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上也有技术部的员工,其中不乏还在试用期内的实习生,照理说应该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和直属上司说上几句话,希望能够让上司对自己有个大致的印象在吧,怎么她看到的场面却是刚好相反的?

林修想了想,回答:“应该是不想让我记住,要抓人加班的时候,我一般想到哪个名字就抓谁。”

然而最真实的情况则是,曾有相熟的同事有自己家亲戚的小孩或者认识的朋友来奕新求职,恰好安排在林修主管的技术部,同事就拜托他多多指点关照。林修果然尽心尽力地配合,有加班必定拉人垫背,实习时期的拷问、实践、总结紧迫盯人,有实力且毅力非常的自然还好支撑过去,没有这个能力的,大多熬不过三个月实习期就自动离开了。但是一般员工看到的,却是林副理对于熟悉的名字有着异常执着的癖好。

陆晴彷佛觉得一阵冷风从头顶刮过,庆幸地弹了弹手指:“还好我不在技术部。”

林修微笑:“技术部里大多是精英。”

陆晴扒了扒乱蓬蓬的、被染成栗色的头发,大大咧咧地反问:“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精英吗?”

真是坦率得一塌糊涂,林修失笑。

如果放在从前,即使亲眼看见过陆晴把烟递给叶念的场景,仍然会觉得,她们是完完全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如今看来,却觉得尽管她们的差异依然如此之大,却会有些相同的小习惯,比如撩头发的动作。

时间,真的是贴神奇的良药,会使原本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长久相处后渐渐变得相像,也会抹平少年时候的青涩。

可是时间并非万能,还是有许多东西是它只可消磨却无法带走的,比如记忆。

班车慢慢缓下车速,在一片住宅小区外停下。

叶念随着前面缓缓移动的人群走下班车,天边夕阳已经黯淡,徒然地在天际留下一抹淡红。忽然耳边微微温热,林修的气息拂过:“你看,你变了不少,我也变了,从前那些事情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叶念回过头去,明知故问:“从前哪些事?”

“你没忘记。”笃定的语气。

林修嘴角上扬,这笑容格外动人:“明天再见。”

叶念沉默。她变了么,大概是吧。

陆晴揽着她的肩,凑近了热切地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奇怪的态度。”探听八卦是一种本能,就算曾经在景阳高中叱咤风云的大姐头也不能免俗。

叶念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随口道:“……大概是想追求我。”

陆晴闻言好一阵没说话,只是用掂量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用修剪得十分锋利的指甲重重地戳着她的额头:“这——怎么可能?!”

经过这七八年的相处,叶念已经预计到对方后面即将爆发出来的一些话,即是“看上谁也不能看上你啊,何况人家还看过你那么不良的一面”、“这年头还相信棒子剧男主角会突然蹦跶出来的那是傻X”,连忙淡定地截断了对方开口的一切可能:“当然不可能啊,我知道的……”

“啊?”

“因为我是在说笑么。”

不可能的任务

“叶念,帮忙把这份文件拿去扫描一遍,然后传真到这个号码。”

按下扫描机的电源,在电脑上打开扫描程序,点击扫描。

“叶念,这份文件要再复印两份。”

转身走到复印机前,设定复印份数,两份。

“叶念,你看这份试算平衡表两边怎么配不平呢?”

那是因为有漏算的项目吧……

这也是她的份内之事,就干脆地答应下来:“等下我再来算一遍。”

余光瞥向陆晴的位置,只见她正悠闲地拿着一把指甲刀修修剪剪,面前还摆着一只水汽袅袅的茶杯。叶念险些想冲过去掀桌子。

实习生是最没地位的,为了在试用期后被公司留用,只得表现出最最积极的一面来,在这期间不能太过锋芒毕露,不然早早就会被人为扼杀在萌芽状态;若是太过平庸,试用期后一定会被一脚踢开。

现在的大学生这样多,高不成低不就,要找个好工作不容易的。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还是有几分道理。叶念和其他的实习生被公司里的前辈指使得团团转,却无人敢让陆晴干这干那。好像生怕陆晴一个不高兴,就会叫人去路上堵截他们似的。

叶念站在传真机边看着文件发出,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您好,我是奕新的财务人员,请问是王女士吗?……嗯,传真已经收到了?是是,我也不相信这些东西,我觉得手写更靠得住……今天还好有您在,才没有出问题,谢谢……嗯,打扰您了……”

