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院子住了这么久,还没给这院子取名字呢。”上官惊鸿问道,“你们说,院子叫什么好?”

“奴婢不知,还是小姐提名吧。”素儿吐了吐舌头。

青龙不说话,凤舞也说,“还是小姐命名吧。”

上官惊鸿让素儿取了纸笔墨,执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三个字:无心阁。

“我本无心。住的自然也是无心阁。”上官惊鸿吩咐素儿,“去找城里最好的师父将我的字体拓印,刻好了匾就挂于院门口。”

“是。”素儿颔首,“小姐的字这么漂亮,匾额做出来以后,肯定很好看。”

“是么?不要做得太花俏了,原木黑字便可。”

“知道了,小姐。”

屋顶上,燕玄羽苍白着俊颜,一手捂着胸口的伤,一边喃喃自言,“鸿儿,你真的无心么?还是你亦知道我在此处一直关注着你,你要告诉我,你对我无心?”

直到上官惊鸿进了室内良久,燕玄羽才消失在屋顶。

卧房中,上官惊鸿立于窗前的手微微一僵,悠然叹息,“燕玄羽,对你此般绝情,不与你过多的扯牵,是为你好。”

夜色漆黑,化不开的深浓,仿若亦在感慨。

十几天后,宫里传来皇上口谕,命上官惊鸿进宫面圣。

“主子,您要进宫么?”青龙不放心,“听说骧王这几天在府里足不出户。皇上已疑心骧王是因您而心情不好。属下怕皇上这次召您进宫,不安好心。”

“可皇上召见,不去是要杀头的。”凤舞也忧心,“让奴婢跟您去吧。”

上官惊鸿摇首,“无所谓皇上召不召见,只怕本郡主不想要这颗脑袋,皇上也要为本郡主保全。我正好有事要找皇帝,进宫一趟也罢。”

青龙懂了,“属下明白,皇上身上的寒毒还得靠您医治,郡主若是有事,只怕皇上也活不长。”

“青龙真是越来越明白我了。”上官惊鸿朝府外走,“宫里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青龙跟我走一趟。”

“是,主子。”青龙随着上官惊鸿一道进宫。

皇宫雕梁画栋,琉璃飞檐,座座宫殿楼宇富丽堂皇,就连栏杆与地板都分外考究,独具匠心。

上官惊鸿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走在宽敞的宫围大道,欣赏着宫廷景致。

虽然从以前的傻惊鸿记忆里就了解过东祁国的皇宫,就像电视里的皇宫那样,可身临其镜,又是另一种感受,东祁的皇宫比记忆中的更加气势磅礴!

青龙跟在上官惊鸿身后,因以前就曾常出入皇宫,对宫里景致目不斜视,视线始终在前方的主子身上。

小太监将上官惊鸿带到御书房门口,便有太监入殿通传,少顷,上官惊鸿便被太监带入御书房内。青龙则在门外候着。

御书房中的庞大桌案背后,坐着一名身穿龙袍的老者,老者身形削瘦,眉目却格外威严,自有一股为君者的气势。

上官惊鸿身姿亭立,若水目光直视皇帝。

皇帝讶异于上官惊鸿的胆量,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直视天颜,他心中欣赏,瞧清上官惊鸿的容颜,顿时惊为天人。

此女子明眸善睐,娥眉淡扫,五官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绝色,气质高贵又不失清雅。

世人传闻煜儿为了左丞相之女苏盈月而休妻,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无法憾动煜儿的心?

皇帝隐起眼中的惊讶,威严的嗓音问,“你便是上官惊鸿?”严厉中又难掩一种沙哑的老态。

“正是。”

“曾经朕在荣妃住的荣祥宫中也见过你,只是脏得看不清面容,着实惹人嫌…让人过目就忘,想不到,脏兮的面容底下,竟是此等天人之姿。”

“多谢皇上夸奖。”

“见到朕,为何不跪?”

“惊鸿对皇上的尊敬,是在心里,不是在膝盖上。”

皇上老脸闪过笑意,“你倒是伶牙俐齿,若再让你下跪,反倒显得朕小气。也罢,朕就免你这次不跪。”

一次怎么行?上官惊鸿淡问,“皇上可曾记得欠了什么?”

“哦?”皇帝眼神浮起兴味,“从来没有人敢说朕欠谁什么。整个东祁国江山都是朕的,朕要什么,何需欠?之前朕也知,是你在朕的药里加了味药引救了朕。朕也依皇榜上的赏赐赏了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不是两清了?”

上官惊鸿提醒,“皇榜上说的高官厚禄呢?”

