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陪嫁立即打着伞出了房门去了南苑。

大约半个时辰,依梦由婢女撑着伞姗姗来到了西院。

依梦脚刚踏进门槛,刘侧妃便责怪道,“怎么来得这么慢?”

依梦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她,低声道,“大公子离开那晚折腾得太狠了,奴婢起不来塌,一直歇在床上,听闻您喊我,我这才下床赶来。身上有伤,走不了太快。”

刘侧妃一怔,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依梦一眼,自然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不知怜香惜玉,只脸色缓和地道,“你的身子骨太差了,稍后我让库房给你拿些补品,你好好地补补。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侍候大公子,的确是辛苦了。待大少奶奶进门,你就轻松了。”

依梦刚想道谢,听到刘侧妃后面的话,脸色更白了些,低声道,“大少奶奶进门能不能容下奴婢还是两说。奴婢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容身之地就好。”

“左相府的小姐虽然跋扈些,但是进了内院也是要听大公子的,只要你将大公子的心抓住了。她就算再尖刻,大公子念着你陪了他三年的情分,也不会亏待你的。”刘侧妃道。

依梦点点头。

“坐吧!”刘侧妃指指桌前的椅子。

依梦慢慢地走过去,缓缓坐下。

“我今日找你来,是问你,大公子走时可做了什么?或者是与你说过什么话没有?”刘侧妃看着依梦问。

依梦想了想,红着脸道,“大公子说了些房中的情话。”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别的。”刘侧妃顿时瞪眼。

依梦纳闷地摇头,“没说别的啊。您为何这么问?”

刘侧妃看着依梦,见她一副不解的模样,他挥手挥退了房门的人,对她低声道,“你再想想,他真没有说别的吗?”

依梦低头想了一下,“除了房中的那些话,确实没说别的。”

“是不是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或者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刘侧妃盯着她,探她口风,“比如关于王妃和二公子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姐去法佛寺祈福之事?他可谈论过?”

依梦思索片刻,点点头,“说过两句。”

“说过什么?”刘侧妃谨慎地问。

“只说如今王妃将掌家之权交给了您,您怕是一时间不能顺手接管,让奴婢帮衬您一二。实在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派人去法佛寺请示王妃。”依梦道,“还说让我没事儿的时候去落梅居找听音姑娘坐坐。听音姑娘虽然与这王府格格不入,但是对我不曾有过恶意。”

“只说了这些?”刘侧妃不太满意答案。

依梦点点头,“只说了这些。”

“就没说过关于法佛寺的事情?”刘侧妃又问。

依梦摇摇头,“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话落,又补充道,“大公子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彻查匪患之事,不得空闲,离京之日前已经忙得好几晚没让我侍寝了。离京之日那一整个晚上都没歇着。奴婢是低贱之人,只要大公子不说,奴婢也不敢问别的。只能尽情地讨好他。”

刘侧妃身为侍妾,也是深深地明白身为侍妾的本分和道理。她向来也不敢在英亲王面前询问朝事和政事。一心讨好他。不过比起秦浩的真忙,而英亲王虽然不忙,也有好几个月没来她这里留宿了。她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更是抑郁了。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依梦看着刘侧妃,试探地问。

“是有些事情。”刘侧妃似乎也找不到一个知己人和她说说话,面前的女人虽然地位低下,但到底是她儿子的女人。除了儿子外,目前她也算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浩儿是否做了什么。”

“怎么说?大公子做了什么让您这样忧心?”依梦低声问。

“也不是说他已经做过什么,我是说,我担心他做了什么。”刘侧妃揉揉额头,“这么多年,我能伺候在王爷身边,且为他诞下了大公子。除了有王妃的大度外,也是因为我不是个惯常喜好惹事儿的人。所以,王爷对我一直和气,王妃一直能容得下我。”

依梦点点头,“将来我若是能做到您这样就是福气了。”

刘侧妃看了她一眼,“王妃前往法佛寺祈福,将府中的中馈和掌家之权以及府外的产业都交给了我。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乍然拿到的时候,我心中是激动欣喜的。但是哪怕王妃走的当晚,我煲好了汤,去书房找王爷,可是依然被王爷不冷不淡地推拒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么多年,王爷的心一直空着。如今王妃是得了王爷的心了。”

