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晓心里知道此事自己跑不了,又或许说本来就是她干的,所谓一妖做事一妖当,她做的事又岂是这样一个凡人能担当的?于是她不慌不乱地起身,嘴角藏着笑,把筷子放好,大步跟着高厨子和那个小太监就出了御膳房,好象是被邀请去参观东宫一样。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一是替高厨子担心,二是被晓晓的镇定给震撼了。
第五章
待走到东宫门口,小太监入内通传,纪晓晓跟着高厨子只能走进第一道外门,此时天色已黑,又已入秋,凉风阵阵,吹得人全身不自在,尤其是心中不安的高厨子,被风吹过打了个哆嗦,相对他的紧张,纪晓晓的淡定更显得匪夷所思了。
她双手抱胸而立,四下张望着,东宫殿前的花园里有棵老松树,叶子不多,老得看不出颜色的树皮上,树干上布满老疙瘩,晚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晓晓的目光被这棵老松树所吸引,突然那小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太子让你们进去。”
纪晓晓跟在高厨子后面走了进去,宫内的布置极尽奢华,她心不在焉地瞥了几眼,更想见那被硬骨头硌到牙疼的太子。可是太子内室他们不得而入,只能在厅中立着,隐约可听得内室里有说话的声音,晓晓用自己的顺风鸡耳一听究竟,突然内室走出一人,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穿着深蓝色的衣袍,高厨子一见立刻必恭必敬地低下头道,“韩公子。”
晓晓却毫不忌讳地看去,他五官俊朗,眉宇间透着英气,但是她却觉得英气中还带着一丝深藏的杀气,那被称为韩公子的,正是当朝太子的侍读韩逸之。
他剑眉一挑,问那高厨子,“那菜是你做的?”
高厨子一听不禁有些哆嗦,韩逸之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有让人紧张的气魄,高厨子有点结巴地说,“正是小人,可是小人做此菜已经多次,太子殿下也多次食用,这次的事,小人真的不知道…”
那韩逸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厨子,如果连做的菜都能让吃的人硌到牙,那留着你还有何用?”
纪晓晓见不得那些有点权利就趾高气昂说话的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怕硌牙何必吃鸡爪,不如吃猪肉好了。”她心里好不快活,因为剜鸡爪时心中就无比憋气,把一只鸡爪尖的指甲掰下塞进了那团皮包软骨中,粗粗算来,这盘菜高厨子炒了三碟,她只弄了一块这样的软骨,太子宴请三桌人,偏偏就他被硌到牙。这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对这道菜真是有非一般的执念了,第二,他运气不太好。只怪自己离他太远,晓晓的道行又不是很高,若是自己能在这东宫周围,定要施法术让他把一嘴牙全部硌断了,以后就吃豆腐过日子吧!
“你又是何人?”那韩逸之方才就瞧见这女工毫不忌讳地直视自己,不管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她的性别,这样的直视似乎都是无礼的,如今又听见她敢这般顶嘴,不觉有几分好奇。
高厨子正想着如何给自己脱罪,晓晓这种替罪鸡就自己冲到了最前面,他忙不迭地说,“韩公子,就是她,今天的菜是她准备的料,我也只是下锅炒一下而已。”
纪晓晓对于他的指控并不否认,她一向是一只很有担当的小鸡。
“是你做的?”那韩公子目光犀利地朝她看去,晓晓也毫不胆怯地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她也没有一丝害怕,顺便冲他翻了大白眼,“你说这鸡爪里没硬骨头,那鸡能走路么?这世间吃饭有噎着的,喝水有呛着的,吃鱼也有被刺卡到的,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那你是觉得你有理了?”那韩逸之的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战的笑,“敢情这么说,太子被硌着是活该了?”
“活该算不得。”她颇为轻松地想了一下,“算倒霉吧。”
“…”
高厨子睁大了眼睛侧目看她,虽然她是下午才被领进宫的,可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彪悍是不需要长时间的考验的,往往几个时辰就足够了。
然而纪晓晓却还在将将这种彪悍不断扩大,“再说了,吃一盘菜就要剁上百只鸡的脚,这般的残忍,总会有吃饭硌到牙的时候,人死有魂,鸡死有灵,没准是鸡怨上身呢。”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起码自己这只芦花鸡的怨念就绝对要上了太子的身!
