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说:“这里真好。褚管事,我可不可以在这儿住几天?”
“当然可以。公主是贵客,想住多久都行。”褚管事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公主殿下马上就要成为王妃,那是正经主母,他肯定要上赶着孝敬。多住几天更好啊,他多表表孝心,给公主留个好印象。
明月精神百倍,郁气全消,起身出屋,在庄子里面游玩了一回。这里养了不少野物,除了仙鹤外,还有锦鸡、孔雀、梅花鹿,既温顺又可爱,让明月开心了一路。
赵妈妈和文妈妈乘坐的马车在午时到了栖霞庄,褚管事立刻安排人卸车,把公主喜欢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都搬下来。文妈妈跟着去了厨房,看着那些厨子做菜。因公主想要尝尝这里的特色菜,所以不让文妈妈动手,可是文妈妈闲不住,便跑去看看,顺便指点一下哪些是公主不爱吃的,让他们注意避忌。
赵妈妈也觉得这庄子非常不错,琢磨着是不是也能找个类似的买下来,做公主的私产,以后也能经常出来散散心。
明月说是出来骑马,其实从城里骑到庄子上就已经过了一把癊,这时就没有着着急急地往外跑,而是让人搬了个胡床出去,坐在一棵亭亭如盖的榕树下,叫上丫鬟一起打马吊。她已经把头上的纱巾扔到了一边,头上拖着几根长辫,脸上笑得无忧无虑,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还要小很多,倒像是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
赵妈妈守在旁边,坐在杌子上,给公主绣一根新做的腰带。带着花香的风从山间飘来,鹤唳鸟鸣此伏彼起,公主的笑声更是轻快动人,让赵妈妈的脸上一直都带着微笑。再过几日,公主就要过门做别人的媳妇了,到底是异族公主,不能享受到大燕公主的特权,成亲之后也不会是婆婆给她见礼,而是她要去给婆婆立规矩。趁着还没成亲,赵妈妈也愿意纵着公主尽情享乐。
褚管事很巴结地叫人去果园摘了一些杏子、李子、琵琶、樱桃,用泉水洗净了送上来。明月很喜欢这些草原上没有的新鲜水果,拈起一颗大红的甜樱桃吃了,笑眯眯地说:“褚管事辛苦了,赵妈妈,走之前记得好好赏他。”
“是,公主。”赵妈妈看她吃得高兴,也很开心。
褚管事乐滋滋的,“小人能侍候公主,那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不敢当公主赏赐。”
“你服侍得尽心,公主自是要厚赏的。”赵妈妈的声音很温和,却是不由分说,“公主赏你,你接着便是,岂可推辞?”
“是,那小的就多谢公主厚赐了。”褚管事机灵地跪下磕了个头,然后爬起来说,“小人去看看午膳是否备好。公主用膳后好好歇息,如果要上山打猎,提前吩咐小人一声。”
“嗯,去吧。”明月摆了摆手,把手里的牌一把压在桌上,清脆地笑道,“我赢了。”
宝音、哈沁、珠兰都唉声叹气,“公主今儿怎么手这么顺,奴婢的钱都要输光了。”
明月哈哈直乐,逗着她们玩,“没事,让赵妈妈借给你们,以后从月钱里扣。”
赵妈妈眉开眼笑,“既是公主吩咐,我那点月钱就先拿给你们使,以后再还给我。”
宝音眼珠一转,“那我们下午多打点猎物,就算抵债了吧。”
明月笑着点头,“也行。”
三个大丫鬟顿时摩拳擦掌,准备在下午大显身手,多打点猎物来还债。
吃完午膳,略歇了一会儿,明月便带着自己的落日弓、穿云箭、云凤梨花点金枪,骑上赤兔,在众人的随侍下冲出栖霞庄,往后山驰去。
这时,正在文渊阁里看奏折的皇甫潇接到齐世杰派人送来的密报。
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冷峻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起身出宫,赶回王府。
“消息属实吗?”他沉声问道。