依梦不插话,认真地听着。

“昨晚回到房中,等到深夜,王爷也没来这院子。我就想着,什么府中中馈,掌家权利,以及王府的产业,这些都不及王爷对我一个温柔软语。”刘侧妃有些悲哀地道,“一个女人若是没有一个可依靠的男人,哪怕手中抓的东西再多,也是可怜。”

依梦抿了抿唇,点点头。

“今日法佛寺失火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刘侧妃问她。

“刚刚听说!”依梦低声道,“如今府中的下人们都在传,说法佛寺失火了,皇上、王爷、左右相、谢世子都匆匆赶去了法佛寺。”

“我就怕,这大火和刺杀是不是浩儿做的。”刘侧妃终于说出了口中的担忧。

依梦一怔,一时没了话。

“大公子骨子里是有着骄傲的,虽然嘴里从来不说我的不是,对我也一直敬重。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些恼恨自己竟然投胎在我身上的。若是他投胎在王妃肚子里,那么也会如二公子一样千人宠着,万人疼着,皇上也拿他无可奈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刘侧妃脸色有些晦暗,“王妃去法佛寺祈福这是个机会。有些事情他不跟我这个当娘的说,但是未必不跟你透露一二,所以,我才将你找过来问问你。”

依梦再次摇摇头,“若是这等大事儿,大公子也是不会与我说的。”话落,她低下头,苦涩地道,“奴婢在大公子的眼里,算不上知心的人,只不过是大公子的玩宠而已。”

“大公子对你还是有心的。你也别太贬低自己。”刘侧妃道,“如今王妃、二公子、忠勇侯府的小姐都无恙,其他人也无人伤亡。我只祈盼,这件事情不是大公子做的就行了。否则,皇上彻查下来,若是大公子做的,那么我们都完了。”

依梦面色也染上了忧心,点点头。

京中各府邸内各有忧烦之事,皇宫也一样因为这一场大火不得安宁。

比起皇后宫里一直关注着法佛寺动向的皇后和秦怜,以及说到要回来的秦钰而令皇宫宫开心不已外,倚翠宫和玉芙宫就不那么开心了。原因是,消息传回来,皇上吐口,要下旨让四皇子秦钰回京了。

谁人都知道,皇位的下一任接班人一定会是这几位成年皇子。

除了四皇子秦钰外,成年且有势力又外戚支援母族背景的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三皇子虽然各有争执,但是在四皇子的面前,四皇子绝对是二人共同的敌人。

所以,如今秦钰要回京来,最先感觉到受了威胁的人一定是三皇子和五皇子。

后宫向来牵扯朝堂,同样,母凭子贵的说法也一直是一句从不过时的古话。

柳妃和沈妃自然该是做不住的。于是,二人冒着大雨互通了信息之后,便一起聚在了倚翠宫共同商议如何阻止秦钰回京之事。

最后达成一致,两人联手,即刻派人去通向漠北的必经之路的关卡拦截,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将四皇子斩杀在路上,拦截住他归京。

当时,二人达成一致后,便齐齐下了一道命令,令人冒着雨传回各自的娘家。

皇后自从得了秦怜的提醒,便命人时刻关注宫中的动向,尤其是玉芙宫和倚翠宫的动向,当得知那两个人聚在一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商议阻止四皇子回京之事。皇后冷笑一声,对那得力的小太监吩咐道,“派人盯着给她们往宫外传信递话之人,先别打草惊蛇,让她们尽管将话递出去。我到底要看看柳家和沈家会派出多少人去拦截诛杀钰儿,这一回,我一定要让柳家和沈家元气大伤,让那些人有去无回。将来柳家和沈家再无力量,柳妃和沈妃那两个贱人再没能力蹦跶阻止我的钰儿继承大统。”

那小太监得了皇后的吩咐,领了命令,立即出了凤鸾宫。

当日,天空下着雨,皇帝等人还没回京,宫中正宫之主和两宫宠妃却是已经开始了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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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怀孕

皇帝安排妥当法佛寺的事情启程回京时,宫中和各高门府邸也得到了皇上回京的消息。

永康侯和夫人商议后,便冒着雨去了北城门等皇上。他们想在皇上进城门的第一时间提前向皇上请罪。

宫中皇后得到消息后,笑着对秦怜道,“永康侯府能屹立两百多年,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后来被封为世袭侯,皇帝换了几代,永康侯府依然不倒。这中间也有永康侯府的立世之道。”

