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个月他有大半个月宿在正院,一年有大半年宿在正院,但是,这枕头从八年前秦铮走失两日之后回来她与他大闹了一场后,再没有拿开过。
比起儿子,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轻得不能再轻。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有些时候她固执得不可理喻,但偏偏她还是这样一个温婉大度的人。英亲王府后院的事情从来不需要他操心,庶长子平安长大,几个庶女也平安乖顺,她不曾伸过手指头碰过一手指。各房侧妃妾室只要不过分,她都能大度一笑置之。
按理说,这样的王妃,他该是知足,可是他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荡,寻不到根。
自从德慈太后他的母后离开后,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最早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时光磨平了很多东西,可是总有磨不没的。那是多年前,他站在法佛寺后山,看着在桃花林里的捉迷藏的一对少男少女。自此,他的心就空了。
后来,母后为他选了一世安稳,换得了一个王妃。
当时他亲自传赐婚圣旨,那女子温婉地笑着,如暖阳一般,轰塌了他心里的一个角落。
大婚后,他想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可是,到底是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在生根,有些东西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他想着想着,缓缓地拿掉了隔在两个人中间的枕头。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到底还是惊醒了睡熟了的人。
英亲王妃睁开眼睛,被吵醒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当看清身边人的动作,她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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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喜事
英亲王见英亲王妃醒来,也怔了一下。
英亲王妃疑惑地瞅着他。
英亲王慢慢地将拿开的枕头放到了一旁,身子靠近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声音微哑,“我混账了这么多年,总是过不去心里的砍,你当年骂我的对,我是窝囊,我守不住想守的,夺不了想夺的,论孝不及母对我的恩,论亲不及兄弟对我的义,论情不及当年之错的悔。如今我醒悟,但愿还不是太晚。你……原谅我吧!”
这一段话说得极其艰难。
英亲王妃有片刻的失神,过了半响,她重新闭上眼睛,说道,“王爷,妾身不是在做梦吧?您的脑袋不是榆木做的吗?什么时候开窍了?”
英亲王半响无言。
“行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英亲王妃打了个哈欠,“难得你拿了这个枕头,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不准备拿开了呢。”
英亲王看着英亲王妃,斟酌地问,“当年,铮儿他真是浩儿……”
“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的儿子好好的,就别追究这些往事儿了。”英亲王妃打住英亲王的话,“你的儿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路,用不到你再操心了。今日的事情你也亲眼见了,就算你想操心,怕是也管不了。”
“是啊!管不了了。”英亲王想起今日秦铮和秦浩虽然没刀剑相交,但也是不见血的杀场。他心中有些难受。到底都是他的儿子。一个嫡子,一个庶长子,若说更爱哪个?他自然是……但是毕竟都是他的孩子啊!
“只要浩儿不要不该要的,不夺不该夺的,不再做伤害铮儿的事儿,铮儿是不屑理会他的。”英亲王妃动了动身子,对他道,“不过你也要做好心里准备,就今日之事所见,浩儿可不是你从前嘴里乖巧听话的孩子。”
英亲王叹了口气,又是半响无言。
英亲王妃有些烦闷,“王爷,依我看啊,你还是去刘侧妃那里睡得了。你在我这里,这么多年,也没一日好眠过。刘侧妃才是解语花,你只要去了,保准你很快入睡。”
“你说什么呢?”英亲王板正她的身子,有些恼怒地道,“从今以后,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在这正院睡。”
英亲王妃本来是一句揶揄的话,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睡吧!我不吵你了。”英亲王伸手拍她。
英亲王妃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嘟囔道,“怎么跟哄小孩子入睡似的?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小孩子她娘!我看你也还是个小孩子,否则这么多年,怎么跟着儿子一起胡闹!”英亲王失笑,“也就是皇上念着你,所以……”他话语说到一半,自觉失语,住了口。
英亲王妃身子微微一僵。
“睡吧!”英亲王察觉她的僵硬,闭了闭眼,继续拍着她。
英亲王妃沉默了半响,忽然笑了,“原来你心里也是在意的,我以为你一直不在意呢。”
整个英亲王府笼罩在夜色中,甚是安静,落梅居更是静中最静。
秦铮送完谢芳华后,径自回了落梅居。各府夫人散了场后,品竹送走了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谢茵,也独自回到了落梅居。
林七见她回来,迎了上来,悄悄道,“听音,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二公子了?”
