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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妃娘娘确实已经故去,遵循旧例,作为往生之人的随侍奴婢,是要一并发配到央河小筑,守皇陵,终生不得回宫门。然而若是有愿意将其收纳为己用的主子,也能够为之破例的。
还是她妄想了呵。
蒹葭抿了抿唇,有淡淡的嘲讽和酸楚从眉间滑落。
其实她早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就在刚刚,他连一句“过得好不好”都不曾说过,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她请旨呢。
扑面而来的风有些凉,蒹葭感觉到心底里面也泛起了丝丝的凉意。来之前还充斥满腔的恋慕和期冀,只在那一句话跟前,就悉数被冷雪浇了个干净。说到底,她毕竟也是个懦弱的性儿,瞧见他此番态度,竟也没有再往下追问,自己就先胆怯和否定了。
箫琉冕梗着脖子,似是在等她往下说些什么,却不知蒹葭已然有些心灰意冷,别过头,连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原地。
“你…”
那身后的男子脸上含着悔意和歉疚,伸出手去,像是要叫住她。然而张开的嘴,嗫嚅着,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一丝风过,落花满地。
两人之间的言谈很短,这一幕落在绮罗的眼里,又是别样的感触。对于蒹葭,她其实并无太好的印象。可此时此刻这样瞧着,还是生出了无限唏嘘——毕竟,同为女子,即便有嫌隙,但一旦涉及感情,总是心有戚戚。
箫琉冕,最年轻的宫廷禁卫军统领,昔日曾是晋王麾下的一员大将,是上过战场的,立下过赫赫之功。然而即使是那样的男子,却也配不上如斯浓烈而深挚的情感。
聪慧如蒹葭,怎会不明白这些。
可她终究不愿去想的是,即使他常驻宫城,一个是禁卫军统领,一个是宫闱局女官,只是偶尔远远地互望一眼,些许旖旎情愫,其实并不足说明什么。若是他真心有她,怕是早已冲破束缚,怎么还会有此等的克制和隐忍?
在这世上,原没有两情相悦而不能在一起的事情。
“怀有满腔满怀的深情,却偏偏遇上这样的男子。将门世家出身的萧琉冕,有一些男儿的血气和刚烈,可惜宫中多年,权势和利禄蒙蔽了心智,更多的却是明哲保身的懦弱和矫情。让他为了一个失势的宫婢求情,恐是先要担心是不是会影响前程吧。”
略微叹息,韶光清淡地道。
“中看不中用,就是说他那种人喽。”绮罗抱着胳膊,嗤之以鼻地道。
“罗姑娘又不曾爱过,怎么懂!”
小妗站在韶光的一侧,接茬道。
绮罗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难道你就爱过…”
“奴,奴婢…”小妗的脸瞬间涨红,噎得说不出话来。
韶光望着那渐渐离去的倩影,却不再说话。
——不是我的错,是你会错了意,也用错了情。
那箫琉冕虽然没说出口,但她从那样的目光中能够读得出。想必,蒹葭同样会懂。
自从那日以后,箫琉冕再也没有来探望过蒹葭,甚至从浣春殿前这一处巡视而过,也都是步履匆匆。跟着他多年的几个随扈都认得她,每次遇见,她仿佛都能从叹息的目光里,看到他们心里面的惋惜——
若还是昔日尚宫局里面的司级女官,位高权重,多好;
哪里像现在?不仅连着靠倒了三个掌首,即使是跟着容华夫人,容华夫人因犯了宫规而被诛杀;而后进了浣春殿,连怀有子嗣的成妃也死了——晦气缠身,真真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倘若再跟萧统领有什么来往,岂不是要将他都连累了。
现在成妃都已经死了,作为她的近侍宫婢,没有跟着一起死,不是应该去央河小筑了么?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
可是自从福应禅院回来,她侥幸捡得一命,就已经改过自新了啊。不仅是蔡容华,即使是跟着成海棠以后,她也一直是忠心伺候的!