韩逸之有点无奈,他承认这个女工有几分胆识,可是在这样的深宫内,胆子越大,命就越短,他才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内屋传来一声,“太子叫这个女工进来。”
纪晓晓斜了韩逸之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内室走,终于要见到那缺牙太子了,心中正在窃喜,突然脑子一嗡,不对啊!自己是来报恩的,这么成了报仇了?虽说这一宫的人未必能伤得了自己这个妖,可是不论和这么多人打一架,还是自己潇洒地化烟离去,报恩一事就被耽搁了。做妖的日子久了,纪晓晓觉得有气就要撒,有仇就要报,却独独忘了在这人间,最重要的一点是后果。
可是…事已经做了,话已经说了,后果也已经不堪设想了。
太子内室里隔着珠帘,纪晓晓站在帘外,只见的有个人坐在床边,身边立着不少人,看动作是御医与宫女太监,可是面目都看不清。
“说…我倒霉的…就是…你?”开口的应该是太子,也许牙被硌得不轻,说话的声音含糊还断断续续。
“其实…”纪晓晓此时才开始懊悔,但不是懊悔自己害了太子,也不是懊悔说了狠话,而是懊悔没把恩先报了,就先报了仇。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与其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否认不如自圆其说,“我听高御厨说这菜太子经常吃,若是一盘少则也要杀三十只鸡取六十只鸡爪,就算太子今年只吃过十次,也已经吃了六百只鸡爪,独独这一次被硌了牙,难道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太子您最近有凶相啊!”她直言不讳,这太子还未开口,周围的人已经喝道,“休得胡言,这太子乃一国储君,岂会有凶相!”
她轻哼了一声,“若是没凶相,你们倒说说为了六百只鸡爪偏偏这一只的这一块出了事?而且今天的晚宴,此菜做了三份,一桌少说也有十人,而这样的巧合为什么偏偏落在这个一国储君身上?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啊,这样轻微的警示,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口气说完,其实这人间与妖界也没什么区别,自己一开始不适应真是太笨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人说人话,鬼说鬼话,妖么,那就说胡话。
那太子没有接话,周围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谴责,纪晓晓还听到一句,“太子,这样女工实在是太大胆了,应该先掌嘴五十再发落。”
掌嘴?她皱了眉头,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手掌上,哪里有嘴啊?
太子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来,“罢了,她说得也有理,让她和御厨都回去吧。”
他的这番话立刻引得众人感叹太子实在是仁德宽厚,连高厨子也跪在地上连连直呼,“多谢太子开恩。”
晓晓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将这个理解为太子的宽厚,而是觉得自己胡诌的本事太高明了。再说了,他这样也算是恩吗?如果这样也算恩,那自己岂不是要负债一身了?虽然看上去他是大度了,可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要这么残忍吃鸡的人是他,自己倒霉吃到鸡骨头硌了牙,还要怪别人,怪别人不成就索性做好人,这样的人,太卑鄙,太奸诈,太无耻了!
她忿忿不平地走出宫,高厨子还在那里念叨这太子真是大人有大量,院子里的老松树依旧在风中作响,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树下,伸手抚上树干的疙瘩,突然“嘭”地一声,一棵松果从树上落下,不偏不倚砸在她头顶,她“哎哟”了一声,正要往树上看,高厨子叫了她,“别瞎转悠了,快跟我回去,李御厨该回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她也不顾其他了,轻揉了几下头就跟着高厨子往御膳房走。
第六章
入了御膳房,纪晓晓却不见李月白,只有一群刚才与他们一起吃饭的人还惊慌地等着消息,见他们安然归来,松了口气。
高厨子把事情的过程说一遍,末了问,“李御厨回来了吗?”
“才回来不久。”另一个厨子回道,“可是现在已经去休息了,说是白天奔波了一日,早就乏了。”
纪晓晓撇嘴,这个姓李的架子真是够大的,自己为了他这个和尚都追都庙里来了,竟然还见不到人影,不过她既然来了,他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晓晓扼腕,就算他躲一辈子,她也要追去下一辈子!
