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支羽箭…”秦亦后怕地以手抚胸道,“以后我决计不许你再这般由着性子了。”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你看你脸都吓白了。”尉迟晞反倒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刚叫人四下散开去搜寻了。”
此时李铮也拍马赶到,瞟了一眼秦亦手中的纸条,道:“这似乎是城中一家客栈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秦亦更加觉得奇怪,怎么客栈名字还有个陵字。
尉迟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呵呵,西陵是个地名,就在江南道的凌江岸边,是个山灵水秀的地方,等下咱们一起去瞧瞧。”
“山灵水秀的地方似乎…”秦亦心里并不是十分赞成尉迟晞的这个打算,不过别看她平是跟他相处的十分随意,却从不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借着他的话扯开了话题。
“似乎什么?”尉迟晞果然顺着问了下去。
“出美女呗!”秦亦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嘿,你小子,看你那色迷迷的样子。”尉迟晞哈哈笑道,“若是那店里有西陵美女,我当即给你保媒怎样?”
“殿下快别拿我玩笑了,咱们三人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等下可真是要丢人了。”秦亦急忙转移话题。
这次她和李铮不敢再跟尉迟晞分头狩猎,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也不知是刚才侍卫们四下搜索将野兽都惊跑了还是什么,转悠了大半个时辰,竟然只猎到两只野兔和几只雪鸡。
最后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儿地爬上头顶,三人都有些着急,又朝林子深处骑了一段,秦亦眼尖看到一只白色狐狸在树后雪窝里探头探脑,而后朝西边儿跑去,她急忙弯弓搭箭,瞄准时机猛地一松手,箭从狐狸的右眼射进、左眼穿出,尉迟晞和李铮全齐声叫好!
李铮纵马来到跟前儿,一弯腰捡起地上的死狐赞道:“狐皮半分未伤到,秦兄弟的箭术真是又精进了,可惜你臂力不济,不然说是天下无敌也不足为过。”
“你快别胡说了,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天下无敌的话可不好乱讲。”秦亦忙摆手。
李铮仔细看看手中的白狐,一拨马头朝东边过去,道:“这是只母狐,那边应该有狐狸窝,看样子窝里应该有小狐狸。”
“这怎么看出来的?”秦亦大为好奇地问。
“因为狐狸极其狡猾,如果它是独自一只,刚才决计不会从雪窝中蹦出来逃跑,而是会从雪底下掏洞离开。它之所以跳出来朝西跑,是因为想引开敌人,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东边儿必定会有狐狸窝。”李铮边说边用眼睛在四周逡巡,最后眼前一亮,在一个半人高的小坡前面勒住马匹,下马绕着土坡转了一圈,而后指着一处道:“秦兄弟在此处撑着皮囊,待我去后面将它们撵出来。”
秦亦将信将疑地将他所指的地方扒开积雪,果然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发现一个斜向下的圆洞,她将皮囊的口敞开对准洞口喊:“这边准备好了。”
李铮也在另外一处挖开积雪,在附近划拉了一些枯枝,喷上一口烈酒,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点燃枯枝便塞入洞口,并且从马上摘下盾牌当蒲扇,呼啦啦扇风。
不多时秦亦便觉得手中的皮囊里面窜进个什么物什,在里面可劲儿地挣扎折腾,随后又前后脚地撞进来两个。她一收拢袋口提起来,里面的挣扎更加剧烈,她偷偷扯开一个小口朝里一看,果然是三只小巧的白狐。
她拎着袋子站在原地发呆,知道李铮跑回来还没回过身来,李铮上马骑过去一拍她肩膀问:“怎么?没抓住让狐狸跑了?”
