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个江州茶商认出走索王来,问道:“你不是马易言的儿子马廉吗?”走索王平静地回答:“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茶商回到江州后,对马易言说:“一个人的容貌会随着时间改变,我的记忆也会模糊,但马廉的容貌太奇异,天底下没有人会和他相似,我见之不忘。”

马易言夫妇于是从江州赶来成都,请求见走索王一面,走索王却紧掩门扉,大声说:“走索这件事,只有全神贯注无欲无求,才能像仙鹤一样站立着,否则会被凡尘羁绊,被绳索抛弃失去性命,这难道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马易言只好哭着和妻子离开了。

又过了三年,走索王的名声已经在江湖传播开了。他虽然不是武林人士,却凭借高超的技艺位列江湖百大高手的行列,并且收到了华山论剑的邀请。在去往华山的路上,走索王偶遇长白山湖女谷底春。谷底春皓腕凝霜,皎白如月,有出尘之姿。走索王静静地看着她,沉痛地自言自语:“以前为了追求走索的最高境界,我违背孝义,抛弃了我的父母。今天看到谷底春之后,我才知道,我还远远没有做到无欲无求,这是上天对我不侍奉父母的惩罚。”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谷底春面前,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谷底春因姿色出众,被许多大侠所追求,并不将走索王放在眼中,反而嘲笑走索王的容貌,说:“路边丑陋的石头仰望洁白的云朵,这其实是对云朵的侮辱啊。”走索王听后,黯然离去。

华山剑宗离浪山请求走索王为大家表演走索,走索王推拒再三,离浪山仍然坚持,他迫不得已而走上悬崖之间的绳索。走索王一路稳如泰山,轻巧地在绳索上翻飞,灵动得像一只仙鹤,行走的姿态又像是骏马,围观的人们都被他精湛的技艺震慑,无不称赞。走索王走到绳索的中央,忽然刮起山风,将绳索吹得左右摇摆,走索王几次试图稳住身体都没有成功,终于在众人面前跌落到山崖中,死前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蓬莱仙山的凌虚道长叹息地说:“这都是因为被女子乱了方寸的缘故,是走索王命中的劫数。”命令童子将走索王散乱破碎的尸体装入布袋,带回了蓬莱山。在蓬莱山,凌虚道长用莲藕重塑了走索王的真身,并教授他幻化之术和除妖之术,将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走索王感激不已,潜心学习仙术,但离开仙山的想法却一日强过一日。

一日,他对凌虚道长说:“我从小跟着走索的伶人在江湖中行走,像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长时间驻足一个地方,只会让我的双腿萎缩颤抖,没有办法达到走索的最高境界,希望您能让我离开。”

凌虚道长听后大笑三声,以手轻弹走索王的面额:“无欲无求并不是走索的最高境界,过分追求自由已经成为束缚你的枷锁,连人世间的道义都不遵守,谈什么绝顶高手?”

走索王随即大悟,当日赶回江州,侍奉在父母身边,从此隐姓埋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他为人至孝,待人温和,虽有绝世的技艺却从不展露,在江州以屠狗为职业。过了五年,马易言夫妇相继去世,走索王悲恸过度,呕血不止,整个人奄奄一息,扶着棺柩顿足大哭,人们无法劝止。葬礼结束后,走索王就离开江州,从此游历江湖,来去无踪,仍旧以屠狗为职业,并降伏了许多妖魔。

山野樵夫说,曾经见过一个容貌丑陋的人在绝壁之间行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索王。

第69章 录鬼簿(2)

过江这种动物,生长在弱水之中,身长九百里,每三千年才长一寸,与天地齐寿,每逢汛期就游入长江,在长江里翻滚嬉戏。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只当它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银鱼。

因为身形巨大,过江游过时总是会掀起滔天巨浪,将驶过的船只打翻。渔民们深受其苦,听信没有根据的谣言,以为是河神发怒,将年少貌美的女子沉入水中,却并没有消除祸患。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一日傍晚,朝中掌管水利的官员梦到一位颧骨突起的异人,异人自言是弱水的水神,听说百姓被过江所祸害,特托梦教授解决之道。官员这才知道过江才是长江水患的罪魁祸首。异人说,民间有一位青指美人,擅长使用鱼肠剑,用鱼肠剑割去过江的犀角就能够解除过江之祸。

