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客气的时候管我叫小景,所以阿姨也跟着管我叫小景。没想到老太太见着我也挺意外的。
进客厅喝了杯茶,我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觉得意外了,因为陆与江出院后就跟老人家摊牌了,老太太终于知道我早就跟陆与江离婚了。
我都有点回不过神来,没想到陆与江拖拖拉拉瞒了这么久,这下子却这么痛快。老太太神色还挺平静:“唉,年轻人个性都强,过不到一块儿,硬捆着也不成。我们做长辈的再怎么说,也是一厢情愿。”
老太太还挺客气的留我吃饭,我觉得挺无趣,找个借口就告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陆与江突然变痛快了,但我突然没了把握,就算我去跟陆与江摊牌,这事他会有什么反应,也许很难说。
老太太虽然盼孙子,他却不想要孩子,起码,不想要我生的,这个我最清楚。
想到他原来每个月督促我吃药的那个劲儿,我就觉得多半没戏了。
我低着头走到胡同口,正好有辆车驶过来,按了声喇叭。我抬起头来,一时还有点茫然,觉得这黑色的大奔怎么这么眼熟?
直到陆与江把窗子降下来,我才明显觉得被噎了一下。
他大概猜到我刚从他家出来,所以问:“你来干吗?”
我一看到他那冷冰冰的模样就觉得来气,所以我说:“来跟老太太坦白。”
“不用了,我已经告诉她了。”
“知道,刚从你家出来。”
我们的对话难得这么简短,他往后靠了靠,露出身边坐着的一个女人,然后向我介绍:“这是高西丽,我女朋友。”
我靠!
我只觉得火苗子往头上一蹿,看着那张标致的小美人脸,只差按捺不住要破口大骂。可是这关头我就算是吐血也要忍下来,所以我笑得比那个高句丽还要灿烂:“哎呀,你好,真是幸会。”
然后我就夸她长得漂亮有气质又有福气,还说老太太一定会喜欢她的,高西丽大概是第一次被陆与江带回来,所以被我一顿天南海北的夸也没夸晕了,而是像个鹌鹑似的坐在那儿,含笑不语。我把高句丽夸了一遍,又捧了陆与江两句,称赞他有眼光,最后才说:“别让老太太等急了,我先走了。”
车子启动,车窗还没关上,我隐约听到高句丽问陆与江:“这是谁呀?”
我清清楚楚听到陆与江说:“亲戚。”
亲你妈的头!
进了地铁站我才哭,王八蛋!带女朋友回去给老太太看,怪不得老太太今天见了我跟见着鬼似的,这才几天功夫,就找着个女朋友去给老太太过目。想当年我们都要结婚了,还是我逼着他才带我回家。
他不喜欢我倒也罢了,老太太也不喜欢我,所以才巴不得我们离婚。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委屈,一路哭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哭到始点站,最后搭回来到换乘的地方,从地铁玻璃的反光里都可以看到,我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迟非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借酒浇愁。
其实我酒量特别差,换句话说就是根本没酒量,一杯啤酒就能把我放倒了,喝杯爱尔兰咖啡我就可以脸红气粗。点了杯长岛冰茶后,我也就啜了一小口,尝了下味道。果然很好入口,酸酸凉凉像果汁。没想到后劲那么足,就喝了这么一小口,还没在吧台上跟酒保聊上两句,我就晕晕乎乎,有点扛不住的趋势了。
这个时候迟非凡的电话打来了,问我吃了吗。
我大着舌头问他,姐夫,国外的月亮圆吗?
他马上问:“你喝酒了?”
