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官府赈济过后,才由大户来赈灾。现在居然就让大户们出来赈灾了?

但是想想也是,朝廷这是无奈啊。总不能眼看着灾民们成批的在城外饿死冻死吧。虽说现在是冬天不怕大规模的瘟疫,但死伤这么多人也有伤天和啊。

而且,还没正式开始大战呢,就已经这般凄凄惨惨…真是揪心呐。

“夫人,我们也要去施粥吗?”

碧桃平时活泼好动,其实心肠也是最软。听碧荷说那些灾民们卖儿鬻女,想起自己和碧荷、碧青的身世,早就湿润了眼眶。她们当年要不是运气好被夫人买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芳菲点头说:“要去的。等老爷回来,我跟他商议一下。碧荷…你去跟济世堂的掌柜们说,咱们还准备要施药,让他多准备些这种时候能用得上的药。”

比如预防冻疮的药膏,和急救的肠胃药、伤寒药等等。有时候,也许一包药就能救回一条人命啊。

她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辈,甚至还是个“奸商”,但一样有同情心。能帮一个就是一个吧…

只是,朝廷里更大的麻烦,又如何去解决呢…出兵的军费啊…

怎样才能快些打完这场可怕的战争,尽可能的让百姓少受一些苦难?

京城的城墙根下,一排一排的草棚延绵不绝。

随着难民的增多,草棚也在陆续增加之中。这草棚,就是拿些树干树枝搭成简单的棚子,上头盖上枯草,能够让人在里头呆着罢了。至于挡风挡雨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来得及带出家中铺盖的灾民还好,虽然吃饭还是个问题,起码有床被褥保暖。而那些连铺盖都没能带出来的,就吃苦得很了,身体强壮的还能撑住,稍微弱一点的早就冻病了。

这样的环境下,一病,离死也不远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每天都在这附近巡逻维持秩序,顺便收走每天倒毙的灾民尸体。有一卷草席装裹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要不然直接扔到郊外喂那野狼去,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这样的地方,生与死的界限都变得十分模糊。人们对于死亡也已经麻木了,起先亲人死去的时候还会哭几声,随着一个个亲人的倒下,人的心也冷硬起来。

也许明天自己就是倒毙的一个,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

唯一能让他们激动的,也就是每天施粥的时刻。

国库空虚是一回事,但京城中豪富多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大户们或是为了博得好名声,或是有个在朝为官的老爷,或是家里主母吃斋念佛心地慈善,都纷纷出城来摆粥棚施粥。

陆家的粥棚,和其他人家的一样,也是用牛车拉着柴火米粮过来,当场煮热粥发放。这是当然的,现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在城里煮好再送过来,早就冻成冰渣了。

灾民们都拿着粥碗排队等在各家粥棚前,僵硬的脸上好容易才有一点生气。不管怎么说,又熬过了一天。只要一天一天的熬下去,熬到天气暖和…就活下来了。

这一点希望支撑着这些苦难的人们在地狱般的环境里坚持活下去,这是他们目前生存的唯一动力。

涂七朝手上呵了呵暖气,又反复搓了搓,才觉得舒服了点。他指挥着两个家丁多添些柴火:“烧旺些煮快点儿,咱们还要赶着回城呢。”

忽然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从城门拐了出来,涂七眼尖,一下子看清这是自家夫人的马车。他赶紧快步迎上前去,刚好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来到车前。

从车上先跳下了一个活泼泼的少女,一身青绸掐边绣花小袄紧紧裹在身上,虽然穿得厚实,却依然显示出少女姣好的身段。

涂七一看碧桃下了车,就知道夫人肯定在车上。果然,下一刻芳菲已经掀开厚厚的棉车帘,搭着碧桃的肩膀下了车。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涂七真怕夫人这么个娇怯怯的人儿被冻坏了。

芳菲身上披着狐皮大氅,风帽兜住了脑袋,只露出了半张欺霜赛雪的俏脸。她抱着手里的暖炉,微笑道:“没事的,我穿得暖和得很。我想过来看看这里的情形…”

果真和自己想象中那样凄惨。

饶是芳菲见过了水灾、地震、宫变、叛乱,经历了种种乱离与灾难,可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都是无辜的百姓啊…

“粥呢,煮好了吗?”

“开始了。”涂七指给芳菲看,自家的家丁们已经开始向排队的灾民施粥。

“嗯,那就好…济世堂那边的药呢,准备好了么?”

涂七应道:“陆砚说,那边的掌柜们正在筹备。”

芳菲也知道要备齐赈济的药需要一段时间,没有施粥那么容易,便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夫人,这儿真是冷,您还是快回车上吧。在车上看也是一样的。”碧青劝芳菲回去,碧桃也在一边帮腔。

芳菲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那边怎么了?”芳菲朝骚动处看去。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救人

第三百零四章:救人

涂七怕出事,赶紧催着芳菲先上车。芳菲却没动弹,因为那边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人群退开了一些,可以清楚看到一个女子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从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可以判断,这女子应该是要生产了。

“走,跟我过去”

芳菲先迈步走了过去,管家丫鬟们无奈跟上,涂七还连忙招手让两个家丁也跟过来。

“阿娘,阿娘”

一个干瘦的小女孩努力想把那女子扶起来,看得出两人是母女关系。但她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哪里能扶得动她的阿娘?

那女子显然已经痛得不行了,一个劲儿地喊着疼,冻得青紫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芳菲走到她跟前时,发现她身下已经流出了一滩鲜血。羊水破了

“你爹呢?”

