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他的霸气与深厚爱意。
他真说话算数,自觉下床穿戴,目光却停留在她身上,“要是每一天醒来,都能看到你,多好。”
她起床,像昨天一样着装易容,也不过花了几分钟,便开了房门出去。
他血色的瞳仁里含着笑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抬步跟上。
在田婶家用完早膳,二人便要离去,农家大院里,田婶与田大壮来送别。
田婶不舍地看着上官惊鸿,“妹子,你跟你夫婿一路小心。到现在都还没问,你们这一路是要去哪?”
田大壮也说,“是啊,都忘了问,妹子跟小哥姓啥呢。”
上官惊鸿说,“我们姓甚名谁,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便透露,也是怕给你们添麻烦。我们是前去我‘夫君’的家乡。”君这个姓氏,当今只有南遥皇室能冠此姓,上官这个姓氏也被她搅得太轰烈,说出来,万一北棠傲的人找来,就不好了。
“原来如此。”田大壮也通情理,“不便说,也就不说了吧。”
上官惊鸿从袖袋中取出一张银票塞到田大壮手里,“田大哥,这是小小心意,你好好照顾妻小。”
田大壮一看数额竟是三百两,大惊,“使不得使不得!”
田婶也看到如此巨额数目,“这太多了!我们家一年都赚不到五十两。”
“这钱不能要。”田大壮想婉拒推回上官惊鸿手里,君烨熙冷森的插话,“她的手不是你可以碰的。”杀人的语气。
田大壮吓得不敢有动作,田婶也噤了声。
春绿与春芽两姐妹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抱着上官惊鸿。
“嫂嫂,你要走了吗?”春绿鼻子有点红。春芽干脆哭了出来,“芽儿舍不得你…”
上官惊鸿蹲下身,“你们乖,好好听爹娘的话,照顾好两个年幼的妹妹。”
“嫂嫂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春芽哽咽地问。
“尽量吧。”上官惊鸿站起身,与君烨熙一道朝院外走,田大壮拿着银票不知所措,“妹子,这钱…”
“好好给孩子们改善改善生活。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财不要露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觊觎。”说着,人已出了门口。三百两对于贫穷的农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田大壮夫妻赶忙跟上去,田婶说,“多谢妹子了,你们一路当心啊,有空回来。”
上官惊鸿止步,又交待,“有人问起我们,你们就说只是普通经商的夫妻路过,别的不要多说。”
“好的。”田氏夫妻赶忙应承。
“不必相送。”上官惊鸿说罢,便与君烨熙相携远去,身后传来田氏夫妻的对话。
“孩儿他爹,你看小哥跟妹子多恩爱。那位小哥虽然看起来冷了点,却疼妹子得紧呢…”田婶羡慕的声音。
田大壮说,“他们夫妻是好人呐…”
君烨熙侧首瞧了眼上官惊鸿,“小鸿儿,听到了么?第一次有人说本尊是好人。”
“你要是好人,世界上就没坏人了。”
“也对。”君烨熙摸了摸头上戴着的斗笠,“若是本尊取下这斗笠,见到本尊真容,只怕给他们万两,也只会说本尊是恶鬼。世人愚昧!”
“我看是你心里有阴影。”
“是有阴影。”君烨熙不否认。
“那是你自己的事。”
“本尊是你的夫婿,自当也与你有关。”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称我是你妻子。”
君烨熙不答话,二人又走了一段,前方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停在大路上,一名二十多岁的男性马车夫早已等候,见他们,马车夫走过来,“爷,夫人!”
“你安排的?”上官惊鸿睨了君烨熙一眼。
“嗯。”君烨熙撩开马车帘,“此去血族路途遥远,为夫怎么舍得夫人徒步而行?”
上官惊鸿上了马车,马车内部很豪华,也比一般马车长,做成卧榻式,能躺着,榻上还放着枕头被褥,质地都是最上层的质料。车壁上离榻四十厘米左右高度,还有一块贴在墙上,又可放平的华丽长方形红木板。
君烨熙也上了马车,与上官惊鸿对坐,将红木板放平,就成了两人中间的临时‘矮桌’。
“车厢的角落里备了一箱食物,糕点、肉干、水、酒类,想吃自己拿。”君烨熙说,“丰盛的熟食不方便保存,只能在路上投宿的客栈里用餐。先将就着。”
“还算周到。”上官惊鸿颔首。
君烨熙吩咐外头的车夫,“启程。”
马车缓缓行驶于官道上,上官惊鸿掀起车帘,看着外头时不时过往的路人。离东祁国京城是越来越远了。
路过一家客栈,马车停了下来。
上官惊鸿问,“怎么了?”
