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回到月华殿,更衣散发,去汤池泡了半晌,这才觉得累到涣散的三魂七魄慢慢聚拢过来。
以往如是她一人在此沐浴,就由宝音或是哈沁服侍,可今天赵妈妈有事要禀,就让宝音她们守在门外,自己进去侍候。
看着无双回了魂,眼睛里有了精神,赵妈妈才低声道:“国舅爷已经答应跟范大人回迎宾馆住着,等使团回国,便跟着一起去龙城。”
“好。”无双放了心。有迎亲使团的亲卫队保护,安七变的安全是肯定没问题的。她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愉快地笑道,“那幅字可给我收好了,明儿就叫人拿去裱好,挂在我书房里。”
赵妈妈还没回话,门口响起皇甫潇的声音,“谁的字?给我瞧瞧。”
第六十九章 疑似喜信
皇甫潇监国这么多年,气势凌人,威仪天成,很少有人不怕他的,尤其是王府中的下人,见到他就自然而然地敛息垂头,不敢有丁点差池。见他走进来,宝音她们都没事先出声提醒,赵妈妈也不敢说什么,赶紧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嗯,你出去候着吧,这里不需要人了。”皇甫潇只在中衣外面套了一件宽袍大袖的细布长衫,衣襟拂地,缓缓而来。
赵妈妈躬身应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水里的无双,却不敢留下,更不敢出言提醒,只得悄然退出去,挥手让宝音和哈沁离开,自己守在门口。
无双从来没有怕过皇甫潇。她趴在池沿,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笑眯眯地说:“你这样穿,很像那种名士。”
“什么叫那种名士?”皇甫潇总会被她的用辞逗乐,“你说的是哪种名士?”他边问边脱下长衫和贴身的衣裤,沿着池边滑到无双身旁的水里。
无双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子便贴了上去,开心地说:“今天的宴会很圆满,没出什么事。”
“嗯,你做得很好。”皇甫潇亲了亲她的颊,一手揽着她,一手抓过池沿上的布巾给她擦背。
无双对他的亲昵已经习惯,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颌,然后高兴地依在他怀里,享受他的服侍。
皇甫潇的声音醇厚温和,轻轻地说:“王府里接二连三地出事,你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无双仰头看他,“这些事虽然阴毒,瞧着却像是女人的手笔。”
“真的?”皇甫潇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你有这样的感觉?”
“嗯。”无双微微点了点头,“我能肯定,布这些局并参与其中的人多半是女子。我感觉她似乎挺恨你…你以前在外面是不是干过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别瞎想。”皇甫潇啼笑皆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从不在外面沾酒色之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好色,也不敢往府里献美人。少年时的通房丫鬟也都安排了,有的给了孺人的封号,有的安排出去嫁了人,有病故的也厚葬了,我自认并没有欺心之处。”
“哦。”无双对他的话向来不怀疑,也就不再乱猜,很光棍地说,“你要在朝堂上做事,总归会有敌对之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那也不稀奇,反正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皇甫潇非常喜欢她的性情,闻言笑着将她搂紧,狠劲揉搓了一番,方将心里的冲动发泄出来。无双哈哈笑着,用力挣扎,却是挣脱不出,只得“哎哟、哎哟”的叫苦讨饶,皇甫潇听了,更是兴起,闹了半天才罢休。
二人累得一天,闹腾过后,都觉得倦了,便起来回到寝殿,安稳睡去,全都忘了安公子的那幅字。
第二天,皇甫潇一早去上朝,无双去陪老王妃早膳。
王府中的各位管事不用等王妃,一早就按事先说好的安排去收拾摆设、拆卸戏台、清洁各处,几处大厨房也要将昨天剩的食材整理出来,这两天尽量用了,避免浪费。
