近前,朝荀卿染躬身施礼。
“给夫人请安。”
荀卿染忙屈膝还礼。
“老先生便是此间的主人了?我们是不是打扰了您?”
“正是老夫。不过是无事出来走走,谈不上打扰。”玉虚散人道。
“这两个都是夫人的孩子?”玉虚散人看着福生和瑄儿问。
“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义子。”荀卿染道,就让福生和瑄儿见过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将福生和瑄儿打量了一番,就从怀中掏出两个玉坠。
“这是在佛前供奉过的,给哥儿和姐儿戴在身边,或能驱邪避祸。”
却是两个小巧的平安坠,玉质温润清透,却也不会昂贵的让人无法接受。荀卿染略做推让,便收了下来。
玉虚散人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陪着荀卿染在沿着湖边慢慢走了起来,并说起曾在荀君晖处看过荀卿染提的门匾对联。
“…君晖说他的字,还是跟着夫人学的。”玉虚散人道。
直接称呼弟弟的名字,语气中透出亲切,又说到姐弟俩小时候的事情,看来弟弟和这玉虚散人交情非比一般。
荀卿染这么想着,就笑着点点头。
“我那时候也是幼年,姐弟俩临摹同一本字帖,君晖年纪小,有的时候坐不住,我不过稍作督促罢了。”
“夫人的字可也算的一绝了。恕我直言,令尊虽说学问极好,只是说到书法,还比夫人略逊了一筹。夫人那时年幼,就肯在习字上下如许的功夫,想必是受了别的长辈的影响。”
当初下功夫练字,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荀君晖能科举成名。她为了督促弟弟,同时也是自己喜欢,因此才下了那番功夫,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
“荀家本就是世代书香,读书习字蔚然成风,若说影响,应是这家风影响吧。”
“哦。”玉虚散人沉吟道,“老夫还以为夫人是受了令堂的影响,君晖有提过令堂极好诗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