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乐赶紧起身还礼:“万变宗传承特殊,这是借自然造化之功,非我之能!”他很谦虚,心里清楚熊向这个大成弟子是拣着的,并不是他亲自教出来的。

石野又说道:“自然造化之功,就是机缘。其实无论是法澄大师还是成总,也都在天地自然造化之中。…弟子大成应举行宗门问魔仪式,但成总可以不必着急,也许不久之后,可为三位门人同时举行。”

履谦点头道:“是啊,吴燕青不久之后,也该回去了。”

他是酒楼的总经理,居然说吴燕青该回去了,难道是想开除这名员工吗?这当然另有所指。吴燕青的破妄大成火候已足,恐怕很快就能看到这一天。成天乐顺势问道:“如果是吴老板回去,万变宗可另派弟子于淝水知味楼值守吗?”

石野笑道:“成总当然可以另派,而且我也能猜到你想派谁来。”

成天乐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石盟主、履谦道长,我还有一事要请教。如今我的弟子熊向已修为大成,按照昆仑修行界自古以来的约定俗成之规,我们这些长辈是不是就不要再收传人了?而原先门中诸执事,就可以升任长老了?”

石野与履谦同时答道:“不必如此!”话语中各带神念——

弟子大成,长辈便不再收徒,这是约定俗成之规,但并不是绝对的。万变宗的情况很特殊,成天乐本人的徒弟是不少了、可以不再收徒,但宗门创立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其实正式开宗立派一年都不到,门中与他平辈的大成妖修有不少人尚未收徒呢。

在这种情况下,门中执事们想升任长老也为时过早,应该再等更长的时间,等宗门诸事完全走入正轨,在一场法会上明确传承划代。在通常情况下,两代弟子入门的时间间隔要相当于世间两代人。这对于其他传承已久的宗门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对于万变宗却成了问题。

以入门先后定长幼之序,但哪有一两年时间就划出一代人的道理?妖修的寿元与人不同,就更应该注重这些,否则宗门传承可能会有辈序混乱之忧,这还不仅仅是年纪长幼的问题。成天乐其实很注意这一点,比如吴燕青、禇无用、任道直等人,他并非以弟子相称,而是在门中平辈论序。那么再传下一代弟子时也要注意,他如今虽已有弟子大成,但再传辈序,要注意隔上几十年。

否则的话,短短两三年内,门中就有了三代传承,貌似平辈之人却是祖孙之序,恐有些不合适。熊向已大成,若有缘法也可指引世间其他妖修,但最好引荐其拜入万变宗诸位尊长门下为徒,他平日可以像成天乐指点黄裳、吴燕青那样指点他们修炼。

成天乐当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向明白人请教,听完之后心里也就有底了。他拱手道:“多谢指点!万变宗草创,宗门事务没有什么经验,须时常向各派同道请教。…履谦道长,方才吴燕青回忆往事,那宁文白夫妇所说的‘玄一门’究竟有何典故,不知您是否听说过?”

小韶也曾提醒过成天乐,想打听当年玄妙观的事情最好去找正一门,而正一门弟子中,他最好来请教履谦。履谦反问道:“成总,你以为呢?”

成天乐答道:“听宁文白夫妇的语气,似乎是收藏玄妙观宗门之物的密室。玄妙观传承法嗣已绝,但东西应该还在,比如历代的法宝、典籍等等。”

履谦又问道:“成总,你是否因此想起了题龙山,认为那是类似点睛小筑的地方?”

成天乐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宁文白夫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费尽心机去打开它。石野却摇了摇头道:“我虽不知玄一门的典故,但宁文白夫妇恐怕是想当然了。玄妙观与题龙山的情况完全不同,它就在市井中立道场,百年间逐渐衰败。成总可曾见过在世间连续几代衰落直至销迹之豪门,能留下多少财物的吗?”

石野的意思很简单,就算曾经的世家豪门,在百多年间逐渐衰败,难道还能留下太多财富宝藏吗?玄妙观的道场就在苏州闹市中心,它并不是因为内部的原因自然的传承凋零,而是出了各种变故,尤其是近代连续遭受了重创,直至法嗣断绝。

宗门内堂所在卫道观早成废墟,那么玄妙观一派的各种传承法器大多早就散失了,至于丹药也不会留下多少。题龙山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它是因为曾经兴盛的年代已经过去,在偏远险绝之地孤守一脉传承至今,而前辈攒的家底可都是留在小昆仑洞天中了。

履谦点头道:“石盟主说得不错,清末至民国,玄妙观接连遭受重创,连宗门三典都失落了,最后两位大成修士亦身亡,哪里还会留下什么宝藏?”

石野:“玄妙观一派往事我曾听张荣道先生提过,现在是越听越感兴趣了,请履谦道长赐教!”

履谦:“赐教二字万万不敢当,但当着成总的面,有些话恐有失礼之嫌。”

石野:“你就尽管说吧,都是事实,也没什么失礼的。”

成天乐一头雾水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当着我的面说怕失礼呢?有话就说呗,当年还根本就没有我呢,能扯上什么关系?”