没人提起陈孺人落胎的事,更没人知道船舫中的命案,各个院子中的主子昨天累着了,今天全都在歇息。
老王妃也觉得腰酸腿疼,早晨起得迟,梳洗过后就在弥勒榻上歪着,见到无双进来,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你忙了这些天,别累得太狠了,好好歇歇。我向来不拘着媳妇立规矩,你不用日日跑来。虽然你现在年轻,可也要顾惜着身子。”
无双坐到榻边,关心地看着老王妃有些发白的脸色,“母妃,我让人去请太医了,来给你请请平安脉,这样我也放心些。昨儿您帮我待客,也累得不轻,若是有什么不爽利,岂不是我的错。”
老王妃笑着点头,“既是去请了,那就诊一诊吧,也给你看看。”
“好。”无双一向康健,由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此前太医已经来王府给她请过两次脉,每次都说她的身体底子极厚,十分康泰,现时虽不到一旬,但让太医搭一搭脉也没什么。
老王妃心中暗喜。
前几日,赵妈妈与文妈妈念叨着王妃的小日子该来而没来,都疑惑地猜测王妃是不是有喜了,却因日子短,不敢明说,只等太医按例来请平安脉时再仔细问问,正好荣妈妈从附近走过,吃到了几句。她虽也不敢泄露出来,但是却不敢隐瞒不报,便过来悄悄告诉了老王妃,把老王妃喜得差点睡不着觉。若不是荣妈妈拼命劝阻,当时就要请太医院的妇产科圣手来给无双诊脉了,如今强忍了好几天,正好趁现在的机会,让太医给无双诊一诊。无双年轻,没经验,性子又活泼跳脱,若是有了喜,却不能再像过去那般轻忽。
太医来得很快。因听说是老王妃身子不爽,所以来的是太医院的医正章大人,不但医术极为高明,且是摄政王的人,绝不会将王府中人的病情泄露出去。
章大人进来后,余妈妈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与荣妈妈、赵妈妈在房里守着,老王妃的四个大丫鬟在院子里看着,不让人近前。无双虽不解她们为什么如临大敌,却也没问。太医只是给老王妃和她请脉,有没有丫鬟在并不重要。赵妈妈隐有所觉,此时自然不敢多说一个字。
章大人已年过半百,在太医院干了将近三十年,一直为老王爷、老王妃和王爷、先王妃请脉诊病,跟亲王府颇有交情。他年事已高,也不用太避忌,一边给老王妃请脉一边看她的面色,又微笑着与她闲聊,让屋里的气氛始终很轻松,病人也不紧张。
两手的脉都诊过后,他笑道:“老王妃只是劳累了一点,这两日多歇息,不要见风,吃些温补的膳食,很快就不妨事了。老夫开张方子,若是老王妃不愿吃药,也不必勉强。”
见老王妃没啥病,无双和荣妈妈、余妈妈都松了口气。
老王妃笑呵呵地指指无双,“劳烦章大人再给我媳妇看看。”
“好。”章大人将脉枕移过去,伸出手指搭在无双腕脉上,诊得很是仔细。
屋里其他人都不说话,非常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章大人又请无双换一只手,再认真诊过,这才收回手,含蓄地说:“如今脉象不显,只是略有端倪,须待半月之后,方可确诊。王妃娘娘这段日子不可太过劳累,不宜多吃寒凉之物,更不要乱服药,也不必大补。王妃娘娘很是康健,诸事皆稳,不用担心。”
无双听得一头雾水,老王妃和三位妈妈却是喜形于色。老王妃连声称好,对余妈妈说:“快去,好好谢谢章大人。半月之后,还要劳烦章大人前来请脉。”
余妈妈赶紧去拿来上上等的赏封,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太医。
章太医瞧上去须发皆白,仙风道骨,接赏封时也颇有风度,笑眯眯地对老王妃拱了拱手,“下一次的平安脉不是老夫来,王妃就不必再诊了。半月以后,老夫再上门为王妃请脉。”
“好好,就依章大人之言。”老王妃对余妈妈说,“你去送送章大人。”
等老太医出去,老王妃也不觉得累了,浑身的酸痛仿佛也没了。她一把拉住无双的手,对着她左看右看,连连夸赞,“我当初就知道,一看你就是宜男之相,八字也好,旺夫旺子。这个媳妇娶得好。”
“可不是,王爷真是有福气。”荣妈妈也笑得合不拢嘴,“王妃如今可不能太过操劳了。”
“对对。”老王妃听风就是雨,“王府这么大,中馈之事太过繁琐,不如交给别人来做,你掌总就行了。”
无双更是迷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能主持中馈了?我觉得我没什么病啊,哪哪都挺好的。”
“你当然好了,没哪一处不好。”老王妃连忙安抚,“这不是…你不宜太过劳累嘛。”
“可是…”无双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我真没觉得劳累呀。”