——蒹葭很想去分辨。
然而面对着那些避之犹恐不及的目光,那些嘲弄的、讽刺的、鄙夷的、奚落的脸色,她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又尤其是想起那俊朗英武的男子、昔年的青梅竹马,往日里的亲密历历在目,现在却早已弃她如敝屣,就更是口苦得不想争辩。
这就是宫里面呵。
银色的月光顺着窗扉透进寝阁中,照亮了地面的一块。蒹葭坐在妆奁前,面对着菱花铜镜,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青丝。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上,映衬出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苍白而美丽,咬着唇的模样,肩膀有些颤栗。
明日宫正司的人就会过来了吧…这不,白日里就有相熟的宫婢跟她说,好好收拾一下,央河小筑是苦寒之地,不好过呢。
微颤的肩,簌簌若风中残蝶;同样在发抖的,还有她的手。
白皙的手指放下梳子,转而从妆奁里拿起那一枚碧玉剔透的簪,颤抖的手指,颤抖的发簪,尖锐的簪尾,正对准着自己的脖颈。
喉咙吞咽了一下,她闭上眼——
该是很疼吧。
碧玉穿透喉咙的滋味,会很凉很凉,届时血如泉涌,也会让她不能开口求救。最后血液阻塞了喉管,就会让她因窒息而亡。
竟是选择了这样一种痛苦的死法。
蒹葭苦笑了一下,在心里这样一遍一遍地上演着慷慨赴死的过程。那颤抖的手反而是稳了,不用睁开眼,就能感觉到喉咙那跳动的地方,只要对着那一处,狠狠地往下扎,一下,只一下,就好了…
她猛然使了狠力,可就在这时,手腕被人蓦地从后面强硬地扣住。
蒹葭惊讶而意外地扭过头,就看见那一袭纯白绢裙的女子,略显疏淡和冷漠的面容,以及洞悉一切的眼睛,黑嗔嗔,眼底若有幽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韶…韶姑娘?!”
“年前才从福应禅院里捡了条命回来,怎么,就这么不珍惜么?”
平直的语调,波澜不惊,仿佛根本不是在劝解一个频临自杀的人,更像是在叙述再寻常不过的事。
蒹葭咬着唇,“我是宁死、也不会去央河小筑的!”
“我知道,因为廉锦枫在那儿…”
她淡淡地看着她,淡淡地道。洞悉一切。
若是无人提及,怕是都已经快忘怀了,在当年的尚宫局里面,赫赫有名的几位女官中,不仅是蒹葭和岚烟,还有一个锦枫呢。廉锦枫。只是在后来的争权夺势中,廉锦枫落败,被调到了央河小筑,同样是做了一名五品女官,却常年守着寂寂皇陵,无法回到宫城一步。那又是怎样一段血雨腥风的过往。
蒹葭低下头,用很轻微的声音道,“是啊,你都知道。”
央河小筑是廉锦枫的地方,若是她去了,廉锦枫是不会放过她的。
“与其在昔日的败军之将手中死去,倒不如现在就死了,也好过临死之前被奚落、被折磨。我是宁愿死、宁愿死…”
女子悲怆而哭,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弄花了,反而有一种凌乱残忍的美。
韶光有一瞬的默然,须臾,一抹幽幽的叹息,自檀唇滑落:“若是真的不想离宫,那就留下来吧。跟着我。”
蒹葭一怔之后,更加惊愕地抬眸看她——
“什、什么?”
“留在宫里面,从此以后就跟着我。”
宫闱中若有宫婢调迁,无论升贬,必是由司籍房负责登记造册。这一次,自然是需要重新伪造个身份,甚至细致到家世、年纪和名姓。皆要修拟。
“为什么不干脆借着这次帮蒹葭再造身份,将她许了那箫琉冕。不就皆大欢喜了。你如今在琼华宫宣华夫人跟前,这点小事,恐怕是易如反掌的。”
绮罗一边翻着登记册,一边如是道。
“即便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韶光简单地回答。
绮罗不雅地翻了白眼,嘀嘀咕咕地道:“你可真是,所谓送佛送到西,管的还真多。要我说,人家可是郎有情妾有意,反倒是你哦,自作主张拆了姻缘线呢。”
韶光忽然侧过头,笑着望向绮罗:“你在想什么?”