“本朝有规定,女子不得当官,想必这点你已知晓。”

“那就换一种方式吧。”

“你想如何?”老皇帝细看上官惊鸿,发现她神色淡逸无波,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朕知道煜儿休了你,你心中有所委屈,若是你想让朕下旨,命煜儿收回休书,只要煜儿同意,朕可以为你办到。”

搞什么?这老皇帝也够没用。叫祁煜收休书,还要问祁煜一声?也或者说,老皇帝确实疼爱骧王祁煜。上官惊鸿面色无澜,“多谢皇上厚爱,我与骧王之事已是过去式,既然我与骧王先前蒙圣旨赐婚都能散了婚姻,说明我与骧王确实无缘,没继续的必要。即便我生为男儿身,也无意当官。”免得一天到晚跪皇帝,跪比自个官位高的。

老皇帝见上官惊鸿提起祁煜,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心中暗叹,这女子怕是对煜儿真的没有情意,“那你要换什么?”

“东祁国的钱庄,若是私人开的,百姓非常之不放心,想必皇上也知晓,骧王‘大方’,休妃之余还给了小女子百万黄金的补偿。黄金数额巨大,小女子想用这些钱做底,开设‘锦鸿钱庄’,方便于民。小女子已取得官府批准设钱庄的资格,高官厚禄的奖赏我换取皇上为我新开的钱庄匾额提字。”只要有皇帝的亲笔提字,在古代就是活招牌,存钱的人绝对络绎不绝。可比什么当官的那点儿工资强多了。

“就这事,没问题。”老皇帝暗忖,离煜儿承诺给上官惊鸿百万补偿过了十余天了,煜儿那边丝毫给钱的动静都没有,只怕煜儿反悔,上官惊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提个字有何妨?

看到老皇帝有点阴险的脸色,上官惊鸿就知道皇帝认为她可能拿不到祁煜的钱,就算给她提字,她没钱开钱庄,也派不上用场。笑话,真指望祁煜吃饭,她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

上官惊鸿淡淡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要与皇上作交换。”

“你的事儿倒不少。”老皇帝感兴趣,“说说,你还要交换什么?”

“若要让我继续为皇上提供药引,那就请皇上准许我以后见到任何人都不必请安。”

老皇帝面色一僵,“也包括朕?”

“当然。”

“大胆!”老皇帝怒得拍案而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自古尊卑礼节绝不可废,见到朕都不行礼,那就是藐视朝纲,你提出这一项,已是其罪当诛!”

上官惊鸿连眉头也没挑一下,面色泰然地站在原地,丝毫不将老皇帝的怒气放在眼里,“我只说是跟皇上您交换,您不同意就算了。之前朝廷给我的封赏,换取一次皇上您的药引,已经相抵了,若是皇上不愿意继续交易,那么…恕上官惊鸿以后对皇上您身上的寒毒无能为力。”

“你…千顷良田只换一次药引?未免狮子大开口!亏你说得出来!”老皇帝怒。

上官惊鸿笑,“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皇上一条命贵不可言,岂能用钱来衡量?不想再重复,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老皇帝微眯起老迈的双眼,“你这是在威胁朕?”

“皇上要这么想,”上官惊鸿两手一摊,“我也不否认。”

“你不怕朕将你杀头?”

“没关系啊,有皇上陪葬,上官惊鸿无限光荣。”

“若朕杀了你全家呢?”

上官惊鸿轻笑,“想必皇上也是看了《傻郡主成长录》,并且对本郡主这段时间以来的事迹有所耳闻,这才好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从而召我进宫面圣。您就应该知道,家人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如果皇上仁慈,要为我出一口气,上官惊鸿真是感激不尽。”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竟然能看出他的心思。老皇帝老脸阴沉,照她的说法,拿她的家人开刀,不但威胁不了她,还是帮她出气?

她动不得,动她家人又没用,老皇帝心里添堵,“你的意思是朕非答应不可?”

“也可以等到皇上下次毒发,没药引的时候再同意。”

“你就那么确定,朕在此期间找不到另一味药引?”

“若是皇上能找到,我现在还能安然站在这里?”