“真是可恨!难道皇叔会轻饶过他?”秦怜咬牙。

“如今外面下雨了,关于忠勇侯府小姐的传言又变了一种说法。什么圣灵护体,神佛庇佑。虽然永康侯府趁机下手污蔑她,但是如今也算是未造成伤害。传言之事,本来就可大可小。”皇后拍拍秦怜的手,“若是永康侯府只做了这一件事情,那么皇上就算轻饶过她又如何?就算重处,也重不到哪儿去。若是他做的事情不止是这一件事的话,那么永康侯就算带着夫人如今赶去城门向皇上请罪,皇上也不是说饶了他就饶了他的。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不会干。”

秦怜点点头,皱眉问那小太监,“我娘、哥哥和未来嫂嫂都没有回京?她们去了哪里?”

“回怜郡主,据说崔老不喜欢京城,谢世子便带着他去了别苑。王妃、铮二公子、芳华小姐也跟着去了。”那小太监回话。

“崔老是谁?”秦怜纳闷。

“奴才忘了禀告了,崔老是博陵崔氏当年的家主,也就是忠勇侯府已逝夫人的父亲。”那小太监禀告,“崔老今日刚回京,正巧赶上法佛寺失火,便跟着皇上和谢世子一道去了法佛寺。”

“你说的就是离家出走修道近二十年的崔荆?”皇后一愣。

“是他。”小太监点头。

皇后愣了片刻,说道,“他竟然回来了。”

“皇婶您认识他?”秦怜疑惑。

皇后点点头,叹了口气,“当年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是崔姓两大世家大族。底蕴堪比谢氏。博陵崔氏的崔玉婉嫁了忠勇侯府的世子谢英。清河崔氏的崔紫菁也就是你娘嫁给了英亲王秦凰也就是你父亲。这两大世家大族联姻平衡了谢氏和皇室。后来皇上登基后不久,博陵崔氏老夫人离开,崔荆遇到了一个游历到南秦的道长,心无可恋,便弃家出走修道了。他走后不久,谢英和崔玉婉双双遇难,博陵崔氏的大公子也就是如今的武卫将军请旨去了漠北戍边。自此,博陵崔氏退出了京中贵裔圈。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今他怎么回来了?”秦怜不解。

“我也疑惑!”皇后看向那小太监,“他为何回来?你可打探清楚了?”

“据说他是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是大凶之兆。他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小太监原原本本地禀告。

“原来是这样!”皇后点点头。

“这么神妙吗?皇婶,到时候我一定要见见她。我虽然不喜欢和尚,但是我喜欢修道之人。”秦怜道。

皇后微笑,“他如今不进京城里来,你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那我就去找他。”秦怜道。

“那也要等雨停了,他既然回来了,如此不易。应该会多待些时日。你总能见到的。”皇后摸摸秦怜的头。

秦怜点点头,有些埋怨道,“我娘和哥哥可真是够意思。咱们在宫中对他们担心得要死。可是他们倒好,竟然连京也不回了。跑别院悠闲自在去了。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京中如今快乱成一锅粥了?”

“他们不回来也好。也是为了趁机探明些朝中这些高门府邸的风向与皇上的态度。”皇后低声道,“刚刚半日大火京中便如油泼一般地热闹。这若是后面都彻底彻查的话,怕是更会热闹了。”

秦怜“唔”了一声,“越热闹越好,那么就有好戏看了,免得我们闲着无聊。”

“你这丫头!”皇后笑骂了一声。

秦怜对皇后吐了吐舌头。

皇帝、英亲王、左右相、林太妃、右相夫人、李沐清、八皇子等人刚踏进城门。便见到永康侯和夫人没打伞,冒着雨等着城门口。

英亲王府马车走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皇帝的马车,最后方是左右相等人的马车。

有人禀报了英亲王此事,英亲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便看到了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一般的永康侯和夫人,如今大雨,两个人就这样等着,显然是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是堂堂的永康侯和夫人。