绮罗放下那册子,“别说我是小人之心,只那岚烟可是你一手整死的。蒹葭与她曾度朝夕,又患过生死,岂止是情同姐妹。难道你就不怕她饮恨在心,伺机反噬?”
给她安排个好归宿不就行了,非要留在身边作甚?万一哪日掉过头来,简直是自寻烦恼。
绮罗没说那么多,但韶光却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
绮罗叹了口气,“可我还是觉得不对,不像你的风格。”
“宣华夫人在宫中势单力孤,仅凭着昭阳宫的宠爱,根本不足以跟其他几座宫殿对抗。更遑论是明光宫。她需要更多的助力。”韶光轻声道。
“就凭一个蒹葭?”
绮罗扁嘴,不置可否。
韶光笑:“你忘了,她姓什么。”
总是蒹葭、蒹葭的叫着,凡倒是忘了,其实人家还有一个姓氏——“宇文”。
这也是她当初从容华夫人身边跌落,甚至是牵连进扶雪苑夫人混淆皇室血脉、忤逆犯上的罪名里面,还能一直被留存着的原因。那样庞大而威望的家族,即使最末一支的庶出,身份和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就跟皇后娘家的“独孤”一姓相同。
但是成海棠死了,按照律法,她即将要被发配到央河小筑。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若是宣华夫人留下她,她远在边疆驻守的父兄能不对琼华宫感恩戴德么。
“难怪呢。我倒是说,明明是旧时的宿敌,你却前事不计。这样的良苦用心,却是为了宣华夫人。”
绮罗重新翻开那登记册子,细细扫看下来,停顿在某一处,用狼毫笔轻轻圈了一下,而后颇是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窗外的树枝纷纷摇落,韶光望着落在树影下的斑驳阳光——或许吧,但也是因为那份真心,打动了她。
番外三花绊绮罗香
织燕是琼华宫最普通的一名梳头宫婢,在殿内随侍宣华夫人两年,未得升迁。此刻天色尚早,在汉白玉丹陛前站定了,抿了抿发梢,才缓步踏过那朱红的门槛。
“听说,又要回宫了呢。”
“谁?”
“汉王殿下。”
迈进正殿的殿堂里,耳畔响起那个一再被提及的尊号。织燕怔了怔,端着托盘不由自主的有些愣神。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盛姿玉颜的男子呢?能让宫闱中上上下下的随侍宫婢,都为之倾心,简直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她进宫两年多,竟是都无缘得见天颜。
但听着那些溢美之词,终日待在琼华宫里的她也明白,这些所谓回宫之类的消息和传言,不过是宫婢们的以讹传讹罢了。几位名动天下的皇子殿下才刚刚离宫不久,回到封地去自然是要料理地方政务,岂会这么快就又要还朝述职呢。
雕栏玉砌,錾刻镂空的是九曲莲纹。织燕在心里面暗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就踏进寝殿,与殿内其他伺候的宫婢见了礼,进了寝阁里面,这才发现宣华夫人已经起了。就坐到铜镜前,华丽的妆奁,案上一样一样摆放着各色珠佩首饰。
淡妆浓抹,丽雪嫣然,相比之前妆扮时候的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却是又多了一分雍容和华贵。织燕隔着垂花门的琉晶垂帘,也能瞧见端坐在雕花铜镜的女子,拥有着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而在精致描画后,又是如何的艳丽夺目。
其实宣华夫人已然不是芳龄豆蔻了,早些时候,却很少梳成一脉妇人发髻,终归是要顾影自怜,固执地不愿意相信年华的逝去。然而自从那位姑娘来了之后,也不知怎么就说动了她,就算是此等老成的梳妆样式,便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经由了那位姑娘的妙手,也能让宣华夫人爱不释手,反而添彩很多。
——金墨色的高腰长裙,裙裾上面铺满了大片用金线织就的牡丹花簇,随着绣履翩跹,仿佛有流动的水纹自裙摆流淌而出。也正是那暗沉到极致的颜色,衬得肌肤雪白,开得很大的领口,隐隐地露出高耸的胸脯;而向上开叉的裙摆,修长而盈白的双腿也是若隐若现。