那位王女士是奕新的一个大客户。本市经济发展方向更偏向于民营经济。一些国有的工业类企业在近年来纷纷被改组为公私合营,改组不了的直接破产。而在民营经济兴起的初期,喝上头口水的都是敢投资、敢拼的老一辈人。就在现在这个电子技术发展如此迅猛的时代,他们之中有好些人已经跟不上科技发展的节奏,对于电脑、传真等抱着怀疑的态度。

叶念觉得投其所好才有效率。

她搁下电话,那边要复印的文件也准备好了,粗粗对照了一下右下面的页码,分成两份用订书机装订好。目前的实习生活,对于公司的主要财务工作接触不多,倒是学会了怎样熟练地使用打印机、扫描机,顺带泡茶泡咖啡。

她转过身,猛地看见身后站着他们财务部的女主管,吓了一跳:“夏副理。”

如果说技术部要求的是激进、创新,从员工到主管都是这样年轻,那么财务就要更多仰仗着经验,年轻的资本是为了今后而累计经验用的。夏婷是三十多岁的事业型女性,干练、严肃、刻板。办公室里关于她的传闻也不少,关于她失败的婚姻,关于她离异后独自带着儿子,林林总总。

叶念想,虽然现在到处都是标榜着男女平等,实际上却不然。一个职业女性要成为领导男人的上司,绝对要付出更多心血和代价。

夏婷向她点点头,语气平板地问了句:“你叫什么?”

“叶念。”

她又点点头,走出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你是住员工宿舍的吧?”

叶念有点茫然:“是啊。”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粥店?”夏婷停顿一下,继续说,“是给病人带的。”

叶念拿起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标出南北:“这家的粥煮得不错,里面的鱼片粥和猪肝药膳粥都很有名。”她画好草图,想了想还是问:“夏副理,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声,是您的家人生病了吗?”

“是我儿子,发烧,刚刚幼儿园老师打电话给我。”

叶念将草图递给她,微微笑着:“啊,那我觉得新竹肉松粥会比较好,口感爽滑。很多小孩不喜欢猪肝和鱼片的味道,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就更加挑食了。”

夏婷也笑了:“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吧?对小孩子这么了解。”

叶念笑而不语。

这边夏婷前脚刚走,办公室里凝重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失,有些员工开始说说笑笑。

叶念拉开椅子,在办公桌边坐下,调出对桌实习生做错了的试算平衡表,从资产类条目开始检查,很快发现这试算表里居然还有现金的变动。她也没和对方解释,直接把错误的数据更正过来。

试算平衡表本来就是在原有月度报表的基础上稍作变动,要是被发现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实习期过后恐怕就得走人。叶念又改了几个数据,按下回车键,显示出来的报表两侧数值恰好相等。

她刚把文件共享,只见一个文件夹啪的被甩在她手边。

木木站在桌前,指着文件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不怎么能教人冷静的话来:“这是技术部的预算数据,你拿上去让林副理签个字。”

木木是现代高节奏生活中的白领丽人,衣着品味好,脸上妆容精致。从实习期的第一天开始,她们作为三无人员的实习生便私底下讨论过,对方那张脸上的好皮肤是用化妆品一层层堆出来的还是纯天然的。不可否认,就算是天然条件再好的女人,也是需要修饰的。

叶念知道在职场中,份内的事是必须做的,而非份内的事则要坚决地回绝,不然就算她通过实习期,今后要面对的前途也必定是一片黑暗而操劳的:“当初做预算的时候我没有参与过,对这块不了解,如果到时候林副理有什么要问我的,我也回答不出来。”

木木眼都不眨一下:“这不是第一次做预算了,林副理也不会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要请教你。你只要直接让他签字就可以了。”

叶念心平气和:“我不是怕被人请教专业知识,而是我不够资历,也就是……很多人说的‘经验不足’。”她说“被人请教专业知识”时,也毫不脸红。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只要比别人更加无耻你就赢了。

木木终于有点愠怒了:“你还想不想过试用期了?”

叶念一下子被点到死穴。

她目送对方婷婷袅袅的背影离开,喃喃道:“居然让我背黑锅……”她翻开文件夹,把大致的预算数字浏览了一遍,然后默默记住。

“喂,叶念你是不是得罪准助理小姐了?”杜晓杜椅子一转,唰得滑到她面前,“我们整个财务部的,谁不知道林副理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预算表上签字的,他最低的要求是和去年的预算一样呢。”

夏婷的助理请了产假,产假之后的事谁还说得准,这个副理助理的位置自然不会一直空着。木木近来经手的都是原本助理的份内之事,大家猜测新的副理助理肯定是木木小姐了。

叶念合上文件夹:“得罪人?这怎么可能,我一向是和平爱好者。”