他斟酌了片刻,吩咐车夫将马车避让在一旁,等着皇上马车走上前。

同一时间,吴权已经将永康侯和夫人冒雨等在这里的消息递给了皇帝。

皇帝虽然身在宫外,但是对京城也是了如指掌。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有人随时禀告给他。他自然是知道永康侯夫人的陪嫁散布了对谢芳华不利的传言。

他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几乎淋成了落汤鸡,他板下脸,对吴权吩咐,“你去喊他们过来。”

吴权应是,连忙打着伞跑去喊永康侯和夫人。

不多时,永康侯和夫人冒着雨来到了皇帝的马车前。

“老臣和夫人给皇上请安!夫人做错事,老臣管家不严,特意来和皇上请罪。”永康侯斟酌着用词,拉着夫人也不顾地面上的脏污跪在了地上。

皇上看着二人,对永康侯冷哼一声,“你只是今日管家不严吗?你何时管家严过?局内的名声不是谁都知道吗?”

永康侯老脸一红。

永康侯夫人向来是怕皇帝的,闻言把头垂得很低。

“说说吧!你做了什么错事?”皇上慢声问。

“法佛寺失火,夫人污蔑忠勇侯府的小姐污浊佛寺惹怒了上天,命贴身陪嫁散步传言。皇后娘娘出手拿住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娘娘不见。老臣只能带着她来向皇上请罪了。皇上恕罪,老臣以后一定严管妻子,再不让她找芳华小姐寻仇。”永康侯道。

“忠勇侯府的小姐何时和你夫人有仇了?”皇上明知故问。

永康侯老脸一憋,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帘幕挑开,英亲王正看着他们。他踌躇片刻,豁出去地道,“燕亭那个不孝子一直恋慕芳华小姐,芳华小姐被指婚给了铮二公子,负气之下,离家出走。夫人一直对芳华小姐不满。”

皇帝扫了英亲王一眼,见英亲王没什么情绪,他问,“只散布谣言这一件事情?”

永康侯咬牙,伸手捅了捅夫人。

永康侯夫人知道若是不都交代了,那么皇上查出来,永康侯府就是欺瞒之罪,于是她将如何接到那飞镖匿名信之事说与了皇帝,又说她这些日子实在是气不过她的儿子找不到,而芳华小姐却如无事儿人一般,所以,才想到了要污浊她声明的方法。

“你说有人给你了一封匿名信。说今日法佛寺会失火?”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是,臣妾不敢胡言乱语蒙骗皇上。是有人给了我一封匿名信。”永康侯夫人道。

“除了那封信自发地毁了,可还有什么没有?”皇帝沉声问。

永康侯夫人摇摇头,“没有了!”

皇帝盯着永康侯夫人片刻,见她因在雨中待得太久,瑟缩发冷,脸色发白。但神色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他挥手放下帘幕,沉声道,“永康侯,先带着你夫人回府吧!这件事情朕自然会着人查明白。”

“是!”永康侯松了一口气,这是在皇上面前过关了。

皇上吩咐启程,队伍缓缓向宫里走去。

英亲王看了永康侯一眼,没说话,放下了帘幕,吩咐马车回英亲王府。

左右相的马车走过,都没有停留。

直到皇帝一行人的队伍离开了城门,永康侯看了一眼自己和夫人浑身的水渍,叹了口气,“这回我算是在京中被你弄没脸了!”

永康侯夫人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与他商量不对,再加之自己一贯的强硬逼走了儿子,永康侯背后没少埋怨她,她再强势,毕竟也是妇人,只能默不作声。

“走吧!我们回府。”永康侯见他的夫人不再言声,这里是城门,也不想百姓们看笑话,向马车走去。

永康侯夫人跟着永康侯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忽然晕倒在地。

“夫人!”有人喊了一声。

永康侯回头,正看到他的夫人昏倒,栽到了地上,他面色一变,也喊了一声,连忙折回去蹲下身扶起她,叫了两声,永康侯夫人没动静,他大急,“来人,快叫大夫。”

“侯爷,奴才刚刚看到孙太医的马车跟着皇上的队伍过去。奴才这就去请孙太医。”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立即道。

“还不快去!”永康侯催促。

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立即亲自拔腿向孙太医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永康侯抱着夫人上了马车。