“我、我刚杀了它们的妈妈…”秦亦缓缓地抬头看着他闷声道,说罢就想松手把狐狸放生,突然听到尉迟晞在不远处喊:“别放,小狐狸没有母狐狸捕食喂养,很快就会死掉的,你若是不忍心,便带回去养大好了。”
秦亦抬眼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李铮,见他也点头表示的确如此,这才闷闷地回到马上,用绳子将皮囊口扎紧,挂在马鞍上。
尉迟晞见秦亦的情绪明显低落起来,便借口说自己累了,三人便径直穿出树林,去屋内等着其余三人狩猎回来。围场负责的官员心思细腻,找来三只铁丝圈成的笼子,把三只小狐狸分别装入笼内。秦亦看着三只小狐狸眼中露着惊恐,极力向角落蜷缩身子,还不时地东张西望,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似乎是在呼唤自己的妈妈。她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独自跑到外面的雪地里想平复一下情绪。
李铮也随后跟了出去,陪她站了半晌才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秦亦心中一抽,忽然想,如果李铮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那么还会愿意娶自己为妻吗?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五章狐狸风波
第七十五章狐狸风波
秦亦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李铮,如果他介意了、犹豫了,那么自己也好在还没有全心投入的时候放手。转念又想,如果他问自己为什么的当初要吃那种药来女扮男装,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正在苦恼之时,就见前方树林边缘的不同位置,几乎同时冲出三人三骑,剩下三人赶在正午时分同是出了树林。只见每人的马鞍上都挂满了猎物,侍从们急忙上前牵马,待主子下马后,摘下猎物各自放做一堆。两人抬着一杆超大的杆秤出来,将其挂在门口一横杆下的铁钩上,而后分别称量三人的猎物重量。结果苏茗今日竟是第一,他猎了数十只野兔,几只红狐狸,还有一头半大不小的鹿。
桑布下马后就乖巧地走到秦亦身后站好,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着那些下人忙活,显得十分关注。尉迟昑直接跑到秤杆前站定,大声道:“都给我看仔细了,不许有所偏倚。”她这话倒是出于公平起见,这些下人如果偏心,自然是偏帮她这个公主,而不是一个六品官的收房丫头。但是她这种做派还是把那些下人唬了一条,负责移动秤砣的人差点儿没把那个铁疙瘩砸在自己脚面上。
尉迟晞此时听到热闹,也走出去站在门口,眼见得此笑道:“昑儿,你别去添乱,你站在那里,他们估计都不会看秤星了。”说起来他的兄弟姐们并不在少数,但是他却独独与尉迟昑关系极好,打心里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疼爱,所以言语间不经意地就带着宠溺。
几个侍从忙活了半天,仔细称了两个人的猎物,最后那主事面带尴尬地上前行礼道:“禀二位殿下,秦夫人的猎物比公主殿下多了四两。”
尉迟昑俏脸一板,手中的马鞭一甩,在那主事耳边打了个空响,见他惊得一哆嗦差点儿瘫坐在地,这才冷冷地说:“别张嘴就胡吣,谁是秦夫人,秦大人何时娶得亲?”
桑布叫人不易察觉地想秦亦身后挪了半步,伸手抓住秦亦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她身后。
秦亦见此情形十分不悦,但是尉迟昑毕竟是公主,而且最重要的是要看尉迟晞的面子,所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不满的表情。伸手到背后抓住桑布的小手,走上前去拎出一只浑身雪白只有尾巴是黑色的兔子,右嘴角上勾淡淡一笑道:“禀公主,这只兔子是臣猎获挂在阿布马上的,刚才一时走神竟忘了此事,请公主恕罪。”
而后她拎着兔子领着桑布走开,瞪了那跪在地上的主事一眼,那主事倒也机灵,忙道:“那一只兔子足足有四斤多重,所以比试是公主殿下获胜。”
桑布是个识大体的,但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秦亦看她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总是四处漂移不与人对视,想必定是心中不爽。悄悄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桑布眼神一亮,忙问:“你没唬我?”
