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秦靖阳的时候,只能很遗憾地问了个不怎么劲爆的:“大嫂你三围多少?”
叶念突然想到一句话,对应眼前情景十分贴切:不怕流氓不讲理,就怕流氓有文化。一中出来的都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可在座的几个居然都是这样彪悍。
第三个不怎么幸运的人,轮到林修。
林修很干脆地从一堆纸条里随手抽出一张,打开:“俯卧撑五十个。”
秦靖阳敲敲茶几:“不公平,这太不公平,起码也要加个人坐上去加点分量。”
纯良的大嫂悄声说:“俯卧撑五十个会很累吧,这还算不公平?”
老大说:“别看老四这么斯文,其实他体育全能。”然后提高声音:“弟妹不必客气,坐上去,绝对压不坏的!”
叶念有点尴尬,但既然玩了,推三阻四也会扫了大家的兴致,就要站起身来。只见黄棠先她一步,从沙发上站起来,同她商量:“叶念,这个机会让给我行不行?我好歹也单恋了我们团支书这么多年,一次染指的机会都没有碰到过呢。”
叶念看着她,借着KTV包厢里电视屏幕的柔光,可以看清对方的眼睛:“好啊。”
老六没听到她们的对话,还自顾自加上一句:“什么坐在上面,躺在下面比较好吧?”
林修缓缓地扫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问:“你还想用马桶洗脸?”
老六噤声。
林修脱掉西装,开始了漫长的俯卧撑全过程。黄棠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他腰上,笑眯眯地说:“感觉还挺好的。”
叶念开始有点担心林修起来,毕竟平时都是坐在办公室里,上下楼有电梯,他这把年纪也不是少年了。
老大则和秦靖阳在一边说风凉话:“老四这腰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爆发力也不错。”
“最关键的是要有持久力啊……”
“幸好他终于嫁出去了,不用再当公害了。”
林修熬完酷刑,坐回到叶念身边的位置上去,还抬手按了下腰。叶念瞧见这个细微的动作,取笑他:“什么感觉?”
林修看了她一眼:“腰痛。”
叶念笑不可仰:“那这回是几袋大米?”
“几袋大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负担它。”林修缓缓靠过去,“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的朋友圈子,你觉得可以相处么?”
叶念微笑:“很明显的,大家都已经很照顾到我的情绪了,我能说不好吗?”
林修握住她的手,现在已经不需要想出别的理由来牵手,缓缓地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差两个月的话,应该在六月?”
叶念半开玩笑:“怎么,你要送我戒指?”
林修回答说:“戒指的话,本身价值虽然比一张纸要高,但是没有那张纸的法律效力。就稳定方面来说,也是一张纸比较有保障吧?”
虽然早就知道林修的反应绝对不会是她能够预计到的那种,可是能把这么富有重要意义的人生大事说成这样的,也只有林修有这个本事。叶念朝他皱眉,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话,只听对面的老六大声说:“今天我们四哥走华盖运了,居然又来一次!”
叶念这才把注意力移到茶几上,只见那悠悠停下的啤酒瓶正对着林修,林修细微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刚才的酷刑。
然后,已经堪堪静止的啤酒瓶忽然又滑动一下,在一下子变得有些灵异的气氛中,静止着指向叶念。
爱情冷暖
娱乐完别人,总要自娱。
老大出来主持公道:“弟妹今天第一次和我们出来,也不好做得太绝,大家提问的时候不要逼得太紧。”
秦靖阳乐得大方:“第一个问题当然先让给老四问了。”
这算是确定她一定会选真心话了?叶念微笑:“既然玩了就要放开一点,我选大冒险。”这是在景阳那三年养成的坏习惯,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赌徒,控制不住要去挑战没有安定性的事物。
叶念抽出一张纸条,直接念了出来:“向从洗手间里第一个出来的人问手机号码,还要表现出对那个人的兴趣……?”
老大看了林修一眼,立刻坦白:“不要看我,这不是我写的。”依照次序,众人的目光落到秦靖阳身上,他摊了摊手:“也不是我。”
老六解围说:“这次不算,四嫂再选一次吧,这个太损了哈。”这是明摆着让林修难堪,而且这种事情也有先例,本来只是游戏一场,到最后反而拆散了一对情侣。
叶念拿起茶几上的圆珠笔,站起身来:“选了就是选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她走出两步,忽然回过头笑:“你们都不跟着来?”
老大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林修的肩:“弟妹真乃女中豪杰……”
秦靖阳接话:“是啊,老四赚到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依靠女人、当当小白脸,不像我们,还要继续为生活奋斗。”
林修神色平淡:“所以你们在嫉妒我的眼光好?不过也是,你们是体会不到其中乐趣了。”
叶念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然后面无表情地稳住:林修,你这话说得太无耻了。
“而且,你们四嫂还亲口说过想包养我……”林修笑意盈盈,抬手揽住叶念的肩。
……她错了,原来更无耻的在后面。
老六望定林修,颤音:“四哥,你教教我吧,我的梦想就是被女人包养!”