不大一会儿,孙太医被永康侯府的大管家给拽下了自己的马车,匆匆赶来了永康侯府的马车前。

“孙太医,你快给拙荆看看。她为何昏倒了。”永康侯让开车前,让孙太医给把脉。

孙太医点点头,立即给永康侯夫人把脉。他的手刚碰到永康侯夫人的脉搏,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

“怎么了?她是不是不太好?”永康侯提起心。

孙太医摇摇头,又仔细地认真地把脉半响,过了许久,放下手,对永康侯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何喜之有?”永康侯莫名其妙地看着孙太医。

“尊夫人的是喜脉。”孙太医道。

永康侯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太医,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止永康侯呆住,永康侯府身边的侍卫车夫已经大管家都呆住了。

自从永康侯夫人生了燕岚后,这些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再未曾怀上。虽然太医诊脉一直身体良好,但一年又一年下来就是再不受孕。永康侯府的老夫人明里暗里说了永康侯夫人多次,让她大度一些,允许他往侍妾的屋子里走动,给府中再添子嗣。可是永康侯夫人却是无动于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再加之她本来就强硬,老夫人与她是一个脾性。所以,久而久之,老夫人也不说了。因为当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再生也是庶子庶女,不一定能在她手里存活下来。想着罢了。

谁也不成想,如今这个时节,她竟然又有喜了。时隔了近十五年。

永康侯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孙太医看着永康侯好笑,“侯爷,夫人有喜是大喜事儿,你这是什么表情?”

永康侯惊醒,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胳膊,激动地道,“孙……太医……拙荆真是有喜了?你没诊错脉?”

孙太医“哎呦”了一声,“老夫行医大半生,连个喜脉还诊不出来吗?尊夫人这样的脉的确是喜脉。”

永康侯得到确定,顿时激动得恨不得将孙太医捧起来,像年轻的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起来,“她有孕了,今日竟然还让她淋了雨,这……如今晕倒了……无碍吧……”

“夫人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心力交瘁,脉象有些虚浮不稳,老夫给她开一个方子,她好好吃着,别再操神,安心将养,应该能保住胎,无甚大碍。”孙太医道。

永康侯连忙道,“那快,孙太医,你现在就与我去永康侯府。给她开方子吧。”

孙太医想着他也是命苦,来回奔波,累得不行。可是永康侯和永康侯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君子,算起来,是正经八百的小人。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况且他如今老来得子,正在兴头上,他又恰好赶上了,怎么能不讨些喜钱?永康侯府也是收藏着不少稀罕玩意儿的。于是,他痛快地点点头,“好,老夫这就随侯爷去侯府。”

“走吧!快上车!”永康侯拽着孙太医上车。

孙太医哭笑不得,“侯爷,这马车里躺着你夫人,再坐上个你,哪里还有老夫的地方?你上车吧!老夫去自己的马车,跟着你去侯府。”

“也好!”永康侯欢喜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赶车回府。

孙太医回了自己的马车。

永康侯府的马车和孙太医府的马车一起向永康侯府走去。

永康侯夫人有喜的消息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传到了皇上和英亲王、左右相等人的耳朵里。

皇上愣了一下,失笑道,“老来得子,永康侯积了什么德?这一回燕亭这小侯爷倒是不用重盼了。”

吴公公陪着皇帝坐在车中,想着燕小侯爷离家出走,永康侯府走了一个儿子来了一个孩子。只是不知道这一胎是不是男孩。若是男孩的话,那么将来关于侯府的世袭人就难说是谁了。

英亲王想着永康侯与他年岁相差无几,他竟然又有孩子了。想着永康侯夫人和他的王妃也是相差无几的。若是她的王妃也怀孕的话……想到此,他立即打住,当初他的王妃生秦怜的时候元气大伤,大夫说已经不会再有孕了。就算是她能怀上,她那么疼爱秦铮,应该也不会再想要了。况且他也舍不得她再累。有儿有女,都在身边,他已经知足了。

左相倒是觉得这是一件稀奇之事儿,对此没什么想法,因永康侯府多年再无子嗣,所以,才显得永康侯夫人怀孕新奇。他左相府前年还有子嗣降生,不是太稀奇。

右相也觉得不是多稀奇之事,毕竟春年的时候,他的府里因为小妾刚刚落了胎。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相比皇帝和几位朝中重臣都不太将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儿来说,随行得到消息的女眷们却是想法很多。