齐世杰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脸色阴郁,“我们暗中跟着公主的人发现的,可以确定,那些人想要对公主不利。”
岳坚握着拳头轻轻砸着桌子,“虽说王府亲军可自行调动,可是在京城中也不能不请旨就大批出城。”
亲王府的亲军不属国家所有,乃王府私兵,可自行招募、练兵,但是从宫中到朝上都是盯紧了的,一旦大批调动,肯定会被扣上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就算扳不倒摄政王,也能让他束手束脚,甚至牺牲几个心腹或者交出一部分权力才能解套。
在当朝的几个王爷中,只有皇甫潇拥有一支精锐亲军,其他王府的私兵数量不多,而且大部分是混军饷的窝囊废。不过,因为两代勇毅亲王都从未公开动用过亲军,所以别人也看不出他们的亲军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
即使是在有人威胁到公主安全时,也不能动。
皇甫潇略一思索,便道:“岳坚,你带五十人,伴作长随,跟我出城去踏青。”
岳坚大喜,“好,我马上就办,两刻钟就能准备好。”
皇甫潇点头,“嗯,我去更衣,两刻钟后出发。”
第二十八章 美人如玉枪如虹
大青山的后山猎场年年被人扫荡,那些大型野兽似乎都已经懂得了趋吉避凶,在外围只有一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禽小兽,别说豺狼虎豹看不见,就是狐狸、麋鹿、旱獭、羚羊等中型野兽也不见踪影。
明月一行奔进山中,走了两个时辰都没看到值得放箭的猎物,不禁有些气闷。她的落日弓是后羿神弓之名,乃是草原铸造名匠打造的杰作,总不能用来射些小小的野兔吧?
那苏克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也不耐烦跟小动物较劲,手拿把掐的,打了来也没什么趣味,于是转头问道:“要不要再往山里面走一走?”
那苏克跟明月的大哥是好朋友,可以说是看着小公主长大的,待她也像是亲妹妹一般呵护。这次送亲到中原,当着外人的面他总是严谨守礼,现在都是自己人,他才放松下来,笑容里透着亲近宠溺。
明月很开心地点头,“嗯,再往里走一段吧。”
他们都没想过天黑了怎么办,会不会遇到歹人,因为剽悍强大,又习惯了野外生活,所以从来不担心这些。得了公主发话,大家便顺着山道往深山里行去。侍卫里有两个斥候,这时走在前面,一是探路,二是查看有无猛兽的踪迹。
翻过两座山,前面回报说发现了豹子的足迹。大家全都来了精神,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这里山势陡峻,生长的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树,枝繁叶茂,树大根深,与一望无际的草原完全不同,他们再提速也走不了多快。
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茂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林子里很是阴暗。偶尔有小兽在草丛里飞快地跑过,传来一阵簌簌声。等他们走过时,树上的鸟雀会被惊飞,发出慌乱的鸣叫,遮住了林中的其他动静。
走着走着,那苏克忽然勒马站住,左手成团放在嘴上,发出一阵鹰唳,在林中远远地传开去。过了一会儿,声音静止,那苏克的脸色一凝,转头对明月说:“公主,派出去的人没传回消息,情况有点不对,我们先停一下,暂时不要往前走了。”
明月立刻点头,“好。”
那苏克先派了两个侍卫在附近寻找利于防守的地形,然后指挥四个大丫鬟围在公主身侧,十六个侍卫再围两圈,他则策马走来走去,随时准备作战。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熟悉的弓弦响声,紧接着就是长箭破空声。