“你倒是有恃无恐。”偏偏现在还奈她不何。老皇帝气青了脸,“准奏。不过,你要弄清楚,不是你威胁朕,朕妥协,而是朕怜你年纪轻轻,被骧王休弃,特赐此恩惠。”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骧王了?”上官惊鸿嘲讽。

“朕心底明了,煜儿休妃绝对没这么简单,他若对你无心,又岂肯付补偿黄金百万?白银五万都过多了。”老皇帝相劝,“煜儿乃人中之龙,整个东祁国找不出比煜儿更优秀的男子,何况煜儿又贵为皇子,将来还有可能君临天下,若是你贵为骧王妃,那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敢情老皇帝还以为她跟祁煜是在吵架,劝劝就能和好?上官惊鸿失笑,“且不说我根本不在乎当不当皇后,昨日之日不可留,还请皇上别干扰我的私事。”

“虽然朕不喜欢你一介女子如此狂傲,却也欣赏你的胆识,”老皇帝悠叹,“自从煜儿休妃后到现在十多天了,煜儿足不出府,就连朕亲自去骧王府,他也不见。此次见到你,朕心中也明白,煜儿心里有苦…”

“谁说本王心里有苦的?”祁煜一身黑色绣纹华服,金冠结顶,绝俊无铸,大步迈入御书房,“儿臣给父皇请安!”

老皇帝连忙说道,“快快免礼!”见祁煜神清气爽的模样,稍稍安心。

“谢父皇。”

上官惊鸿眉头微微地轻蹙了下,祁煜怎么这个时候来?见到他,好心情都给他整没了。

“父皇,儿臣的心,从来都在苏盈月身上,这点,天下人皆知,”祁煜冷峻的眼神讥讽地瞟了上官惊鸿一眼,“上官六郡主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却并非儿臣喜欢的类型,对儿臣来说,只不过是儿臣丢弃的破鞋而已,只怕是送给儿臣,儿臣也不要。”

第四十八章情素【VIP手打更新】

“骧王这么说,真是恭喜骧王一生也将得不到惊鸿六郡主。”燕玄羽一身白衣走入殿内,折扇轻摇着说,“玄羽给东祁皇帝请安。玄羽听说骧王休妃那天回到府中后,把自个关在厢房里,还吐血了。然后…那天晚上半夜,我正巧没事干,‘路过’汝南郡王府,见骧王是一脸郁郁不得心头爱地垮着脸前去‘偷窥’郡惊鸿六郡主,我可惊讶了,骧王平日总是一副万年寒冰脸,连表情都极少有,怎么才一休妃,就如此丧志?也怪骧王藏得不好,给六郡主发现了。更绝的是,骧王你居然发誓说征服不了六郡主,骧王你就枉生为人?”

“你…”祁煜冷峻的目光如冰般瞪着燕玄羽,“闲事管到本王头上了!别忘了你踩在我东祁国的地盘!”

“西靖国与东祁国向来交好,乃友好邻邦。我父皇已休书东祁皇帝,本皇子来东祁游玩数天,东祁理应盛情款待。”燕玄羽转问老皇帝,“东祁皇帝就是这般待客之道?”

“煜儿,不得放肆!”老皇帝沉下脸,“岂可为了儿女私情,乱了两国交好?”

祁煜寒着脸不说话。

燕玄羽又笑说,“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本皇子爱慕汝南郡王府的六郡主。本皇子为了心仪之人出头,实乃人中常情。本皇子也知,上官六郡主美绝天下,骧王心中甚是欢喜,不然又怎么会一失婚,就躲在府里十多天不出门?”

“失婚?”祁煜冷然一笑,“天下人尽知,是本王抛弃上官惊鸿,本王十多天不出府,实在是高兴,终于把上官惊鸿这个占了本王王妃宝座的女人甩了,本王这十多天在府里,与爱妾盈月不知几多恩爱,本王不过是沉醉在温柔乡罢了,又岂像燕三皇子说的那般瞎颠倒是非黑白?”

“你这十多天哪有跟苏盈月同房?”燕玄羽还想说什么,上官惊鸿冷扫燕玄羽一眼,“够了。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帮我?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什么。”

燕玄羽一愣,“鸿儿…骧王根本是在污辱你…”

“他?”上官惊鸿瞥向祁煜的眼神满是蔑视,“本郡主不知道何种人可以称为被丢弃的破鞋。我只知,与祁煜过去那段婚姻,我与祁煜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不曾有夫妻之实。从小到这么大,也许是人人嫌我痴傻,我甚至不曾与任何男子有过肢体相触,别说何为夫妻,就是牵手,都不曾。虽然我‘不幸’遭骧王休弃,却是‘感谢’骧王成全我一身清白。”

她嗓音清冷动听,容颜美得惊艳,美得脱俗,清雅中是一种脾睨天下的冷傲,绝世风华,艳着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这般绝美出尘土又冰清玉洁的女子,谁敢再说她是破鞋?谁能说她长相只是有几分姿色?说这样话的人,不是侮辱了她,而是侮辱了自己长了双狗眼!

