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愿陪姐姐。算了,天气这么好,你自己去玩吧。我等会儿还要去看家具,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去?”
姐姐有一辆红色的宝马,是诚哥送她的定情礼物,此时正停在婚纱店门口。她曾想帮我买一辆小车,被我婉言谢绝了。我不喜欢开车,请司机又嫌麻烦,还不如这样独来独往更自在。
“不用了,我随便逛逛。”我逃似的跑出婚纱店。
我记得,巴士站在婚纱店右侧的三百多米处,可我一走出来,就看到一辆巴士停在门口。
黑色的巴士,静静地停在那里,和周围浓厚的商业气息显得格格不入。我看了一眼,是辆空巴士,上面一个乘客也没有。车门是开着的,司机笔直地坐在那里,似乎察觉到我的到来,扭过头面对着我冷冷地问:“要上车吗?”
仿佛有种特别的吸引力,我的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慢慢走向车门。
司机是个很特别的人。说他特别,是因为他的长相、身材、衣着都像年轻人,可他的眼睛,深邃而神秘,泛着浅蓝色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
我的心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狂跳。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说出个“不”字。司机仿佛有些失望,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不紧不慢地关上了车门,发动了巴士。
一个手掌拍在我肩头上,吓了我一跳。
“芊芊,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姐姐戴着蝴蝶形墨镜,拎着名牌包,站在我身后。
“我……”我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看到一辆奇怪的巴士。”
姐姐问:“奇怪的巴士?”
我吞吞吐吐地说:“是的,车身是黑色的,司机怪怪的,上面一个乘客也没有。”
姐姐的身体战栗了一下,四下张望着,缓缓地问:“在哪儿?”
“就在那边。”我转过身,用手指过去,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黑色的巴士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没有啊。”姐姐摘下墨镜,疑惑地看着我,“芊芊,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不是,司机还和我说话,问我要不要上车。”我急忙向姐姐解释。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感觉不好的话,就去看医生,吃点儿药回家休息。我还要去看家具。”姐姐却不想听了,打断了我。
看着姐姐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寒意。

天气很好,阳光温暖灿烂,走到哪儿都能闻到香樟树的香气。我打了个电话给好友小梅:“小梅,今天有什么节目?”
小梅在电话里怪叫:“芊芊小姐,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跑到国外逍遥去了,几个月没给我打电话。”
“切,才一个星期,你别太夸张了。我姐姐要结婚,天天拉着我陪她买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逛街一向没太大兴趣。”
“你当然不感兴趣了,反正你喜欢什么,你姐姐都会帮你买。可是,你也可怜可怜我啊,有什么不要的包包、化妆品、香水……”
小梅看来是穷疯了,居然一口气报了十几个世界品牌的包包、化妆品和香水,听得我耳朵都受不了了。
“够了,你说的我一样都没有。我问你,晚上有没有节目?”
小梅还在嘟囔着:“芊芊,你真的没有不用的包包、化妆品、香水?你姐姐楚楚呢,她不是有很多?你随便拿几样送给我嘛。”
我头都大了,敷衍着说:“好了,我这里有一瓶香奈儿香水,你要不要?”
“要,不过,芊芊,你还有没有其他的?”
我差点儿吐血,没好气地说:“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连这瓶香水都没了。”
“去滚石迪吧,听说新来了一个领舞的,长得好帅,一身古铜色皮肤……”
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到小梅流口水的声音。
不过,她说得倒没错,滚石迪吧的新领舞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虽然没有诚哥那种绅士气质,却另有一种狂野的味道。尤其是他在舞台上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舞蹈中,极大地煽动了迪吧里男男女女的情绪。
跳了一会儿,出了一身的汗,我回到座位上,静静地坐在那儿喝饮料。
小梅喘着气坐下来:“我说得没错吧,这个新领舞真带劲,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这么好的货色,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我倒想啊,可也要别人肯。”小梅叫服务生拿来几瓶啤酒。
“我去别人就肯了?”我白了小梅一眼。
“你去当然肯,你和我不同啊,不但长得漂亮,家境也不错,还有个有钱的姐夫。”小梅越说越难过,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
“下次再说吧,我今天没心情。”
“心情不好?”小梅侧着脑袋看了我一眼,“你还在想着诚哥?我劝你,别自作多情了,他都要成为你姐夫了,还是早点儿放下吧。”
“去,你瞎说什么。”我从她手上夺过啤酒,一口喝光后接着说,“我今天遇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我遇到一辆奇怪的巴士,车身是黑色的。”
小梅的脸色立马变了,急忙问:“你在哪儿遇到的?”
“梦莱雅婚纱店,我给你打电话前十分钟遇到的。”
“那个司机是不是很年轻,眼睛是浅蓝色的,叫你上车?”
“是啊,你也遇到过?”