履谦苦笑着反问道:“成总,玄妙观一派自古以来还有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

成天乐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正等你说呢。”

履谦轻声答了三个字:“镇妖门!”声音中带着神念,介绍了这一门派的过往——

玄妙观一派的传承道法,是道家的四大天师之一、晋代的许逊真君所留。许真君神通广大、擅降妖之法,最终飞升成仙。许逊在世时与风门远祖郭璞是至交,郭璞曾做过芜城太守。芜城中至今仍有一座景福寺塔,也称开元塔,相传最早就是郭璞所建。

但郭璞本人并非是如今的江湖风门创派祖师,江湖风门第一代地气宗师是唐代的杨筠松,而郭璞只是早在晋代时留下了风门秘术。玄妙观也一样,并非许逊真君所创,在其飞升成仙之后,他的一位侍童修习其留下的降妖之术有成,而这位侍童的弟子后来创立了玄妙观一派。

许真君本人有各般神通,但那位侍童学的就是降妖术,所以玄妙观一派的秘术以此为主,在世间又被称为镇妖门。千年以来,镇妖门斩除镇压于人间作乱的妖修无数,其秘传手段也是专门针对妖修的,比如有锁妖阵可摄妖修之玄丹、将其打回原身;又比如有缚灵印可锁神气变化、使妖修不得化形。

这样一个门派,震慑世间作乱之妖,但有时其弟子出手,对妖物也难免会过份严苛,而且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世间天材地宝难寻,各种妖兽的原身之物,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丰富的器物材料来源,既可炼制法宝也可加工丹药,而玄妙观弟子最擅长此道。

玄妙观的门规中就有一条:后世弟子得传真君道法,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镇压世间作乱之妖修。这条门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做事的人。有时候有些妖修并未犯当诛之过,却因别的原因死于玄妙观弟子之手。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但千年以来肯定也有过不少。

镇妖门千年行事,肯定是功德之举,但那些死于镇妖门弟子剑下的妖修,多少也有无辜的。而且这种事情往往都发生的很隐蔽,不为其他门派所察觉,事后也难以追究什么。久而久之,在世间妖修中便流传——镇妖门弟子就是专杀妖修的。至于为什么,很多山野妖修并不知情,以讹传讹以至于引起很多误会。

说到这里就很清楚了,镇妖门和世间的妖修是千年世仇,它的对手并不是某个或某群特定的人,而是不确定的某一类存在。昆仑修行各派千年来当然也有很多降妖除魔之举,但只有镇妖门弟子是专门干这个的,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真正专业的捉妖师。

俗话说乱世出妖孽啊!这妖孽指的并不仅是世界露出青面獠牙的各种妖怪,也包括世人所行之不端。自清初起,玄妙观一度门风不整,这当然也与世间妖孽层出有关。其弟子在外行游总能遇到各种妖修的踪迹,有的弟子难免带有私心,斩杀妖修往往出于别的目的。

第690章、九锡现世,亢龙难悔

玄妙观的尊长也察觉到这种倾向、惩治了一些弟子,但有些事情是很难查实证据追究的,另一方面也不断有传人在各种意外中陨落,乱世中传承凋零难免。很多事情发展到一定的程度、突破了某种限度,就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当镇妖门强盛之时,世间妖修当然闻风而避,可个别弟子手段过分了甚至滥杀无辜,也会惹来仇家报复。当它传承凋零之时,所受到的伤害就更大,有些强大的妖修甚至聚众找上门来寻仇。镇妖门未必得罪过这些妖物,这些妖物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来找麻烦只是想趁其衰弱除此大患,同时抢夺镇妖门中的各种传承宝物。

在清末民初,曾有大批妖修聚众袭击镇妖门,镇妖门弟子虽然将之击退,修行各派同道闻讯也赶来相助,但镇妖门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宗门内堂一度被攻占、宗门三典亦不知所终、传人死伤惨重。遭此重创后镇妖门一蹶不振,还没等缓过气来,又受到另一次重大打击。

那位黑鱼妖出身的军阀,早年就与镇妖门有仇,后来在世俗中拥有了强大的势力,也趁机动手。当镇妖门积弱之时,那妖王寻了个由头,以捉拿乱匪的名义派兵包围了玄妙观。镇妖门未灭于此劫,但门中仅存的两位大成修士死于那妖王之手。这件事也惊动了正一门弟子和霞,所以才有了后来一系列事情。

这道神念解释了玄妙观一派的往事,成天乐感慨良久无言。石野首先打破沉默问道:“那玄一门又是怎么回事呢?”

履谦答道:“石盟主与成总都去过苏州玄妙观,其大殿上的匾额写的是‘妙一统元’四字。此匾复刻于清代,应与‘妙一统玄’同义。玄妙观一派最擅长的便是镇压妖修,那玄一门其实并不是一扇门,其后面更没有什么密室,它是一座法阵。

此法阵运转之时,能摄妖修之玄丹、将其打回原形,可能是世间最强大也是最玄妙的一座锁妖阵。锁妖阵是玄妙观独门阵法,历代弟子都会修习,而传说‘玄一门’是以许逊真君留下的一件神器布成,它并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一处刑场。

千年之前,若有神通强大的妖王在世间作乱,玄妙观镇压的方式,便是以缚灵印将其制伏、押送至玄一门处决,以儆效尤、震慑天下作乱之妖物。所以它也是一种象征,专门用来处决当诛之妖王,对于一般的妖修还用不着。”

听完履谦的介绍,成天乐长叹一声道:“原来玄一门是这么回事!并不是什么宝藏密室的门户,反而是斩杀妖王立威的刑场。若宁文白夫妇将吴燕青带到那里去,岂不就是让他去送死吗?”

石野苦笑道:“宁文白夫妇若真是顺利将吴燕青带到了玄一门,恐怕还不会有事!据我估计,以那宁文白夫妇的修为根本开启不了玄一门、运转不了那样强大的锁妖阵。…他们在封证玄道长门下时,可能听师父提到过玄一门,知其与宗门传承有关,却不清楚其内情,还以为是什么宝藏的门户呢。”

成天乐问道:“玄妙观一脉虽传承法嗣已绝,但玄一门应该还在,履谦道长可知它在何处?”

履谦摇头道:“我只是在典籍中看见了这段记载,并不清楚玄一门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如今宁文白夫妇已死,恐怕世上再无人知道这个隐秘了。”

石野也很感兴趣的追问道:“关于玄一门的位置,履谦道长还了解多少,方便说出来吗?”

