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强道:“是啊,以前我没有想到会这样麻烦。”

聊了一会单位上的事情,话题很快转到王桥身上,大家都是祝贺之语。如果是从主持工作的府办副主任调到城关镇当副书记,那就颇有贬意。现在是从彭克大案中脱身,从档案局副主任科员调任城关镇当副书记,自然值得祝贺。

王桥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通了天的”的“天”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心里很清楚,没有这个“天”出手。现今的必然结果还是在档案局混日子。混日子的结果有三种,一种是最终脱离档案局,自谋职业;第二种是渐渐融入档案局,真正成为档案局员工;第三种是即不脱离又不融入档案局。最终会让人生厌。

当初找到了广南王家,身握重权的王国栋实际上给了三年考察期,如果这三年考察期表现卓越。自然会成为王家的重要成员。表现得不好,就有可能随意给个待遇优厚的职位。要想大发展则难度极高。

王桥当时是满口答应,回头细想现在的境遇。不免有点忐忑。

谁知好运来了居然是门板档不住的,不仅复职,而且被安排到了城关镇副书记这个还算不错的岗位。

有了这个岗位,这三年定然能做出成绩来,王桥有这个信心。

所有这一切都是王桥的秘密,他自然不会与外人道出。

大家谈笑风声,互相敬酒,气氛良好。

吃过饭,城管委几个离开。黎陵秋道:“王书记,你等会回哪里去?”

王桥道:“档案局是不去了,城关镇暂时也不宜来,我就回家睡大觉,或者去打篮球,好好放松一下。”

黎陵秋道:“我在等晚报出来,如果有不利于城关镇的新闻,我就来找你。”

王桥道:“如果我没有接电话,你就叫人到电力局家属院来找我,我极有可能在篮球场上。”

黎陵秋笑道:“如果要打你,肯定是我来。如果我出现在篮球场上,那就不应该是好消息。”

在城关镇,王桥即将出任副书记,黎陵秋是党委委员。王桥排位虽然在前,但是他们两人在级别上是一样的。黎陵秋相当有自知之明,王桥主持过县府办工作,各方面关系都熟悉,在能量上远非自己可比,将来的发展前途更是不能比。正由于此,黎陵秋没有丝毫与王桥争锋的念头,反而想依靠和利用他的能力和关系,解决工作中遇到的矛盾。

王桥坐车回到电力家属院,家属院不是办公场所,因此在上班时间,仍然有休班的球员在场上打球。王桥换了衣服,也到操场上蹦蹦跳跳、冲锋陷阵。

到城关镇任职副书记以后,王桥到场上打球的机会将会大大减少,甚至不能参加推迟到明年三月的电力局篮球赛,他要利用这个间隙期,结结实实地过一把篮球瘾。

当小李局长告诉自己篮球赛要推迟之时,王桥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了推迟原因,张大山要在近期参加到太平洋沿岸国家的考察活动。篮球赛是张大山一手推动的,主要操盘手离开了,自然会延期。

打篮球到四点半钟,王桥看见了黎陵秋出现在篮球场边,手中拿着一张卷着的报纸。他将最后一个球投入篮框,然后就走向场边,拿着矿泉水狂喝。

秋天已至,冷风吹来,黎陵秋不禁缩了缩脖子,看着王桥没有一丝赘肉的好身材,暗自赞了一声。

王桥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连续报道?”

“有。”

“这把火烧到城关镇没有?”

“宋书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王桥接过报纸。就站在场边细看。前一篇报道是有关昌东中学附近群体性事件的经过,这一篇报道就在追查根源。对回迁房住房进行了大量采访,矛头直接对准了前些年的征地拆迁。看完报道。王桥心道:“宋鸿礼尽管为人事处有些霸道,能力却是很强的,目光也敏锐,还真把事情反展演变的轨迹算准了。”

“宣传部搞外宣老丁被宋书记叫了过来,等会一起商量对策。宋书记特意交待,还是请你一起参加。”说到这里,黎陵秋微笑着道:“现在常委会通过了,就差下文了,到城关镇应该没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讲。王桥应该是到城关镇报到之后才介入城关镇的大事小事,可是宋鸿礼总是要将王桥叫上,这就让王桥觉得这个宋书记真是一个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家长式书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我住在楼上,到楼上坐一坐,我冲一冲就下来。”

王桥只是客气一句,并没有诚心邀请黎陵秋上楼。谁知黎陵秋倒是落落大方,道:“好啊,我去找一找王书记的家门。”