“没有。”小梅的回答有些犹豫,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我听说过。”
“哦,说来听听。”
“听说这是辆幽灵巴士,开往地狱,上车的人从来没回来过。”小梅猛喝了一口啤酒,似乎在压抑内心的恐惧。
我不以为然地说:“幽灵巴士?只是个传说吧。也许是哪个无聊的人捉弄人的,不过就是一辆黑色的巴士,一个有点儿特别的司机,至于吓成这样嘛。”
“不是传说,”小梅突然揪住了我的衣服,恶狠狠地说,“芊芊,我告诉你,幽灵巴士绝不是传说,我亲眼看到一个朋友上了车再也没回来,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小梅的脸色是惨白的。
从迪吧出来,被冷风一吹,我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小梅不像在说谎,难道“幽灵巴士”真的存在?
“芊芊,看到幽灵巴士千万别上车。记住,上车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到后来,小梅的话与其说是忠告,倒不如说是警告。相交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她如此严肃过。
回到家,在楼下,我意外地遇到了诚哥。
“芊芊,这么晚才回来?”诚哥看上去很疲惫。
“诚哥。”我低低地应了声,却不知说什么好。
直到现在,我见到他依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我难以自持。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诚哥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
他的手还和以前一样,温暖宽厚。
“我没事。”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诚哥,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即将成为我的姐夫。可是,他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清楚地记得,朋友聚会的那晚,他搂着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场景。我闻着他的气息,感受他的体温。那时,我仿佛有种错觉,身体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可现在,我只能这样怔怔地望着他,纵有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傻丫头,怎么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诚哥掏出手绢,帮我抹去眼泪,“很晚了,回去休息吧,你姐姐还在家里等你。”
“呃。”我含糊地应了声,接过他的手绢,疾步走上楼。
姐姐果然还没睡,敷了面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书。
“这么晚才回来?刚才阿诚下去了,有没有遇到他?”
“遇到了。”
“哦。”
姐姐并没有问下去。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
我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精神也好了许多。然后,我开始护理我的脸蛋。和姐姐不一样,我并不喜欢面膜,只是擦一些护肤露。擦着擦着,我的手上开始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难道,擦出眼泪来了?我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竟然有一些红斑。仔细一看,却是殷红的鲜血。
我惊叫一声,照着镜子。我看到,我的眼眶里在缓慢地渗出鲜血。然后,鼻孔、嘴角都开始渗出来了,甚至感觉到耳朵也在滴着鲜血。
我引以自傲的脸蛋,很快就变成了令人心悸的血脸,虽然没有电影中的僵尸那么难看,可诡异程度远远超过。
“姐姐!”
不知为什么,危急时分,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
姐姐从客厅急忙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叫道:“芊芊,我是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我都要哭出来了:“我的脸……”
“你的脸?”姐姐伸手在我的脸蛋上揉了揉,“你的脸,没事啊。”
“不是啊,我的脸……”
姐姐没等我说完,就把镜子拿过来了。
镜子中,我的脸不过是涂了点儿护肤露,稍微有些油腻,哪儿还有半点儿血迹?而且,我自以为的那些伤痛也一并消失了。
“怎么回事?我真的看到……”看着姐姐一副狐疑的样子,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芊芊,听姐姐的话,早点儿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好吧。”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何况,我一向都听姐姐的安排。

夜已深,我坐在床上,怔怔地发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出现了问题。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还没睡?”姐姐推开卧室的门,轻轻地走进来。
“睡不着。”我叹息了一声,抬起头,凝视着姐姐。
也许,是太亲近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认真观察姐姐了。现在才发觉,姐姐比以前漂亮多了。虽然比我大四岁,但她的皮肤保养得比我好多了,白白嫩嫩的,还透着些许醉人的酡红,显得特别妩媚。
“别想太多了。”姐姐坐到我身边,伸出手帮我拢了拢有些零乱的长发,“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的工夫,我的小芊芊都变成大美女了。爸爸妈妈回来,说不定会认不出你呢。”
“不可能。真要认不出,也是认不出你吧,你和六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突然,我有点儿想念爸爸妈妈。他们移居海外时,我才14岁,姐姐18岁。当初,爸爸妈妈劝我们一起过去,姐姐坚决要求留在这个城市,还让我也留下来。
才六年的工夫,姐姐就从一个小文员拼搏到某大公司的高层,而我,依然只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女孩,在姐姐的照顾下做着一份轻闲的差事。
“还记得吗?那一年,你六岁的时候,我们在深山里迷了路。我带着你,走了三天三夜,终于走了出来。”
“当然记得,那次,爸爸妈妈都吓坏了,还报警组织人员到处找我们。后来,我走不动了,是你背着我走出来的。”
那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又冷又饿的感觉。自从经历那件事后,姐姐就越发自信坚强了,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仿佛世间没什么事能难倒她。
“芊芊,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放弃你。”姐姐一脸凝重地对我说。
我有点儿感动,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说着扑到姐姐的怀里。
“傻丫头,你是我亲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她亲了亲我的额头,起身离去,“早点儿睡吧,别想太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姐姐离去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舒服。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可怜的孤儿,一个人流浪在繁华的都市里,连我最亲密的姐姐都不理我。
第二天醒来时,我的眼睛有些浮肿,甚至出现了几条血丝。姐姐扔下婚礼的事,带着我一起去看医生。医生给我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告诉姐姐,我的身体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