我哪能告诉他实话啊,所以净跟他东拉西扯。最后他忍无可忍在电话里朝我咆哮:“你说不说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没想到一向斯文的迟非凡还能突然变身马大吼,所以吓得一哆嗦,麻溜儿将酒吧名字地址一股脑全告诉了他。
大约看我头脑还清醒,所以他松了口气,然后问我出了什么事。
打死我也不能说啊,所以我吱吱唔唔,言不由衷,对着他胡说八道了一番。好在国际长途很贵,迟非凡估计正忙着,也没再细问,就放过我了。
我把电话挂了,非常伤感的又喝了一口长岛冰茶。
这个酒在小言中出场的频率很高,每次女主角一喝它的时候,准得出事。一般就是酒后乱性然后失身给金龟婿,从此后过着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最后都是从此后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那次陆与江喝醉了,突然逮着我狠命的亲我。
我知道他是酒后乱性把我当成了竟知,所以我把他骗上了床。
结果呢?
扯淡!全是扯淡!那些小言都是骗人的!
当我晕晕乎乎趴在吧台上的时候,还在想,万一我要真走投无路了,我就去写小言,骗人稿费骗人眼泪,骗人相信这世上还有他妈的爱情!
我的酒量果然不行,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还能知道有人拉我上车,我迷迷糊糊觉得是陈默。我都没琢磨出陈默怎么会在这里,反正他把我塞进车里的时候,我还拉着他的手夸他:“陈默啊,我还是嫁给你吧,每次都是你来救我啊……这世上还是你对我最好,只有你爱我啊……”
陈默还说了句什么,我根本就没听清,头一歪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一醒过来就觉得头疼……疼得要命……
我爬起来去上洗手间,陈默这房子怎么重新装修过,连壁纸都换了,结构也重新打通过,害我找了半天没找着洗手间,最后把走廊那头的门一推,终于找着了!
里边浴室里突然有个人冒出来,全身湿淋淋还只裹了条浴巾,大清早也不怕我长针眼啊!我揉着眼睛说:“陈默,我要上洗手间你先出去。”
那人没动,反而抱着双臂靠在了门边:“叶景知,你是真醉糊涂了吧?”
我一吓就彻底清醒了。
有好几秒钟我大脑中一片空白,是真的一片空白,完全停摆。我连呼吸都忘了,差点没被自己憋死,我嗑嗑巴巴:“姐……姐夫……”
“说了让你不要叫我姐夫了。”
我已经完全懵了:“你怎么在这儿?”
他好整以暇:“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男式睡衣,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恶寒。
我哭丧着脸问:“我没把你怎么着吧?”
“唉呀,”迟非凡又笑得露出他那小酒窝:“你是没把我怎么着……”还没等我松口气,他已经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不过呢昨天你又哭又闹还跟八爪章鱼一样缠着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所以……”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随手就抓了个东西朝他扔过去,尖叫:“放屁!你少在这里骗人!骗人!”
他一闪头躲过那只漱口杯,忽然很正经的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懵了,我真的懵了。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换谁谁不懵啊?
我说:“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结果他很认真的说:“我没开玩笑,景知,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觉得我应该娶你。”
不会吧?他真的没有骗我?
为什么昨天晚上的事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心如乱麻。
本来我觉得迟非凡追求我这事,就十分不靠谱,也许是因为姐姐的原因,可我长得跟姐姐也不像啊,为什么陆与江拿我当替代品,他也想拿我当替代品?
我终于找着一句不相干的话问他:“你不是在国外吗?”
他说:“韩国能有多远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机场了。”然后又批评我:“就你那酒量还学人家泡吧,没被人卖了算是便宜你!”
我还是有点晕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我就是想不出来。
我没想到迟非凡对这事态度还特认真,本来我都觉得他一定是在骗我。可是星期天我爸给我打电话:“景知啊,饭都做好了,快回来吧。”
他都多少年没这么叫我回家吃饭了,我都有点受宠若惊,我爸向来不待见我,对我姐姐还好一点儿,因为姐姐又漂亮又能干,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然后一路直升读到博士。理科博士啊,几个女人能这样?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我爸一提到我姐就觉得脸上有光,一提到我就眉头紧皱。在他心里我就是失败的典型,逃学打架顽劣不求上进,好容易嫁给陆与江,他老人家对我有了点好脸色,那也是看在陆与江的份上。结果后来我又跟陆与江离婚了,气得他只差没跟我脱离父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