“你自己进屋看看就知道了。”秦亦浅笑道。
只见桑布顿时把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自己快步跑进屋里,然后就传来一阵惊叹混杂着喜悦的感叹声,定是看到小狐狸高兴的。
尉迟昑正在缠着尉迟晞要获胜的奖励,尉迟晞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说:“今日的第一是苏茗,你讨什么赏。”
“六哥哥,人家又没跟你们男的比,我和桑布比试赢了,你当然要给我奖励。”尉迟昑摇晃着他的胳膊柔声撒娇道。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磨人的小煞星。”尉迟晞脸上挂笑地说,“我今日便拿秦亦的东西做个人情赏给你,保证你能喜欢。”说罢便第一个进入屋内,其余众人也都跟在他身后进屋。
一进去大家就都呆住了,只见桑布正抱着一只小狐狸在玩儿,那狐狸不知为什么丝毫不怕她,正在她身上上蹿下跳,见进来这么多人,刺溜就钻进她的袖筒内,只露出尖尖的鼻子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好奇又有些胆怯地看着众人。
女孩子似乎对毛茸茸可爱的生物都缺乏抵抗力,就听尉迟昑欢呼一声跑上前去,伸手对桑布道:“把狐狸给我,六哥说我赢了狩猎,所以赏给我了。”
桑布脸色有些僵硬,起身向后退开几步,杏眼睁得浑圆,眼神里有委屈也有倔强,看样子是决计不肯把狐狸交给尉迟昑的。
“昑儿,你跟人家抢什么,旁边不还有两只。”尉迟晞忙上前圆场道。
尉迟昑见状就想学桑布,打开笼子门就探手要抓那狐狸,笼内的小狐狸吓得蜷缩在最角落,见还是躲不过那只大手,索性张开还没长齐牙齿的小嘴,狠狠地朝她的手上咬去。尉迟昑丝毫没有防备,白玉似地小手马上就渗出几颗浑圆的血珠,疼得她“啊!”地一声,泪水瞬间溢满凤眼,盈盈欲坠。
尉迟晞心疼妹妹,忙抢上前去看伤势,不住地温言安慰。秦亦也命人去取来伤药,让桑布去给她处理伤势,桑布却犯了倔脾气,怀抱着小狐狸不肯听话。秦亦又不能自己去动手,幸好尉迟晞一门心思注意着伤势,没看到身旁的动静,直接接过伤药替她上药裹好。
桑布抱着狐狸躲在秦亦身后,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前半步。而尉迟昑正嘟着嘴小声跟尉迟晞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但是能感觉出来是想要桑布怀里的狐狸。尉迟晞有些无奈,开始似乎是不同意,但是看到妹妹受伤后红红的眼圈,又开始心软,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亦。
秦亦此时也是十分不爽,若说平心而论,她对尉迟昑十分火大,真是娇滴滴的公主,平时喜欢挑事儿不说,还霸道蛮不讲理。但是无论是从臣子还是从自己的感情角度,她又实在无法把尉迟晞求助的目光置之不理,站在屋子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六章醉后真言
第七十六章醉后真言
屋内暂时陷入尴尬的局面。桑布轻咬下唇错步上前,将怀里的小狐狸往尉迟昑怀里一放,看都不看她就又走回秦亦身后。不料那小狐狸从尉迟昑怀里不住挣扎,最后干脆张嘴想咬,她吓得一下子松开双手,狐狸趁机跳下地,一溜烟儿地跑到桑布身边,后腿一弓跳起抓住衣襟,小腿紧倒蹬几下爬到她肩头,眯着眼睛蹭蹭她的脸。
桑布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小狐狸,伸手替它搔搔脖子,只见那小东西心满意足地盘起身子。
尉迟晞急忙开口道:“看来这狐狸喜欢阿布也是缘分,昑儿你另外再挑一只吧。”
“哼!我不要了!”尉迟昑气得一跺脚,拧身朝外屋走去。
“唉!”尉迟晞叹了口气,转身道,“咱们也走吧,回城去西陵居看看,有什么玄虚。”
秦亦一听才想起来,自己还把这事儿忘了,看样子尉迟晞是不去看看不会罢休,只好也不说什么。三只狐狸在桑布肩上一只。咬伤尉迟昑跑掉一只,笼子里还蜷缩着一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外面,秦亦转身问:“你们谁要?没人要我可抱回去了。”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还是十分地喜爱的,所以在最后多加了句话,这样其他人也都不好意思再说想要。
尉迟晞眼见李铮和苏茗都已经出去,挥手示意桑布也出去,这才凑近秦亦道:“我知道今天是昑儿不对,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平时在宫里不是这样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生气了。”
秦亦拎起装狐狸的笼子,奇怪地看着尉迟晞道:“谁说我生气了?”
“别装了,你每次右嘴角上勾,淡淡地笑着说话的时候,都是心里气急的时候。”
“啊?有吗?”秦亦抬手摸摸右嘴角,试着勾起一笑,然后问,“这样?”