高厨子叫来那个叫云梅的女工,急着把纪晓晓这个彪悍无比的人赶紧推出去,“你带她去住的地方,以后她就跟着你,该教什么也不要我告诉你了。”
云梅在宫里已经做了三年的女工了,待到今年一过,明年开春便可拿着这些年赚的钱风光回乡了。她带着纪晓晓来到御膳房女工住的房间,这一间十足的大通铺,十来个女工都住在一起,一溜边的木板床,相对宫女的一人住一间,女工的地位就显得更低了。
云梅帮她整理好了床铺道,“以后我就叫你晓晓得了。”
晓晓?她皱了眉头,有点不爽,这名字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给起的,不管如何好歹也表示了她的身份,如今竟然把最关键的一字给她去了,这“晓晓”“晓晓”地叫,究竟是叫鸡还是叫鸭呢?
晓晓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夜已经深了,外面漆黑一片,她叹息一声关上窗户,她修炼了这么多年也无法克服鸡那生来就有夜盲症的缺陷,隐身出门去找那李月白的计划不得不作罢。不过小鸡报恩,百年不晚,也不急这一时。
入夜过了两更天,云梅翻了个身,胳膊往右边顺势一搭,却落了空碰上坚硬的床板,她迷糊地睁开眼,用手往床上摸索了几下,只摸到窝成一团丢在床角的被褥,“晓晓?”她轻唤了一声,没有人答应,云梅坐了起来,轻轻下床,披上一件外衣踩着绣花鞋打开了门,也许是去茅房了,但是现在天色已黑,她会不会迷路找不回来了呢?
她走出屋外,夜里的风格外凉,吹得她打了个喷嚏,“晓晓…”她又轻唤了一声,突然院子里草丛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她瞧不清那黑黢黢的一片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吓得退了两步,跑回屋里关上门,才喘匀了气息,突然一阵玲珑的响声,尔后白纸窗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一个黑影,她心里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门外却是晓晓的声音,“门怎么锁了?”
云梅赶紧拉开门,门外果然是她,“我正找你人呢?”
“我去茅房了…”晓晓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疲倦,打了个哈欠,眼前漆黑一片,只能伸手向前摸索着往床上爬。
“那你铃铛太响了…”云梅一边关上门一边说,“小心让总管给你收了去。”
“这也要管?!”晓晓皱了眉头,云梅没再说话,仔细一听已经传来细微的鼾声,晓晓却困意全无,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依旧闪着光,这床…哪能睡觉啊。她就是趁着大家睡熟了才溜出院子里变回鸡身在草丛里舒适的睡觉,没想到竟然这样都能被人发现。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之前的话,小鸡报恩,一天都嫌晚!
好不容易在这样的硬板床上如同挺尸一样躺了一个多时辰后泛起了困意,她翻了个身准备睡觉,突然后院那只公鸡看见天边已经泛白,职业性的叫了一声,“喔喔喔…”
声音并不是很大,其他的女工都睡熟而听不见,有的听见了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可是晓晓全醒了,那一点仅有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无比清醒。
这就是鸡的悲哀啊…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去找鸡算帐,可是那鸡却说她这是迫害同类,晓晓再怎么火暴也总得讲“鸡情”啊,只得作罢。
既然天已经亮了,那不如去找那李月白吧!晓晓的想法转化为行动的速度一向很快,她口中念念有词,立刻化作一道烟雾,飞出房间。
晓晓隐着身从女工住的地方走出来,沉了口气腾到空中,俯视整个皇宫,然后傻了眼,这样一片看上去都一样的黄瓦红墙的房子,李月白住在哪里啊?
算了,一间一间找好了!晓晓打定了主意,其实这事也并不是很难,御膳就这么些厨子,总能找到吧。晓晓第一个摸进的屋子是高厨子住的,他仰天伸展着他肥胖的四肢,鼾声如雷,她撇了下嘴,这睡相…和水上的浮尸差不多。
第二间是做主食的王厨子住的,他睡着时半哈着嘴,口里还含糊地念着,“小花…小花…”晓晓点评,做梦思春最伤身。
第三间是做糕点的赵厨子的,可他倒很勤快,天才亮就醒了,被褥已经叠好,人可能是去厨房忙活去了。
晓晓绕了一圈,那一片连着的给厨子们住的房间里却独独没有李月白住的地方,“这个家伙…”她摸摸下巴,“难道…真是跑得了和尚也跑得了庙?”