杜晓杜同情地看着她:“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个忠告,林副理软硬不吃,就算美色当前也没用,这可是我们木木小姐亲身体验。她之前起码上楼送预算表两三次了,结果可想而知。”

叶念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原来林副理是这样一个人。”

陆晴本来正专注地修指甲,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晓杜转向她,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叶念乘机抓起文件夹,跑出办公室。这时正好有电梯上楼,她立刻冲了进去,按了技术部的楼层。

陆晴神秘兮兮地朝杜晓杜招了招手,杜晓杜将头凑了过去,只听她压低声音说:“来不来打赌?叶念回来的时候,那预算表上肯定有林副理的签名。”

传说技术部男女比例十比一,这个比例一直羡煞了财务部的同事们。俗话说,量变引起质变,数量先得到了保证,其中自然会不乏优质的人物。

技术部的各个办公室都是打通的,然后隔成相连的工作间。光是从走廊上看过去,可以算是窗明几净,十分整洁。叶念放轻脚步,只听急促的敲打键盘声响不绝于耳,一张张对着电脑的脸孔面无表情——据说长时间对着电脑,脸部神经会僵化,也就是俗称的“面瘫”。

副理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的,叶念先叩了两下门,只见林修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方才走了进去。

林修合上手上正在看的文件夹,将桌面上的资料都挪到一边:“有事?”

叶念陡然有了当年在偌大校园里追着他讨说法的错觉,这真是不怎么让人高兴的记忆:“是……这份是新的预算报表。”

林修伸手接过文件,伸手翻过第一页,微笑着嗯了一声:“的确是重新做过的,不过我觉得和原来区别不大。”他的身后是擦得极是明亮的落地窗,阳光倾泻进来,窗外是气势恢宏的跨江大桥,江中心有自然形成的浅滩。

叶念看着他细长的睫毛,这样轻忽地勾起浅浅的冬日阳光,心里不无嫉妒地想,这是纯天然的,不过长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实在太浪费太暴殄天物了。她不等对方客气地请她坐下,直接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个数据的确是不够理想,但这是相较于去年来说的,毕竟今年国外的次贷危机引起金融危机,连带影响我国经济,尤其是外贸……”

林修手指交握,眼睛注视着对方,礼貌地倾听。

这算不算是学经济专业的通病,喜欢由国际经济形势入手,解剖到国内环境恶化,最后再一个大圈子绕回来直奔主题?上一回夏婷也是这样做开场白的。

正当叶念讲到“通货膨胀”时,林修冷不防问了一句:“通货膨胀,引起的后果会有货币贬值,每一单位货币的购买力比原先要低,是这样么?”

叶念怔了一下:“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

林修微笑:“这样说来,既然货币变得不值钱,我不是应该要求更多的预算才对?”

叶念被说得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总货币量没有变啊,这就好比消费者总收入没有变,不管供给增加多少,需求还是不会增加,说不定还会变得更少……呃,你听得明白吗?”和一个计算机工程专业出身的人来谈论经济学问题,大概纯属对牛弹琴。

果然,林修用修长的手指抚着额头,一脸想笑又没笑出来的表情:“还真的不太明白,不过……”他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开始有一小时又十五分钟整的午休时间,这课可以慢慢讲,不急的。”

叶念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推开椅子走出办公室。

林修倾向椅背,拿起电话拨了内线给助理:“等下订饭的时候,顺道帮我一起订了。嗯,就和昨天的一样……要两份,还有一份送去——”他微微眯起眼,只见刚刚状似愤怒出走的叶念脸色平静,手捧一只一次性纸杯走了进来,杯子里还升腾着袅袅水汽:“……还是都送到我办公室来罢。”

叶念将杯子放在桌上,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放下电话才开口:“我有点口干,就去倒了杯水,你不介意吧?”

林修轻声笑了笑:“请随意。”

叶念喝了口水,神色还是平静无澜:“不管从微观还是宏观的角度出发,经济市场模型中最基本的就是两条线,需求曲线和供给曲线……”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被三言两语给僵住的叶念,要听她讲课是吧,她就当是再重温一遍大学课程了。

林修听着她说话,看她中途有两次停下来喝水,然后继续做论述。所幸叶念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很好听,一直听着也不会觉得烦。

论述持续十五分钟后,门外响起了几声叩门声,助理旋开门把,探进身子来:“林副理,你要的盒饭。”

全世界都在织围巾

林修站起身,把桌上多余的文件理到一边,在桌上空出大块的空间来:“不太了解你的口味,就随便叫了盒饭。”

叶念打开纸盒,饭盒里面两荤三素,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了:“我不怎么挑食,不过你请中餐,算是讲课费?”