“不是,我也说不出,反正就是眼神冷冷的,勾起右嘴角笑得不像什么好笑的那种。”尉迟晞撇撇嘴道,“你现在不生气,自然看不出那种感觉。”
臭小子,什么叫不像什么好笑啊!秦亦在心里暗骂。都夸他稳重大方,得体识礼,自己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根本就是个促狭地小鬼头。当然这些都是在心里想的,刚想反驳几句,就听见尉迟昑在外面扬声道:“六哥,你再不走我自己先回去了。”
尉迟晞无奈地看了秦亦眼,见她似有不悦,又忙加上一句:“下次出来玩儿我尽量不带她。”
“唉,你也是心疼妹妹,不能怪你。”秦亦也十分无奈。
众人原本打算在围场直接烤肉用膳,但是因为狐狸闹得有些不大愉快,只好按照尉迟晞的打算,回城去西陵居用餐,顺便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西陵居位于名阳城南的芫春坊,位置极好,门面也宽敞,众人在门口刚一停马,立刻有小厮上前招呼,另外有人过来牵马,服务态度好得不得了。
秦亦心里嘀咕。这店主该不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吧,这似乎是什么待客泊车的业务。不过见其他人都见怪不惊,似乎十分稀松平常,她便拍拍额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进门后是大厅,中央部分分散摆了十几个圆桌,基本已经客满,四周靠窗的位置都分别用木板隔开,门口挂着竹帘,半遮半掩。再抬眼朝上看去,中央大厅的屋顶是直接贯穿二楼的,一圈都是或开或掩的窗子。
尉迟晞赞道:“这里布置得倒是别致。”
说话间就已经有小二上前招呼,似乎已经习惯了外人赞赏的眼光,见众人都在看楼上,便道:“请问贵客一共几位?咱们二楼都是单独的雅间。”
“行,那咱们上楼去吃。”尉迟晞心情似乎不错,直接随着小二抬脚上楼,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这店刚开不久吧,以前似乎没见过。”
“回少爷,今儿个是开张第十天。”小二恭敬地回答
“恩,弄得不错,就是这店名有点儿怪。”
“咱们掌柜是西陵人士,来京都落脚经营,却还时常惦念着家乡,所以便起了这么个名字。咱们店里的大师傅都是南边儿请来的,江南菜烧得绝对正宗。”小二随时都不忘了介绍店里的特色。
说话间已经来到二楼,这走廊竟是环在建筑外圈的,有些像是围栏的模样。众人左手边是朱红色的立柱和美人靠,望出去便是刚刚来时的大路,右手边全是木格窗门。小二上前推开一间门板。只见屋内十分宽敞,一张圆桌坐十个人吃饭都不成问题,秦亦掂了二两碎银子递过去道:“介绍介绍都有什么特色菜。”
“不用介绍了,把你们大师傅做的拿手的各来一份,再来一坛上好的浔酒,一坛西陵的米酒。”尉迟晞花钱的派头可比秦亦大多了,因为他压根儿不计较吃饭这点儿小钱。
小二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若是伺候好了,以后说不定便成了常客,再加上带来的朋友,这可是难得的广告效应。乐得合不拢嘴,态度越发恭敬地道:“少爷您就擎好吧,咱这儿别的不敢说,大师傅的手艺是绝对拿得出手的。”
上菜的速度飞快,小二刚下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来人摆下两荤两素四个凉盘,两坛酒。尉迟晞出来玩儿从不端着架子,招呼众人都坐,倒上酒开始慢慢喝着。
秦亦端着杯子走到屋内的窗户前,拉开一条缝隙朝楼下看去。
“看什么呢?”尉迟晞抿了口浔酒道,“恩,这酒怕是存了有年头了。味道不错。”
“看有没有美女。”秦亦漫不经心地道,目光被楼下柜台内一红衣女子吸引,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光是身影已经让人觉得定然风姿绰约,只见她用方盘托着小酒壶,轻提裙摆慢步上楼。
“哼!”尉迟昑冷哼一声,径自喝掉杯中的米酒,又自顾自地倒满。
“哈哈,别往外看了,咱们屋里就有两个美女,你还看哪里!”尉迟晞哈哈大笑。“不知道这馆子卖不卖醋。”
“殿下要醋干什么?”桑布好奇地问。
“给你喝啊!”尉迟晞促狭地道。
桑布并不明白吃醋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尉迟晞的表情也明白他是在取笑自己,俏脸一红道:“殿下竟拿人家开心。”
“我家阿布可不是个拈酸吃醋的人。”秦亦见桑布小脸儿红红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也取笑道。
他们几个在闲聊,谁也没留意尉迟昑不多时已经喝了好几杯米酒下肚。这西陵的米酒,口感香醇中还带有一丝微甜,不过这酒后劲儿极大,若是浅酌慢饮倒不妨事,但若是像她这般没有酒量还当水喝,不用多时便会醉倒。她此时已经有些恍恍惚惚,觉得脸上潮红滚烫,四周的人也都看的不是十分真切,听到秦亦说话,不由得张口便道:“她若不是善妒,你为何五年只宠她一人,连个妾室或是丫头都没添过。”
“昑儿,你胡说什么!”尉迟晞碰地把酒杯墩在桌上怒道,他虽然宠爱这个妹妹,可以由着她耍性子,但是不代表能够容忍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公然去讨论朝中官员的私生活问题。
尉迟昑被他的怒喝吓了一跳,却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张嘴便道:“六哥你干嘛吼我?”