履谦:“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镇妖门如今已不在,就算是什么宗门隐秘也皆成往事了。我确实不知玄一门在何处,但根据一部宋代的典籍记录,玄一门以一件神器为本体,汇聚了苏州城地眼灵枢。

锁妖阵的七个阵眼是苏州城中的七口井,理论上只要找到这七口井逐一感应探查,就有可能确定玄一门的位置。可是苏州城中有多少口井?而且这些年的变迁,又有多少古井已经消失了?想找到它们除非偶然的意外发现,否则便如大海捞针一般!”

苏州这座水乡古城,水井随处可见,甚至曾经家家户户都可能有口井。当代人逛苏州的园林古宅,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都能看见很多口井。据不完全统计,自解放之初到改革开放之前,苏州城中有水井两万余口,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古井。

其实这个数字还不准确,因为有些井很难被注意到,比如平江路上的那些老宅子,一进连一进的庭院走进去,不经意间就能在庭院中看见一口水井,石雕井圈上面盖着井盖,就在院角檐下、花旁树边,那是住户家中的井。

宋代时就已存在的七口古井,在毫无资料的情况下,想在二十一世纪的苏州城中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这些古井恐怕早就被填、于世间消失了。填古井的人并不知道毁坏了某座法阵的阵眼,不仅玄一门恐无法再运转,而后人也再难确定的玄一门的位置。

成天乐听见这番话时心念一动,元神中浮现出七千多口井的位置。普通人很难想象这种大修为境界的奇异,成天乐曾以御形之法在元神中展开了整座姑苏城,也就是说他曾在定境中走遍了苏州的大街小巷,然后也在画卷世界里打开了姑苏城里所有的场景。

这是一段漫长、艰苦、枯燥、无聊的修行,修炼御形之道有各种方法,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做,可是成天乐就是傻乎乎的这么干了。将现实的姑苏世界全部纳入元神外景中,然后将画卷里的姑苏世界全部打开,内景外景相融。

这不是简单的见知或记忆,而是元神中能呈现出的世界,所以他见过的井此刻在元神中都能出现其位置。这些井有很多是古井,甚至同一口井的井壁、井圈、井栏的年代不一,因为它就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经过不断的淘浚和修缮。有的井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了、被填了,后来人们在附近又挖了新的井。

成天乐没有办法判断那七口古井是否在这七千多口井中,理论上倒是有一种方法可以找到,就是让小韶在画卷中追溯姑苏城所有的过往,直到玄妙观安置玄一门之时,或许能发现线索。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这么广大的区域、这么漫长的年代的追索,小韶无法办到。

假如这七口古井还在,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找到的话,那就是成天乐了,若连他都找不到,别人更是休想。而且成天乐已经确定其中一口井的位置,就在玄妙观三清大殿的正门前,他第一次去玄妙观时就曾领教过。这口井如今已是玄妙观的一个景点,每天来来往往的无数游客都能看见。

这其实是一口隐秘的古井,一九九九年重修玄妙观,在三清殿殿前偶尔挖出了一块石板,石板下有一个井口,井中出土了九条栩栩如生的锡制青龙。根据出土器物推断,考古人员认为这口井可能修建于五代时期,实际上它出现的时间可能更早,那九条锡制青龙可能是在五代时放入井底的。

想当初成天乐的修为刚刚入门,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半调子,看见这口古井便以神识查探,那水面和井口同时阻隔与吸扯他的神识,他差点当场晕过去。如今的成天乐当然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算得上真正的高人了,知道该怎样去查探与感应它。

如今回想起这段经历,玄妙观正门前的那口重现天日的古井,应该就是布成玄一门锁妖大阵的七个阵眼之一。这口古井是在施工中挖地基偶尔被发现的,以前并不为人知,假如从建成时就是这样隐藏于地下,那另外六口井是否也是如此呢?

井中的九条锡制青龙是什么意思?难道象征着玄一门曾处决过九条作乱的青龙、或者是代表那些强大的妖王、又或者是某种方位的象征、布阵的方法?如今那口古井已经被打开,井中的器物也被考古部门取走,那么这个阵眼是否已被破坏了呢?

听见履谦的介绍,成天乐脑海中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此时石野突然传来神念道:“成总,你如果对玄一门感兴趣,可以再去玄妙观看看。有一口古井如今就在光天化日下,你见过、我也见过,就在三清殿前。今后有机会,你或许可请教客卿长老梅兰德。

那玄一门锁妖大阵可能已经无法发动,但仍能感应其阵法方位。苏州城虽大,可这七口古井既为阵眼,应该都分布在玄妙观或卫道观的周边,因为玄一门的位置应该就在道场中。这种事情留意便好,凭机缘得之,若刻意穷搜实在没什么必要。”

石野仿佛能猜到成天乐在想什么,所以给他发了这样一道神念。成天乐赶紧以神念回到:“多谢石盟主,我确实对那玄一门感兴趣。但您说得很对,没必要苦苦去找寻,平日在苏州多留意,若有缘法能发现则是最好不过。”

第691章、妙一统元,万变有宗

成天乐对玄一门很感兴趣,希望能够找到它好好研究研究,就算如今的玄一门已无法运转,但也有其价值。石野也对玄一门的传说很感兴趣,但他不会刻意去找什么。

总不能将苏州闹市区的最中心、观前街至平江路一带都推平了掘地三尺找古井遗迹吧?况且玄一门在历史上的象征意义大于其实际意义,那些作乱的妖王被处决时,事先就已经被镇妖门弟子制伏,然后才被带到玄一门。

若真是斩杀什么作乱的妖王,没必要一定通过这样的形式,石野的青冥镜一挥、正一门的神霄天雷剑一落,只要神通威力足够,什么样的妖王当场也就斩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他们以神念交谈当然没有回避履谦,履谦笑着问道:“成总,你是对那锁妖大阵感兴趣吗?”