品竹看了林七一眼,摇摇头。
“你没得罪二公子么?那难道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得罪二公子了?”林七纳闷。
“二公子怎么了?”品竹低声问。
“二公子从回来后就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高兴。”林七道。
品竹寻思了一下,早先小姐留下她代替听音而自己换身回忠勇侯府时铮二公子显然就不高兴了。如今回来,大约也是因为此,她笑了笑,对林七道,“没事儿!二公子向来阴晴不定,他现在不高兴,没准儿一会儿就高兴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我正在给你煎药!”林七闻言跑回了小厨房。
品竹早已经闻到了小厨房传来的药味,皱了皱鼻子,压下心中的忐忑,进了屋。
秦铮坐在画堂内一边喝着茶,一边自己与自己对弈。
品竹打量他神色,他板着一张脸,情绪的确明显不高兴。她不想招惹这位二公子,转身向中屋走去。早先谢芳华带她来换衣服的时候她早已经熟悉了一遍环境。虽然当时没谈到让她代替她住在这里,但她自小被训练的敏觉,初到一个地方,也会先将一个地方熟悉一遍。如今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回到谢芳华所住的屋子。
她暗暗想着,小姐回府待着也多不过两日,她暂且小心谨慎地忍耐两日罢了。
虽然她不想招惹秦铮,但是却料错了秦铮会先对她开口。
“来陪我下棋!”秦铮在品竹一脚迈进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
品竹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有些心惊。
秦铮虽然话是对她说的,但是头也不抬,也不看他,端着茶杯看着棋盘,神色散漫地道,“没听见爷的话吗?还不过来!”
品竹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虽然她对别人哪怕对皇帝都能坦然直面,但是对秦铮,她心里总有几分怕意。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种气息,哪怕他懒洋洋地笑着,散漫地坐着,悠闲地喝着茶,但也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她勉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沉静地道,“回二公子,奴婢累了,不想下棋了。想去休息。”
“不行!”秦铮断然拒绝。
品竹瞪眼,不行?
“快些过来!”秦铮催促她,见她站着不动,他声音攸地沉冷,“是想爷过去拖你过来吗?”
品竹自然不敢让秦铮来拖她,虽然世子隐约对她们几人透露铮二公子知晓小姐身份,但到底也未言明,让她不敢胡乱做些什么,只能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拿白子,我拿黑子。该你下了。”秦铮不看她,将白子的盒子推到她面前。
品竹自然也是懂棋的,伸手拿起白子,看着棋盘,斟酌片刻,各处都是死角,明明看着是活棋,可是她的白子偏偏无处可落,她看了半响,还是没发现生门,泄气地对秦铮道,“二公子,这一局棋,奴婢下不来。”
秦铮眯了眯眼睛,终于抬头瞅了她一眼。
品竹尽量不让他看出她的紧张来。
秦铮只是短短看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扔了手中的黑子,对她道,“下不来就是棋艺不精。今晚上罚你不用睡觉了。”
品竹一呆,有些不敢置信,“罚我不睡觉?”
秦铮随手扔给她一本泛黄的书卷,对她道,“彻夜研究棋谱!”
品竹僵硬地伸手接住棋谱,一时间头有些懵懵的。
“明日早上你若是还下不出来这一局棋,我就请我娘来亲自教导你。”秦铮丢下一句话,起身进了屋。
帘幕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夜里唯一的动静。
品竹呆怔地看着帘幕,脑中有一个想法异常强烈,铮二公子怕是早先就想好了,根本就不准她踏进小姐的屋。罚她研究一夜的棋谱?要困死她吗?
她拿着棋谱,感觉这薄薄的一卷棋谱如一座大山。
“听音,该喝药了!”林七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汤子走进画堂,四下看了一眼,没见到秦铮,他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悄悄地问,“二公子去睡了?”
