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要护着她长大点,嫁个稳妥的丈夫才行。

至于理由,程池早就想好了。

他道:“娘,您想想,周大成为何要借着少瑾把黄理和大哥争礼部尚书的事告诉我们?只怕是顾忌着四房吧?说起来周大成和四房的关系十分的融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您也知道我的性格,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我们不妨先向周大示好,把少瑾名正言顺地接过来。等到时候和周大成说话的时候,底气也足一些。不然平白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郭老夫人听着有些不悦,道:“四郎,我看你这几年在外面,心思是不是有些活泼过头了?不管那周大成是什么用意,我们当初既然接受了,之后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不然就应该拒绝别人才是!这样挟持别家的女儿,算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同意!”

“娘!”程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笑道,“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郭老夫人竖了耳朵。

程池道:“实际上我也是有点小私心的。少瑾这丫头,乖巧懂事又十分的活泼可爱,自笙丫头去了京城之后,您身边就没有个相伴的人。笙丫头的婚事又定在了今年的五月,她嫁的又是山东聊城彭家的儿子,以后只怕您想见她一面都难。今天我问这丫头的时候,这丫头不是哭了吗?听那口气,好像是她从她继母那里知道,她姐姐出嫁之后,她父亲还想让她继续留在程家。她想想就觉得有些伤心。我倒是想问问那小丫头到底怎么了,可她除了哭就什么也不说。我也不好多问,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您让人来请她,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郭老夫人是很喜欢周少瑾的,闻言道:“你是怀疑有人给那小丫头气受?”

程池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多的是察颜观色的高手,也多的是人喜欢捧高踩低,少瑾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寄养在四房的,我们家二品、三品甚至是一品的大员没少出,指不定有些人会以为四品的知府没什么了不起的。”

郭老夫人就想到了丈夫去世,两个儿子那时候都已经是进士了,只因为丁忧在家,二房推波助澜,有些人就鼠目寸光以为他们这个房头也就这样了,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何况周少瑾这样的小丫头,又是在内院大宅里,身边一群不认字的妇孺…

“也行!”郭老夫人立刻做出了决定,“诣哥儿的婚事推迟一步。先把少瑾接过来,再说诣哥儿的婚事。”

程池已经明白母亲要怎么做了,但他寻思着不如捧母亲几句,这样一来说不定母亲对这件事会更积极,等周少瑾搬过来了之后看周少瑾也更顺眼。

他困惑道:“您的意思是?”

“你四婶不是想把少瑾留在家里吗?”郭老夫人道,“这瓜田李下的。本来没有什么的,到底也变成有什么了。但把少瑾送去保定府,你四婶肯定不放心把少瑾交给李氏扶养,若是让她回周家,那还不如让她跟着李氏去保定府,至少保定府有长辈照顾,在平桥街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只要跟你四婶透个音,说愿意教养少瑾,你四婶肯定会欢天喜地把人给我送过来。”

程池笑道:“这内宅的事还是您门精啊!我刚才还在想,这件事只怕会让您为难,没想到你这转眼就想出个主意来了。可惜大嫂性子太犟,她若是好生生地跟在你身边学学,嘉善又何至于变成今天的样子!”

郭老夫人不解道:“我平时说嘉善不行,你不是还帮他说话的吗?怎么今天却全变了!莫非嘉善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或者是你大嫂脑子一热,又干了什么好事?你可不能瞒着我!”

远在京城的袁氏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喷嚏。

第二百五十三章 添箱

程池忙保证:“若是大嫂那边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瞒着您呢?我还指望着您给我收拾残局呢!”

郭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

程池忙趁机告辞,道:“我约了十三行的二当家,准备明天和十三行联手做几笔海上卖买。如今景德镇那边有家民窑出了种新瓷,准备烧几窑卖到西洋去。”

这是正事。

郭老夫人忙道:“快去,快去。可别耽搁了时间。”

“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程池不以为然地笑道,“他们若是不愿意等,多的是人家想等。您还怕我的买卖黄了不成?”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厉害!”

母子俩闲聊了几句,程池才起身出了上房。

可他一走出上房就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跟他母亲说话,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比对付申敏之、万童之类的人还要让人心力憔悴…还是跟周少瑾说话好,他说什么她就相什么,不用花什么心思。

不过,这丫头片子竟然敢到他娘面前告他的状,他怎么也得给她个教训才是。

程池摸了摸下巴,往听鹂馆去。

怀山道:“四爷,您不是说要去见十三行的二当家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怎么就相了?”程池没好气地道,“十三行现在和我那位二叔祖打得火热,我去干什么?给二叔祖涨脸啊!”

怀山道:“那,那我们去哪里?回了听鹂馆,等会若是老夫人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

“老夫人有客人。”程池没好气地道,“她没空管我。”

怀山“哦”了一声。

程池就纳闷了。怀山也跟了他十几年了,怎么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是敷衍还是不得已都听不出来。那小丫头片子怎么就一摸一个准呢?