官员醒来后,将梦中所见所闻报告给武皇,朝中的许多大臣都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不足为信。武皇却说:“天底下很多事情是我们所不了解,却必须相信的呀。”于是通告天下,重金寻找青指美人。其间有很多人贪图钱财,将手指染成青色,冒充青指美人,都被拆穿了,处以重刑。前后寻找了十七年,才在会稽找到了真正的青指美人。

会稽简山公子容貌俊逸出尘,右手中指就像用碧玉雕琢而成,在黑夜中也会发出幽蓝的光芒,周围人都引以为异。百姓将这件事情告知郡守,郡守派人送来千两黄金,希望能请简山公子消除祸患,不料简山公子将送钱的仆人赶了出来,愤怒地说:“难道为百姓消除祸患这件好事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道义是不能和金钱紧密联系的!三天之后,我一定会赶到长江岸边,除去过江这只怪物。”

仆人将这番话转述给守君,守君朝简山公子的住处作了一个揖,长长地叹息说:“对万贯金银毫不动心,虽放浪江湖却怜悯芸芸众生,他的心中一定有无比坚定的信念,简山公子果然就是那个消除祸患的人啊。”

三天之后,简山公子果然来到长江岸边,但他并没有跳入水中,而是静坐在江边的大石上,如同一尊佛像。围观的人们等待数月之后纷纷散去,只有一位老人一直守在他身边,简山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你不和其他人一同散去呢?”

老人回答:“少侠的眉毛像剑一样插入鬓角,双唇紧抿,侠义之心通过相貌显现出来,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简山公子说:“老先生了解我啊。我在等我的朋友荣修,他正从关外赶回来。”

老人惊讶地说:“难道是那位徒手杀死四条巨蟒的力士?他的美名已经传到了全国最偏僻的角落。”

简山公子回答:“正是他。”

又过了十几天,还是没有等到荣修。老人说:“听说过江长达百里,翻个身就能腾起巨浪,这样的动物不是凡人所能制伏的。荣修虽然能杀死巨蟒,却未必能够消除过江之患,他是不是已经畏惧了?”

简山公子指着远处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说:“荣修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

老人于是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开了,把一片广袤的天地留给两位奇男子。

荣修此番从关外回来,还带来了一种坚韧无比的藤蔓,能够绑住数千斤的石头。简山公子将藤蔓缠在腰间,双臂缠铁索,让荣修站在岸边牵住,自己跳入水中,对荣修说:“我此番前去一定凶多吉少,如果我不幸溺死,一定要把我的尸体捞上来,不要让我的魂魄流离四方。”

荣修应允了。

简山公子于是跳下水去,逆流而上三十里,终于找到了过江。过江全身的鳞片如同铠甲一样不可穿透,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在河里游动卷起大潮。简山公子用铁索将自己绑在过江身上,慢慢地爬到过江的头部,抽出鱼肠刀准备割下过江的犀角。过江拼命摇摆身体,试图把简山公子甩下来,江水立刻溢出,飞溅的巨浪足有十丈高,看见的人没有不惊叹的。

简山公子耗尽了所有力气,但他想到自己与沿岸百姓的承诺,就没有放弃,仍然紧紧地抓住过江,终于将过江的犀角割除下来。过江疼痛难忍,撞上河中巨石,流出的血将整条江都染红了,过了三天红色才被冲刷干净。因为过江挣扎得太厉害,简山缠在腰间的藤蔓也被绷断,荣修收回藤蔓,藤蔓的尽头只有一把鱼肠剑,并没有见到简山的尸体。

此后过江再也没有出现,长江的水患也消失了。

荣修在长江边寻找了三年,始终没有找到简山公子的尸体,终于自杀,死前他大呼:“我是个不守承诺的人啊,答应简山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请将我的尸体投入长江,作为没有兑现诺言的惩罚!”

人们将荣修的尸体和简山公子的鱼肠剑合葬在一起,取名“君子墓”,这个坟墓后来埋没乡野,被荒草所掩盖。

第70章 录鬼簿(3)

上古有神树,树冠高达百尺,能遮盖住整个村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把巨大无比的伞。用刀斧砍它会流出鲜红的汁液,人们都说这是祥瑞的象征,要用琼浆牛羊供奉着。当众人从这棵树下走过时,都会匍匐跪拜,以表达崇敬之情。

一个姓徐的方士听闻这件事情,建议始皇将这棵树移植到阿房宫,并说:“这样的神物难道不是上天赐给陛下的礼物吗?不老不死,接受万民的敬仰,这样的品质和陛下是一样的。”

