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在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登上了官船,挥别了曾经陪伴她多年亲人和仆妇。

官船举足轻重地离开驶出现了稳船湖。

周少瑾站在船舷上,看着金陵城在自己的视线各越变越小。

她的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二小姐,二小姐,”春晚也非常的伤感,她拿了帕子给周少瑾摸眼泪,“外面的风大,仔细吹病了,我们还是回船舱歇了吧?”

周少瑾情绪低落地回了船舱,开了船窗,在窗边的绣墩上会下。

有小丫鬟进来俏声地道:“二小姐,天气太冷了,我怕寒风浸骨,给您熬了些姜茶,您趁热喝了吧!”

周少瑾惊愕地抬头:“小檀?”

小檀歪着小脑袋笑,满脸的得意,道:“四老爷说,看我行事还算有眼色,您身边少了几个服侍的,就把我们送给了您。今天天没有亮我们就起了床,被送上了船…”

“我们?”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还有谁?”

小檀就朝船舱口望去。

周少瑾看见一个妇人穿着身鹦鹉绿的潞绸夹袄,静静地站在船舱的门口。

她头顶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光芒,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温柔又慈祥。

“商嬷嬷!”周少瑾惊叫。

“正是老奴!”商嬷嬷笑着上前给周少瑾委屈行了个福礼,道:“四老爷说。二小姐身边都是些小丫头片子,连个老成的人妇人都没有,就让老妨来照顾二小姐…”

也就是说,池舅舅还是挺关心她的!

周和瑾想到那天程池的冷漠与疏离,心中又甜又酸。

池舅舅到底还是管了她的事!

她忙请了商嬷嬷起来,道:“你住的地方可安顿好了?”

商嬷嬷笑吟吟地点头,道:“已经安顿好了。就在二小姐的隔壁。您这边有什么动静我那边都听得到。”然后含蓄地道,“船已经启程了,二小姐可不能赶了我们下船。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又不知道金陵城怎么走,只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突然间觉得天高地宽,说不出来的舒心、踏实。

她吩咐春晚:“就让如意在商嬷嬷当差吧!”

如意是周家的世仆。这次去保定府马富山临时选两个小丫鬟给她允人数,其中一个叫吉祥。另一个就叫如意。两人都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目光清明,一看就很机敏。

春晚笑盈盈地应了。

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

大家都笑嘻嘻地。

船上的氛围立刻变得温馨热闹起来。大家又好像回到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安安心心在船上用了午膳,睡了个午觉。

小檀和春晚端了她喜欢的莲子银耳百合汤进来,商嬷嬷则陪坐在她的床头向她打听周家的情景。

这样走七、八日的功夫。她们到了镇江府。

廖家的人早已得了信,前一天就派了管事和得力的嬷嬷在码头上等。

周少瑾戴着帷帽。由商嬷嬷扶上了廖家的轿子。

路上,她悄悄撩了轿帘打量镇江城。

五颜六色的招幌,人头攒动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比起金陵城还有拥挤,但却少了金陵城的那份矜持和大气。

她笑着放下了轿帘,心里跃雀地进了廖府。

姐姐已经显怀,人也比出嫁之前丰腴了些许,持香领着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她站在二门口等。其中一个婆子还殷勤地道:“大奶奶,您还是坐着等吧!您都站了快一刻钟了!”

一脚踏出轿子的周少瑾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姐姐在九如巷可没有这样的排场。

看这样子就在知道姐姐在廖家过得很好了。

她含笑着下了轿子。。

周初瑾已双目含泪地走了过来:“少瑾!我可把你给盼来了!”

周少瑾扑到了姐姐的怀里。

那婆子吓得脸都白了,忙道:“亲家小姐,您小心点,您小心点,我们家大奶奶在了身孕。”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在姐姐怀里赖了一会,娇笑道,“我不会伤着姐姐的!”

周初瑾也呵斥那婆子多事,颇有些无奈地对周少瑾道:“你也别责怪她,是婆婆找来照顾我,她不免有些小心过头了!”

周少瑾眉眼弯弯地点头,吩咐商嬷嬷:“赏她十两银子!”