她正思索着,突然听见与这片房间有一墙之隔的别院里传来几声惊叹,发出声音的明显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晓晓一跃过墙,别院里有三间房,两边的偏小,只是个单间,中间的挺大的,里面应该分里外间,而在那大屋子东面窗户下,竟然蹲着三个小宫女,窗户微开着一道缝,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她不用像她们一样偷看,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窗户前向里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竟然就是她找了半天的李月白,而他正躺在一个木桶里悠闲地泡澡,屋里热气腾腾,他两只胳膊搭在木桶边沿,他头发披散在脑后,仰着脖子把头靠在木桶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而窗外的小宫女一个个面红耳赤,看上去很是兴奋。
晓晓退后了两步撇撇嘴,不屑地想,泡在水里…多难受啊,全身的羽毛全部粘在身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那三个小宫女又是一声惊呼,全部掩面狂跑。
出事了?
晓晓下意识地就往那门的地方冲,突然门被拉开,就见李月白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裤,衣领还未扣,探头看看门外,好象是在看有没有人,然后一个转身,端起身后的木桶,一桶温热的水就不偏不倚地浇在晓晓的身上…
从头湿到脚。
然后他还颇为无辜地自言自语道,“刚才怎么还听到有人说话,幸好没人被淋成落汤鸡…”
晓晓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地从头到尾淋湿,竟然愣了半天,也不知道发怒,直到清晨的一缕微风吹来…晓晓哆嗦一了下,“啊嘁——!”
最悲哀的事不是被人浇了一桶水,而是有一只滴水不沾的鸡被人浇了一桶水,她当时还隐着身…
等晓晓全身湿漉漉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一干女工已经起床了,见了这么一只活生生的落汤鸡,无不惊叹,“晓晓,你怎么了啊?”
“…掉到池子里了…”晓晓哆嗦地往床上爬,这个李月白,压根是她的克星啊!
等晓晓换完衣服,和云梅一起坐在墙角择菜的时候,突然就听得高厨子说了一声,“李御厨来了。”
晓晓撸起袖子的手腕还浸在洗菜盆里,抬头就看见李月白一脸温和的微笑,晓晓想,方才倒水时他好象也是这么笑的!自己与他见过三次,每次他都笑得春光灿烂,然后做出让她暴跳如雷的事,若是追究起来他还十分有理。
李月白突然感觉到一道射向自己强烈的视线,他扭头看去,就看见在墙角的怒视她的晓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无知地问高厨子,“这是新来的?”
“哦,这是文公公带来的,说是他故友远方的侄女,家里闹了饥荒,逃来了京城,就想在宫找个活计做做…”
“饥荒?”李月白微笑着点点头,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高厨子继续小声补充了一句,“干活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
“咳…”李月白似乎是想笑,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能笑出声,只得把声音硬憋了回去,摆摆手,“那就打发她做点简单的活好了。”
“都是些洗菜的活。”高厨子低着头回道。
“我听说昨晚太子吃菜被硌着牙了?”李月白一边在灶台前走着,打量着炉灶上炖着的汤与羹,一一掀开盖子检查。
“是是…是我疏忽了。”高厨子紧张地说,“不过也就是那丫头惹的事,她去骨没去干净。”
“是么…”李月白应承道,“既然这样,让她弄菜也不放心,你们掌勺的也不能再忙着检查菜有没有问题,不如…”他眯缝着眼冲角落里抬着头一直看他的晓晓瞥了一眼,“不如让他去我那院子里打杂好了,都是些扫地洗衣的事,做着也安全。”
李月白在宫中地位颇高,有自己独门独院的住处,也有下人伺候着。这李家也是名门望族了,百年老字号的醉月楼在全国大的市镇那都开了店的,被请入宫也依旧地位不低。况且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在这深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子们,完整的男人就是御厨了,可惜十个厨子九个胖子,剩下一个李月白,不但出身不错,长得还俊俏,一干宫女就靠幻想他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心灵了。
高厨子本来还在犹豫这纪晓晓既有随时彪悍引发他血脉不畅的身体危害,还兼有赶走她会得罪文公公的工作危害,如今李月白这么说,他自然是万分乐意,深入地再窥探一下他的内心,这纪晓晓以后再出事,那也扯出的可是李月白啊,而这李月白要是出了事,那自己这个资深御厨的地位岂不是可以升上去一点了?于是忙不迭地把纪晓晓招来,“这是李总厨,现在派你去他的处所做杂货,这样省得你像昨天一样惹出事来。”
晓晓正盘算着自己在这里天天择菜,报恩的事就延误了,如今这样的机会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看他的表情和这个决定,好象完全不记得自己似的,心中又怒了,难道她纪晓晓这是五百年的芦花鸡,这么没特点吗?!