始皇听信方士的话,准备移植这棵树,李斯进谏说:“神树从岩石的缝隙中艰难地生长出来,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早就不同于一般的草木。树根连通的是秦岭的龙脉,如果贸然移动,恐怕会对陛下和国家都造成损害。不如遵循百姓的方法,用最甘甜的酒水和最肥壮的牛羊供奉,派专门的士兵守卫,每年举办祭祀活动,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啊!”始皇不听,动用了几万人,将这棵树移植到阿房宫。三年之后,神树果然枯萎了,过了不久,始皇驾崩,人们纷纷说:“这是移植神树带来的祸患。”

唐贞元年间,有一个叫做苦竹的僧人,胡须和眉毛都是白色的,但容貌还是童子的模样。苦竹的剑术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整个长安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剑客,许多年轻人慕名来到他的山门前,请求苦竹教习剑法。

苦竹谦虚地说:“我的技艺并没有达到通晓天地法则的地步,怎么能够做你们的师傅呢?”众人不肯散去,苦竹只好收下三个徒弟。其中有个资质特别愚钝的,名字叫做荣修。众人都不解,询问苦竹这件事情:“荣修出身寒门,对剑术一无所知,为什么要舍弃那些聪明人而选择他呢?”

苦竹预言说:“这三个人中,其余两人会成为剑术方面的大师,只有荣修会成为宗师。”人们不以为然。

三人苦练几年,其余两人都已达到用剑气就可开山裂石的地步,在江湖中拥有了很高的声望,唯独荣修只学会一些简单的套路,动作笨拙不堪。人们更加认为苦竹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苦竹微笑着不说话,坚持自己的看法。

荣修自感不如两位师兄,于是跑来向苦竹辞行:“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达到别人学习一年的水平,这样下去,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好的剑客。与其浪费您的心力,不如把学习世间高妙剑术的机会让给别人。”

苦竹说:“我所看中的正是你这一点。”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绿色的玉石,放在荣修手上。玉石在荣修手中发出绿色光芒,看起来像冰块一样剔透,但它本身的温度却像火一样灼人。荣修惊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苦竹说:“当年的上古神树被阿房宫一场大火烧去枝干,我那时还只是一名幼童,跟随父母到废墟中搜寻宝物,便发现了这块宝玉。神树是天地中生养的灵物,这块石头就是灵树的灵魂。”荣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苦竹已经一千多岁了。

荣修跪在地上说:“我所期盼的不过是成为好的剑客,并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宝物。”

苦竹说:“这块玉石能够帮助你的修行,但是如果你的德行败坏,这块玉石就会代我取走你的性命。”苦竹说完这番话就闭上眼睛圆寂了。

荣修将“苦竹玉”镶嵌在自己的宝剑中,每天勤加练习。三百斤的长剑在他的手中就如同鸿毛一样轻,他的剑术渐渐超过了两位师兄。因为勤奋和苦竹玉的缘故,荣修后来果然成为一代剑侠,出剑如同风驰电掣,可以做到一剑九孔。他的剑法自成一派,被江湖上年轻的仁侠所推崇。

成名后,荣修仍然保持了谦厚的本性,并没有因为出名而变得轻浮。他始终保持对剑术的好奇,不断研习前辈的剑术,希望能达到苦竹所说的通晓天地的阶段。

北邙山有巨蟒出没,祸害行人,许多侠客跑去铲除它们,最后却被它们吃掉。荣修听说后,骑马仗剑而去。他在树林中埋伏了三天三夜,不活动也不吃喝,和草木没有区别。一条赤色巨蟒从山洞中游出来,正好荣修的马匹走过,赤蟒将马缠死,吞入腹中,荣修却在附近没有动弹。

赤色巨蟒感受到人的热度,向荣修这边游过来,张开大嘴,从荣修脚后跟处开始吞食,荣修也由它去,好像死了一样。赤色巨蟒吞到一半时,荣修忽然抽出剑,割断赤色巨蟒的嘴巴,剑一折,就将巨蟒的毒牙撬了下来。

没有想到山中还有三条巨蟒,它们听到动静后都赶了过来。它们在游动时,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让空旷的山谷更加诡秘。荣修并不害怕,知道这些巨蟒都是存活了千年的怪物,熟知人的习性,于是干脆抱拳站在赤蟒的尸体旁等待。三条巨蟒齐头并进,巨大的尾巴扫动着,如同三条皮鞭向荣修抽过来,荣修用剑轻易地拨了回去,持剑的手像风一样,划过每一条巨蟒,剑刃在巨蟒的身上刮出银色的火花。荣修的身体像剑一样舞动,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剑哪个是人,只看到一团影子在闪现。

没过多长时间,荣修就把这些巨蟒全部杀死,并且撬下了它们的毒牙。他正准备离开时,忽然从山洞中走出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须发皆白,用树叶遮住羞处,大声呵斥荣修:“这些巨蟒都是天地间的神物,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荣修说:“因为它们祸害行人,我只不过是为民除害,并没有做错啊!”