秦亦已经看出她是喝多了,尉迟晞正在起头上却没有注意,径自说道:“我看是我太宠着你了,你平时耍性子六哥都可以由着你,但若是你再说这些混账话,我以后决计不会再带你出来。”璟朝虽然民风开化,女子也并没有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但是身为皇家公主,若是有什么不够矜持的传言在外,那不论是对皇室的名声还是她自己的名誉,都是极大的影响。
尉迟昑一听这话突然哭了,边哭边嚷道:“宠我,所有人都说我命好,父皇宠我,母妃宠我。六哥也宠我。你们以为,赏我东西、由着我胡闹就是宠我吗?你们从来不管我想什么,想要什么,你们只是由着你们自己的想法去宠我,却从来都不问问那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
秦亦要听她说到父皇,急忙起身去讲窗子关好,这话让人听了去可不得了。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尉迟昑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这丫头也不是只会刁蛮的草包。
尉迟晞也被她说得一愣,此时也看出她喝高了,便闻言道:“好了,是六哥不好,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尉迟昑猛地站起身,抬手指着秦亦,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么句石破惊天的话,而后不顾一屋子被惊呆的人,直接一出溜歪倒在尉迟晞的怀里醉得不省人事了。
秦亦此时脑子混乱之中又恍然大悟,难怪这丫头平时总跟自己作对,今日有对桑布满是敌意,原来,全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男装的自己。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七章红衣美女
尉迟昑不声不响地睡着了,留下满屋子面面相觑又各怀心思的人,秦亦与尉迟晞的心思比较复杂,李铮和桑布只是单纯地担心尉迟晞会不会撮合秦亦去做驸马。
秦亦心里有些纠结,虽然她是女扮男装,但是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某种目的,而是为了自保不得不继续伪装,所以她在某些事情上,明显缺乏自己现在是“男人”的自觉,在宫中陪着尉迟晞习文演武的过程中,南面会与尉迟昑有些接触,她本性又喜欢孩子,所以在尉迟昑越来越娇蛮之前,二人的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小公主竟然一颗芳心暗许,这让秦亦十分内疚,似乎自己欺骗了别人的感情。另一方面,她又十分担心,若尉迟昑有这份心思。万一回去求了顺康帝赐婚,自己难道要上演一出璟朝版本的女驸马不成,不过这次估计真相揭穿以后,是没人会饶自己不死的,而尉迟昑绝对就是第一个想弄死自己的人。
尉迟晞抱着妹妹放在一旁的塌上,还替她搭上条斗篷,而后坐在桌前闷头喝酒。他与秦亦关系如同兄弟这是人尽皆知的,不过绝大对数的人,包括秦亦自己在内,都以为是因为当年西萝之行生死患难的情谊,而在他心里还有一些从未对旁人说过的原因。秦亦近几年在礼部就职,并无什么实权,但是暗中一直还承担着尉迟晞与云相之间的信差,而在他问秦亦此人如何之时,云相只给了四个字的评价,就是:“堪当大用。”
他在心里把秦亦当做兄弟的同时,也把她当错了自己今后的重臣,而尉迟昑,虽然自己待她亲如妹妹,可若是让她在一母同胞的弟弟与自己只见选择,天知道她又会站在谁的阵营之中。所以尉迟晞虽然对昑儿的心事有点儿了然,却从没有想要成全她的意思,并且早些时候就开始刻意避免他们二人的接触。今天尉迟昑求了母妃这才得以跟着一同出来,没想到就闹出如此一幕。
众人都万分头疼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清脆的两下敲门声,一直未发一言的苏茗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一名女子手捧托盘站在门口。她上穿大红团纹对襟小袄。大红色儒裙,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散在颊边,满脸满眼热情的笑意。她躬身一礼道:“小女子乃本店掌柜,听闻有贵客盈门,特意上来赠自酿白梅酒一壶,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这掌柜浑身上下穿的戴的居然都是红色的,不过却丝毫不觉得过头,秦亦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执着地喜欢红色,而且穿起来不像年画的人。因为她整个人朝外散发的就是一团如火的热情,不得不赞一句,的确是个妙人,而且来的时间也极巧,正好冲淡了屋内的尴尬气氛。
“哪里有把美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掌柜快快请进。”苏茗微微眯起桃花眼,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用眼神将那红衣女子朝屋内一勾。
“别掌柜长掌柜短的了,小女子姓漠名云离,诸位贵客若是不嫌弃,便叫声小漠。”漠云离似乎没看到苏茗的勾魂桃花眼一般,进屋将托盘放在桌上。笑着对秦亦说,“没想到小店刚开张几日,便迎来秦大人这般贵客,真是蓬荜生辉。”
秦亦眉梢一挑,诧异地问:“哦,漠姑娘识得在下?”