品竹麻木地点点头。
“你怎么了?”林七看她表情僵硬怪异,讶异地问。
品竹看了他一眼,呐呐地道,“没什么!就是今夜不能睡了。”
“为什么?”林七好奇心被她的表情勾了起来。
品竹抖了抖棋谱,对他道,“二公子的命令,要我彻夜研究棋谱。”
林七本来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听闻是这样,立即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对品竹道,“这是二公子有意培养你的棋艺,想当初,二公子为了培养我的厨艺,赶我去宴府楼,我两日两夜都没睡得上觉啊。你这一夜比起我那两日夜,不算什么。”
品竹点点头,打起了些精神,“也是!”
“那你好好研究吧!别忘了喝药。”林七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话落,他出了画堂向自己的厢房走去。
品竹有些羡慕地看着林七,也想去睡,奈何她不敢。只能摊开书卷,研究起棋谱来。
“别忘了喝药!”秦铮的声音忽然在里屋响起。
品竹手一颤,抬起头,看了里屋一眼,中屋的帘幕阻隔,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她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想着这药倒掉看来是不行了。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如此苦的药,她凭生还是第一次喝。
喝完了药,她受不住地喝了一大杯茶水,可惜无论怎么漱口,还是满嘴的苦意。
不由疑惑,小姐每天都是喝这种极苦的药吗?小姐是怎么喝下去的啊!不过想想小姐将药丸当饭吃,也就觉得她比小姐还是差远了。立马打起精神,不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干杂了这件小姐信任她交给她的差事儿。
于是,挑灯夜读。
秦铮在里屋,大约是一夜好眠,因为一夜都没有动静。
天亮的时候,品竹终于在棋谱的最后一页看到了秦铮摆的这一局棋,是一局古棋,她软下了脑袋,松了一口气地趴在了桌子上,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秦铮从房间内走出,看了桌子上趴着的人一眼,挥手熄灭了点了一夜的灯,没理会她,缓步出了房门。
林七也是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地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正看到秦铮出房门,连忙喊了一声,“二公子!”
秦铮点点头。
林七小跑走到秦铮身边,向画堂里瞅了一眼,对秦铮悄声道,“小人半夜去茅房,看到画堂里还亮着灯,听音姑娘不会是真的看了一夜的棋谱吧?”
秦铮挑了挑眉,闲闲淡淡地问,“你很关心她?”
林七顿时激灵一下子,连忙后退了一步,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铮二公子的人是那么好让人关心的吗?昨日看守碧湖旁暖阁的奴才们几乎都给吓破了胆子,他如今好好的日子过着,可不想招惹这位阎王爷。
“罚你今日饿一天!”秦铮瞥了他一眼。
“是,小人饿一天!”林七立马点头,饿一天比别的惩罚都容易多了,二公子对他手下留情了,他顿时感激不尽。
秦铮不再理会他,抬步出了落梅居。
林七等他走得没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了小厨房。虽然他被罚饿一天,但是二公子和听音还是要吃饭的啊。他也得干活。
秦铮走出落梅居后,远远看到春兰急急地走来,他停住脚步等着她。
不多时,春兰来到跟前,对秦铮眉开眼笑地道,“二公子,奴婢告诉您一件大喜事儿!”
秦铮看着她,慢悠悠地道,“兰姨,什么大喜事儿让你笑得鼻子眼睛都快没了?”
“哎,天大的喜事儿!”春兰靠近秦铮一步,对他高兴地笑道,“奴婢告诉您,王爷和王妃昨夜……”话落,她顿了顿,似乎激动得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隔在中间的枕头拿走了。”
秦铮挑眉,“就这件事儿?”
“是啊,就这件事儿!”春兰笑着感叹,欢喜地道,“多少年了,奴婢看着他们俩人都暗暗着急,最初一年的时候,奴婢的嘴里天天急出泡,左劝了右劝,全没管用。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奴婢的心都灰了,不想昨日两个人竟然和好了。您说说,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吗?”
“无聊!”秦铮哼了一声。
“咦?”春兰不解地看着秦铮,“二公子,别告诉奴婢您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床上的那点儿事儿。他们和好了,您该高兴才是啊。”
秦铮面无表情地道,“无非是一个榆木脑袋开窍了而已,但就算开窍,也是榆木,有什么好高兴的。”
春兰一呆。有当儿子的这样说老子的吗?