进了屋。黎陵秋环顾了一圈,道:“不错,比我想象中要整洁多了。”她知道王桥和李宁咏的事情,而且知道得很清楚。进了客厅,见到一个纯粹单身男子的客厅,没有李宁咏的影子。

“开水器打开的。要喝水自己倒。”王桥打开电视台,拿着毛巾就进了卫生间。

任热水不停地冲洗着全身。他在脑中思考着应对之策。胖墩以及新闻社的诸多朋友尽管进入了新闻界,毕竟时间还短。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雷成在省委宣传部,却不一定管得到这些事,还得靠协调。

要解决此问题,最好是顺势而为。

脑中浮起顺势而为四个字后,他不由得想起了邱家。顺势而为是邱大海经常说到的一句话,他就是把顺势而为用得太过,变得只认利益,不讲感情了。

想起邱大海,李宁咏的身影就跳了出来。李宁咏曾经在这个卫生间里与自己无数次缠绵,虽然说分手分得干脆利落,毕竟还是留着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强行将李宁咏赶走,让思路回到工作中去。

洗澡出来,王桥变得神清气爽,与黎陵秋一起来到了城关镇。坐在车上,黎陵秋暗想道:“邱家真是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白白丢了一个好女婿。”

到了城关镇,走向小会议室时,黎陵秋指着一间开着的房间道:“这是你的办公室,新家俱味道有点大,彭达就让把房间敞着。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增加的可以讲。”

王桥没有查看城关镇的班子分工,见到黎陵秋这样讲,觉得有些疑惑。

由于任命文件还没有正式下来,他不愿意到办公室去看,道:“算了,还是到小会议室。”

彭达拿着笔记本坐在小会议室,见到王桥和黎陵秋,道:“外事办老丁马上就来,老丁一到,我们就开会。”

刚才经过办公室时,王桥注意到宋鸿礼办公室门是打开的,但是姚向辉办公室是关闭着,也就是说,这个会姚向辉不参加。

在等老丁的时候,王桥又将晚报认真读了一遍,更加确定了自己顺势而为的想法。

老丁来了以后,宋鸿礼也就出现在会场。

宋鸿礼道:“上午开了常委会,王主任变成了王书记,按常委会的要求,这个星期就要报到。所以王书记就全心全意开始在城关镇工作了。”

王桥道:“好。”

宋鸿礼又道:“老丁是城关镇编外班子成员,这些年来为了城关镇的事,经常到这里开会,大家不是外人,废话就不说了,直接进入主题。”

老丁是个老资格宣传干部,长着一个厚厚的双下巴,沉吟着道:“晚报以前倒是有关系,刘主编调走后,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报道(七)

宋鸿礼在三人面前说话很随意,道:“看晚报这个架式,肯定还要做追踪报道,再弄几篇出来,这就给城关镇火上浇油。一砣屎不臭,把它挑开就臭得很。老丁和各家报社都熟悉,一定要想办法将连续报道停下来。”

老丁道:“宋书记发了话,我只能尽力。”

宋鸿礼道:“那你还得辛苦的下,跑一趟阳州,该打点的关系一定要及时打点,别怕花钱。”

老丁道:“那我给部里请个假,然后出发。”

宋鸿礼道:“你坐我的车,马上就可以出发,如果有必要,黎委员跟着你去。我给杨部长打电话请假。”

宣传部杨兵部长与宋鸿礼曾经当过多年搭档,关系好得很,这也是老丁每次为城关镇办事都很卖力的原因之一。

王桥对此事早就和胖墩杜建国进行过沟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请战并非一件好事。他知道以后肯定还用得着杜建国这条线,这一次不用,还有下一次。

老丁走后,宋鸿礼道:“报纸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更关键还是在基层组织,晚上八点,把胜利居委会和原田坝子村的两委干部都叫到办事处开会,统一思想,商量对策。综治办、信访办、司法所、派出所、财政所、民政办、企业办的负责人全部参加。”他又补充道:“把环卫站也叫上。”

晚上是形势分析会,也是一个布置具体工作的会,由宋鸿礼主持,开到接近十一点钟才结束。

王桥全程参加了会议,但是没有发言。一是不熟悉工作,二是毕竟还没有报到。到了现在,他对宋鸿礼的做法也能接受,甚至还有一种被重视的满足感。前一阶段在档案局是逍遥派,自在倒是自在,但是处于有你不多无你不少的境地。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很难受。