“前些日子齐国使节来访,礼部诸位大人负责接待,进城时小女子正好与几位同乡去看热闹,旁边有人说起您当年陪六皇子殿下前往岭中,途中遇寇盗后以身犯险引开贼人,真是英雄年少,令人好生向往。”漠云离口音略带些南方话的糯糯,一番话说得极其自然。
众人皆没有疑心,只有秦亦心中警钟大振,因为她知道漠云离是在说谎,前些日子齐国使臣的确来访,但是那日自己被云相临时叫走,根本没有参加什么入城的迎接。
“漠姑娘谬赞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招,眼角余光牢牢地锁住那个酒壶。
漠云离果然端起酒壶,将盘中的几个空杯斟满,笑言道:“这是云离用去年冬至那日的白梅蕊,大雪那日的雪水一起酿的酒。拢共得了一小坛,端来一壶给各位尝个新鲜,若是不爱喝便当做给小女子个面子,若是爱喝也别埋怨云离我小气就好。”
秦亦不动声色地按住尉迟晞想伸出去端杯的手,小手指一勾将他腰带上的玉佩取下,顺手放在桌面上,这才去端酒杯。那玉佩便是当年去西萝之前。苏茗送给尉迟晞试毒所用之物,她选了最满的一杯端起,不易察觉地微晃手腕,几滴酒水溅出,落在玉佩上毫无异样。她这才放心地将酒杯放在尉迟晞面前,那酒果然有股浓郁的白梅香气,屋内其余几人见秦亦敢递给尉迟晞,便明白是没有问题,各自取了一杯品尝。
李铮是武将喜喝烈酒,所以对这种花香浓过酒气的饮品无爱,桑布倒是喝的十分开心,秦亦也抿了一口,觉得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加了梅花蕊的饮料,甜丝丝凉冰冰的,倒也不算难喝。
漠云离见大家都赏脸喝光了酒,笑眯眯的十分高兴,将酒杯酒壶一收拾,道:“等会儿若是菜吃着可口,诸位贵客以后可要多多来小店捧场。”说罢竟准备端着盘子走人。
秦亦还下个看她有什么花招要耍,哪里肯让她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于是开口问:“漠姑娘只戴一只耳环,不知道可有什么缘故抑或是故事?”她头发松松地挽着。耳边全是垂落的发卷,还有些许碎发,小巧的耳环隐在发丝间,却还是逃不过秦亦的双眼。而且从身形上她早就发现,这人便是刚才自己从窗缝中看到的女子,但是她上楼后这么久才进屋,衣裙发饰全都换过,可见是去好生装扮了一番,没道理会少带一只耳环而不知,里面定然是有蹊跷的。
“秦大人真是好眼力。”漠云离脚下一顿,声音略带苦涩地说。“这副耳环是小女子家传之物,当年送了一只与心上人做定情信物,所以便只剩下这一只。”
也许是女人都喜欢感情八卦,所以桑布一听这个马上来了精神,倾身问:“怎么,他是个负心汉吗?你又何必苦着自己,把耳环丢了再觅个良人吧。”
“这位夫人说错了,他不是负心人,是我有负于他。”漠云离听到桑布的话有点儿激动,转身过来解释道,“我家世代经商,祖上略有几分薄产,而他不过是外地来讨生活的手艺人,家父如何都不肯同意我二人的亲事。我那时不过十几岁的光景,没什么见识,虽然喜欢他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争取。他最后留书一封,说自己去边境从军,要混出个名堂再回来娶我。”
桑布显然是没看过言情小说的纯情小丫头,一听这话满眼都是小星星,所以说女人从古至今都是先往浪漫爱情的,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戴着这只耳环,在等他回来娶你?”