“……”
叶念把林修按在肩上的手挪开,只见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粗粗一看大概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没有结婚,那也很可能会有长期交往的女朋友,但愿那位妻子或是女朋友千万不要在附近。
叶念在心里祷告完,直接迎了上去,而时间首先就没掐准,正好把人堵在洗手间门口,离着洗手台还有一小段路:“这位先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想冒昧问你的手机号码,可以吗?”
男人站着没动,脸上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叶念这才发觉对方虽是中国人的面孔,可是瞳仁颜色极浅,是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有没有可能是听不懂中文?那要用英文说吗?
隔了好一会儿,对方终于开口,虽然说的是中文,可声调有些怪异:“问了手机号,然后准备做什么?”
“嗯,可能会打给你吧,不过……是不是有那个不方便我打电话的人在?”
那人绕过叶念,走到洗手台边洗了手,然后抽出一张纸巾擦干,伸手过去:“写在哪里?”
叶念忙递上纸笔,只见那人在上面写了几笔,然后递过来,转身就走了。
在角落里看好戏上演的热心人顿时叹了口气:“这么简单就要到了,就完全没有乐趣了啊。”
叶念见大家这么失望,只得说:“……要不要再问一个人的?”
黄棠笑了出来:“不用了,再问一个的话,林修就要吃醋了。”
回到包厢,这个游戏总算结束。
众人围坐在沙发上,老大开始忙着开啤酒。没人去唱歌,只是坐着聊天,电视屏幕上放过三首歌,叶念估计林修已经被灌了两瓶啤酒下去。她不由往身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倒是和平常一样,随即松了口气。
黄棠则坐在她身边,忽然碰了碰她的手,凑过来低声耳语:“林修他对你应该很不错吧?”气息吹动发丝,叶念觉得脸颊边上微微有些痒:“还好。”
黄棠笑了,轻声说:“你居然只觉得还好啊……要是换了我,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不过就我知道的,林修这个人呢,很不会说甜言蜜语,也很可能会忘记女朋友的生日什么的,讨厌两个人黏在一起没有自己的空间,约会和工作肯定是工作为先——”
叶念仔细看了她一眼,看清楚她微微有点不自然的嘴角:“这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抱怨的?”
“是啊,不过也有很久了,我们都当他下半辈子准备打光棍过了。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介意啊。很明显我在单恋,但是一次都没有得手过,林修太滴水不漏了,想想就觉得超级遗憾的……”
叶念实话实说:“就现在来说,我还没觉得这些缺点很难以忍受。”
相反,她也觉得,两个人就算在热恋,也该有各自的空间予以冷却。
黄棠按住她的手腕,吸了一口气:“那就好,以后就把人交给你好好照顾了。”叶念失笑,这个对白未免太别扭了,如果他们今后分手,岂不是还要另外寻人托付一遍?包厢里光线很暗,她忽然看见对方眼角滑下一道水光,无声无息地落在沙发靠垫上。
叶念忽然想起对方说的单恋,到如今竟是十年,把最好的青春年华全部耗尽在另外一个碰不到的人身上。这大约是性格使然,女子往往比男人更加长情,哪怕是一次年少幼稚的心动,也会浸染透了今后的岁月。
叶念终于明白她这些年来到底在不知不觉中遗失了多少东西。这里面,就有对爱情的期许。她向往温情,却未曾相信这温情会长久。
而黄棠,太相信一瞬间的心动,却始终没有学会怎么把这种心动悄悄遗失。
黄棠忽然坐起身来,走出去从服务台拿来一瓶打开了的白酒,啪得放在茶几上:“每个人都有份,这瓶我请。”她笑了一笑:“我跟了你们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就要找到男朋友了,起码也要卖个面子吧?”
透明的酒液被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折射着淡淡的光泽。
秦靖阳第一个不给面子:“什么叫‘就要找到男朋友’?”
黄棠耸了耸肩:“有个男人追了我很久了,现在我终于决定接受了。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推三阻四、磨磨唧唧的。”
秦靖阳深刻地看了她一眼:“我这么纯爷们,你居然会觉得我不像男人?”
叶念转头看林修,用眼神告诉他:林修,你这回真的惨了……虽然女人不会造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破坏性,但是小麻烦肯定免不了。
果然,轮到林修的时候,黄棠还多拿了一只杯子过来:“你要喝两杯,毕竟我单恋这么久一直无果嘛。”她再看叶念,问:“你能不能喝酒的?”
