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劭道:“我只是嫌麻烦!倒也不是为别的。”
常 氏点头,笑道:“我知道,老爷向来不参与到朝中的这些事中去,若是因为我的缘由让皇上心里不高兴就不美了。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我等会去见周氏,她不是差 了人去打听我娘家人了吗?不如跟彭家的人回话,就说人已找到了,不日就来京。彭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就去给彭城夫人磕头谢恩,虽说结不成干亲,可一样当 正常的亲戚来往。还请彭城夫人不要嫌弃我!”
程劭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以为你在宫里时间久了,不太通这些人情世故了,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常氏脸上有淡淡地红韵,道:“有什么事比宫里的事还复杂?老爷放心好了,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得罪了彭城夫人。让郭老夫人为难的。”
程劭点头,对常氏刮目相看。
周 少瑾知道常氏的想法之后也非常的惊愕,她道:“这件事还真是凑巧——我们已经找到您娘家人,只是老太爷和老安人二十年前就先后病逝了,您还有个弟弟,子承 父业,如今开着间杂货铺子。铺子虽小。生意却兴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有四个孙子两个孙女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知道您出宫,还要嫁人了,常家舅老太爷 当场就哭了起来,说会带着老婆孩子来给您送嫁。我在榆钱胡同那边不是还有个宅子吗?平时也空着。等常家舅老太爷过来,可以住在那里。”
常氏也可以在那里发嫁。
她听着眼眶就湿了。哽咽道:“我没有想到他还记得我,我进宫的时候他才五、六岁…”
“这样不就团聚了!”周少瑾笑道,“听说二叔父把日子定在五月初二,也没多少日子。您要是觉得这样的安排还好,这两天就选个吉日,我帮您搬去榆钱胡同住些日子好了。等到常家舅老太爷过来。您还可以和他说说话。”
常氏不住地点头,连声说着多谢。
周少瑾脸上就闪过些许踌躇之色。
常氏忙道:“怎么了?”
“没 事!”周少瑾忙道。“我就是在想您刚才说的事——彭家这样热心,就是为了让二叔父教他们家孩子读书…我前些日子还和筝姐儿、箫姐儿说起来,从前在金陵的 时候,程家族学多气派啊!说出去谁不要翘着大拇指说声好啊!如今家我们搬到了京城,家里的孩子也日渐多了起来,就想着能不能像在金陵老家似的,在京都也办 个程氏族学,请了鸿学大儒来讲学,让程家的子弟都能得明师指点,那些家境贫寒的孩子也能认得几个字。”
常氏讶然,道:“您们要办族学?”
“还没有决定好。”周少瑾笑道,“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总得要和长辈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不过,若是族学真的办起来了,倒可以收些亲戚朋友家的孩子。”
这样,彭城伯家的问题也解决了。
免得总是彭城伯家的孩子每次想问问程劭的功课都大包小包地往双榆胡同送东西,见到了程劭也唯唯诺诺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猫见了老鼠似的。彭城伯府也总打主意让程劭指点他们家的孩子。
彭城夫人也就不用非得认常氏做干女儿了,而彭城夫人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存在得罪彭城夫人了。
常氏能在乾清宫服侍那么多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闻音知雅,立刻就明白了周少瑾的意思,道:“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族学里还缺好先生。”周少瑾眉眼弯弯地道,“若是二叔父能帮着推荐几个人就好了。”
如果是这件事,那就只能等她进了门再说了。
常氏微微地笑,并不答话。
可周少瑾心里却明白,常氏这算是答应她了。
等见到郭老夫人,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先是惊讶周少瑾等人的打算,然后是欣慰常氏因为程劭的缘故宁愿放弃和彭城夫人家认亲。
老人家呵呵地笑,神色愉悦地,道:“这件事慢慢来。到时就把学堂设在朝阳门好了。以后韫哥儿读书也方便些。不过,你也要加把劲,多给韫哥儿生几个弟弟妹妹才好,不然可就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学堂。”
周少瑾脸色绯红,喃喃地应“是”。
郭老夫人十分的高兴,喊了袁氏和邱氏过来商量程劭的婚事:“三月底放了榜,四月份考庶吉士,到了月底,就是我们韫哥儿的周岁,等到五月又是他二叔祖成亲,他也可以跟着松散松散,好好地喝杯酒了。”
“这不还没有放榜吗?”袁氏的神情却显得有些紧张,道,“我把嘉善写的文章给了他舅舅看,他舅舅说平和守正…只怕得不到好名次。”
郭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邱氏的身上,道:“你大嫂那边忙着嘉善的事,就不麻烦她了。过两个月韫哥儿的周岁,你到时候可要过来帮少瑾一把。”
“这是自然的。”邱氏笑着连声应着。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九如巷那边的证大爷和潘大爷求见!”
他们是表兄弟。一起进京赶考,在离考场不远的客栈包了个小院。刚进京那会,两个人曾来给郭老夫人磕头,郭老夫人以程池不在家为由,没有见两人。之后程证和潘濯没再来。现在考了会试,他们又来了。
袁氏的帕子揉成了一团。
郭老夫人皱眉道:“他们来干什么?”