这样的妆扮,简直就像专门为这花信之年的女子而准备的。少了故作粉嫩的矫情,增添的是少女望尘莫及的妩媚和妖娆。上翘的媚眼,眉黛间铺满了金粉,额间一抹并蒂莲的金色花钿,朱唇染墨,唇角处牵起微微的笑纹,显得蛊惑却又不适端庄。
简直要将织燕看傻了眼。
“本宫现在可终于见识了什么是‘化腐朽为神奇’。阿韶,你的手艺简直是没话说。”
妆奁前雍容艳丽的女子启唇,唤着那个名字,亲昵而喜爱,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而那站在宣华夫人身后的少女,却是这段日子才进殿伺候的。不知是何来历,却有着高超而精湛的手艺,就连她这个专门负责梳头的宫婢,也是感到难以望其项背。只不过她并不经常做这些。
想来,今日宣华夫人是要过去昭阳宫见驾的。故此特别妆扮。用那位姑娘的话来讲,好东西宜精不宜多。平素也都是由她们这些普通侍婢来伺候,只有逢上隆重之时,才由她亲自伺候。
“即便娘娘素颜以对,在陛下的眼中,娘娘永远也是最迷人的。”
那位姑娘的声音很清淡,宛若初雪,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寒凉和淡漠。
织燕听到此,多少又有些愕然。想来在这宫城之中,宣华夫人是最蒙圣宠的,被皇上捧在手心里面疼着、宠着,简直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平素矜贵如宝,能进她眼中,又得真心喜爱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而这位姑娘来日尚短,却显然是娘娘心尖尖儿上的人了,反而是这般宠辱不惊,简直是一朵奇葩。
“其实这次是有藩属之地的外臣来朝觐见,皇上特地在敬山亭摆下筵席。可消息尚且没有传到宫闱里面来,也不知是否会召本宫出席。”
陈宣华抚摸着桌案上精致的凤簪,有些寥落地道。
有资格佩戴凤簪,却并非真凤;
现在离着那个位置,恐怕还有很远的距离,而她也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于这些,陈宣华心知肚明。
“近日来明光宫为了准备小皇子满月之事,将宫局六部都调动个遍。各宫各殿里面的夫人和嫔女也都在提早准备贺礼。热闹得很。而咱们琼华宫这边儿不是也早已经将筹措之物报给内侍省了么,想来那些新奇的蛮夷之物,还需要当地人的指点才是。”
韶光轻声道。
报给内侍省,皇上和太后必定也会有所知晓。陈宣华为小皇子准备的,正是一枚长命锁,很普通的东西,可奇就奇在那锁片的材质,非金非银,而是番邦进献的一种寒玉。致密坚硬,且具有一定的解毒功效,因稀少而分外珍贵。还是陈宣华特地向昭阳宫求来的。一则寓意福寿绵长,二则却是真真正正为小皇子着想之物。
而此次前来觐见的,刚刚好就是进献那寒玉之人。皇上接见外臣,必然是要有后宫之主在侧的,让陈宣华代为出席,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眼下关键的,还是要跟明光宫修好。娘娘心中再不愿,也是要多担待些。”韶光抚了抚她单薄的肩,道。
给小皇子筹措满月,说到底,陈宣华是不愿的。这就意味着她是在给太后做事。总有一种谄媚捧场的感觉。但哪怕是表面上的粉饰太平,琼华宫也不宜和明光宫闹得太僵。否则皇上夹在中间,终归是不会好过。
这样的劝解,换来陈宣华的嫣然一笑。她回眸,望着她须臾,有些感激地覆上她的手,“本宫何其幸运,能得你进殿来辅佐。”
“奴婢会陪着娘娘。”
这时候,韶光已经将妆奁里面的钗带环佩都收拾了,又将各色胭脂锦盒的盖子都阖上,一一安置好,回过头来,就瞧见了束手束脚站在垂花门外的年轻宫婢。
“你是名唤‘织燕’吧。”
她道。
那被点到名讳的婢子怔了一下,而后愣愣地点头。
明明自己在这里伺候了两年,明明她才是老人儿,但被那位姑娘一看,尤其是那双黑嗔嗔的眸子,若有幽意,就仿佛是坠入了迷雾寒潭,让她怯怯地说不出话来。
“晚些时候的宴席,奴婢不宜跟着娘娘过去。就让这奴婢跟着吧。”她看着她,却是朝着铜镜前的宣华夫人道。
而宣华夫人居然没有任何置喙,一边颔首,一边道:“都听你的吧,你且安排。”
织燕心中一阵难以抑制的欣喜,伺候了两年,一直都是梳头宫婢,眼下却要随身伺候了?但没等她叩头谢恩,就听铜镜前的女子道:“对了,那宴席上,听说来往的外臣都是喜好杯中之物的,你看本宫用不用提前准备些醒酒的羹汤。皇上的身子最近好像不是很宜饮酒。
“娘娘揣一颗梨子过去吧。”
“梨?”