叶念还没说话,她已经飞快地做了决定,又拿过来旁边叶念喝过的杯子:“那只好再加一杯了。”
林修微微笑了笑:“好啊。”
叶念粗粗估计了一下,虽然都只倒了半只杯子,但是加起也快有半斤白酒了,更何况混着不同品种的酒喝更是忌讳,她是不是可以叫救护车了……
林修拿起第一只杯子,很干脆地喝完,再是第二杯,中间几乎都没什么间隙。最后一杯,他拿在手里顿了一下,把杯沿转了小半圈,缓缓凑近唇边。
叶念只恨自己的反应太快且领悟力太好,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嘴唇碰到的地方是自己碰过的。
黄棠笑得很得意,朝秦靖阳点点头:“看到没有?这才是男人,你这纯爷们就是自称的。”
老大担忧地看着他们:“老四,你行不行啊?不要硬撑啊。”
林修笑了一笑,用指关节抵了下额头:“还好。”
叶念却觉得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心烫起来,虽然光是看脸色还很正常的,小声问:“你真的不要紧?现在去洗手间吐出来还来得及。”
林修微微摇头:“真的没事。”
……听说话的语气,是和平常没两样。
只不过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静静凝视的感觉,实在让叶念心里发毛,虽然很想说几句“你要是喝醉了我绝对拖不动你”之类的话来缓解下情绪,但是那太傻了她说不出口。
叶念将信将疑:“嗯,没事就好。”
如果忽略掉对方手心的热烫程度和跟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的话,一切都还很正常……
从KTV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天气预报本来就说今天有雨。
叶念听着林修和朋友说话,觉得他思路清晰,神智清醒,脚步也没有不稳,才算确定他应该是真的没有喝醉。虽然这家KTV就在市中心,离公寓只隔了一条街,步行不过二十分钟,但之后的搬运工作怕会十分辛苦。
乘电梯上了十二楼,叶念主动取出钥匙开门,趁着开门的间隙看了他一眼,只见林修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眉目本来生得雅致,这样专注的眼神,幽深得教人不敢对视。叶念确实觉得心跳加快,不过是被吓得,忍不住再次确认:“林修,你真的没有觉得不舒服?”
林修失笑:“你问了第三次了。”
叶念换好拖鞋,直接往厨房走:“我去泡杯茶给你。”
林修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柔软的沙发里去,然后再自然不过地抱住,靠在她颈边:“这样坐一会儿就好。”
叶念动了一下,但是对方抱得太紧,只好细微地调整了下姿势:“林修,你很重,别压过来。”
林修靠在她颈边,模糊地轻笑:“那你来压我好了。”
……呃,林修你真的是喝多了吧?一时间,叶念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就算没醉,至少也在边缘地带徘徊了。
忽然耳边温热,林修居然顺着耳根到脖颈缓缓吻落,然后直接吻住她的唇,手指滑进衣领,落在锁骨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开衣扣。
叶念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她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任何不得要领地乱动只会增加对方在感官上的刺激。
这样的紧张只持续了一会儿,林修忽然抬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这个动作往往代表着危机解除。果然,解开的衣扣又被重新扣了回去,嘴唇被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
林修微微一笑:“唔,我觉得现在还是太快了……你说呢?”
叶念忙附和道:“是太快了。”
林修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笑:“就是这一次,暂时先放过你。“
叶念也是明白的,纵然感情不是仅仅靠性就能维持的,但柏拉图式的爱情无疑也是不现实的。如果说,能够走到结婚这一步,无论如何是逃不掉这种事的。
“这个月的话,也算了……”
叶念的紧张感尽消,还能游刃有余地开玩笑:“那下个月……?”
林修微微笑着看她:“我就是能保证下个月的事,你会相信么?”细长的手指从腰上滑到薄薄衣料覆盖着的肌肤上,然后感觉到叶念僵了一下,脸上游刃有余的玩笑神情也一并僵住。她干巴巴地说:“你也不怕我突然压倒你。”
林修还是看着她笑:“不管怎样我都不吃亏——嗯?你腰上的是纹身?”
黑色的、破茧振翅的蝴蝶,就像记忆里那个晦涩夏天里看到的一样。
叶念扭过头看了一眼:“是啊,不过只有一半,剩下的我怕痛就逃了。”
林修细微地挑眉:“怕痛的话,你以前怎么还在手腕上也纹了这个图案?”就是后来用激光去除,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叶念微微疑惑,随即明白过来:“你说手腕上的那个?那只是贴纸啊,很快就洗掉了嘛,还是陆晴硬要我贴上去的,她说这样很好看,我一点都不觉得……”她稍微顿了一下,终于发觉其中的关键问题:“林修,你记得这样清楚,该不会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很惦记我吧?”
林修没立刻否认,反而闭上眼回想了片刻:“现在想一想,那段时候的情绪都很失控,不过因为太生气了,没有仔细去想。”
“生气?生什么气?”
林修没有睁开眼,语声微微模糊:“不知道,你自己想……”
这是无法说出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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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念还记得,当年学校发的应届生工作指导守则上,有特别标注出来:尽可能避免办公室恋情,即使无法避免,也不要在公司里有任何接触。
虽然和林修的办公室在两个不同的楼层上,但是上下班和中午休息时间基本一致。早上去公司时虽然和林修一起,但她还是坚持在离公司还差十分钟路程的地方下车,然后走路过去,下班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