不等那苏克下令,十六名侍卫同时拔出腰间长刀,舞得风雨不透,将飞来的箭矢全部打飞。
远处传来两声闷哼,接着是如雨般的马蹄声,很快,两名身上中箭的侍卫奔了回来,马上还各自带了一个人,看装束就是之前派去探路的那两个侍卫。
那苏克见自己的人全部回来了,立刻下令,“护住公主,结阵撤退,回山庄。”
众人一拉马头,利落地原地转身,向前山的方向驰去。
箭如飞蝗般不断射来,可是林子太密,大部分都被树干挡下,有一小半射到他们近前,都被侍卫们挥刀砸开。
明月带着人上山打猎,并没有事先定好路线,不过是随便乱跑,按着野兽的踪迹往后山走,因此袭击者也不可能先埋伏好,多半是跟踪而至,见他们停下来,才决定动手。既没有包围圈,他们冲出去时也没有遇到太大阻碍。
明月心里窝火,等到冲出一段距离,便从鞍桥上摘下落日弓,在马上张弓搭箭,回头望月,瞧准一个躲在树杈上的黑衣人,猛的放开弓弦。银色的箭如流星般飞去,速度比偷袭者射出的箭要快得多。那黑衣人正要躲避,身子才开始动,那支箭就已破空飞至,插进他的心窝。他惨叫一声,摔下树来,重重地落到地上,再无声息。
那苏克见公主出了手,也勒马停下,用汗国话下令,“一队防守,二队放箭。”说着,他也摘下了自己的震天弓,嗖嗖嗖箭出如雨,竟是一箭一个,例无虚发。
外围的八名侍卫仍在用刀拨开射来的箭,中圈的八个侍卫收刀还靶,拿起弓来就是一轮急射,内圈是四名受伤的侍卫和四个手持长剑的大丫鬟,明月待在核心处,兴高采烈地一直在放箭。
垂死的惨叫不断响起,树林深处的黑衣人接二连三地摔在树下,射来的箭矢越来越稀疏,渐渐没有了威胁。
明月放完了箭袋里的箭,把弓挂回去,气鼓鼓地说:“我要把箭拿回来,不能留给这些混账东西。”
那苏克一边射箭一边笑道:“放心,公主,把他们都干掉,咱们就把箭全都取回来…”
他的话音未落,从两边树上忽然跳下几个手里拿着刀剑的黑衣蒙面人,向他们直扑过来。
那苏克他们个个骑术精湛,双腿一夹,骏马飞蹿向一旁,躲开了他们的扑击,队形却有些乱了。
几个人落到地上,打了一个滚便翻身而起,同时向公主扑去。
明月抓起云凤梨花点金枪,一招“风雨战八方”,枪尖带起一溜寒光,点捺挑刺,围着自己扫了一圈。那几人无隙可乘,反被枪势逼开。明月抢得先机,一杆枪使开了,与那几个刺客斗得难舍难分。她使的是长枪,又骑在马上,只要不让那几个使刀剑的人近身,便是有胜无败。
乌兰、珠兰、宝音、哈沁都是自幼跟着公主一起习武,也很了解公主的性情,此时见她打得兴起,都不想扫她的兴,只是将长剑换成了弓箭,若是有刺客趁乱抢近公主身前,立刻一箭射出。
那苏克见射箭的刺客已经伤得七七八八,下令外围的八个侍卫上前去肃清残敌,另外的人仍然留下来保护公主。他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的,宁愿一个活口都没抓到,也不能置公主于险地。
当皇甫潇带人终于找到这里时,明月正好一招“猛龙过江”挑了一个刺客,长枪余势不衰,将那个黑衣蒙面人狠狠钉在一旁的树干上。
皇甫潇勒住马,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红衣少女,只见她神采飞扬,英姿飒爽,双手握着枪杆,猛地一抖枪尖,抽出被血染红的枪身,用力横扫,砸在斜扑过去的另一个黑衣人身上,将他重重地击飞,随即纵马前蹿,又回身一招回马枪,刺进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胸膛。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枪上白缨如梨花盛开,金色枪尖散发出血光,配上赤兔马、金丝红衫与飞扬的长辫,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无比震撼。
这样的女子,在燕国是根本没有的,只存在于传奇话本里。
勇毅亲王府的头号大将岳坚看得瞠目结舌,“这这…她就是王妃?”