林修掰开竹筷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道:“叶念,你真的变了很多。”

叶念思忖一下,然后开口:“你是觉得我还没拍桌子爆发愤怒比较奇怪吧。说实话我也真的不怎么在意。预算的事等CEO回来,他自然会做调解,只要你在之前一直拖着不签字就行了。”

虽然她觉得,就算总裁回来调停,这还是不太会有很大变动。林修这样,只不过是有心拖延,间接保护自己部门的利益而已,或许还是想把这个人情送给谁。

林修沉默不语。

叶念拿起筷子想掰开,最后还是放下,认真地问:“我还是想问一下,是不是不管我用什么说法,你都不会在这上面签字?”

林修看了她几秒钟,随即嘴角上扬,和煦地笑:“如果我害得你把这件事办砸了,会不会过不了实习期?”

对方用“如果”两个字,那么就代表口气松动,她可能会有可乘之机。叶念是这样想的,于是略带紧张地盯着那双狭长优美的眼睛:“如果……我说会有很大的影响呢?”

林修拿起文件夹,轻轻放在她面前:“那真的有点可惜了。”

叶念干脆地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因为没有期冀,也就没有失望,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却还要追着赶着拼命去缩短和现实的差距,等到失败时再哭着问为什么,那未免太好笑。

林修站起身,语气平淡:“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容易消极放弃。怎么,在景阳那段时间已经把你的锐气都磨完了吗?”

这未免有点像挑衅了。

叶念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是要问我在景阳学了点什么东西吧?”她毫不怀疑林修的专业水平和理性程度,但是综观之前他们有过的几次接触,无不到剑拔弩张的紧张地步,不是她先暴走,就是林修的情商骤然降低。

果然,林修坐回椅子上,开口说:“如果你想表现一下,请随意。”

表现?表现什么?冷暴力?

叶念想了想,哗啦一声翻开文件夹,啪得按在桌面上,身子前倾支在桌案上,居高临下,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签字!”她的脸上没有硬摆出来的恶狠狠的表情,只是显得淡漠。那样干净的长相,可气息却是高傲的、漠然的,太过平静的姿态,教人忍不住想避开目光,无法对视。

林修一个愣怔,不由自主地感到些许失神,关于那个光影交错而无比晦涩的夏日的记忆如潮水般猛然涌上,其中说不出口也一直解释不清的心情突然间找到出路,一切变得渐渐明朗。不知怎么,他反而觉得有些轻松,然后接过叶念硬塞过来的签字笔,在预算表右下方签上名字——既然迟早要在上面签字,就把这个人情送给她也好。

叶念一时还不能消化掉这个有如奇迹般的事实,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不给他反悔的时间,飞快地把文件夹抽走,还顺便拿走了桌上的盒饭,盒饭还是热气腾腾,直接拿着会觉得有点烫手:“谢谢你的盒饭,等我过了实习期后再回请,林修学长。”

林修闭上眼,冬日午后的阳光隔着落地窗倾泻进来,传达出细微的暖意。

他想起那时隔已久再见面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还可以再看到你,我很高兴”,不带任何客套疏离的、是真的很高兴。

叶念那天外一笔,不但让财务部所有人跌破眼镜,让副理夏婷另眼相看,也让杜晓杜丧失了一张红色的纸币。她不无抱怨地冲叶念叹息:“你成功的机会成本却是由我付出去的,我月底的工资居然还要跑到别人口袋里,还真是亏心。”

叶念从进入奕新实习开始,带她的就是杜晓杜,两人年纪相差一两岁,也一向合得来,相处很是和谐。她开玩笑说:“谁让你要和陆晴打赌,换成我,我就只拿一半。”

杜晓杜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实话和我说,你是怎么让林副理签字的?”

叶念想了想说:“其实是你们的方法用错了,迂回讲道理根本是没有用的,直接点,揪住他的衣领威胁他签字就好了。”

其实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还是相当符合当时情况的,至于会真的有用,叶念自己也很惊讶。可是杜晓杜完全不相信,鄙夷道:“你骗三岁小孩啊?换一个别的来听听。”她打量了叶念一番,摸摸下巴:“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到过林副理从前的女朋友,我会以为他好你这一口呢。说吧,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居然给说中了。叶念点头:“是啊,猜得不错。”

杜晓杜思忖片刻,恍然大悟:“是你家亲戚?”

叶念一个愣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