林太妃想着永康侯夫人这会儿怀孕,只要她不是犯了天大的事儿,皇帝都会网开一面的。皇后就算擒住了她的陪嫁丫头散布谣言中伤谢芳华,身为国母,母仪天下,也不能再苛责了她。她怀孕得可真是时候。

右相夫人也觉得永康侯夫人怀孕得太是时候了。不知该不该感慨永康侯这么多年来一直太过幸运。任何风雨飘摇时,永康侯府总是太凑巧地出了些能稳住府邸的事儿。

李沐清陪着她娘坐在车中,闻言挑了挑眉,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公子!”一人出现在车旁。

“去将永康侯夫人怀孕的消息告知秦铮兄。”李沐清吩咐。

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右相夫人不解,“京中有一举一动,应该也是瞒不住英亲王妃和铮二公子的。为何你要特意多此一举地告诉秦铮呢?”

李沐清勾了勾唇角,温和地浅笑,“老蚌都能生珠。我是在告诉他,他要想生珠,最少要三年呢。慢慢熬着吧!只看他熬不熬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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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谈心

右相夫人看着儿子,一时愕然无语。

在记忆里,他的儿子虽然聪明剔透,但性情温和谦让,虽然有心计谋略,但惯常不喜争斗。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性情隐藏的某些东西都渐渐地表露了出来。而且行事风格和以前大相径庭。

她不由得有些忧心,这样的儿子她生怕有朝一日让她这个当娘的都觉得不认识。

大约是她的担忧太明显,李沐清转头看过来,微微怔了一下,笑道,“娘?你为何这样看我?”

右相夫人伸手握住他的手,微微思虑了一下,还是直言道,“清儿,芳华小姐真有那么好吗?”

李沐清眸光微闪,笑了一下,“娘,您觉得她不好吗?”

右相夫人得了他一个软钉子,但到底是儿子,也不责怪,叹了口气,“她不是不好,只是她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已经被铮二公子给定了。”

李沐清偏开头,“只不过是定有婚约而已。谁能保证他们真能大婚?”

右相夫人心里一惊,握着他的手猛地一紧,脸色微白,“你不是真的要抢夺吧?”

右相府虽然根基已经繁衍了三代,但比起英亲王府来,还是差得很远。更遑论秦铮的手里攥着的许多势力,让皇上在他面前都退后一步。她的儿子虽然这些年手中也有许多的产业和势力,但是比起秦铮,还是差了一截。

“抢夺?”李沐清笑笑,回握住右相夫人的手,淡淡道,“娘,您想得太多了。世间什么东西都能抢,唯独情,是抢不来的。”

右相夫人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明白这是一语双关的话。他的儿子不说抢,只说情是抢不来的。那么也就是同时在说秦铮,他灵雀台逼婚众所周知,他那也是夺人了。当时谢芳华可是被迫无奈应承了这门婚事儿的,如今看她和秦铮在一起虽然相处和睦,但也还不是小女儿才有的那种思慕情意。以后如何,以着如今的局势,的确是犹未可知。

“清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人适合你,有些人是不适合的。适合的人是缘分,上天给的,你不用去争去夺去抢,就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去。不适合的人,就不是缘分。命中注定的。你就算去争去夺去抢,也抢不来。”右相夫人看着李沐清,母子谈心,“娘是过来人,曾经栽过跟头,凡事也就看透了。”

李沐清转回头,忽然问,“娘,您为何不喜欢父亲?”

右相夫人一愣。

“不,儿子不应该这样说,您不是不喜欢父亲,您应该是不爱父亲。”李沐清斟酌着用词,“我在您的眼里,一直看不到父亲的影子。爱一个人,应该是相濡以沫,不该是相敬如宾。”

右相夫人忽然撇开头,“娘在跟你说你的事情,你怎么扯到了我和你父亲身上?”