赵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其实就是筹办这端午大宴,事情才多了些,平日里按常例来,又有荣妈妈在旁帮忖着,要王妃操心的事并不多。如今诸事不定,王府内还是以安稳为重,有荣妈妈与奴婢侍候着,保证不让王妃有什么闪失。”
老王妃听了,也觉得有理。现下并没有确定无双是否有喜,若是急慌慌地就让她不再管中馈之事,肯定流言四起,若是有一星半点钻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心情不快,岂不是弄巧成拙,好事变成坏事?于是她点了点头,“好,那就仍由王妃管着。荣妈妈和赵妈妈多用点心,若是小事就你们直接办了,那些烦心事或是不开眼的人都给我挡住了,别碍了王妃的眼。王妃的身子贵重,可不能事事都让她来操心。”
荣妈妈和赵妈妈齐声答应。
无双只觉得犹在梦中,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十章 果然是贤妻
无双本来打算陪老王妃用完早膳就去理事,结果老王妃却一直留着她,怎么也不肯让她离开。她本来就是老小孩的性情,就是不讲理,偏又和气慈蔼,让无双很无奈。
到底是年纪大了,昨天又有些累,老王妃坚持不了太久,终是在日上三杆后睡下。此时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无双赶紧回了无双殿,坐下来料理府中事务。
章医正回到太医院,坐下喝了一盏茶。他细想了一路,坐下来继续琢磨,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事向摄政王禀报。
王妃与摄政王成亲还没一个月,如今脉象很似滑脉,对于摄政王来说绝对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现在就去告诉摄政王,这个人情他笃定是要领的。
他放下茶碗,整整衣冠,便直奔文渊阁。
皇甫潇单独一间房,在二楼右手边。赵昶是首辅,单独一间房,在二楼左手边。他们的随从都不得进入,只有几个小太监在这里侍候着。
皇甫潇与赵昶之间的矛盾已经由暗转明,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外,两人从无私交,见面时也只微笑拱手为礼,偶尔寒暄两句天气,有关朝堂之事只在内阁议政时才会讨论。因皇甫潇是摄政王,总揽朝政,皇帝每日下朝后会驾临文渊阁听政,但尚未亲政,所以最后决定仍由皇甫潇来做。内阁诸相渐渐分化,君臣矛盾也被挑起,文渊阁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绷。
章医正到来时,已近午时。皇帝像往日一般赐膳,阁臣们都不回府,用完膳后会在各自屋子里间的小床上躺一躺,下午再接着看折子。皇帝年少,虽已有雄心壮志,要做盛世明君,却也不愿天天对着勾心斗角的臣子们吃饭,便常常借口去陪太后用膳,一到午时便离开。这些宰相们自然不能拦着皇上尽孝,等皇帝一走,也不装和睦,直接命小太监把饭菜分一分,端到各自的屋子里。
章医正走进皇甫潇的屋子里,就看见窗下的小桌上放着四盘菜、一碗饭。皇甫潇正在洗手,还没上桌,看见他进来了,便问道:“替我母妃请过脉了?怎么样?”
章医正笑着行了礼,温言细语地说:“老王妃只是有些累着了,并不严重,只要多歇息,不要见风,进些温补的饮食,养两日就能恢复。”
“那就好。”皇甫潇擦干手上的水,示意小太监出去,然后坐到桌前,淡淡地道,“一起用点吧。”
章医正很不爱吃御厨烧的温火膳,嫌这些东西中看不中用,吃下去对己身有损。他是名医,特别讲究饮食养生,虽不敢对皇帝明言,却是能不吃就不吃,尽量回府用膳,这时便也拱拱手,客气地道:“多谢殿下,臣只有几句话,说完就回去,不耽搁王爷用膳。”
皇甫潇很了解他,也不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你说。”
章医正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和门窗外,确认没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轻声道:“臣为老王妃请过脉后,又为王妃请了平安脉,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大致也是有数,便来向殿下禀报。”
皇甫潇略感诧异,“可是王妃有什么不适?”