秦铮摆摆手,“我要出府,你就算高兴,也憋着点儿,憋不住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别挂在脸上,免得别有心人传出去,惹了笑话。”
春兰又是一呆。
秦铮转身向府外走去。
春兰待他走出几步,才回过神来,她的确是太高兴了,年岁大了,反而没有当年跟着小姐嫁到英亲王府来的那股子沉稳劲了,小姐苦了这么多年,王爷心里也照样苦,如今和好了是喜事儿,但是想着他们苦了这么多年,的确也没什么可乐的了。二公子说得对,她是王妃跟前的第一贴心人,若是她今日脸上的情绪太显眼,那么有心人打听之下,传出去,尤其是传到宫里,传到皇上的耳里,指不定会惹起什么事儿呢!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意和欢喜被打了个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急走几步,追上秦铮,“二公子,这么早,您就要出府啊!”
秦铮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您如今不用去上书房上课业了,这么早出去要去哪里?”春兰一边询问一边道,“王妃昨日晚上说趁着正月没什么事儿,她想去法佛寺后山小住几日祈福。打算让您陪着她去呢!”
秦铮脚步顿住,皱眉道,“祈什么福?”
“给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祈福啊!”春兰看着他,小声道,“昨日里,左相府的李夫人悄悄跟王妃说起了芳华小姐的病。”
“嗯?”秦铮眯起眼睛,“她说她的病如何?”
“没说如何,只说了一件事儿。”春兰四下看了一眼,神秘地道,“谢氏能传承几百甚至上千年,是有神灵庇护的。九年前,您和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打架,血光之灾应验到了芳华小姐的身上。也就是说,可能污浊了庇护她的神灵。说芳华小姐这么多年吃了多少好药,看了多少名医,总是不好,也许得的不止是实病,还有些虚灵的病。忠勇侯府的老侯爷不信佛,所以,从不曾给芳华小姐洗六根,请神灵,祈福求平安。如今芳华小姐是咱们英亲王府的准儿媳妇儿,她让王妃去试试。毕竟,老侯爷不想做的事儿,咱们王妃作为她的准婆婆,做这件事儿也是有资格。老侯爷不会不准许。”
秦铮食指放在唇边,听罢之后若有所思。
“右相夫人一直以来都信佛,右相府的后院里就建了佛堂。右相府一直平安太平。王妃觉得右相夫人说得有礼。所以,打算即日收拾收拾,去法佛寺小住。”春兰道。
秦铮沉思半响,“唔”了一声,对春兰道,“我娘既然要给华儿祈福,是不是应该带上她一块儿去法佛寺小住?她本人不去,神灵会开恩吗?”
春兰顿时睁大眼睛,“二公子,您是说要让王妃带芳华小姐一道去法佛寺小住?”
秦铮点点头。
春兰顿时犹豫,“这……芳华小姐多年卧病在床,偶尔出府一趟,还如此病弱娇喘,恐怕发生错事儿,若是将她带出府,而且还在外面小住几日的话,老侯爷会准吗?本来王妃去祈福是小事儿,可是若带着芳华小姐去的话,那就不是小事儿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妥当啊。”
“老侯爷那里我去说!”秦铮道,“反正我也正要去忠勇侯府,顺便了。”
“您大早上就去忠勇侯府?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如今天刚刚亮呢。”春兰疑惑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去溜一圈,听音最近懒惰,我去找子归兄练武。”秦铮道。
春兰“哎呦”了一声,对秦铮道,“二公子啊,听音是女人,女人跟男人怎么能一样呢?自然不能总是舞刀弄棒,况且她葵水刚没,身子软得很,这可不是懒惰。”
“也是!”秦铮点点头,对春兰摆摆手,“你回去知会我娘一声,就按照我说的,带上华儿,让我娘打点妥当。老侯爷准了之后就去小住。”
“好吧!奴婢去告诉王妃!”春兰点点头,向幽兰苑走去。
秦铮慢悠悠地踱步出了英亲王府。
春兰回到幽兰苑,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已经在用膳,英亲王妃见她回来,瞅了一眼,她神色有些忧愁,刚刚还高高兴兴跑出去,她跟随了她这么多年,不用想也知道她做什么去了,这转眼回来喜色没了只剩下愁色了,她扭头问,“怎么了?”