李沐清叹了口气,“娘,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能只需要那么一瞬间,或者那一眼。既然您是过来人。应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收住就能收得住的。比如放出去的心。”

右相夫人蹙眉,“有些人是要不得的,收不住也得收。放出去的风筝只要线攥在手里,也能收回来。只看你狠不狠得下心了。”

“所以,娘当初爱的其实是另有其人,但奈何那人是娘要不得的人,只能收回来心。所以,您就对自己狠心了,然后就嫁给了父亲?”李沐清道。

右相夫人目光放空一瞬,很快就收回,和儿子谈论自己曾经的情事很是抹不开颜面。但是话语既然说到这儿了。为了挽救他儿子,怕他未来困苦,也只能继续说了。她幽幽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你爱谁不爱谁?两个人以后要生活在一起,变成一家人。不是只有看对眼就行了的。还要经过多方考量。各自家族的背景,利益,族亲,甚至是朝堂、以及有无牵扯后宫等等。自古以来,女儿家无论是养在深闺,还是时常出府走到社交。都是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的。哪里有几个能互相看对眼互相爱慕的人能在一起?运气好的话,就嫁一个看对眼对方也敬重你的人,运气不好的话,那么也只能忍受着过一辈子了。”

李沐清沉默不语。他娘说得没错,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的确如此。

“就比如卢雪莹。非要求自己求不得的人,最后落得要嫁给一个庶子的下场。秦浩虽然是英亲王府的大公子,但到底说来无论是出身的门楣多高贵,他也是一个庶子。卢雪莹左相府小姐的身份,放眼京城,若是不得罪秦铮,怎么也是要许婚一个与左相府门楣差不多的嫡子的。如今到底是可惜了。”右相夫人道,“不过我看她如今性情大变了,也算是悬崖勒马了。虽然为时将晚。但也比弄个鱼死网破再无容身之地的好。”

李沐清揉揉额头,苦笑道,“娘,我算是明白了,你担忧这么多日,日日愁眉不展,原来是怕我也走了卢雪莹的路。”

“不止是怕你,还有你妹妹。”右相夫人也揉揉额头,“俗话说,越是聪明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才是最执拗的人。娘就你们这一对儿女,如何不希望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成家?”

李沐清莞尔,“娘放心吧,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话落,他顿了顿,“至于妹妹,她心中清透,凡事也都明白。至于如何做。她已经长大了。成年了。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做得对,或者不对。都是能为自己负责的。”

“娘果然是老了。也罢!我说再多,也不及你们自己明白。”右相夫人摇摇头。

李沐清放开她的手,倚着车壁坐着,见她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也闭上了眼睛。

有的人,就是那样的出现在了这世间。入了眼,入了心,若不去争一争的话。总觉得会辜负了自己的遇见。

若是到头来,求不得,那么……

法佛寺后山别院内,细雨中,依然清幽怡然,不受京城喧嚣困扰。

秦铮和谢芳华睡得正熟,便被京城传来一波一波的消息扰醒了。

所有消息都听罢,秦铮撇撇嘴,“还以为这些人能闹出什么大天来,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芳华瞪了秦铮一眼,京城如今的动静已经不小了,牵扯了谢氏长房和永康侯府,连后宫的皇后以及两宫宠妃都都出手了,他还想闹多大动静?

“你瞪我做什么?”秦铮不解,十分不明白她为何动不动就瞪他,他有这么让人看着不顺眼吗?一日挨瞪几回?他都觉得数不过来了。

“你不看我就知道我瞪你?”谢芳华丢下一句话,起身下了炕。

秦铮一噎,顿时被气笑了,“爷就是爱看你,不看你看谁?”

谢芳华不理他。

秦铮对着她背后也回瞪了她一眼。

谢芳华来到窗前,书案上放着刚刚谢云继派人送进来的画卷,说是从长房传来的专程给她的。长房能传画卷来的人还有谁?不就是谢林溪吗?她自然是要看看的。

画卷是用油纸包卷着的,外面下的雨虽然大,但是画卷滴水微沾。

她伸手打开书卷,一副泼墨呈现在眼前,看上去像是随意涂鸦的,她凝眉去看,眸光跟随着画卷上或轻或浅的墨迹飘游。

“在看什么看的这么专心?”秦铮坐在炕上懒洋洋地看着谢芳华,火炕的位置距离窗边的桌案有些远,从他的角度,只看到画卷一片小角,看不到完整的话。经受了早先和谢芳华打了一架的教训,他不敢冒然走去她身边。

谢芳华眉梢动了动,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幽幽,她没好气地道,“想知道你可以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