皇甫潇的唇角忍不住上挑,随即伸手一挥。他身后的五十名精锐立刻分两队向前包抄,冲进林中捉拿漏网的刺客。
那苏克也看到了皇甫潇,于是对明月说道:“王爷来了。”然后做了个手势,抢先抽刀攻上去,拦住了一个仍欲扑向公主的黑衣人。
另外几个侍卫也同时抢上,攻向残余的刺客。
明月跳出圈外,笑靥如花,把手里的枪扔给乌兰,拨马奔到皇甫潇身前,欢快地说:“你是来救我的?”
皇甫潇听得很顺耳,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可惜来迟了,很抱歉。”
“来迟了好呀,我玩得很尽兴。”明月眉飞色舞,“说是后山能打猎,可上来一看,全是些小鸡小兔之类的,没法打呀,幸好来了这么一帮刺客陪我玩,总算是让我没有白来一趟。”
皇甫潇本来一颗心沉甸甸的,担忧了一路,深怕公主遭了暗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此时见她没有丝毫埋怨之意,并且大显身手,把一桩凶险龌龊之事轻描淡写地化解,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派到草原去的探子早就传回了公主的情况,他也知道这个年龄不大的姑娘弓马娴熟,还曾经跟着汗国的太子去剿过马贼,在战阵之上杀过人。不过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他以前只以为所谓剿马贼之类的事就像他们这边朝中官员有意安排子弟参与剿匪,分点功劳,实则连贼寇的影子都没见过。今天一看,才知公主名下无虚,在草原上参与剿贼是实打实的上阵杀敌。这对他来说,实是意外之喜。
就连岳坚都两眼放光,看着公主骑的赤兔马,心里不断嘀咕,王爷这次的这个王妃可真是娶着了。
第二十九章 王爷好像挺招人恨的
这批刺客不是死士,倒像是军中兵士,一见大事不成,便逃的逃,藏的藏,余下走不动的伤者也没自尽。
那苏克派出的几个侍卫只在周围肃清残敌,并没有远离,逃走的也不追,有隐藏不出的也不管,只保证不会再有人忽然蹿出来袭击公主便罢了。皇甫潇的亲军精锐却是穷追不舍,挖地三尺,把逃走的人截住了大部分,再拉网式搜山,把藏起来的人也找出来几个。
明月不理会这些事,见威胁已除,便轻快地跟皇甫潇打个招呼,“这里没事了,那我先回庄子去。”语气神情间一点没有见到未婚夫婿的羞怯,倒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般亲近。
皇甫潇更加高兴,温和地说:“公主无恙,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了,随公主一起下山吧,这儿就交给弥坚料理。”
他身后的岳坚连忙策马上前两步,对明月一抱拳,朗声道:“末将岳坚参见公主。”
皇甫潇随口介绍了他的身份,“弥坚是王府卫帅,统率王府亲军的将军。”
“哦。”明月微笑着点头,亲切地说,“岳将军辛苦了。”
“不敢,末将份所当为。”岳坚很恭敬,“末将未能及时来援,让公主受惊了。还请公主回庄歇息,今日的事末将定会料理妥当,给公主一个交代。”
明月笑眯眯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倒没受什么惊,可我的侍卫有很多都受了伤,这却是让我无法容忍的,定要叫那些派刺客来偷袭的人给个交代。”
“是。”岳坚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感叹,公主如此爱护属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那苏克他们都随着带着药,给两个重伤和十余个轻伤的侍卫负服外敷,很快就料理妥当。
皇甫潇掉转马头,对明月温和地说:“我们下去吧,让你的侍卫们尽快得到妥善的治疗。”
“好。”明月点头,带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这时外面已经黄昏,树林里更加幽暗,已是看不清道路。那苏克轻声下令,众侍卫在松林中就地取材,做了松明子火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举着拱卫在两人周围。
明月与皇甫潇沿着林中小径按辔缓行,边走边聊天。
“我这两天发现,王爷好像挺招人恨的。”明月大眼弯弯,俏皮地看了他一眼,“这几日,那些人都闹到我跟前来了,大招套着小招,前招跟着后招。我不过刚到燕京数月,平日里又不出门,自然没有跟谁结过仇。他们如此做,想来是想隔山打牛,目标其实是王爷。对吧?”