“那倒不是。”章医正笑得很从容,“若是臣的诊断无误,王妃应是有喜了。”
皇甫潇猛地站起身来,从所未有的面色大变,似惊似喜,又不敢相信,“当真?”
章医正微微点头,“目前月份尚浅,不敢完全确定,半月之后,臣再去王府为王妃请脉,当可确认。”
这么多年来,皇甫潇早就听惯了后妃们、朝臣们、太医们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早就养成了冷静以对的习惯,从来不会被那些拐弯抹角的话逼急,总会耐心听完,并分析对方的话里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是,此时他却大异平常,对章医正的话有些不耐,略微发急地道:“你就实说,到底是不是?就是以后证实不是,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
章医正满脸诚恳,“殿下,臣第一次为老王爷、老王妃请脉,至今已有二十年,从未敷衍过,实是王妃与殿下成亲的日子太短,脉象不显,故不敢妄断。若是咱们燕国女子,在这么短的时候肯定是把不出滑脉的,惟有王妃娘娘身子极为康健,气血充实,脉如走珠,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十分明显突出,臣又有多年经验,这才能够察觉,应是滑脉。”
皇甫潇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眼里出现一丝喜悦,显然心里已是狂喜,连面上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坐下来,伸手虚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这才抑制住自己沸腾的心情,低声问:“现下王妃要注意什么?”
“臣没跟王妃明言,恐娘娘年轻,沉不住气,反而有碍,但老王妃已是明白了。”章医正字斟句酌,“王妃因从小习武,此时刚过及笄之年,精力充沛,元气十足,又心胸开阔,性情明朗,实不必忌讳太多,只注意不要太过疲累,少食寒凉之物即可。像咱们燕国的大家闺秀,很多都生来体弱,底子薄,所以一旦有了喜就会拿保胎药和补品当饭吃,王妃却不必如此,饮食起居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只注意不要碰一些禁忌的药物、香料和互相冲克的饮食。”
他说得含蓄,皇甫潇却能完全领会,如果无双真的有孕了,那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被人下毒手暗害。章医正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摄政王沉默不语,便试探着道:“若是殿下没什么吩咐,臣就告退了。”
皇甫潇的心很乱,一时理不出头绪,想不起要叮嘱他什么,只吩咐了一句,“此事切记不可对外透露。”
章医正连忙答道:“臣明白。”
“很好,辛苦你了。”皇甫潇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对他点了点头,“赶紧回去用膳吧,别伤着身子。”
章医正的确很讲究这个,于是对他行了礼,便退出房门。
皇甫潇坐在那里,完全忘了吃饭,却一点也没觉得饿。他的心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喜出望外。过了良久,来收拾碗碟的小太监从门外进来,看到桌上一点没动的饭菜,不由得一怔,赶紧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是否这些菜不合胃口,奴婢马上去换。”
皇甫潇回过神来,淡淡地一摆手,“不必了,你收走吧。”
那小太监松了口气,立刻答应着,将桌子收拾干净,提着食盒离去。
皇甫潇再也坐不住,起身就直奔宫外,在宫门处取了马,带上随从,风驰电掣般回了王府。略一思忖,他便去了萱草堂。
无双不在,老王妃正与余妈妈展望未来孙子的英姿。见到他进来,余妈妈笑眯眯地上前行礼,便退出房去,跟避在外面的大丫鬟一起守着。
老王妃与儿子对视着,都脸带笑容,喜悦无限。
皇甫潇怕万一不是,母亲会失望,于是上前坐到老王妃身边,温和地说:“或许不是,毕竟日子太短,不能确诊。”
老王妃这时倒豁达起来,“先让我高兴了再说。”
皇甫潇就笑着点头,“其实儿子也挺高兴的。”
“是啊,你就要做父亲了。”老王妃十分感慨,“等了多少年啊。”
皇甫潇从初次成亲至今,已有十余年,身边的女人算起来统共也有过二、三十个,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孩子的影子,饶是他心坚似铁,也感觉到几分酸楚。
老王妃拉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感慨万千地说:“你这个媳妇娶得真好。”
“是啊。”皇甫潇愉悦地笑起来,“她的确是个贤妻。”
第七十一章 福星