第二天,王桥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电话,要求去谈话。谈话是在常务副部长彭家振办公室进行的。

与七年前相比,彭家振明显老了。前顶头发稀稀疏疏,眼睛有了明显的眼袋。他见到王桥倒是热情,主动握了手,道:“这次常委会研究了你的任命,今天由我来跟你谈话。这一次研究了三个同志的任命,就不统一谈话,分别由我们三个副部长分别谈话。”

彭家振是曾经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不是上行,而是下行,这让王桥永生难忘。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没有彭家振,也就没有这七年非同寻常的经历,王桥也许就和杨明组成了一个小家庭,过着快乐而平凡的生活。

王桥态度镇静而有礼貌。道:“谢谢彭部长。”

在彭家振眼里,王桥就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每次被逼到角落以后,总会来一次强力反弹。前一次到旧乡,这一次到档案局,一般人如遇到王桥这种情况,十个有十个被踩得翻不了身,很难扭转困局,王桥却总是华丽转身以新面目出现在自己眼前。

彭家振知道自己在组织部掌权的时候不会太长,如夕阳。在绚烂以后就会谢幕,而王桥则真如八九点的太阳,肯定会发出灿烂的光。此时,在彭家振心里是矛盾的。他仍然会顺着惯性压制王桥,可是内心深知也知道以后将很难压住这个年轻人。

思想矛盾,态度也就有了变化,变得比以前客气了一些。

这是一次没有多少营养的例行谈话,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彭家振道:“今天是谈话和报到合二为一,等会我们就到城关镇。我把你送过去。”

王桥道:“那还麻烦彭部。”

彭家振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以后你在城关镇从事党务工作,大家在一起工作时间还多。”

王桥客气地道:“还请彭部长多关照。”

虽然王桥的客气中带着隐隐的隔膜,彭家振还是从其言谈中感到了他的进步,至少与在旧乡时提刀追打牛清德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从县委坐车很快就到了城关镇。前两天进出城关镇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受,今天是由组织部将自己送到城关镇,意味着正式成为城关镇领导班子的一员,从此名正言顺了。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冷了下来,雾气在城关镇院子里弥漫,显得有些阴冷。院子里站着几个领导,望着大门。

当彭家振和王桥下车之后,宋鸿礼就走了过来,与彭家振握手,道:“今天机关干部都在会议室等着,等着欢迎王书记。然后我们再开一个机关干部大会,请彭部长给干部们鼓鼓劲,这两年是多事之秋,城关镇的日子不好过啊。”

彭家振的手一直被宋鸿礼握着,就没有办法与镇长姚向辉握手,于是抽空点头示意。

王桥站在彭家振身侧,将这个细节看得很清楚。这一段时间,他一直被宋鸿礼叫到身边,基本上没有与姚向辉接触,姚向辉就如一个影子一般,丝毫没有在镇里发生影响力。这是明显的拉一个压一个的策略,王桥看得明白,却也只能顺势而为。想到顺势而为,他又在这个瞬间想起了邱家的种种。

终于,宋鸿礼放开了彭家振的手,此时已经走进了大楼,开始上楼梯,彭家振再与姚向辉握手就不妥当。

姚向辉对这些细节浑然不在意一般,就跟在彭家振另一身侧,偶尔也说几句话。

机关干部都在会议室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这两年城关镇开发力度很大,积累一些矛盾,也有遗留问题,但是总体上是平稳的。调来一个副书记,影响不了大局,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期待和希望,会场气氛显得有些平淡。

会议第一项内容是首先由彭家振同志宣读县委任免文件。

王桥这两天在城关镇跑了好几趟,办公室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宣读文件只不过是完善程序。

一般程序,应该由离职的副书记讲话。但是城关镇副书记调走已经有一段时间,早就到其他单位工作了,也就不存在离职副书记讲话的环节。

接下来就是新任副书记王桥表态。

王桥首先作了非常简略的自我介绍,然后感谢县委信任,第三是希望同志们支持与配合。齐心协力干好工作等。最后强调了在镇党委和书记为班长的领导下摆正位置、加强团结、虚心学习、努力工作、廉洁从政。

这是一份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宋鸿礼不动声色地随着大家一起鼓掌。

程序走完,彭家振就要告辞。宋鸿礼单独将其送到门口,道:“中午搓一顿。不多,就三五人,找个地方。”彭家振原本不想和王桥在一起吃饭,想了想,道:“就去吃鱼吧。王家水库的鱼。”