成天乐点头答道:“是啊,我万变宗就是妖修宗门,听说了这样一种阵法秘术怎么可能不留意呢?可惜玄妙观传承法嗣已绝,难窥其真正的玄妙了。”

履谦又笑了:“世间种种神通秘法,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我听说成总擅长四神十二时大阵,而石盟主的青冥镜上镌刻的就是四神十二时之图。若说锁妖阵一类的阵法,其实成总是见过的。你去年当正一三山拜山时,我和锋师叔祖送给你一枚玄牝珠。那法宝木匣中就炼有一个阵法与锁妖阵妙用想通,否则何以封存玄牝珠?”

成天乐一怔:“原来如此,后来这个木匣我又送回去了!那法宝是正一门所炼制,正一门也擅长锁妖阵吗?”

履谦解释道:“锁妖阵法传承千年,虽为玄妙观的独门秘术,但妙用类似的法阵也不止此一门,我正一门当然也有。但说专精于此道,还是首推玄妙观,他们就是修炼这些的。成总若有兴趣,我可以将这阵法传给你,可能与玄妙观的锁妖阵有所不同,但妙用是类似的。”

说着话发来一道神念心印,传了成天乐一种阵法。这套阵法主可用于加工器物,比如和锋给成天乐的那个法宝木匣,在炼制时就赋予它此等妙用,所以可封存玄牝珠,否则玄牝珠早就随着妖物身殒而消散了。

不是人人都有成天乐那等本事的,可以在形神中直接滋养玄牝珠。妖物原身已毁,玄牝珠还想留下只能通过两种方式:一是那妖修本人将神魂寄予玄牝珠中蜇服,二就是被高人瞬间摄去封存。

阵法有其布置与运转的秘传,如果仅仅是看见,只知其形而不知其神,是很难就此掌握的。比如成天乐曾经拿到过那个木匣,知道它有此妙用,但也不可能因此就掌握了同样的手法。而履谦倒也不藏私,将此阵法教给了万变宗宗主成天乐。

履谦最后说道:“玄妙观的锁妖大阵,我也不知其门中专修秘诀,但正一门的这套阵法与之相似,只是巧妙有所不同,成总就当个参考吧。”

履谦所传的这套阵法与成天乐所见、于道阳在密室石门上布置的那套阵法很相似,但也有微妙的区别。这套阵法的作用,能瞬间封印凝聚的神气法力,与符箓之道的原理更接近。正一门有世代相传的神霄天雷符、将那神霄天雷剑意凝聚于符上,有这种阵法也很正常。

能封存玄牝珠,只是此阵法的一个附带作用,它主要还是用于书写符箓的辅助修炼。而于道阳在密室石门上搞的那套阵法,主要作用就是针对玄牝珠的。当妖物祭出玄牝珠时,会被其瞬间收走,它还有一个“收摄”的妙用。

成天乐起身行礼道:“多谢履谦道长!但您这样传我秘法,会不会被门中长辈责怪?”

履谦笑道:“这并不是什么独传秘法,向来只是当书写神符的辅助之道习练,但只有大成修士才能掌握其玄理,可能会对成总有所助益。我平日自不会外传他人,今日传给成总,缘法使然,成总也应知其中的讲究。”

成天乐赶紧点头道:“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未经正一门许可,我不会擅传他人。…履谦道长啊,我欠你的人情可太多了!”

石野打趣道:“既然如此,成总就慢慢还嘛。你对锁妖阵感兴趣,而玄妙观还有一种秘术,却非阵法而是法诀神印、能锁妖物原身变化,叫缚灵印。据我所知,成总就很擅长此道。如果不谈神通境界,只谈对这种手法掌控之精妙,成总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

只要本事足够大,锁住妖物的神通变化有很多办法,但石野说得也对,仅仅从缚灵印这种手法来看,成天乐运用之精妙确实独一无二的。这缚灵印可能就是玄妙观的独门秘法,是人间修士练来对付妖修的,而成天乐则是习得这门秘法最特殊的一个人。

他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原身就是人身。所以他非常清楚缚灵印的玄理所在,施展此等秘术时能与自身神气变化相呼应,对付各种妖修皆得心应手。就算是曾经的玄妙观弟子修习缚灵印,恐也不如成天乐运用的这般神奇。

成天乐很谦虚地答道:“独步天下万不敢当,我只是修行经历比较特殊而已。”

履谦很感兴趣地问道:“成总的缚灵印是从哪里学到的,方便告知吗?”石野此时也望着成天乐,似乎想看他怎么回答。

成天乐实话实说道:“这完全出于意外,数百年前有人将法诀以神念心印留于山塘街的七座石狸像中,我路过时伸手一摸,结果就…”

石野呵呵笑出了声:“这件事我也清楚,当时我就在山塘街,已经快六年了吧!”

履谦亦起身拱手道:“多谢成总如此坦诚!”他为什么要谢,因为成天乐说话时亦以神念将缚灵印传授给他与石野。

石野也点了点头道:“多谢成总,可为我师啊!…履谦,你对这门缚灵印秘术有何看法?”

履谦闭目良久,似是在体会其中的玄妙,过了一会儿才睁眼答道:“我只是得到了秘诀,尚未修炼。但感悟其玄理,确实独具匠心,它应该配合玄妙观的正传法诀修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仅有这套应用手法是不够的。

但对于成总来说,却另有妙法发挥缚灵印的威力,甚至能超出玄妙观传人所掌握。从其玄理来看,是束缚神通法力封印其变化。我也了解缚神印之术,它主要针对灵鬼之修,但这缚灵印主要针对妖修,与之玄理相通、妙处不同。”

石野点了点头道:“我还见识过驭神之术、专侵神魂,若中其术,就似身体不听大脑使唤、形神相离。其更近一步的玄妙运用,也能让妖物暂时施展不得原身变化。凡此手法不一而足,但今日所说的缚灵印,倒是最精专于镇妖,不愧为镇妖门秘法。”

成天乐挠了挠后脑勺道:“原来我所学的缚灵印,就是镇妖门的秘术,而我如今却成了万变宗的宗主。镇妖门传承法嗣已绝,仔细想想令人非常遗憾啊。”

石野说道:“这当然是遗憾,但千年以来人间憾事极多,这里就是人间,我们便是凡人。”

成天乐:“我听说如今昆仑修行界有十三大派之说,假如百年前至今玄妙观一派宗门传承未断,那么如今是不是就是十四大派了?”