每次都能在他生气的时候跑掉…

程池沉着脸回了听鹂馆。

周少瑾却如在龙潭虎穴里走了一遭似的,出了寒碧山记就大大地透了口气。

池舅舅若是知道春晚是受了她的指使才去郭老夫人那时找她的。肯定会生气的。

姐姐出嫁之前她还是别来寒碧山房了。

等到姐姐出嫁,说不定池舅舅的气也消了。

虽然这么想,可周少瑾隐隐觉得,池舅舅肯定很少被人这样算计,这件事他多半会记很久,就算是姐姐出嫁了,池舅舅也不一定会忘记这件事。

周少瑾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平街桥,沔大太太已经走了。李氏正和马总管商量着周初瑾出阁的事宜,反倒是新娘子周初瑾这个正主子没什么事,坐在她屋里等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见妹妹红着个眼睛,周初瑾吓了一大跳,忙拉了她细瞧。

周少瑾觉得有些说词还是和程池统一的好,道:“郭老夫人有客人,我就和池舅舅下了一盘棋,结果输了…”

周初瑾张大了嘴巴,道:“你输给池舅舅,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你怎么能把眼睛都哭红了!池舅舅没有说你吗?在长辈面前。你也太娇气了!”

周少瑾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还对池舅舅又哭又闹又打又踢的,像个泼妇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池舅舅。

说起来池舅舅对她真好。从来都不曾真正的和她计较什么。

就是这在郭老夫人面前告状的事不好收场。

早知道池舅舅胸怀坦荡,不畏鬼神,一旦证实她没有说谎就很快接受了她的遭遇,她又何苦临走时给春晚留下话来。

现在好了,池舅舅以诚待她,她却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了下去。

周少瑾很是懊恼。

周初瑾见了心中一酸,不再说什么了。

妹妹从小到大都畏畏缩缩地看人眼色,难得池舅舅对她和风细雨,妹妹在面对池舅舅的时候自然就有些娇气了。

她的语气情不自禁地和缓起来。道:“郭老夫人叫你去做什么?”

“说是过几天会随着外祖过来给你添妆,”周少瑾道。“问我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她说着,把郭老夫人送给她的首饰给姐姐看。“好看吧?是郭老夫人送给我的!你把它也带过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精巧的簪子,不过这簪子估计只能把玩,戴在头上太重了,正好给你摆嫁妆用!”

新娘嫁妆抬以男方之后,会被摆放在庭院里给来贺的宾客观看。

这个时候正是新娘长脸的时候,当然,也是丢脸的时候。

周初瑾笑道:“我要这个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玩吧!何况我的嫁妆单子早就送去了廖家,突然多出件东西,多不好。”

成亲的东西多讲究成双成对。

周少瑾嘻嘻笑。

周初瑾拿起簪子来赞叹了一番。

周少瑾道:“那我留着,以后给外甥女及笄的时候插簪用。”

周初瑾红着脸“呸”了她一声,嘴角微翕就要说周少瑾。

周少瑾忙从怀里掏出了个荷包,道:“姐姐,这是池舅舅给的。说是他给你的添箱。”

周初瑾觉得那荷包怎么那么眼熟,却被周少瑾拿出来银票晃了眼,也没顾得上仔细地瞧瞧那荷包。

“二百两银票!”她道,“怎么这么多?”

周少瑾忙将那荷包塞到了衣袖里,一面道:“池舅舅说给你的,我就接下了,我不知道是二百两银票。”一面在心里腹诽程池,一点诚意都没有,还得她想办法用个荷包装了,不然看到了赤裸裸的银票会怎么想,刚才姐姐的目光就在荷包上停留了一会,如果被姐姐看出来了,她得找池舅舅算账才是。

想到这里,她就偷偷地乐了起来。

不知道能不能拿这件事倒打池舅舅一耙,说不定池舅舅一内疚。就不追究她告状的事了。

只是让池舅舅内疚,好像有点不容易…

周少瑾有点分心,周初瑾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周初瑾笑道:“在想什么呢?神不守舍的?”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在想郭老夫人和外祖母不知道会送什么给姐姐添箱!”

“长辈的一片心意,送什么我都喜欢。”周初瑾说着。李嬷嬷过来了。

姐妹俩起身让了李嬷嬷进来。

李嬷嬷屈膝行了礼,笑道:“太太让我来给大小姐说一声,刚才廖家送了信过来,说是明天下午就到,太太让大小姐准备准备,可能会有婆子进来给您问安。”

周初瑾红着脸应了。

周少瑾见那李嬷嬷好像还有事要跟姐姐说,和李嬷嬷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借口去了花房。

雪球在刚刚冒出嫩芽的花圃里跑来跑去的。给花换盆插枝的媳妇子婆子骂也不敢骂,打也不敢骂,像对着个不懂事的孩子苦口婆心地劝着,雪球跑得就更起劲了,还不时从那些妇人的脚边撺过,惹得大家一片怨声载道。

周少瑾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