宋鸿礼朝着远远跟在身后的彭达招了招手,彭达便一溜烟地跑过来。安排了中午伙食,送走了彭家振,宋鸿礼这才回到了主席台上。

这时,全镇干部会这才开始。

十一点五十分才散会,机关干部散去。宋鸿礼、姚向辉和彭达等人便一起朝外走去。这时,宋鸿礼接到一个电话。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中“嗯”、“嗯”。

挂断电话,宋鸿礼对姚向辉和王桥道:“刚才黎陵秋打电话过来,老丁这次出师不利。晚报没有买账,还是要出跟踪报道,据估计还应该有两次。这次受到了城管委牵连,看来我们要应对舆论风暴。”

此时王桥已经成为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在其位谋其事,道:“宋书记,我有一个想法,晚报继续出跟踪报道,这一点我们城关镇距离晚报太远,显然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可以影响具体操作者,让题目转项,比如不再追究为什么拆迁户会群起上街。而是探讨一下对城管的认识,这是一个大而化之的话题,貌似又很深刻。”

宋鸿礼听懂了王桥的潜台词,道:“王书记有办法?”

王桥道:“大学同学有几个倒是在省报,可以请他们想办法。”

宋鸿礼道:“你的办法也不错,只要不把火力对准城关镇就万事大吉。你有几成把握?”

王桥道:“把握不敢说。尽力而为。”

宋鸿礼道:“黎陵秋还在省城,我让她不要走,等着你。她身上带着钱,吃饭请客都没有问题。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出发,接风酒改天再喝。”

王桥昨天晚上就与胖墩进行过探讨,改变写作方向这个想法与胖墩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与胖墩通话以后,胖墩立刻就将几个在省级新闻单位工作的原新闻社骨干召集起来喝了夜酒,喝酒之时就谈了王桥的事。

听说这把火烧到了老朋友王桥的单位,略有醉意的老邱痛快地同意了将主攻方向由城关镇转为城管委。城管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吸引眼球的题材,此事又是由城管引起,所以转换攻击方向并非难事,而是顺理成章之事。

老丁走的是由上至下的路线,此事涉及到报社利益,要想停止连续报道很难。

王桥走的是由下至上的路线,找到了具体操盘手,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实现意图。

王桥思考过此举是否会影响到昌东城管委,如果要影响到城管委,此事也不宜行。由于有视频为证,昌东城管委的监察队员确实没有动手,此次是正常开展工作,责任极小。没有违规之处却惹出一场祸事,可以让人更加理性思考城管工作面临的困境。

在昨天与乐彬交流时,乐彬也正在此意。

思考城管困境,自然就淡化了城关镇有关的事情。这是一举多得之事,王桥就主动请缨。

宋鸿礼与姚向辉到李家水库陪彭家振吃鱼,王桥与司机吃了便餐后,直奔省城阳州。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祭祖(一)

黎陵秋接到电话以后,便前往省交通宾馆订了房间,用来接待记者们。

老丁这次办事不顺,提前坐车回去了。为了照顾老丁的面子,黎陵秋没有说王桥将至,只说是还有事情要办。

她是第一次到省交通厅宾馆,听到这个名字,以为消费肯定不低。订了包间后,她再点餐,发现这里居然并不贵,就算点了招牌菜,也至少比昨天和中午的餐费要低得多。

订完餐,距离晚餐时间还早,黎陵秋便离开省交通宾馆,四处走一走。省交通宾馆在老城区,附近驻有不少省政府的机构。她参加工作以来就在昌东,去过的最高级关便是静州市委机关。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些省级大机关,闲逛时,看着高高的围墙和哨兵,她发自内心就觉得从昌东到省城的距离太过遥远。

到了四点多钟,王桥打来电话,“黎委员,我到阳州了。我约的人要到六点半左右估计才能到齐。时间还早,我要先到姐姐家里去一趟。六点钟,我们准时到交通宾馆会面。”

黎陵秋于想起老丁的花费,提醒道:“王书记,今天我们是求人办事,省交通宾馆有点便宜了。”

“没事,大家都是老朋友,用不着太贵。这个地方位置适中,大家都方便。”王桥又特意说明道:“那个写稿子的记者也要参加,我们就找具体办事人员,通过他们就将事情搞定,用不着惊动上层。”

黎陵秋道:“这样行吗?”