履谦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道:“好像还真是这样!玄妙观自南北朝末年创派,千年以来虽高手辈出,有出神入化修为的前辈亦曾不少,但并无一人飞升成仙,这也是一大憾事。它自创派之初至清末民初,宗门传承一直未绝,若是能延续至今,那么如今昆仑修行界当然就有十四大派之称了。

可是无论十三大派也好、十四大派也罢,只是一种传承说法,并不意味着这些门派就有多么强大。比如忘情宫超然于两昆仑之外,并不在如今的十三大派之中,但石野盟主在世间新创了三梦宗,也是忘情宫的渊源。”

石野接着说道:“玄妙观一派虽已不在,是憾事;但如今苏州万变宗兴起,亦是幸事。在我看来,万变宗某种意义上就是继承了玄妙观,只是缘法不同。听说成总曾在喜马拉雅深处见到莲花生道场遗迹,那处道场早已无存,可莲花生留于世间的传承并未消失,消失的只是某一支宗门而已。”

成天乐挠了挠后脑勺问道:“石盟主,你说万变宗继承了玄妙观?人家是专门镇妖的,我可是专门指引妖物在世间修行的!”

石野又呵呵笑道:“你已将玄妙观秘术缚灵印修炼得独步天下,这就是渊源。所谓镇妖,目的又何在呢?其实像成总这么做,在如今也许更合适。…履谦,玄妙观的匾额上写的是什么字啊?”

履谦答道:“方才已经说过了,如今的游客们都能看见,是‘妙一统元’四个字。”

石野又问道:“那么万变宗的门楣上,刻的又是什么?”

履谦答道:“曾拜山的江湖同道都见过,是‘万变有宗’四个字。”

石野笑着一拍桌子:“这不就是了嘛!‘妙一统元,万变有宗。’分明就是一篇文章的上下句,世事玄妙如此。”

第692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石野用玄妙观的大殿题匾与万变宗的门楣刻字形容这两派的渊源。履谦神色微动,似乎在回忆与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还有一件事,石盟主与成总恐未曾听说。正一门唐代祖师刘海与玄妙观众高手相交甚密,也曾在一起切磋论道。他所留下的一篇手记中,曾提到玄妙观中有一套妖修法诀秘传…”

刘海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刘海蟾,他是正一祖师梅振衣的亲传弟子,在过去,民间还经常能看到以“刘海戏金蟾”为主题的年画。刘海所生活的年代,环境与现代社会完全不同,城郭之中虽人烟稠密、中原至江南有大片锦绣繁华地,但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大片郊野仍是地广人稀,很多地方就如蛮荒。

在九州大地上,原始的生态与人烟分布交错,有很多妖修在世则为人、在山则为妖。它们见人烟繁华享受,便化为人形混迹市井,不小心惹了什么乱子,便往山中一躲继续去修炼妖法,或者改名换姓远走他乡。所以当时的修士视降妖除魔为世间功德,刘海也擅长此道,因此和玄妙观众高人有所结交,还曾互相印证切磋降妖之道,所以听说了一件事。

玄妙观有一套妖修法诀秘传,只有历代掌门以及宗门内堂中执掌道法传承的长老才知道。至于其余弟子,只有大成修士外出游历或代表师门出山降妖之前,才能得以参阅钻研。它们有时看见的并不是那带着御神之念的传世典籍,只是由师长以神念讲解。

玄妙观又称镇妖门,专事降妖又怎么会有妖修之法传承呢?其实这不是一种传陈,记录此事的刘海是这样解释的:镇妖门历代高人降妖无算,而世间妖修千变万化百类纷呈,总摄化为人形潜入红尘诸妖之修行,了悟其殊途同归之道,以制其人。

这套法诀并不是玄妙观的创派祖师所留,也不是某一人所独创,而是历代高手的总结。他们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妖物,镇压的绝大多数都是那些化为人形混迹红尘的祸乱之妖。妖修的出身不同、天赋神通各异,走的基本上都是自悟修行的路子,所修法术也是千奇百怪。

但是玄妙观历代高人见到的太多了,便总结出其中的规律,指出这些妖物修行的殊途同归之处。像玄妙观这样的门派,历代高人做这种总结是必然的,因为他们要对付的就是这些对手,必须要研究透。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指引妖物修行,但结果却总结出一套正传法诀。

这套法诀没人练过,玄妙观弟子也不可能练成,那是假借妖丹化为人形、玄牝大成洗炼形神之法。至于世间妖修,当然也没人修炼过这套法诀,但它们在某段修行中多多少少都有谙合,就是这种共同的修行印证,被玄妙观高人在反复观摩中总结出来。

玄妙观既以镇压世间作乱妖修为己任,当然不可能对外传授这套法诀,否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而且这套法诀有两个特点:一是无法入门,它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总结,不可能去指点一只小猫小狗让它修炼成妖;二是不可传人,它概括的是妖物的修行之道,讲的是原身化形与凝炼玄丹。

所以它只是在观摩中总结出的一套理论体系,主要是给玄妙观大成以上修士指导参考,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样的妖物,都心中有数。但这套法诀究竟能不能指引妖物修行,玄妙观历代高人心里也是没数的,它根本就未经实修验证。

世间妖修若得到这套法诀,可能相当于一种指引,回顾往日修炼的得失以及走过的弯路,可清晰下一步的修炼方向。这是镇妖门的秘传,刘海也只是听说过此事,无缘见到这套妖修法诀。

履谦为何早没提过这件事?古往今来昆仑修行界各种奇闻轶事浩如烟海,此事只是刘海留下的手记中很不起眼的一段话而已,而且刘海本人也不清楚那套法诀究竟是怎么回事。古往今来多少事,仅仅是正一门的秘传典籍就有的是更重要、更值得注意与思悟的内容,假如不是今天众人谈到了这些,履谦还真不会特意说。

他说完之后与石野都看着成天乐,目光意味深长。听说此事,成天乐本人也是异常震惊啊,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突然问道:“履谦道长,既然镇妖门中有妖修法诀秘传,那么千年以来,有没有妖修曾试图得到它?”