“买点东西。”君烨熙说。
“哦。”
马车夫进了客栈又出来,恭谨地递给君烨熙一个纸包,得到君烨熙命令后,又开始驾车出发。
君烨熙打开纸包,是香喷喷的烤鸭,放于红木‘桌’上,“今早你在农户家里都没吃什么,这家客栈的烤鸭挺有名,过往的很路人都会买上一只。”
“虽然不想吃你的东西,也不想推辞,想吃就拿。”她拿起烤鸭,才瞄他一眼,“你呢?”
“等着你分给本尊一点。”
她还真分了他一半。两人开始进食,等她吃完,君烨熙递上红宝石酒壶,“喝口酒暖暖胃。”
她接过,端祥起酒壶,“你的酒壶是真正的红宝石做的,质地清透,雕功完美,这酒壶称得上无价之宝。”
“若是你喜欢,就送你了。”君烨熙见她不看风景,放下了车窗帘,便取下头上的斗笠。
“女子不夺人所好。”她摇首,“每次见到你,你都是酒壶不离身,就连换下了你一贯的红裳,都带着酒壶,可见你很喜欢这酒壶。”
“谈不上喜欢。”君烨熙僵白的面孔没什么表情,“本尊常用的东西,自然是世上的珍宝。岂能用劣等品。”
“你的东西,我恰巧是没一样喜欢的。”她将酒壶退给他,自行从包袱里取了水袋喝水。
君烨熙妖异的血瞳闪过不满,“你就不能跟本尊好好相处?非要惹怒本尊?”
“君烨熙,我知道赶车的马夫武功不低,以你的伤势,就算加个人。我要你的命也不过是易如反掌。”她易过容的平凡面孔充满冰冷。
“这么说,本尊还得仰仗你鼻息?”他收起红木板,自发地身他靠了过来,执起衣袖于她唇边。
“你干嘛?”她一时不解。
“在山洞里,你不是用本尊的衣服当擦嘴布么?乐意效劳。”
白了他一眼,“毛病。”
“本尊是有毛病了。”他僵白的面庞蕴起复杂,“认识你越久,本尊就越变得不像自己。似乎…越来越像个人了。”
上官惊鸿推了他一把,“离我远一点。”
君烨熙身体被推倒在榻上,过重的伤势痛得他皱了皱眉宇,干脆就躺着,“你又想谋杀亲夫了。”
“你要是真死了,天下一定太平不少。”
074雪中曼舞【文字版VIP】
“可惜,祸害通常都遗千年。”君烨熙手枕着后脑,注视她,“小鸿儿,我们不谈天下。”
“谈什么?”
“谈感情。”
“我跟你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有交易。”她冷凝的眼瞳静谧无波。
“莫非你想解了灭情水之毒后,再与祁云双宿双栖?”他妖森的嗓音里隐着怒火。
她微一愣,“我没这样想过。”
“若是你从了本尊,灭情水之毒就不需要解。”
“此话怎说?”君烨熙伸手探上她的胸口,她刚想反击,他说,“别动。”
她忍着没动,他的手隔着衣服在她胸上搓摩,“即便这样挑dou你,你依然不会为本尊心动…”
“废话!”
“敢说本尊讲废话的,世间,也只有你了。听听…”他僵白若尸的面容漾起愉悦,“你的心开始跳了。”
她面无表情,“不受控制的心跳,也非我心动。已经不是第一次。”
“本尊知道。”他邪邪地在她耳边吹气,气息冰凉,“灭情水是历代血族圣尊特有之毒药,也可称之为情药。中了灭情水之毒,只要一心动,就会心痛,甚至慢慢情愫加重,就会心痛至死。但为本尊心动除外。而且这毒很奇特,会使你慢慢爱上本尊。”
“爱情还能逼出来?”她不信。
“你现在不爱本尊,你的这颗心已经开始为本尊而跳动,慢慢的,你的意识,你的情,也会受本尊而引诱,最终,只会爱上本尊。”
她寒着脸,“我不可能爱上你。你死了这条心。”
他按了她心口一下,“小鸿儿对自己没信心了?”