“对。”皇甫潇坦然承认,“我与父王两代监国数十载,统摄朝政,治理百官,掌管江山社稷,仇人是肯定有的,而且不少。不过,他们会冲着公主来,却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也是我思虑不周,竟没想到那些人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公主受了委屈,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很愧疚,还请公主原宥。”
他与别人说话,一向按规矩自称“本王”,对太后和皇帝,会以“小王”谦称,很少像现在这样,不必端着架子,不用顾着规矩体面,更不会揣着满腹心眼,猜测对方的话里到底有何真实意图。公主在他面前如清泉般透明,相处起来很是愉快。就算是对她有所歉疚,也知道她不会咄咄逼人,所以说起话来很轻松。
明月爽朗地笑道:“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派人跟我打个招呼,那么就算有那些明枪暗箭,我也应付得来,先前还以为你是故意不说,现在知道你也事先不知,那就没什么啦。你身居高位,肯定八方树敌,我都能理解。不过,以前总以为你们南人多智,又喜文厌武,就算有什么争执,也多是打笔墨官司,顶天了就是唇枪舌剑一番,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出动那么多人伏击我。若是我真有个损伤,后果可不仅仅是扳倒你,难道他们竟然不顾国家危亡吗?”
皇甫潇冷笑,“所有我说他们是丧心病狂了。你放心,这事已经严重超越了我的忍耐底线,我是决不会放过他们的。”
“嗯,知道了。”明月听话地点头,忽然心血来潮,就想探问他府里是不是真有个小妾怀了孩子。不过,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她再是旷达,终究还是没到豪放不羁的地步,心里的话在喉咙口打了转,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她便转而谈起了栖霞庄,“这个庄子真漂亮,主要是环境好,前有良田,后有猎场,左有果林,右有草原,在这里住上两日,有天大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真的这么好?”皇甫潇轻笑。
“是啊,就是有这么好。”明月兴高采烈地说,“是礼部的岳大人推荐的,果然没有说错,等回城以后,我让范大人去好好谢谢他。”
皇甫潇很随意地说:“既然你喜欢,我回去就让人把庄子过到你名下。”
明月惊讶地睁大眼睛,“栖霞庄不是皇庄吗?你怎么可以随便送人?”
皇甫潇没说是自己的,只含糊其辞,“这次权力我还是有的。”
明月从小就习惯了别人送自己东西,父汗、母妃、叔伯婶娘、亲哥哥和那苏克这样的义兄,还有各部落酋长、王公大臣等等,什么珍贵稀罕的礼物都收到过,如今未来的丈夫送自己一个庄子,她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问明了这个馈赠是在他权力范围以内的,便欣然笑纳,“既是王爷相赠,那我就收下了。嗯,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送你几匹好马吧。我带了十匹宝马来,大都是我们那儿极北玉峰上的天马传下来的千里马,极难得的,我父汗和哥哥都喜欢得紧,却硬是被我抢了十匹。咱们一人一半,你五匹,我五匹,好不好?”