“他走后不久,我们当地的一名小吏向我家提亲,我死活不肯便偷了钱逃出家来,本以为躲个大半年再回去便能逃过一劫,谁想到在回家却得知家父郁郁而终,家道败落的噩耗,最后变卖家产,带着家母来到京城投奔亲戚,开了这家小店讨生活。”漠云离说得有点儿动了真感情似的,但是屋内除了桑布两眼红红地认真聆听,其余人都各自漫不经心地喝酒。
“那如果他回去找你怎么办?岂不是扑了个空?”桑布着急地问。
“当年我们两个说过,如果在一起,便要到京城做买卖,他开酒楼名叫桐宁阁,我在他对面开一家客栈,名叫西陵居。如今我在这里开这家名叫西陵居的酒楼兼客栈。就是希望他如果功成名就回京述职,能够从这名字想起我,来找我。”漠云离眼圈红红、略带哽咽地说,而后忽然惊觉,“真是对不住,我这是怎么了,经说起这些败兴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几位,今日的酒水和饭菜,就算是我招待各位朋友的。”
她说罢又上前拉住桑布的手,抽出丝帕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道:“都是我不好,说这些东西把妹妹都惹哭了,不过妹妹倒真是性情中人,姐姐一见之下就觉得大为投缘,若是不嫌弃我这个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以后咱们姐妹多多走动可好?”
秦亦不得不承认,这女人不愧是做生意的,真是会说话的很,刚才还称呼夫人,这么一会儿便开始姐姐妹妹了。她见桑布投来询问的目光,便轻轻点头道:“你平日在家若是无事,多出来走走认识些朋友也不是坏事。”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八章缔结同盟
随后的午饭吃的没什么波澜,值得一提的是西陵居的饭菜的确做得十分可口,而且颜色搭配养眼,几盘主菜风味各自不同,尉迟晞吃得不住地夸赞:“别的不说,这里的菜做得实在不错,尤其是这个鱼,叫什么来着?”
“刚才好像是说叫什么碧海什么吧…”秦亦也没记住,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其余几个人。
李铮喝了口酒才慢悠悠地说:“这其实就是青鱼,这种做法在江南那边,叫干烧鱼,什么碧海什么的,都是附庸风雅的瞎扯。”
“哈哈,这话说得好,干烧鱼就是干烧鱼,就算叫鱼跃龙门,也变不成真龙。”尉迟晞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竟然说出这么句话,若是有心人故意曲解,都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秦亦忙救场道:“没看出来李兄还挺有慧根,你这应该叫做,有一双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眼睛。”
“噗…”尉迟晞一口酒没喝对,差点儿从鼻子里喷出去,呛得不住咳嗽,秦亦忙过去替他拍背。他半晌才顺过气来,指着秦亦道:“你这人说话真是促狭,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亦在心里一翻白眼,居然被这个平时最爱挖苦人的小鬼说促狭,真是没天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悠悠地说:“还不都是殿下教导的好,秦亦不敢居功。”
“行行行,你总是有话说,我不跟你争。”尉迟晞见众人都已经酒足饭饱,便道,“昑儿这样没办法直接回宫,我们先到你家休息一下,傍晚再回去。”说罢给秦亦递了个眼色。
秦亦知道他不去王府而是去自己家,定然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商议,便躬身道:“能迎接您与公主殿下的大驾光临,是小臣的无尚荣光。”
尉迟晞抬腿就去踢她,嘴里道:“我让你再鬼扯。”
“殿下明鉴,臣之言句句属实,拳拳之心天地可表。”秦亦毫不含糊地一抬脚,却还一本正经地回答。
两个人竟在屋里过起招来,不过都是没用什么劲力,只是点到为止地比划了些招式。李铮凝神看了一会儿笑道:“秦兄弟。你的功夫虽然有所进益,但是臂力不足是最大的问题,若是实战你早已经被殿下制住了。”
秦亦闻言后退几步避开尉迟晞的一拳,直接退出战圈道:“那是,殿下英明神武,小的哪里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