春兰连忙道,“奴婢跟二公子说了您要去法佛寺给芳华小姐祈福之事。二公子说,既然是给芳华小姐祈福,怎么能不带上她本人?否则心不诚,神不灵。”
英亲王妃顿住筷子,“嗯?”了一声。
“奴婢觉得有理,老侯爷一直不信佛,未曾给芳华小姐去佛祖面前祈福求过平安。一晃这么多年,好药吃了无数,名医看了无数,都治不好芳华小姐的病。尤其她如今明明吃的是漠北神医的药方子,连谢世子的病都有起色了,气色也比以前好了,出府走动如寻常人一般了,可偏偏芳华小姐还是三天两头躺在床上,出府走动一趟似乎就耗费她养了许久的心血,又要回床上躺好几日养着。这样下去怎么行?”春兰忧心地道,“所以,奴婢觉得,这事儿还真是得带上芳华小姐!”
英亲王妃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
“她那副病弱的身子,怎么能带得出去?万一祈福不成,反而更累了她的身子出了大错。你怎么能担待得起责任?”英亲王也放下筷子,沉声道,“这事儿虽然是好事儿,但是弄不好就成坏事儿了。一定要商议好,别头脑一热,好心办了坏事儿。老侯爷可就那么一个孙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这也正是奴婢担心的事儿,但是二公子说,他去和老侯爷说。”春兰道。
英亲王妃蹙眉,“铮哥儿呢?现在干什么呢?”
“已经去了忠勇侯府了。”春兰道。
英亲王妃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奇怪地道,“这么早他去忠勇侯府做什么?就为了这件事儿去找老侯爷谈?”
春兰摇摇头,“不是,奴婢去落梅居的时候,在落梅居门口碰到二公子,那时候他就打算要出府。奴婢也问了,他说听音最近懒惰,不陪他练武了,他去忠勇侯府找谢世子练武。”
英亲王妃抿嘴好笑,“咱们英亲王府里侍卫无数,他想要找人陪着练武还不是小事儿?除了听音还能没人陪?我看他八成又是坐不住了,为了去看华丫头。”
春兰也笑,“奴婢觉得也是!这芳华小姐不出来走动不见二公子的时候也就罢了,奴婢发现了,只要二公子每次见她一面,都会缠上个几日。”
“直到将人缠病了,才不敢再胡闹消停些天。”英亲王妃接过话,叹了口气,笑着道,“我看他是一心想要华丫头跟我一起去法佛寺祈福了。既然他拿定主意去找老侯爷说,那我们就等着他回来吧!看看老侯爷怎么说!老侯爷若是应了他,同意的话,那就带着华丫头去,大不了将太医院的孙太医也带上,时刻看着她。我再吩咐人前前后后打点妥当,准备得周全一些,应该出不了大错。毕竟是给她祈福,的确她本人跟着才心诚。”
“老侯爷若是答应,你也要加一万个小心。”英亲王闻言斟酌地道,“如今可是多事之秋。昨日皇上回宫后,在御书房待了一夜,秘密召见了几位朝中的老臣。”
英亲王妃一怔,“皇上在做什么?昨日竟然没招你进宫!”
英亲王揉揉眉心,“铮儿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浩儿要娶左相府的小姐。这都是牵扯英亲王府根系之事。你觉得如今有大事情,皇上还会召见我吗?”