“灭情水之毒是什么做的?这么邪。”她皱眉。
“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我自己会查。”
“世间无任何关于灭情水成份的记载。你不用浪费时间。”他红色的眉宇间添了丝阴郁,“小鸿儿,对你来说,爱上本尊,就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
她讽刺地勾起唇。心早已给了祁云,寡情如她,又怎么会还分得出多一丁点的感情给别的男人?
“本尊有过无数的女人,却也是第一次谈感情,以往的女人对本尊而言,不过是泄欲的工具。”他认真地说,“灭情水之毒,是本尊对你的一种认定。自第一眼见到你起,本尊心里就明白,本尊要你。绝不能让你属于别的男人。”
“我最大的错,就是自以为是沾了灭情水。”她眉凝轻愁,“曾经以为,我心如死灰,不会再为爱而心动。沾了灭情水便能弃情绝爱,想不到你这该死的灭情水另有乾坤。”
“本尊也没想过,”他唇色勾起冷嘲,“你什么人不看上,看上祁云那个病怏子?小鸿儿,本尊不懂爱情,在学着懂,也已识情滋味。但本尊知道,爱一个人,不管什么情况,就绝不能放手。祁云是怎么待你的?”
她如蝉翼般的睫毛闪了闪。
“他对你若即若离,三番五次放弃你的爱。甚至圣旨撤婚,告诉天下人,你不过是他不要的弃妇,让你伤透了心,颜面尽失。这样的男人,还值得你珍惜吗?”
她闭了闭眼,“别说了。”
“不想听?本尊非得点醒你。”他接着说,“你已查到,他是因病不想拖累你,才有所谓的放弃。这般自命清高,又何故来惹你?他数度放弃你,就算你再回到他身边,他还是会放弃你。如此不可靠的情感,是你要的?爱则深爱,而不是让对方动心后,再来个弃之。这次天下人都知晓,他弃了你,也就是铁了心的不要你。民间不是有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嫁回头汉。是他不要你,你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叫你别说了。”她内心复杂不已。
他伸手捏住她的肩,“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装了些什么!聪颖如你,为何只爱天边月,却不见眼前人?”
她总算凝视起他,他神色复杂中蕴着深情,缓和了原本森白若尸的面孔,她知道他隐忍着痛心,也感受得到,他炽热的情。她有些无力地说,“君烨熙,你是祸害,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两个薄情寡义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本尊对天下人薄情寡义,却独对你有情。”君烨熙霸气地揽过她的肩,“本尊不是祁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再不松手,想本郡主废了你?”
“为了将来你不做寡妇,本尊就暂时听夫人的。”他唇角浮起妖娆的笑,独自一人躺到一边,离着她很近,“方才为夫的建议,夫人可得细想了。跟着本尊,绝对比跟着祁云要好。”
上官惊鸿不再理会他,心中却隐隐作疼。想到祁云,她的心仍然会难受。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不慢,非常平稳,官道也比普通的山间小道平坦宽阔。官道上走了十天,改行小道,又过了三天。
“圣尊,前方有湖,我们的饮水喝完了,是否要去打水?”马车夫恭敬的声音传进车厢。
“去吧。”君烨熙同意,转而对上官惊鸿说,“要不要出去走走?这几天不是赶路就是投宿客栈,有时候还得睡马车上,委屈你了。”
“嗯。”她下了马车。
君烨熙与她一道穿过林间小道,来到一处湖泊前。
严寒的气候冰冻了湖里的水,湖面结了冰,白茫茫一片,人呼出的空气几乎都能结成冰。
上官惊鸿站在湖边,仰望着冰天雪地,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雪,白白的雪像羽毛,又像吹落的白花瓣,零零落落,洋洋洒洒,霎是美丽。
寒风吹指,雪花漫天飞舞,飘散的雪花与大雪融为一体,一片银白,清纯洁净。
“好美啊!”她叹息着赞叹,“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也是我来这里这么久看到的第一场雪。”