听她像是小孩子分玩具的口吻,皇甫潇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神情间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宠溺,“好啊,我很喜欢。”也没提醒那十匹马已经写进她的嫁妆单子了,未成亲前怎么能送出去呢?她既率性而为,他也不会拘泥。
对于皇甫潇来说,那样的五匹好马,价值是远远超过栖霞庄的,而明月对东西的好坏显然不会用银钱来衡量。
两人边走边聊,好像没用多少时辰就钻出了林子。
夜幕已经降临,前山的栖霞庄灯火通明,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庄子周围的环境他们都已经熟悉,一行人加快速度,从低缓的草地上奔驰而过,很快到达庄前。
褚管事一直守在门房里。
王爷和未来的王妃都是山中,尚未回来,也没派人来说会在外夜宿,他自然不敢去睡,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灌浓茶,尽忠职守地等着。幸好现在是春末夏初,夜晚凉爽宜人,不似酷暑或严冬那么难熬,他倒也不觉得难受。
好不容易听到了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他立刻抢出门去,借着远处的火把,已经看清王爷与公主并骑而来。他连忙招呼守在门口的杂役打开大门,通知里面准备热水和饭菜,然后殷勤地迎了上去。
王爷和公主衣冠整齐,神态从容,看着就像是在山里游猎了一回,尽兴而归,可许多侍卫却身上染血,有的一瘸一拐,有的吊着胳膊,还有两个浑身浴血、昏迷不醒,把褚管事吓得脸色煞白。
皇甫潇沉声吩咐,“把他们安排好,立刻叫大夫来,为他们治伤。”
他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专治外伤的军医,放在庄子里等着,褚管事也知道,这时立刻答应一声,派了个小厮火速奔去叫人,又张罗着把庄里的杂役都叫出来,把伤者抬的抬,扶的扶,都安排到离正院不远的偏院去妥善安置。
明月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说:“乌兰、珠兰,你们跟着那苏克过去,帮着搭把手,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报。宝音、哈沁跟着我。”
“是。”乌兰、珠兰答应着,跟在那苏克身后进了庄子。
她们两人沉稳老练,应付突发情况时也不慌乱,所以明月叫她们过去。宝音、哈沁的年纪小一些,比较活泼鲁莽,在这种时候出不得乱子,所以明月便把这两个丫头带在身边,免得她们手忙脚乱地闯祸。
皇甫潇和明月还没走到正院,听到消息的赵妈妈便赶来了。她吓得不行,惊惶地看着公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天,这才放下心来,“鹰神保佑,幸好公主没事,谢天谢地。”
明月公主忍俊不禁,拉着她的手撒娇,“赵妈妈,别担心,那些刺客都没什么用,我一个人能打他们好几个呢。”
赵妈妈的脸色更差,“我的小祖宗哎,以后再不敢冒这样的险了,哪需要你堂堂公主舞刀弄枪,跟那些杀千刀的刺客拼命呢?”
明月公主轻挑双眉,抿唇微笑,却不肯答应什么,只是轻巧地转移话题,“今晚有什么好吃的?我和王爷都饿了。”
赵妈妈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皇甫潇,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放开公主的手,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妈妈请起。”皇甫潇对她很客气,“先扶公主去更衣吧,然后到锦绣阁用膳。”他不便进入公主下榻的正院,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章 流言
皇甫潇急着赶过来救人,一路快马疾驰,自是不曾带着换洗衣物。他便先去了锦绣阁,在丫鬟的服侍下净面净手,然后坐下喝茶。身上的里衣、中衣被汗水浸过,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是没有换的,也只好忍着。他身形高大,不是随便拿件衣裳来就能穿得上的。
倚着锦垫,他歪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如明月所说,那些人都已经把手脚做到她面前去了,说明真是狗急跳墙了。最近朝中大事不多,一是皇上选了后妃,二是皇甫潇与神鹰汗国的明月公主定了亲,三就是江南总督楚耀坤落马,涉案人员全部被押解进京,引起朝野震动。