“不召见更好!要不这样,你干脆也休息几日,陪我们一起去法佛寺小住吧!反正如今因为忠勇侯府的事情,英亲王府夹在中间,你左右讨不了好处,在朝中也是夹着难受。”英亲王妃建议道。
英亲王闻言寻思片刻,有点儿松动想去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朝中的根基不能乱。联姻虽然能牵连后宫和朝堂以及各府内院,但只要把握好一个度,也是无大碍,动不了朝纲朝政。我在朝堂上,虽然受些夹击,左右为难,但也不是坏事儿,可是佐证一些偏颇。”顿了顿,他无奈地道,“毕竟,我是秦氏子孙,无论时局如何变动,总要守护好父皇、母后辛苦一辈子的基业,守护好秦家的江山。”
英亲王妃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不去!行了,我也懒得管你。朝堂的事情我不搀和,皇上想要将忠勇侯府如何我也拦不住。但只要他别牵连铮哥儿和华丫头,我就不理会。若是牵连了,我跟他没完。”
英亲王闻言揉眉心的手一顿,有些忧心,“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牵连怕是不容易做到。”
英亲王妃冷哼一声,“那我不管!总之,既然铮哥儿认定华丫头,那么我就要保证两个孩子好好的。”
“你也别心急,时局刚刚崭露头角,未来如何还未可知,也许一日就风云变幻,也许十年也未必撼动分毫。我尽力而为吧!”英亲王拍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语气安抚。
英亲王妃感觉到他的爱护,对他露出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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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亲爱的们,你们这么有才,还让别人怎么活?简直必须为你们的节操鼓掌了……O(∩_∩)O~
第十二章心坎
春兰在一旁看着二人,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欢喜感叹,王爷和王妃是真的开始互相有心了。蹉跎了这么多年,何等不易?她只希望未来别有什么大变动,这样平静的日子就很好。
吃过早膳,英亲王进宫去了。
英亲王妃开始吩咐人收拾东西。
春兰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道,“王妃,您出府去法佛寺小住,这府中的中馈谁来打理呢?”
英亲王妃蹙眉,寻思片刻道,“你去西院一趟,将刘侧妃请来。”
“你要用她打理府中的中馈?”春兰立即睁大眼睛。
英亲王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以前,我不争,不作为,是因为一个男人无心。无论你做什么,男人无心都是不抵用的。但如果一个男人有心了,他的有心虽然晚了点儿,但只要对铮哥儿有利,我就得抓住。”
春兰不太明白,“王爷既然有心了,您不用费力去抓,心也是您的。您更没有必要将中馈交给刘侧妃啊。”
“春兰,我问你,这么多年,刘侧妃为人如何?”英亲王妃看着春兰问。
春兰想了一下,“为人还算脾性温和,虽然娇媚,但也不是魅惑争宠之人,一心扑在王爷身上,府中的中馈从来不插手,连边角也不触动。没有大优点,但也不曾有大错处。”
英亲王妃闻言笑了,“她脾气温和,是因为早就知道王爷的心是空的,无论是谁,这府中的女人,都填不满。包括我。她不魅惑争宠,也是因为知道我不屑女人那种下作伎俩,也不准许这府内有这样的伎俩。吃穿用度,包括王爷的恩宠,该有她的,一定会有她的。她不碰触府中的中馈,那是因为,即便她想碰触,我也没给过她机会。”
春兰点点头,对英亲王妃埋怨道,“这么多年,奴婢劝了您多少回。虽然说王爷的心是空的,但您的心呢?又何曾对王爷上过心?就如二公子说的,若是您将您打理花草的心用在对付王爷身上,他早就被您拴住了。何至于刘侧妃、大公子如今在这王府立稳了脚跟,站了一席之地?您看看,右相府哪里有这等事情?永康侯府更是没有!就连左相府,也没有。只有英亲王府有个庶长子。如今外面人谈起咱们二公子来,一准提到和他不和睦的大公子。”
英亲王妃扯了扯嘴角,摇摇头,“皇室和宗室与一般的大臣府邸家内院毕竟不同。皇宫里,四皇子上面,照样不是有三位庶长子提前出生?皇室和宗室对血脉子息很看重。当年嫁入府来,原因你也清楚,我们三年不圆房,如何有子嗣?那时候,他过不去心里的砍,不敢碰我,我也……哎,总归这么多年,也是孽缘。”
春兰自然最清楚王爷和王妃这些事儿,也跟着叹气。