老人盘腿坐下,怒气不减道:“它们并没有祸害行人。这个山洞接通龙脉,所以里面生长的生物都极大,如果杀死这些巨蟒,洞中的巨鼠就会变成人间的隐患。况且,巨蟒平素并不出山洞,只是碰巧被上山的猎人发现,猎人回去胡说八道,说北邙山的蛇怪作恶人间,其实这些传言都不值得相信啊!”

荣修感到羞愧,向老人跪下请求原谅。老人说:“只听信谣言就鲁莽行事,这样是永远没有办法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的!”荣修十分惊讶,老人竟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于是,他向老人讨教天人合一的方法,老人说:“你手上的苦竹玉是上古神树的精魄,而我却是上古神树的真身啊!”接着,老人将天地法则教授给荣修。之后,荣修果然大彻大悟,却自此弃剑不用,遁走江湖,很少有人再看见他。至于老人教授给他什么,他也只字不曾提过。

后来,他与会稽简山公子交好,却因为过江之祸,两个人都死去了,苦竹玉从此不知所终。有人说曾经看见狂邪子柳决心佩戴过这块玉石;也有人说这块石头随荣修一起下葬了,江湖上出现的苦竹玉都是假冒的。众说纷纭,皆不足为信了。

第71章 录鬼簿(4)

天授年间,泸州学子纪生屡试不中,畏惧父亲的威严,不敢返乡,只好逗留京城。过了不久,他就把盘缠用光了,只得从客栈搬到城外的破庙居住,与贩夫走卒们住在一起,几乎过上了乞讨的生活。

一日傍晚,纪生在出城的路上看见一只野兔,很想抓来当晚餐。他追赶那只野兔一直到郊外,却不小心走上岔道,最终也没有抓到那只兔子。纪生反复走了几遍,最后都走回原地。之前他一直听那些同住的村夫讲一些野狐奇谈,知道自己可能落入了狐狸的陷阱,于是喊道:“我所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怎么死去。我希望布下这个陷阱的人能够当面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无人应答。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纪生更加畏惧,全身战栗到说不出话来。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盏红色的灯火,一个缥缈稚嫩的声音问道:“请问客人是不是泸州纪生?”

纪生以为是路过的行人,高兴地回答:“是啊!”

“半年前,我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苏州制的丝绸长袍,腰上佩戴宝玉,丰神俊秀,就像是降落人间的仙人一样。没想到现在你居然穿着破旧的布衣,整个人都憔悴委靡,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纪生羞愧地说:“人的境遇是由上天决定的啊!”

那个说话的人走到纪生的面前,纪生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原来是一个红衣童子,长得十分清秀,额头上有一条深长的疤痕。童子说话十分老成,他对纪生说:“我姐姐和我就是来帮你改变境遇的!”

纪生跟随童子走到一个大宅前,宅邸用美玉做地砖,用轻薄的绸缎做帘子,还有轻柔的雾气围绕,双足就像踏在云端,场景如诗里的广寒宫一般。纪生赞叹:“这样的景象不应该在人间出现。”

过了不久,一个白衣女子迎出来,容貌清秀淡雅,一见纪生就跪下来,哭着说:“听说您这半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这实在是我的疏忽,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

纪生惊讶地说:“我并不认识你。”

女子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半年前,先生在城南的听海楼喝酒,在酒窖里发现两只喝醉的狐狸,有没有这回事?”

纪生说:“有,是一只稍大的白狐和一只略小的赤狐。”

女子哭得更加厉害,头低伏在地上,说:“听海楼的掌柜认为狐狸是邪魅之物,要将两只狐狸剐皮示众。先生不忍,花重金将这两只狐买下,带到城南放生。”

纪生回答:“是有这么一回事。”

白衣女子更加泣不成声:“我就是那只白狐。刚才那个赤衣童子就是赤狐,他额头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纪生听后大吃一惊,将女子扶起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值得被记住。”

女子道:“希望能够侍奉在先生的左右。”纪生以人妖殊途的理由婉拒。女子再三请求,以死相胁,纪生才同意女子陪侍左右。纪生为女子起名为“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