“嗯,”韶光点点头,“或者是柑橘也行,在宴席开始前吃了,会有所缓解。”
陈宣华刚刚还略有不解的眸色,此刻一下子就清明了,弯起唇瓣,连着眉梢眼角都跟着翘起,“好,就依你说的。”
——高贵而性感的端贵夫人,单看妆容已经足够蛊惑人心,却还有什么比那一点小小的俏皮和弥足珍贵的纯真,更能让人为之意乱情迷的呢。
陈宣华很高兴,站在巨大的落地铜镜前,前后端详着自己的衣饰佩戴。
那拾掇完妆奁的少女,也没有任何揖礼,就撩开琉晶帘,施施然出了寝殿。织燕望着她的背影,直望得有些直眼儿,同时也生出了无限的钦羡和仰慕。一直到有宫婢唤她,才如梦方醒般,迈着小碎步过去伺候。
富丽堂皇的琼华宫,紧挨着巍峨矗立的昭阳宫,而隔着两道朱红宫墙的那一端,就是象征着昔日闺阀无限荣耀和权力的朝霞宫。再往北,则是宝相庄严的麟华宫和清雅奢贵的凤明宫。
韶光走出琼华宫的殿前广场,往南是宽阔而笔直的龙尾道,龙尾道外有一座高耸的廊桥,桥的尽头是太子内坊局,直接连接着皇室至尊的东宫。韶光顺着廊桥往东走,迎面而来的一行宫婢见到她,无不是点头哈腰,礼数周全而丝毫不敢怠慢。
而后则是一对手执兵戈的戍卫军,那领头的两个人一袭戎装银甲,具是红巾飒飒,在明媚的阳光下颇显英姿。等走得近了,韶光与他二人见礼,“奴婢拜见萧统领,封统领。”
箫琉冕和封齐修同时出现在一处,可是相当难得;
宫里面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分属不同的势力,箫琉冕是晋王的人,封齐修虽然后台莫辩,却是新晋入宫,瓜分了箫琉冕的势力,因此一直不对盘。此刻瞧着二人面和心不合、却非要做出一副同僚情深的模样,不禁颇有些失笑。
依照箫琉冕的官职,只有宫婢与他揖礼的份儿,即便是地位稍高的内侍省女官和掌首,也往往是视而不见,丝毫不放在眼里。可此时见到是她,却规整地行了个军礼:
“韶姑娘。”
封齐修看在眼里,不由挑了挑眉毛,朝着她一颔首,“小女官这是打哪儿来。”
韶光道了句“不敢”,轻声道:“奴婢奉命去内侍监取些东西。”
箫琉冕点了点头,没有多作逗留。倒是封齐修没有避嫌,跟着她的脚步,又朝着身后面的人道,“正好我也要去趟内侍监,萧统领,就不跟一起巡视了。”
箫琉冕正不知道如何摆脱他,闻言,正中下怀,故作端整地朝他揖礼。而后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