履谦摇了摇头道:“这是玄妙观之秘,我正一门也不可能了解太多,只是刘海祖师偶尔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也绝对不会外传的。世间妖修既不知道,哪里又谈得上试图去得到呢?”

成天乐又问道:“那么漫长千年岁月,镇妖门威名赫赫,有没有妖修企图潜入其内部,得到他们的修行秘诀呢?”

这么问貌似很有道理,玄妙观研究妖物,那么世间妖修就不会去研究玄妙观道法吗?石野却笑着答道:“躲还来不及呢,难道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嘛!你见过多少小偷跑派出所里偷东西吗?”

成天乐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说道:“可以伪装成警察混进去啊,听上去胆子是挺大,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保不齐还真有人这么试过!”

履谦亦笑道:“我方才还忘了说一件事,但成总也应该清楚。玄妙观既以镇妖为己任,那当然也擅察世间各种妖修,况最熟悉世间各种妖修的特征,想跑到那里隐瞒身份可不简单,一般妖修恐怕连这个念头都不会动。真要想找麻烦的话,可以在外面对付其落单的弟子,或者像最后那样,待其衰败之时直接登门寻仇。”

石野:“成总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并不是什么修行典籍记载,而出自一部民间的野史笔记,其中有很多鬼狐传说,是我师父从图书馆借出来扔给我看的。其中有个故事涉及到苏州玄妙观,玄妙观有个道士叫魏承中,他有个徒弟叫董伯川。”

履谦插话道:“明代成化年间,魏承中确实就是玄妙观一派的掌门,而董伯川是他的亲传弟子。至于什么民间故事,我倒没有听说过。”

石野:“正一门历代前辈的行游手记与修行心得,是为了指引后世弟子修行,择其要者而列,不可能有太多闲话,也不是在写聊斋。但民间那些野史笔记就不一样了,这个故事中并没有提到玄妙观是昆仑修行一派,只是在讲董伯川。

董伯川其人侍母至孝,拜魏道士为师却未在道观中出家,直至其修为大成,都在家乡侍奉其母。这本是个孝子的故事,可是另一个故事中又提到了董伯川。他从家乡回苏州时,发现一名妖物出入市井蛊惑世人,众人皆未察觉,却被他一眼看穿,于是将之斩杀…”

成天乐越听越入神,身体前倾屁股都快离开椅子了。这分明就是当年于道阳的经历嘛,曾偷袭的那位仇家剑修名字就叫董伯川!于道阳听成天乐介绍当今世事,玄妙观已经成一个开放的旅游景点、卫道观早已废弃,还曾感慨了一番。

话说到这里,某件事情的轮廓在成天乐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清晰,于道阳没有来得及说出的往事,此刻基本上都补全了。于道阳在辽东与人结仇,被玄妙观弟子董伯川追杀,于道阳不是其对手。

但于道阳恐怕是成天乐所见到的、最大胆且最有想法的妖修,擅行险着,非常有野心、行事也出人意料,从他仓促逃亡间却能于山塘街布下那样一个圈套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还有驱使、聚集世间妖修之心,碰到了董伯川,于道阳必然会动念头。

有玄妙观这样一个门派,还有董伯川这样一位仇家,是于道阳的心腹大患。他要想实现自己的野心和志愿,首先要防备的就是玄妙观。这老蛤蟆的兵法学得不错,知道危地求存、灯下黑的道理,哪也不去偏偏逃到了苏州。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道阳肯定是在苏州设法接触与结交玄妙观弟子,甚至可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拜入了玄妙观修炼。于道阳为什么敢这么做,因为当时他已玄牝大成且最擅长收敛妖气。成天乐所学收敛妖气的秘法,就是于道阳教的,如今的吴燕青都能将之修炼到近乎完美、几乎毫无破绽的程度,当年的于道阳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这手本事之外,于道阳也是老谋深算、机变百出之人,一般的修行弟子和他玩心眼还真不是对手,更重要的是,谁也想不到有哪个妖修竟敢这么干?现在看来,于道阳当年是至少是部分得逞了,他习得了锁妖阵、缚灵印,又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意外得到了那套妖修法诀秘传!

玄妙观和卫道观都是道观,而于道阳后来在苏州出家为僧,一个和尚是怎样打入道士团伙的?后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老蛤蟆确实有心机也有本事。可能就是这个僧人的身份,让于道阳有借口不常在玄妙观道场,从而更好的掩饰其来历。

第693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可惜于道阳最终没能实现愿望,董伯川回到苏州在不动声色间偷袭了他,假如不是身上恰好带着陆吾神仑丹,于道阳早就没命了。至于五百年后他能遇到成天乐纯粹是意外,什么人能恰好得到法诀并修至玄牝妖丹大成去找他呢?就算想找,又有什么人能找到那块早已遗失的玉佩呢?