“你媳妇是个心宽的,有什么难处也不叫苦,自己就料理了。”老王妃笑着叮嘱,“现下你要多照顾她,可别让她怄了气。另外,你那些女人也要管严些,规矩上不能乱,尤其是不能让那起子眼空心大的犯了糊涂,下手害你媳妇跟儿子。”
女人多了,男人却只有一个,必然会争风吃醋,这些老王妃都是心中雪亮。她们对她一向恭敬,也没对她儿子下药之类的乱来,只是送汤送水送衣裳鞋袜,到路边截个人,在人前含蓄地争个宠,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她也就当没看见。尤其是前面那个儿媳没了之后,老王妃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她儿子去宠谁都没关系,只要能生孩子就行,可惜,谁都没那个福气。现下这个新娶的儿媳很争气,看着就是个能生的,就算这次最后并不是有了喜,也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那些后宅的阴私手段坏了她的身子,那就是毁了他儿子的希望,毁了勇毅亲王府的未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皇甫潇比母亲还要明白,肯定地道:“母妃放心,儿子自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丁点损伤。”
“那就好。”老王妃放开他的手,“快去看看你媳妇吧。我今儿让她在我这儿歇着,不让她累着,可把她拘得够戗。我看着就觉得这孩子真好,就是活泼了些,前儿还想去骑马,幸好被她奶娘死死堵在屋里,就是不肯放她出去。她身边那两个妈妈是个好的,再加上你给她的荣妈妈,应该齐全了,我就先不给人了。”
“嗯,先维持现状吧,也免得惹人猜疑。”皇甫潇起身道,“那我去无双殿瞧瞧。”
“去吧,去吧。”老王妃笑着挥手,心情无比舒畅。
皇甫潇大步走出去,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余妈妈和一无所觉的几个大小丫鬟,什么也没说,就走出院门,去了无双殿。
无双已经用过午膳,那些菜色丰盛得让她狐疑,但是文妈妈的安排总是为她好,所以她没有多问,吃得很香,让赵妈妈、荣妈妈都乐得眉开眼笑。
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有时候觉得困倦,就躺下歇一歇,并不是每天都要在用膳后歇息。今天老王妃和几个妈妈都异常高兴,让她很困惑,于是便毫无睡意,放下碗就想出去走一走,却被文妈妈拦住,柔声细语地坚决不准她出门。赵妈妈便趁机劝她在榻上靠一靠,看看闲书游记啥的,总之少活动就行。
她握着书册,眼珠子转来转去,正琢磨着这几个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皇甫潇进来了。
“咦?你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她脱口而出,然后才醒悟过来,打算起身去服侍他更衣。
皇甫潇连忙制止她,“你躺着,别起来。这里有的是人侍候,哪需要你做这些小事?”
他的声音很温柔,脸上的笑容很愉悦,无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难道今天有什么喜事?”
皇甫潇轻轻笑出声来,“嗯,听说太医来给你们请脉,母妃和你的身子都很好,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无双有些不以为然,“母妃一向身子骨好,我就更好了,这有什么?很平常嘛。嗯,你也很康健,那岂不是比天还大的喜事?”
皇甫潇被她毫不客气的批驳逗笑了。在他心里,夫妻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必客套礼貌,不用小心翼翼,相敬如宾,而是有啥说啥,嬉笑怒骂,那才是真正一家人的感觉。
脱下朝服,换上常服,他对荣妈妈说:“我还没用午膳,随便弄点吃的来。”
荣妈妈一惊,赶紧去了小厨房。
皇甫潇走到榻边,挤到无双身旁靠着,伸手接过茉莉递过来的茶碗,边喝边道:“你要是觉得闷,咱们可以乘船去湖上玩。”
“没劲。”无双的眼睛闪亮,“我想去大青山骑马打猎。”
“不许。”皇甫潇回答得很干脆。
无双立刻变得无精打采,“我是马背上长大的,喜欢山林原野,不喜欢在水上玩。”
皇甫潇喝了两口茶,把碗放下,温和地道:“嗯,那等我这一阵忙完,就带你去大青山散散心。其实我本想着等到六月,就送你和母妃过去避暑。”
“真的?”无双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就等到六月好了。”
皇甫潇抓住她的手,轻声责备,“开心就开心,别手舞足蹈,当心身子。”
无双怔住,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然后一脸怀疑,“我发觉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好奇怪,老叫我当心身子。我好着呢,要当心什么?”