第七章
午膳过后,李月白就悠闲踱回自己的处所,纪晓晓正扛着个大扫帚在院子里等他,见了他既不行礼也不问候,脸上挂着一副“你少装傻的表情。”见了李月白就说,“你当真不认识我?”
李月白的脸上似乎带这一点吃惊,“你是…”
如果说晓晓之前只有点小小的怒气,那么现在就是暴怒了,好吧,她理解人的视力和记忆力可能会导致他认不出墙角的自己。但是现在她这么一只大活鸡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认不出来?!
“我是纪晓晓啊!”她怒了,把扫帚一丢没,大步走来。
“啊…”李月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你啊…”好象认出她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尔后继续装傻,“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要不找你报恩,我能费这么大劲么?”晓晓双手叉腰道,“说吧,有什么想穿的,想吃的,我帮你弄来。”八哥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一张嘴一层皮,最好打发了。
李月白的微笑里有几分无奈,“难道那日在翠湘楼在下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在下真的未听得祖上有过姓纪的旧识。”
“未听得的消息多了去了。”晓晓回道,“难道你家祖宗走半道上放了屁也要记进祖谱里不成?”
李月白被她直接的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索性问她,“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呢?”
“我有你家祖宗的画像”晓晓说着赶忙从衣袖里扯出那张她与鸭子八哥三妖齐心协力而画成画像,纸卷从腰间扫过,把她腰间的玉佩与铃铛撞得清脆作响,李月白的目光往那一扫,脸上的笑容一样僵硬了,晓晓把画像打开,“你看你看,你和你家祖宗长得一个样!”
李月白微蹙了一下眉头,自己那日在翠湘楼并未多注意,竟然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是她?但是他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微笑,指着晓晓手中的画像道,“姑娘,你这是照着我的脸画的吧?”
“吖?”晓晓一愣,低头看去,说实话,她也觉得李月白长得太像他的祖宗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好象还真是什么回事。
李月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纪姑娘,我想…你年纪还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不要这么冲动的好…”说着叹息一声,走进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站在院子里的晓晓华丽丽地囧了。
他是觉得…自己看上他了?然后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勾引他?!
晓晓怒了,把画像蹭蹭撕成碎片,门也不敲就冲进那李月白的房间里,而他正宽了外衣想去休息,晓晓这么冲进来,他脸色一变,一把扯过外衣,好象她是那采花大盗一般,“你要做什么?”
“我…”晓晓伸手指着他,“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李月白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她,“那你还进我的屋子看我换…”
“我是问你要什么!”她怒了,“说完了,报恩了,我多看你一眼算我纪晓晓是流氓!”
“那…”李月白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地面上一张纸屑,“你帮我把这个拣起来,丢了,就行了。”
“…”
她纪晓晓的命是他祖宗救的,如今她来报这一命之恩,他让她拣一张纸屑,这简直就是对她□裸的侮辱啊!不但侮辱了她的能力,更是侮辱了她的价值!
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你找死!”她怒气冲上头,撸起袖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说的…”李月白虽然被她揪住了衣襟,却还能笑得出来,“你能给得了吗”
晓晓撒手,不屑地说,“你还要什么?”
李月白整了一下衣襟,“若是财富,我要东海明珠,南海珊瑚,西山金矿外加翡翠玉白菜。”他说着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她温柔一笑,“如何?”
“这…”晓晓傻了,本以为一点钱就可以打发了,这么些名贵的玩意,若用道行换钱去买还不把她打回了原形?若是用点障眼法糊弄一下,十几年后就会变回泥巴,这不是糊弄孩子和强盗,这是报恩啊。就是妖怪,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之前看这家伙死不承认的样子,原来也是假清高,不过是想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罢了,“还是换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