周围的空气一滞。

商嬷嬷像不知道似的,笑着拿了个荷包递给了那婆子。

那婆子回过神来,忙跪下来道谢。

周少瑾笑道:“大家都有赏。”

哗啦啦又跪下了一片。

周初瑾暗暗皱眉,当着一群仆妇又不好说周少瑾什么,只得道:“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房间,去梳洗一番我就带你去给老夫人请安。”

廖家的老夫人,是姐夫廖绍棠的曾祖母。

他的祖母已经去世。

前世周家出事后,就是这位曾祖母想休了姐姐周初瑾。

她笑着挽了姐姐的手,问起她的身体来。

“我很好的。”周初瑾说起这件事,眉宇间顿时平添了几分光彩,“孩子也不吵也不闹,我能吃能睡,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当初若是不持香他们提醒,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周少瑾神色一黯。

前世,姐姐正是因为如此头胎才小产的。

后来怀承芳的时候,也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也是…

第三百五十五章 保定

周少瑾摇了摇头,很快把这些想法抛到了脑后,扶着姐姐慢慢去了给她准备厢房。

春晚几个服侍她梳洗。

周初瑾坐罗汉床上看着,和她说着话:“你能在这里多住几天吗?我们姐妹很久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周少瑾也想在镇江多住几天,可她知道,廖家前世前不十分待见她姐姐,今生虽然有所改变,但姐姐上有老夫人,下有婆婆,在家里当不了家,她这几年在九如巷被郭老夫人和程池捧着,也养出了脾气,不想看廖家人的眼色,更不想让姐姐为难,不如等姐姐生下了儿子想办法怂恿着姐姐去京城,到时候她们姐妹时不时地在京城里碰个面,好生聚聚。

“等下来姐姐生了外甥的时候我再来好好住几天。”她笑盈盈地道,“父亲还在保定府等着我呢!我怕他等急了。”

周初瑾水晶的心肝,转念就明白了妹妹的担心。

她不由轻轻地拧了拧手中的帕子。

等到哪天她当家就好了,姐妹俩想聚几天就聚几天,谁还敢说闲话不成?

樊刘氏虽然没有商嬷嬷那么精明,可这人情世故却也十分精通。

她一看周初瑾的表情就知道周初瑾的心思,忙笑着转移了话题:“大小姐…不是,看我这嘴,应该称大姑奶奶才是。关老安人和沔大太太都给您带了很多的东西过,其中还几件诰二爷和诣二爷小时候穿的衣衫,还特意交待了让您每晚都要枕在枕头底下睡觉。我这就去给您拿了过来。让持香好好地给您收好了。”

据说这样可以生男孩子。

周初瑾高兴地应了,然后又翻起了周少瑾带过来的小孩衣衫。

她奇道:“怎么这么多?你晚上有没有好好的歇息?”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这都是九如巷针线房的人做的,不是我的手笔。”

周初瑾是知道九如巷的针线房就是四房的程沔都指使不动的人,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少瑾笑道:“那天我在给外甥裁衣裳,正巧针线房的王娘子过来给郭老夫人送秋衣,知道我是给姐姐未出身的孩子做衣裳,她主动请缨。我想着她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就应该了。让春晚多拿了几匹布去,原是准备答谢她的,谁知道她一匹也没有要,全给外甥做了小衣裳,还送了件马上封候的银锁片给我,说是给外甥的满月礼,让您不要嫌弃…这次我也一并带了过来。”

周初瑾哪里还听不出来,这分明是那王娘子想奉承妹妹。

她走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怎么惹得针线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开始对少瑾另眼相看呢?

去见过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之后,周少瑾婉言拒绝了廖家老夫人和廖大太太宴请,去了姐姐周初瑾的宴息室用晚膳。

用过晚膳,喝了茶,周初瑾遣了屋里服侍的,正色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怎么突然要去保定府?之前你不是想留在九如巷吗?父亲也同意…是不是郭老夫人…”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郭老夫人等我很好,像亲生的祖母一样…”只是她喜欢上了池舅舅,每日就如坐针毡般的,再也呆不下去了,“只是出了点小事——诰表哥成亲的第二天双朝认亲,不知道谁在许表哥的茶里下了类似五石散之类的东西,许表哥神志不清,我们在湖边的那个太湖石假山洞里遇到了,他把集萤误认成了我,要拉着集萤火回寒碧山房去,集萤还以为许从兄要轻薄她,反抗中把手脚无力的许表哥给打了。郭老夫人把许表哥安置在了自己内屋的碧纱橱,我觉得我再继续住在寒碧山房有些不好,就写了信给父亲,想去看看父亲和新出生的妹妹,正好一家团圆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