至于于道阳是从什么人手里得到的玄妙观秘法,又如何在云岩寺出家为僧,董伯川回苏州时他为何没能察觉或者及时远避?这些也不得而知,是五百年前早已尘封的过往。

成天乐这番推断也能解释清楚很多事情,于道阳本人虽得到了这套法诀,但那是在他玄牝大成甚至度过真空之后,其先前的修行并不是以这套法诀为指引的,他本就是自悟修炼的大妖,也可能学过另外一些修炼秘法为印证参照。得到法诀之后,明晰修行方向,他终于迎来了脱胎换骨的考验。

陆吾神仑丹以及收敛妖气之法,都是于道阳先前所获,与玄妙观无关,他有这个底气才敢去苏州。刘漾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于道阳的传人,于道阳在雪山洞府中留下了陆吾神仑丹的丹方和自己的志愿介绍,但刘漾河并没有得到妖修正传法诀,因为那时的于道阳还没去苏州呢。

于道阳应该是得到法诀后不久便迎来脱胎换骨的考验,董伯川就是在此期间回苏州的,通过另外的事情追查到老蛤蟆的破绽,发现了往日的仇家,于是趁其闭关时突然偷袭。于道阳确实急智过人,在逃跑中将法诀印入沿途的石狸像中。

如此说来,成天乐其实是一个“试验品”,他在印证千年之前玄妙观历代高人所总结的理论。但他这个试验品太特殊了,并不是刚刚开启灵智的妖物,而是世上懵懂之人,他这一场修行,相当于世人从混沌而清明。假如不是第一座石狸像中恰好有自感成灵、融合了法诀神印的訾浩,成天乐也根本不可能修行入门更别提修为大成了,这又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就是在这么一系列事件的玄之又玄中,诞生了一代妖宗成天乐,若打开一扇众妙之门。

成天乐得到的是于道阳的传承?好像是这样,因为法诀就是于道阳留下的。但于道阳并非他的传法上师,如今的蛤蟆于忠肃反而拜在了他的门下。

成天乐得到的是玄妙观的传承?好像也是这样,他所修的法诀就是玄妙观千年前历代祖师所总结。但另一方面,玄妙观弟子从未修炼过它,成天乐是从修行入门完整的亲身印证它的第一人,只有他才真切的知道这条修行之路的玄妙,可以从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境界去指引不同的妖修修行,而不仅仅是为了镇压它们去研究对手。

如今玄妙观传承法嗣已绝,成天乐却在世间率领一伙妖修创立了万变宗。想当初他得到法诀便被骗进了传销团伙,从传销团伙逃出来的那一天,他哪儿也没去偏偏先去了玄妙观。后来他流落苏州街头,是吴燕青的梦湖美蛙饭店收留了他。而世间习练玄妙观道法的最后两位弟子,就断送在吴燕青手里。世事千丝万缕,妙处难言啊!

成天乐正在感慨呢,回过神来才注意到石野与履谦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多谢石盟主、多谢履谦道长!今日解了很多心头之惑。我本相当于山野妖修出身,如今终于知道了很多缘法的来历!”言下之意,他承认了自己所修的法诀应该就是得自玄妙观,五百年前因某种原故被人留在了山塘街的石狸像中。

成天乐今天来,就是想向履谦请教玄妙观渊源的,结果却打听出这么多典故。向别人请教、解答自己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等于在暴露自己的秘密。但对于面前这两人,成天乐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反正如今玄妙观一派已不在,只留下了这么一线缘法。

石野站起身来,微笑着拍着成天乐的肩膀道:“我师父当年在三山论道之时,曾说过一句话,‘知来处去处,得来处去处,合来处去处,为修!’…成总任重道远,好自为之啊!”

履谦亦说道:“天已经亮了,我该上班了,成总也该回去了。”

抬头望向窗外,晨光已经升起。成天乐行礼告退,下楼看见了淝水知味楼早起上班的各位伙计,一一点头打招呼,又来到后厨的洗碗间。吴燕青刚刚将所有的碗碟全部清洁完毕,站起身突然发现成总进来了,赶紧躬身行礼。

成天乐将一枚法宝孔天晶交给了他,并以神念叮嘱一番,在日出时分便离开了淝水知味楼赶往郊外的逍遥派道场。还没出正月,成天乐当然是去拜年的,首先是感谢逍遥派掌门叶铭以及门中弟子,在去年春村来访时将这位前辈留住并劝说了一番。

其次也是去看年秋叶的,年秋叶受罚在别有洞天中闭关一年。小昆仑洞天什么都好,就是与外界联系不方便,宛如另一个世界中,连电话都打不通。再过三个月,年秋叶就受罚期满了,而这短短一年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成总来访,逍遥派留客,成天乐在别有洞天中多呆了一天,于次日返回万变宗。这次淝水之行,不仅解开了吴燕青的心结,也解答了成天乐的很多困惑,他的元神从来没有这么清晰与清明。如今的万变宗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玄妙观,但不是简单的继承关系,可以视为世事沧桑的一种演变。

到了成天乐这种境界,对于很多事情往往都会暗生感应,尤其是对于妖修而言,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直觉。这种感应也许解释不清楚原因,但并非没有缘由,来源于见知的积累和潜意识中自然形成的预判,只要元神足够强大、见知足够丰富、修为足够高超,就自然能够判断出某些事情的演化方向,这便是仙家推衍之道的缘起。

成天乐当然没有学过什么仙家推衍之道,只是这段时间总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万变宗或许不断将有麻烦要上门。于是他并没再外出,就在宗门中闭关修炼,有很多事情也需要他好好的去思悟。

正月刚过,万变宗又炼成了一炉陆吾神仑丹。这一次没有开什么神丹会,而是将这一炉神丹收于宗门内堂中,以供门下弟子或宗门按缘法取用,成天乐自己则拿了两枚。他已服用六枚陆吾神仑丹,理论上还可再服用三枚,原本身边的三枚却赐了两枚给于忠肃,此时又补足了。

陆吾神仑丹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随意赐予门下,否则世间妖修都会哭着喊着要拜入万变宗了。但每个门派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传统,虽没有写在宗门金册中,但不出意外大体都会这么办的。比如成天乐就说了,只要条件允许的话,万变宗门人今后玄牝大成之时,将在问魔仪式上赐予一枚神丹,以助其巩固修为境界。