祁煜顿时面色僵硬,寒峻的神色蓄满复杂。

门口一道温润如玉的视线悠然望入殿内,殿内的人朝门外望去,只见六皇子祁云座在简约无华的轮椅上,身后站着小厮夏至。

他唇角是清淡的微笑,眉宇间笼罩着柔和的光华,仿若能令天地失色。

老皇帝瞳孔骤然一缩,接着是狂喜,有多久不曾见到云儿了?久得他似乎都快忘了云儿的样子。

祁云双目明净若水,在瞥到老皇帝时,脸色微白,迅速移开眼,淡然启唇,“燕三皇子方才不必帮着六郡主抨击二皇兄。不知燕三皇子可有发现,二皇兄一袭话虽不堪入耳,上官六郡主却始终不曾变了神色,她只是仿若置身事外地旁观,若是燕三皇子不多事,二皇兄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因为他以为能伤害六郡主的话,对六郡主而言,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燕玄羽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祁云,突然觉得这个看似淡逸的男人,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将什么都看破了,偏偏,一句话也没说错。他,很了解鸿儿。

“本皇子爱怎么样,”燕玄羽冷哼,“不劳安王爷操心。祁六皇子既然被皇上册封为安王,那自当安安当当养着病。何故跑来御书房?”

祁云清越的目光瞧向上官惊鸿,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我不了解安王祁云的身体状况具体如何,但整个东祁都知道安王一直隐世静养。”上官惊鸿回视祁云的目光,“前些日子‘枫桥夜泊’相会,与安王相谈甚欢,视若好友,安王想必是知道我进宫,为我忧心,上官惊鸿谢过安王挂怀。”

好友…祁云心里盈过淡淡的苦涩,“上官姑娘客气了。”

“既然是朋友,”上官惊鸿笑说,“那就请安王不必叫我上官姑娘这么生疏,叫我惊鸿或者鸿即可。”

燕玄羽哇哇大叫,“那怎么行!我拼了一条贵命投湖,你才准我叫你一声鸿儿,他那么轻松,来见你一面,你就让他叫你惊鸿,不公平!”

祁煜心中难掩地隐痛。不管是燕玄羽,还是祁云,都在离她越来越近,而他,却离她越来越远。

祁云眸光温润如玉,浅浅启唇,“鸿。”声音温和而清晰,听不出夹杂任何男女情素。

上官惊鸿喜欢这样的声音,以她现在的相貌才情,不管哪个男人见到她,都像巴上来的苍蝇,实在讨厌,只有祁云,让她觉得舒心。

“不准你这样叫。”燕玄羽掀开折扇,使劲煽风,似想将心中的怒气降低点。

上官惊鸿朝燕玄羽投去冷凝一眼,“你这样有意思吗?”

“为什么没意思?”燕玄羽气呼呼的,“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谈公平只会让我觉得你幼稚得可笑。”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世界上哪有公平可言?

燕玄羽被噎得说不出话,收敛起玩闹的神情,瞧向祁云的眼神是无比的凝重及认真。祁云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说话,却比说话更有威力。居然还用朋友这么可笑的幌子去接近鸿儿,心机不是普通的重。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男人对鸿儿不动心,不动情?

而祁云,目光至始至终只落在上官惊鸿身上,仿若世间的一切,除了她,都不能入眼。

老皇帝激动地望着祁云,不敢说一字,那表情,就怕说一个字,就会惊走了祁云。

上官惊鸿将老皇帝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扫骧王祁煜冷峻的面孔,突然觉得,这个背负着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声名的骧王,未必真如传言那般深得圣宠。至少,在她看来,皇帝对祁云的重视,多过了祁煜。只是,祁云来了这么久,非但没向皇帝请安,甚至眼光不经意瞥过皇帝身上时,有一种深隐的不屑与恨意?

为什么祁云会恨他的父亲?