若是别的女人能让王爷如此温柔关怀,早就感激涕零,泪盈盈地甜言蜜语、歌功颂德了,这个新王妃却半点不领情。皇甫潇很无奈,“这不是关心你嘛。端午宴会办得很成功,之前筹备的那么些日子,之后还有几天才能收拾妥当,都是你在理事,费心费神的,不好好歇息怎么行?”
无双果然感动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那就多谢王爷关心了。嘿嘿,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重症呢,吓了一跳。”
“你啊。”皇甫潇叹气,“少去想那些有的没有,要听母妃的话。还有赵妈妈、荣妈妈、文妈妈,都是为你好,你要听她们的话,吃好喝好睡好,不经我允许,不准骑马,不许练武,知道了吗?”
无双扁了扁嘴,却不肯答应,转头佯装看窗外的风景,低低地嘟囔,“管头管脚的。”
“我不管你谁管你?”皇甫潇故意板起脸,“你在府里好好的,不用去给母妃立规矩,也不必让别人来给你立规矩,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就很好。你放心,我必不让你受委屈,会一直陪着你的。”
听到这种了不得的承诺,无双高兴了,转过头看向他,立刻敲钉砖脚,“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啊,你堂堂摄政王大千岁,说话可要算数啊。”
皇甫潇啼笑皆非,“你就不能装装样子,扮一下贤妻?”
无双扑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很无赖地说:“大丈夫…不对,大女子…也不对,小女子光明磊落,如君子般坦荡,从来不装。”
皇甫潇哈哈大笑,将她环抱住,小心翼翼地躺下,让她在自己怀中靠得舒服些,这才道:“我就喜欢听真话。”
无双理所当然地道:“我来之前,母妃就说过,中原人个个机灵,一句话里九弯十八拐,每个字里都埋着陷阱,我根本不要去跟你们比这个,只要自己过得快活就好了。”
“岳母大人说得很对。”皇甫潇轻柔地拍了拍她,“你做了我的王妃,若是让你过得不好,岂不是误我一世英名?”
无双嘿嘿轻笑,很是得意。她母妃说的话总是对的。
皇甫潇正要哄她午睡,小厨房为他做的膳食送了上来。他便放开怀里的人,坐到桌边,先把饭吃了。
无双精神奕奕,根本就没有半分睡意,也跟着坐到桌边。赵妈妈趁机盛了一碗枸杞乌鸡汤,放在她面前。她闲着无聊,便拿起小勺,有一下没一下的,竟是喝了大半碗,让旁边看着的皇甫潇暗暗满意。
用完膳,他决定今天下午好好陪陪自己的王妃,可他的长随却过来禀报,“王爷,齐大人有要事,请您去前面书房商议。”
他只好柔声吩咐无双睡一会儿再起来活动,然后就去了外院书房。
齐世杰的神情很严肃,“我刚得到消息。两宫太后召见了钦天监,要他重新掐算黄道吉日,让皇上提前大婚。”
皇甫潇皱起了眉,“她们打算定在什么日子?”
“就这两个月,最好在六月,因七、八月太热,立后大典太繁琐,怕皇上、皇后会受不住。”齐世杰有些困惑,“怎么忽然闹这么一出?”
皇甫潇眉头深锁,轻声道:“今儿一早章医正来府里为王妃请脉,从脉象上看,很可能王妃已经有喜。”
齐世杰猛地看向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惊喜交集,“这可是大喜啊。”
“是啊。”皇甫潇却毫无喜色,“当时在场的只有母妃和荣妈妈、赵妈妈、余妈妈,章医正又并未明言,连王妃都不清楚。章医正回宫后,到文渊阁悄悄告诉了我,可以肯定,当时无人偷听。我回府后就去了萱草堂,房里只有母妃和余妈妈,应该正在谈论此事。我觉得这个消息多半是府里的人传进宫去的。”
齐世杰根据他的话前后一想,也点了点头,“嗯,很有可能。”
皇甫潇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说:“查。萱草堂和无双殿的人全都捋一遍,只要有半分可疑,立刻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