楚耀坤的出身并不显赫,偃州楚氏耕读传家,百年来各房子弟皆屡试不第,到楚耀坤这儿却平地一声雷,竟然中了榜眼,顿时举族欢庆,更破例奉他做了族长。楚耀坤目光犀利,几次朝中动荡,他都站对了位置跟对了人,于是仕途顺遂,青云直上,不到二十年便官至江南总督。那是大燕财税三分之一的重地,肥得流油,多少人乌眼鸡似的盯着,当初皇甫潇同意让楚耀坤上任,就是看中他聪明睿智,不党不朋,有风骨,又不迂腐,没想到,这样一个君子最后还是栽倒在那个花花之地。
现在楚耀坤被夺职罢官,跟着倒下的有一大串官员,空出的实缺甚多,一时间,燕京城里到处都是奔走打点的官员,朝中已经吵得乌烟瘴气,都想把自己人安插过去。皇甫潇和赵昶都不动声色,只把重点放在楚耀坤的案子里。双方都做出姿态,屡次催促刑部、大理寺等有司衙门,务必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本来朝中局势就复杂,现在公主这边又有人几次三番找麻烦,目的很明显,一是破坏他和公主的婚事,二是让他顾此失彼,若是有一件事想不周全,就会让对方占了便宜。
想着公主遇到的麻烦,他心里有些微的歉然,更多的却是悸动,脑海中浮现出公主骑在马上,手握银枪,一步一杀人,却面不改色,言笑晏晏的模样。这个来自异国的尊贵少女果然没让他失望,他需要一个面对重重危险却毫不畏惧的妻子,信赖自己,敢于反击,让他不再有后顾之忧。
他的思绪转动得很快,刚刚喝了一盏茶,就有一个丫鬟和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宝音抱着一摞衣物走进来,恭敬地说:“王爷,公主叫我们给王爷送来新做的衣裳,请王爷更衣。”
按规矩,定亲之后,女方会给未婚夫婿做衣裳鞋袜,但是要在成亲第二日才能给夫婿穿戴,公主似乎从来不把这些规矩放在心上,细究起来却又并不出格,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嗯。”皇甫潇放下茶碗,从榻上站起身来,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新衣。
里衣、中衣、外袍俱全,款式却不是常见的燕国样式,而是掺杂了一些胡人衣饰的特点,穿着更加贴身,行动起来也更利落,整体却不失儒雅高贵。
宝音为王爷系上暗紫色绣蟒纹的腰带,后退一步打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却懂规矩的什么也没说。
皇甫潇的姬妾们没事就给他送各种衣裳鞋袜、汗巾、香囊、扇套等等,他一向都是淡淡的,从不表示好恶,也就让姬妾们无从讨好。其实他文武双全,但在心底深处却是好武的,而燕国的衣裳总是宽袍大袖,飘逸洒脱,彰显文人的名士风范,却拖泥带水,他是不大喜欢的。穿上这套大燕与神鹰两国合璧的衣裳,他感觉很满意,却也没有开口夸赞,只是微笑着对宝音说:“代我谢谢公主。”
“是。”宝音蹲身一礼,缓步后退出门,回去向公主复命。
最终公主也没有来锦绣阁与皇甫潇一起用膳,因为赵妈妈强烈反对,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周围有许多丫鬟婆子,两人不可能发生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但是人言可畏,她总不能让公主被人往身上泼脏水。
明月没辙,只得答应,在自己的房里独自用了晚膳,同时也没忘了叮嘱文妈妈给皇甫潇送一份精心烹制的膳食去。
皇甫潇明白公主身边人的顾虑,很安静地用了膳,然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公主仍然留在栖霞庄散心,皇甫潇带着人回了城。不久,迎宾馆中的其他汗国侍卫都快马出城,奔向大青山。
在成亲前的那些日子,城里传出各种流言。
据说,明月公主某日一早前往栖霞庄游猎,晚上勇毅亲王赶去,与公主在山庄中宿了一夜,第二日亲王回城,公主却继续留居庄中,接着,亲王派人将栖霞庄的房契地契都过到了公主名下,而公主则回送了五匹千里良驹。说听点的,这是亲王与公主互示友好,以后夫妻必定和睦。说难听的,这是亲王迫不及待,不知廉耻,而公主宛转相就,更是不堪,不过是因为王爷的孺人有了喜,公主心里恐慌,竟然起了难以启齿的龌龊心思,想要在成亲前就勾住王爷的心,种种不守妇道的举动,竟是连那粉头戏子都不如。
范文同听到流言,顿时怒不可遏,立刻赶去求见摄政王,要他做出解释,“我国公主金枝玉叶,无比尊贵,到了贵国,却受此奇耻大辱,真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既是诚心想与公主结亲,还请速速清理那些无耻之极的流言蜚语,还我们公主以清白名声!”
皇甫潇面沉如水,对他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