“要是小鸿儿喜欢,以后本尊有空,可以再带你来。”君烨熙站在她身边,一袭红衣妖娆,红发在雪风中飘扬,阴森却有种别样的风华。
今天清晨,他便穿回了以往的红裳打扮,也让她不用再易容,说明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即使北棠傲的人追上来,也足能应付。
她不语。知道他误会了,其实,她说的这里,是指古代这个世界。
“小鸿儿…”他深情地凝视着她。
她兀自欣赏着雪景,伸手接了一朵雪花,雪花落在她手心,轻吹一口气,又飘落于地,眺目四望: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轻吟的诗句自她唇里逸出,君烨熙望着她的目光参了许不满,“即景赋诗,堪称绝句,小鸿儿惊才绝世,不愧是本尊看上的女人。作为本尊的未婚妻,你心里就不该想着别的男人。”
“我想什么了?”她蹙眉。
“我不喜欢诗里带这么多个云字。”
“你…”有点哭笑不得。
“本尊吃醋。”他冷着面孔,见她被冻红的小脸,心疼地说,“本尊去给你拿件披风。”
她不置可否。
君烨熙却拿了披风后又很快折返,只见湖面之上,一妙曼女子雪中起舞,清颜白衫,青丝如墨染,纤如柔柳的娇躯旋转翩翩,长袖轻舒,手中白绫纷飘,体态轻盈,仿若误落凡间的九天玄女。
血色妖瞳盯着女子绝美的舞姿移不开视线,森寒的瞳光为之渐渐变得温存,痴迷。
漫天的雪花中,女子玉手婉转,纤足点地,一姿势顾盼生情,忽尔,她旋转的速度越转越快,白绫随之旋成了圆弧形,带动无数落地的雪花再次飘扬,美态万千!
君烨熙不由想起,东祁老皇帝大寿那晚,她也是这般舞姿倾世,漫天飞花与她几乎舞成一体。
一道青色的身影隐在林中,静静的看着雪中翩舞的人儿,清越的目光里满是贪恋。这般绝世的女子,怕是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而他,却真的离不开她。
衣袂飘飘,踏冰无痕,一舞既罢,她静谧地站着,遗世而独立。
君烨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出尘的身影,冷寒的心里早已是澎湃激昂,“小鸿儿…不愧是本尊的未婚妻,方才一舞,无人可媲美!”
“不负白雪皑皑,一时触景起舞,无所谓美不美。”她表情淡然。
君烨熙红影一闪,人已至她身边,为她披上手中的狐裘大衣,“别冻着了。”
她凝了眉,“冰上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言语间,湖面的冰已破裂,君烨熙揽住她的纤腰,凌空而飞,他邪气而又妖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本尊不会让你受伤。”
她抬首,对上他关怀备至的邪冷瞳仁,一瞬间,心又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他长长的红色发丝被风吹乱,几许拂过她的面庞,撩动心扉。
她突然闭了闭眼,“如果不曾碰到祁云…”
“嗯?”君烨熙携她翩落于岸上,“不曾碰到祁云,你就会爱上本尊吗?”
林中的一抹青影身躯僵了僵,心不由提了起来。
“没有如果。”上官惊鸿丢下这四个字,往马车停着的方向而去。
君烨熙唇角挂着邪笑跟上,“小鸿儿,你的心属于本尊,指日可待。”
林中的青影望着走远的一红一白二道身影,心中落寞而寂寥。
下了雪,马车行驶的速度变得缓慢,车厢内,君烨熙将水袋递到上官惊鸿面前,“要不要喝点水?方才的湖水,魔影敲破了湖面取的水。”
魔影是君烨熙的护卫,也是马车夫的名字。
上官惊鸿接过饮了一口,“味道有点甜。”水温还刚好,可见君烨熙事先用内力给水加了点温。
“前方有间客栈,不过是家黑店。”君烨熙又次开口,“你看是要住黑店,还是宿马车里?”
上官惊鸿微笑,“黑店吧。我还没住过黑店。”
马车停在了客栈前,一下车,看着客栈大门上方匾额上的四个字——有间客栈。
店名挺有意思,还真的叫‘有间’客栈。
店小二一见有客,就马上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见君烨熙与上官惊鸿,目光看到君烨熙时有些畏惧,见上官惊鸿则满是惊艳,但也很快回过神,热情地说,“二位客倌里边请,是要住宿还是打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