所谓条件允许,就是宗门中得有才行,若当时没有也只能作罢,所以这种事情不适合写入宗门金册。至于未大成之弟子,若对宗门事务有突出贡献者,也可根据缘法得赐神丹,但不太可能像上次那样发糖豆了。对于已大成的门人,原则上将来每突破一层劫数境界,也赐一枚神丹以巩固修为,这是陆吾神仑丹最佳的服用方式,但这只是一种原则,也要看当时条件是否允许。

目前正好是用得上神丹的时候,条件也具备了,就是訾浩与熊向修为大成。可是成天乐一直在后园闭关,迟迟没有为訾浩举行问魔仪式,也没有将熊向从芜城叫回来,因为他在等吴燕青。弟子能否破妄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但成天乐却很清楚吴燕青那层窗户纸已经点透捅破了,剩下来的只是修炼中所用时间问题,不会让他等太久。

果然,就在陆吾神仑丹新出炉的十天后,淝水知味楼传来消息——吴燕青破妄大成。成天乐闻讯之后立刻召开宗门会议,决定将熊向也叫回来,与訾浩、吴燕青一起举行问魔仪式。众执事商量这个仪式该怎么办,同时也商量了另一件事——再派谁去淝水知味楼值守?

成天乐已经决定将吴燕青叫回苏州,他派吴燕青去淝水知味楼的目的已经达到,其实这种难得的缘法,更应该赐予年青一代的弟子。不仅如此,成天乐还将吴贾铭派到了南京,把石双叫到了苏州,让这位大成虎妖暂时就于宗门道场中修炼。

如今的万变宗,已拥有成天乐、訾浩、兑振华、黄裳、甄诗蕊、花膘膘、石双、任道直、吴燕青、熊向等十名大成修士!而在第一辈门人中,也只有禇无用和吴贾铭尚未大成,假如换作寻常修行门派,这是相当惊人的局面了。可万变宗不同,很多人在拜入师门之前早已是修行多年的妖物。

第694章、能者多劳,劳者多福

成天乐将所有的大成修士都召集到苏州宗门道场,可能也是因为那心中隐约的感应,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上门,须聚集最强的实力提前做好准备。有人回来也有人要出去,成天乐与众执事商议之后,决定派盛龙接替吴燕青于淝水知味楼值守。

在成天乐的心目中,盛龙是万变宗第二代弟子中的重点培养对象,其地位大略相当于正一门泽仁掌门眼中的弟子履谦吧。论出身,盛龙是万变宗众妖中除任道直之外最奇特的,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盛龙不仅天赋神通对宗门有大用,而且跟随成天乐外出行游历练的时间最长、为宗门事务所做的贡献最多,在第二代弟子中人缘也最好。

另一方面,金线鼠的修炼也颇为艰难,养成气候相当不容易。而成天乐可没把这只金线鼠当成什么灵宠,更没有什么奇货可居的意思,只是与其他门下弟子一般看待,但要用到盛龙的时候,受苦受累的也总是这只金线鼠。假如不是遇到了成天乐,盛龙想突破风邪劫成为大妖,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漫长岁月、或者有没有这个机会都说不定。

既然能者多劳,那也应劳者多福。盛龙修行不易,派他去淝水知味楼值守也是一场造化机缘,就看这只小金线鼠能从中获益多少了。众尊长商议完毕,把盛龙叫来一说,不料盛龙却有些踌躇道:“成总啊,我如果去了淝水知味楼当伙计,书君怎么办啊?…要不,您派别人去吧?要么是何凡,他是大师兄;要么是熊向,他已大成。”

成天乐脸色一沉道:“大福缘机会,你居然还推三阻四?这是宗门之命,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你倒是很好心啊,建议我把机会让给别人。但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你怎么不建议我派大乖去淝水知味楼看门呢?”

盛龙不吱声了,訾浩悄然以神念道:“师兄啊,你这阵子要么就有事忙,要么就在闭关练功,有些情况尚不了解。自从盛龙一屁熏走孔翎之后,与刘书君就打得火热,两人正如胶似漆呢。”

成天乐闻言看了盛龙一眼,又说道:“你去把刘书君叫来,我也有吩咐。”

刘书君就在外面呢,盛龙出去喊了一声,这只麝鼠妖进门向众人及成总行礼,成天乐说道:“我欲派盛龙到淝水知味楼值守,他却推三阻四。”

刘书君赶紧道:“这是师门之命,又是造化福缘,怎可以这样!”

成天乐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也把你派到淝水去,让你离开宗门道场出山修炼。”

不仅刘书君和盛龙一愣,别人也很纳闷,訾浩问道:“淝水知味楼同意万变宗派两人去吗?我听说除了昆仑十三大派常年有弟子值守之外,其余各派都是轮流的。淝水知味楼用不了那么多服务员,难道要每张桌旁都站一个吗?海底捞也不这么干啊!”

成天乐瞪眼道:“很多宗门好几年都轮不着派弟子值守,淝水知味楼已经够给万变宗面子了,我们刚刚开宗立派就派了吴老板去,待吴老板大成之后被招回宗门,又让我们再派一名弟子轮换。这简直就是昆仑第十四大派的待遇啊!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不知进退还要多塞一个人去。

但是淝水之大,也不仅仅只有一家知味楼啊。此番派刘书君出山行游,就在淝水待着。不论找工作还是找住处,难道这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了吗?修行一场,不仅得神通法力,更是红尘见知阅历,于世间立身之道才是最基本的。修行有成,就意味着不论在什么地方也能安身立命。”

刘书君恍然大悟道:“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多谢成总!”

成天乐反问道:“否则我还能是什么意思?我方才话一出口,你就应该能反应过来的。”

刘书君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如今在万变宗门下,体会到红尘中修行的自在逍遥之趣。成总让我离开宗门道场,我一时还真不太适应呢,感觉就像妖物重归山野一般,所以没反应过来。”

成天乐笑道:“想当初你在传销团伙里四处打游击,什么地方去不得?那一段经历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如今你安逸于宗门,已经不适应涉足红尘,这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