自古最复杂的地方莫过于帝王家了。上官惊鸿启唇说,“若是皇上没别的事,容上官惊鸿先行告退。”

呆在这个地方太郁闷了,有燕玄羽这只跟屁的苍蝇,又有祁煜这个惹人嫌的人,要不是祁云还让人觉得舒畅,她早闪人了。

也不待皇帝批准,上官惊鸿兀自迈步离开御书房,祁云抬手比了个手势,夏至会意地推着他坐的轮椅往上官惊鸿离开的方向而行。

燕玄羽也厚着脸皮跟上。

只有祁煜,满脸僵硬地站在原地,冷森的目光瞧着上官惊鸿绝美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眼中闪过一丝留恋。

老皇帝的神情同样充满不舍,只是他不舍的,是祁云。

没有错过祁煜眼中的那丝留恋,老皇帝动了动唇,原本想搓合他与上官惊鸿的话硬是吞进了嘴里。作为帝王,他又岂会不知,煜儿这十多日来足不出府,根本是因为上官惊鸿?只是,原以为云儿终其一生都只会自惭形秽地隐于人后,云儿却因为上官惊鸿而再次出现于世人面前,说明,上官惊鸿对云儿来说,太过特别。

老皇帝年迈的嗓音不自觉叹息出声。今生今世,他该如何补偿云儿?既然云儿在意上官惊鸿,那么,煜儿也只有…

“父皇为何叹息?”祁煜的嗓音不冷不热,他又岂会错过父皇见到六皇弟时的表情?一直都以来都知道父皇虽然疼爱自己,心中念得最深的,却始终是六皇弟。

老皇帝一整神色,威严地开口,“你一直都是父皇最为器重的皇子,也可能是东祁国将来的储君。做事怎能如此不成熟?”

可能是将来的储君,只是可能?祁煜心中不满,起码父皇还愿意骗骗他,说他是最被器重的。祁煜问道,“父皇指的是儿臣休妃补偿上官惊鸿百万两黄金巨款一事?”

老皇帝欣赏祁煜的聪颖,“正是此事。为了一个女人,岂可动用如此巨大数额?”

祁煜脸色变冷,“儿臣没打算用朝廷的钱款。”

“朕知道你一直暗中培植势力,有你自己的生钱门路,”老皇帝不悦地说,“不管如何,你都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晕头转向。”

“儿臣没有。”

“岂会没有?”老皇帝神色严厉,“若是没有,为何汝南郡王府会被你因上官惊鸿几翻激怒,便轻易废黜?上官惊鸿即便再美,也不过区区一个女子。一个男人,尤其是身在皇室的男人,当以江山朝廷为重,不可贪图儿女私情。”

“如果是六皇弟,父皇还会不会这么对他说?”虽是问句,祁煜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放肆!”老皇帝愤怒,“这与你六皇弟何干。”

“为了六皇弟,父皇这是第一次说儿臣放肆。”祁煜的心寒了几许,“六皇弟现在又不在这里,父皇就不能当对儿臣的疼爱多过六皇弟?”

“朕多年来对你的百般纵容,还不足以说明朕有多在意你吗?”老皇帝颓然,“不提这些也罢。再过三日,便到了你承诺给上官惊鸿补偿百万两黄金的期限。你打算如何?”

“父皇的意思呢?”

“朕觉得一个女子,不值此巨额钱财。”

对别人,乃至父皇来说,百万黄金确实是巨额款项,可她,却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为了她,别说是一点钱财,即便是倾尽江山,恐怕也大有愿意的人在。祁煜问,“父皇希望儿臣怎么做?”

“既然你当着天下人的面答应给她补偿,千金一诺不能废。”老皇帝想了想,“想一个办法,要么,让她自己同意说‘已经’接收了这笔钱。要么,让她自己拒收。”

瞧着老皇帝算计的表情,第一次,祁煜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如此的卑鄙阴险,难怪,皇室中的这些皇子公主,没一个好东西,“儿臣会设法如父皇所愿!”

皇宫宽敞豪华的大道,上官惊鸿带着护卫青龙大步而走,走了一会儿,听到后头轮椅滚动的声音,上官惊鸿停下步伐,瞧见祁云坐在轮椅上,由夏至推着。

“你是在跟着我吗?”如果是,那会令她不悦。

祁云明白上官惊鸿的心思,淡然一笑,“我住在宫里的无心阁。回住所正好是往这个方向,到前方岔路口右转。”

“宫里也有个无心阁?”上官惊鸿微讶。

祁云不语。似乎无心阁三字提起了他的痛处。

夏至开口为上官惊鸿解疑,“十年前就有了。是我家公子亲自取的名字。”

“无心…”上官惊鸿瞅着祁云恬淡而安适的神情,“是指你没有心么?”

祁云目光清越。原本,他也以为,他的心早死了…

不待祁云开口,上官惊鸿又说,“我住的地方,也取了个名字叫无心阁。说来,还真巧。”

夏至说,“惊鸿郡主,巧的还不止这点呢。你是六郡主,我家公子正好是六皇子,你说你们…”

“夏至!”祁云嗓音清冷地喝止。

夏至脖子一缩,“公子不让小的说,小的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