王桥道:“有内部人支招,应该没有问题,这是最简单的做法了。”

打过电话,王桥来到姐姐王晓所在的华荣小区。

华荣小区的住房是姐姐王晓和姐夫的婚房。姐夫跳楼身亡后,这套房子空了很久,后来成了王桥的落脚点。王晓与赵海旅游归来以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向张家坦承了自己与赵海的关系。然后就搬出了张家,住在华荣小区。

坐着电梯上了十楼,王桥拿起钥匙原本准备打开房门。钥匙捅进锁孔后,还未扭动,他又轻轻地将钥匙从锁孔里拿了出来。按响了门铃。

“谁啊?”王晓在门口问了一句,透过猫眼看见了弟弟,赶紧把门打开,又道:“你有钥匙,怎么不自己开门。”

开了防盗门,王桥习惯性地看了看客厅正墙。以前正墙是一幅巨大的合影,相片被撤走后,王桥总觉得正墙仍然有相片的印迹。这一次走进门,正墙上挂着一幅热烈的牡丹图,一扫往日的阴霾。

“以前可以随便进。现在不能了。”王桥原本想和姐姐开个玩笑,但是见到姐姐脸色不太好,就将玩笑话掐了,道:“姐,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和安健婆婆起了矛盾。”

知姐莫如弟,王晓满面愁容地道:“矛盾倒是没有起,是我自己的问题。”

王桥在客厅看了一圈,道:“赵海不在?”

王晓道:“他平时不住这里,这是我住的地方。”

王桥道:“以后结婚后,你们准备住哪里。”

“赵海在西城有一套别墅。准备住到那边去。”王晓叹息一声,道:“我不想过去,住在这边,随时都可以看安健。住在西城,跑一趟很麻烦,不能天天见安健。”

李家得知王晓找了对象,而且对象是赵海以后,表现得还是很理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只是当真来到时还是禁不住有深深的失落。因为从这一天开始,王晓就不再属于自己儿子,而将属于另一个男子。老夫妻只提出一个要求,要让孙子李安健就住在李家。

李安健是王晓的遗腹子,从出生到现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现在骤然要分开,王晓是万分舍不得。

考虑到老夫妻对李安健倾注的心血,以及新家庭的需要,王晓犹豫了很久,还是同意让李安健平时就住爷爷婆婆家。做出这个决定后,王晓便搬到了华荣小区。自从住进华荣小区,每天晚上都在想自己儿子,想得心口都疼,因此脸色很不好看。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安健现在读幼儿园,你随时可以去看他。”王桥又道:“如果把安健从李家带走,对爷爷奶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王晓道:“我还是安健的妈,把他从妈妈身边带走,对他和我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王桥道:“你还可以再生。”

王晓道:“无论我生不生,安健都是我心头肉。”

王桥虽然谈过恋爱,但是没有要过孩子,能理解姐姐的感情,却无那种深入骨髓的爱和痛。

姐弟俩谈了一会孩子,又把话题转到广南王家。王晓的广南之行颇有收获,签定了两处白改黑工程,如果工程质量合格,后续应该还有。

“等到堂叔公身体恢复后,他就要到柳河镇祭祖。”

“他们过来,会不会惊动地方。”

“国栋叔特意交待过,悄悄来,悄悄去,除了张大山家里,其他都不惊动。”

王桥问了一个问题:“我这次任城关镇副书记很奇怪,是不是国栋叔打了招呼。”王晓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国栋叔说得很清楚,让你凭本事在基层干三年。”

“那会不会不是大山叔打的招呼。”

王晓依然摇头,道:“应该不是,如果大山叔打了招呼,肯定要跟你说起。”

聊到五点四十分,王桥才离开华荣小区。六点钟,王桥来到了交通宾馆,和黎陵秋会了面。两人到雅间喝着茶,聊了聊老丁过来请客的过程。王桥对老丁请客之事不作评价,暗地里觉得路子不是太对。

“蛮哥,当副书记,要祝贺啊。”一位身材阔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胖墩杜建国与学生时代相比还是有所区别,穿了一套黑衣服。挺有派头。王桥打量着胖墩的衣着,道:“你怎么也穿起西服?在学校最讨厌穿这一身。”胖墩道:“我也不常穿,今天全社开大会,要求着正装。这西服怎么样?”王桥道:“还算合身。在市面上很难买到这么合身的。”胖墩道:“算是福利吧,单位定做的。”