“行了,你先停下手中的活,去请她过来吧!不给她机会,她如何出漏洞?我如何对付她?”英亲王妃打住想法,对春兰摆摆手。
春兰闻言终于明白了王妃的打算,恍然地点点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出去。
英亲王妃站在窗前一边摆弄花草,一边等着刘侧妃。
不多时,刘侧妃跟着春兰身后来到了正院,她一脸疲惫困倦,眼底有着深深的痕纹,几日前得英亲王妃罚闭门反省,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挨罚,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即便他有庶长子,有个出色的儿子,但英亲王府这后院内当家做主执掌生死大权的人还是英亲王妃。
她已经有好多天连王爷的影子都没看到了。
多闭门一天,她的心就多一天的不踏实。尤其是,他从闭门之日起,连她儿子也没有见到一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丝毫消息都得不到。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真正地恐慌了起来。
人在不得好眠又日夜忧心恐慌下最容易使得容颜憔悴。
尤其是,她见到春兰去请,在不明所以心中没底不知道王妃找她做什么的情况下。更是心中忐忑不安。这份不安不止是来源于王妃,更多的是来源于王爷转变的态度。
在这英亲王府内安逸了多年,王爷对她虽然不太好,但是对秦浩是没得说。母凭子贵,她也享受到了王爷偶尔的温和言语。但她发现,年前和年后这段日子,王爷渐渐地变了。变得对秦浩不尽心了,她的住处也不去了。
按理说,即便是王妃关她反省,她顶多不能出门走动,王爷若是甘愿去,谁也不敢拦的。
可是,这么多天,她没等到,心渐渐有点儿发凉。
英亲王妃隔着窗子看着刘侧妃,她心思通透,自然能猜出刘侧妃憔悴很多的原因。府中关于家主和主母以及两位公子和两位侧妃的一举一动都会如雪花般地传开。那日英亲王和她一起在落梅居用膳的事情被她知道,她跑来对她多加言语试探,她第一次突然发作了她,关了她紧闭。就是要让人看看,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能力管制刘侧妃,只不过不屑于管罢了。
刘侧妃这些年一直以秦浩得英亲王喜欢重视沾沾自喜,对于秦铮虽然是嫡子,但是名声不好,则是不怎么看得上,认为除了头顶上的嫡子身份,一无是处,将来若是丢了世袭的爵位,前途定然惨淡,抵不过她的儿子。府中的人这么多年见大公子越来越出息得皇上器重,已经私下在观望风向,本来庶长子差一筹的待遇却都暗暗地比肩的嫡子待遇了。俨然当做两个主子在供着了。
她以前一直不管,也是基于想锻炼他儿子自己长本事。府中有个如此出色的庶长子,对于嫡子来说,人人都觉得是坏事儿,可是她却觉得未必是坏事儿。若是秦浩八年前不曾对秦铮做过什么,导致丢失两日,五年前不曾做过什么,导致他重伤,那么,如今秦铮也不是现在无人敢惹的秦铮。
他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这也是当初德慈太后活着的时候对她提点的。若是想让铮哥儿不弱,就不要过多地干涉和限制他周围的成长环境。
那句话说得虽然隐晦,但以她的聪明自然是听懂了。
德慈太后指的无非是秦浩这个庶长子。
因德慈太后是国母,英亲王是嫡子,所以,对于庶出的子嗣高傲的她向来看不上。所以,她也丝毫不怀疑她是为了那根庶出的孙子。她更疼的人,更看到眼里的人,更捧在手心里的人,是她的儿子,她的嫡孙秦铮。
是以,她也就留下了秦浩。
哪怕八年前,秦铮被找回来,她恨怒得想杀了那个孩子,但还是理智地留下了。
那个孩子,将来要留给他的儿子去对付,才是他的成长。
如今,他的天地已高,心胸开阔,喜好自在,肆意洒脱,才让她觉得骄傲。秦浩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她才渐渐地明白,暗暗佩服德慈太后慧炼明达。
但是,即便他不是秦铮的对手,但是作为母亲,她也不想让这个庶长子因为傍了左相府的那颗大树,而枝叶太繁茂,针刺太多。
总要压一压,拔一拔,除一除,别太高,听话一些。
那么,自然要先从他的出身算起,他的根基松土,也就是刘侧妃了。
对于内院侧妃这等身为侍妾的女人来说,她的儿子还没成天之前,英亲王就是头的天。
“王妃,刘侧妃来了!”春兰来到门口,对里面轻声禀告了一声。
英亲王妃收起一切想法,平和的声音传了出去,“进来吧!”
春兰挑开帘幕,对一脸倦容的刘侧妃道,“侧妃,王妃在侍弄花草,您进去吧!”
刘侧妃点点头,走进了中屋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