小丫鬟伶俐地道:“两位大爷说之前要温习功课,就没有过来给老夫人磕头。如今考完了。特来给老夫人问安。”
“就说我年纪大了。早已不见客了。请他们回去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吩咐吕嬷嬷:“他们要是不走,就去请了嘉善过来。三房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见!”
吕嬷嬷恭敬地应“是”。和小丫鬟一道退了下去。
郭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袁氏神色大霁。
周少瑾和邱氏则不好说什么,可她却有点好奇程证的婚事。
前世程证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一直没有成亲。等自己中了举人,才谈婚事。最后娶了吏部侍郎王简的女儿,得了门极其有力的妻族。
如果程家不被抄,他就是人生的赢家了。
现在程证已有了举人的功名,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成亲?
晚上和程池在被子里说悄悄话的时候周少瑾就问他:“程证成亲了没有?”
“不知道。”程池正拿着本书看得入神。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少瑾歪了头去看书的封面,却是一张蓝皮纸,什么也没有。
程池道:“是杨寿山写。山东的一户乡绅出资给他刊印的,写的是鹤壁的水文。据说他准备花二十年的功夫走遍九州,要绘本水文图。”
“没有到他还有这样的志向!”周少瑾听了很是意外,心情也有些复杂。
如果他没有和曲源搅和到一起,结果会不会又有所不同呢?
不过,曲源是他的上峰,估计他很难摆脱曲源。
周少瑾笑道:“他让人给你送了这本书来?”
“没有。”程池笑道,“是帮他应书的乡绅送了一本给二哥,二哥知道我对这些感兴趣,又做过杨寿山的下属,给母亲报平安的时候让人给我捎了过来。”他说着,合了书页,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程证的婚事来?”
周少瑾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程池,道:“…所以想知道。”
程池“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两人熄灯歇下。
第二天程池下衙回来,周少瑾服侍他更衣,他却陡然道:“程证还没有成亲。不过他好像想想吏部侍郎王简的女儿,想让大哥出面帮他做媒,被大嫂给拒绝了。”
周少瑾讶然,道:“他怎么会想娶王侍郎的女儿?”
前世程证就是娶了王简的女儿。
可那个时候他在杏林胡同读书,有程泾出面,他又是少年举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而今生他父亲只是个白身,虽说是少年举人,可和王家的门第也相差太远了。
“好像是他在我们家的姻亲里面打听了一番,”程池不以为意地道,“那王家和洪家是姻亲,他中了举人之后就请了洪大太太去说媒,结果被王家婉言拒绝了。又不知道听谁说的,大哥和王简的关系很好,就想请了大哥出面。”
前世,他的婚事就是由洪大太太提出来的。
今生却被拒绝了。
是因为九如巷如今分了宗的缘故吗?
这一世有太多的改变!
第556章 放榜
????四月初,会试放了榜,程许二甲第五名,比程池当年成绩还要好。
郭老夫人听了自然是很高兴,吩咐珍珠开了箱笼,拿了几方端砚,几条药墨,两刀澄心纸给程许做贺礼。
周少瑾见就添了两匣子湖笔,顺道送了过去。
袁氏却像三九天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似的,脸铁青铁青的。
二甲第五!
为什么不努力点,再向前多考一个名次,就是传胪了;或者再努力一些,考进前三甲…
袁氏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屋里服侍的个个都胆战心惊,生怕有发出一点点的动响惹怒了袁氏,被当成了出气筒。
还是袁氏的乳娘战战兢兢地上前,低声地道:“夫人,那报喜的官府役还在外面候着,您看要不要依往日的规矩打赏他十两银子?”
这样喜报是有例可循的,赏个五两银子就行了,程家特别优厚,通常都是赏十两银,既不寒酸也不奢华。
袁氏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眼泪籁籁落了下来。
她 的乳娘只好朝屋里服侍的丫鬟使眼色,示意她们悄悄地退下,温声地劝着袁氏道:“大爷今年才二十三岁,只怕是这科最年轻的进士之一了。这是别人家想都想不到 的喜事,如今大爷就轻轻松松地为您争了回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再看那历朝历代的状元榜眼探花,有几个能入阁拜相的?这人的日子还长着着,要看以后。 您怎么知道大爷不会和老爷一样做个阁老啊?您又何必非要大爷去争那个前三甲呢?”
“你懂什么?”袁氏狠狠地瞪了眼乳娘,道,“袁家和闵家都人才备出。嘉善若不考个状元回来,袁家和闵家的人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在仕途上支持嘉善。”
她的乳娘听着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太太,大爷再好,也是姓程。除非袁、闵两家都没有了读书人,不然怎么会不帮自己的儿子侄子帮个女婿、外孙呢?”
乳娘的话如惊雷般打在袁氏的头上,心惊慌失措地道着:“不会。不会的。外孙总比侄儿亲吧?”
未必?
叔叔死了侄儿还要去上上坟,这外祖父去世了,哪有外孙祭祀的道理!
乳娘不好继续说下去。起身道:“夫人,我给您打盆热水进来服侍您擦个脸。等人少奶奶也该过来了给您道贺了,她要是看着你这样,万一给大爷脸色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