两人见面就不停地聊,聊了一会,王桥这才介绍了黎陵秋。

几分钟后,老邱也来到了房间内。王桥以前经常跟胖墩厮混在山大新闻社。与老邱等创社的员老们混得很熟。毕业后,王桥没有与老邱见过面,这次见面还亲切得很,互相都用劲地擂了几拳。

王桥道:“老邱,是你不对啊,来到了昌东都不与我见面,还偷偷拍相片。不管是城管委还是城关镇,都和我大大有关。”

老邱笑道:“临时到昌东采访,本来都准备回阳州了,没有料到突然遇到队员打架。你晓得我们的职业病。这么好的题材岂容错过。”

王桥又对黎陵秋介绍道:“昌东中学的系统报道都出自老邱之手,他这次很不耿直,到了昌东都不来找我。”

老邱抱了拳,道歉道:“这次事出有因,下回到了昌东,无论如何要给蛮哥报到。”

黎陵秋惊讶地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客气地道:“邱记者,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王桥道:“黎委员说错了,是邱记者给我们找麻烦。”

老邱就在一旁笑。

胖墩煽风点火。道:“今天中午蛮哥和老邱比酒量,谁输了,谁就是麻烦制造者。”

黎陵秋跟着老丁当过几次灭火队员。每次到了省城与新闻媒体的朋友见面都是抱着求人的态度,不自觉就处于下位。总是小心翼翼地陪着新闻媒体朋友,以自己的小心求得单位的安宁。

这一次与年轻王桥来灭火却别具一格,不仅没有“求人”,反而直接开始调侃起邱记者。

大家说笑一会,王桥道:“等会大师兄雷成要过来吃饭,他如今在省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

胖墩道:“雷师兄是我们这条线的直接领导。今天要敬他酒。”

王桥道:“他的酒量一般,你嘴巴流出来的酒都能将他醉翻。”

老邱从手提包里拿了一叠稿子,道:“这是最新的后续报道草稿,昨天胖墩给我交待了任务,害得我杀死了无数脑细胞。蛮哥先看看,有什么意见直接在上面改。”

黎陵秋以前都是通过找报社领导来解决问题,得知王桥的想法后,当时还认为有些异想天开。看到他在改记者的稿子,才相信他的方法或许还真行,暗自对年轻的副书记刮目相看。

王桥接过稿子,认真读了一会,然后拿起笔在上面作了一些删改。老邱坐在旁边,伸长脖子去看王桥修改的地方,感叹地道:“蛮哥的字真是艺术品,和蛮哥的字比起来,我的字就是蚯蚓爬。”

王桥道:“我的字再漂亮也不能到晚报,关键还是身份和内容。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加入新闻社,现在也是无冕之王。”

老邱的稿子写得很不错,王桥只是在提法上略有改动,便将稿子还了过去,道:“你这稿子还是需要审核吧,最终能用吗?”

老邱倒是信心满满地道:“我们山南大学新闻社出去的人虽然是初出茅庐,但是经过在山南大学新闻社的锻炼,水平还是得到大家认可的,我的稿子只被毙过两次。”

雷成还没有到,王桥接到了姐姐的电话:“你明天不要走,我们一起到大山叔家里去,商量一下堂伯公过来祭祖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祭祖(二)

得知堂伯公要回乡祭祖,王桥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与广南王家取得了联系,可是连猪八戒都知道亲戚不走就不亲的道理,长期不与广南王家接触,当具有深厚感情的堂伯公离开后,必然就与广南王家渐行渐远。所以,王桥想要趁着堂伯公健在之机,与广南王家多多来往,增加感情,这才是长久之策。

在小包间坐了一会,雷成来到小厅,这才开始喝酒。

雷成作为山南大学中文系前一任主席,分到省委宣传部后,一直比较顺利,很有些意气风发的锐气。坐下来喝了几杯后,他随口道:“我们办公室主任到下面县里去任副书记了,他这次分得不太好,只是在副书记后面加了一个正处,还是副职。”

王桥笑道:“师兄什么时候外派,就是一方诸候了。”

雷成道:“我还早,得在机关服务几年,得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出去。”

王桥端起酒杯,道:“祝师兄早日心想事成。”

雷成道:“王桥出来一年多时间就转了三个岗位,都是当领导,这对能力提升不是我们在机关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