芳菲一把将小女孩拉过来问。

小姑娘泪眼朦胧,哭着说:“没了,都没了,只剩下小鸟和阿娘了…”

听起来,小鸟该是这女孩子的小名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富贵人家的小孩儿叫小犬黄牛的也多得是。

芳菲当机立断:“涂七,你带人将她抬到我车上去我要将她送回济世堂”

“夫人,不可啊…”涂七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连最好心的碧桃也说:“夫人,不能让她的血流到您的马车上啊…”

这年头讲究多的是,有个说法就是女子的经血和产子流的血都是最污秽的。一般人家的产房,男性亲属都不会进去,而让陌生产妇上自己的马车,会被人认为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

芳菲勃然大怒。

众下仆从没见过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但他们依然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尽管他们也很同情这个产妇,可是夫人才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必须要保护主人的利益啊

“你们…”芳菲气得脸都变色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开始指指点点。

“这位夫人真是好心…”

“可是她家下人们说的也是正理…”

“唉,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好意。”

“只能怪那女子命苦了。”

议论最多也就止于此了,那女子命苦,他们就不命苦么?

“扑通”一声,芳菲只觉得自己裙摆一紧,原来是那小女孩跪在地上扯住了她的衣裙。

“好心的夫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救救她吧小鸟给您磕头了…”说着,她就一面哭着一面拼命往地上磕头,直磕得砰砰响,额角上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雪地。

“哎呀,你别这样”

芳菲赶紧把小鸟拉起来,而小鸟的额角已经撞得又红又紫,不住往下流着血。

她却是浑然不觉,只是一味痛哭:“夫人,我阿娘…”

“我一定会救你阿娘的,你放心”

芳菲本来也不是那种烂好人,但是作为一个生产过两次的女人,她深知这女子现在受着多大的罪。而同样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看见小鸟就像看见了自己的那四个孩子,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可是,她的仆人们真的铁了心不肯搬这产妇上车,这可怎么是好?

“在吵什么?”

一队人马看到这边纷纷扰扰,一开始还以为是灾民在为了争粥而打架,便过来看看。

“芳…陆夫人?”

萧卓愕然的看着站在人群中央,双手拉着小女孩的芳菲,又看看地上打滚的产妇。

“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此出现,那样显得太像寒暄了,而当众和一个陌生男人寒暄聊天会损害芳菲的闺誉。只能这样中规中矩的问了。

芳菲同样也没空去想萧卓为何突然现身,只简单将此事交代了一遍。萧卓听到芳菲的为难,只略想了想,便说:“不难。”

他回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小校尉说:“薛校尉,带你的人立刻扎个担架出来。”

那被称为薛校尉的年轻人火速执行命令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领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士兵出现了。

那担架是用一张披风——很显然就是薛校尉原来披着的那张——和两根现削好的木棍做成的。

萧卓显然对薛校尉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唇边微微扬起了弧度。他又让人将那产妇抬上担架,吩咐他们飞快的跑进城里后直奔济世堂,同时又派出另一队手下去寻找稳婆也带往济世堂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萧卓就把事情解决了。现场恢复了秩序,灾民们又专心排队领粥,不往这边看了。

芳菲朝萧卓微微福身:“多得萧大人仗义相助。”大庭广众,她不好喊萧大哥的。但她确实很感激萧卓出手帮忙,不然这事还难办了。

萧卓是刚刚从城外办事回来路经此地,本来也没打算朝这边走过来的,只是一时起意偶尔转到这边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闹事。跟着他的那队锦衣卫面上的表情都有点怪异,他们很少见到萧大人居然也会干这种“扶危济困”的事情。

在北镇抚司大牢里,亲自盯着手下们对犯人施加酷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萧大人啊…竟然也这么“婆婆妈妈”,真让人想象不到。

或许这位陆夫人的丈夫来头不小,所以大人要卖她家里一个人情吧。他们只能这样解释了。

芳菲与萧卓不方便多聊,再说她也要去看看那个产妇生产的情况,便向萧卓告罪一声准备离开。

小鸟还是紧紧揪着芳菲的裙摆,脏兮兮的小脸上尽是祈求:“夫人,求您带我去看阿娘好吗?”

“好的,你跟我一起上车吧。”芳菲本来就打算带着她过去的。碧青见那小女孩实在脏得厉害,怕她再弄脏了夫人的衣裳,赶忙过来牵着她的手:“小妹妹,你跟姐姐坐到一起吧。”

也不是碧青势利什么的,但她对芳菲忠心耿耿,一心都为芳菲着想,自然就分不到太多的心到别人身上了。对于她来说,将大恩人芳菲服侍好才是真理——看看周围的灾民,想想自己的身世,碧青对芳菲的感激之情更是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抬着担架的锦衣卫们是跑步,芳菲是坐马车,因此她虽然是后出发的,但反而先赶到了济世堂。这时,另一队锦衣卫也把稳婆找来了。

那两个稳婆起先吓得浑身发抖,锦衣卫啊自己怎么会得罪了这种凶神?但想到有可能是锦衣卫什么长官家里有妇人生产,她们的心情才平稳了些。后来听说果然是找她们接生,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谁知道却是让她们到这济世堂药铺来?两人正摸不着头脑,芳菲已经吩咐济世堂将后院一间屋子辟出来当产房,命令两人进去等待产妇。

不多时,被担架抬着的产妇送到了。幸亏芳菲在她被送走前先让人给她盖上一张被子——从自己马车上取下来的,不然这失血过多的产妇肯定在半路就没命了。

小鸟飞快的朝担架扑了过去。那产妇看到女儿,眼中似乎有了些活力。小鸟对她说:“阿娘,你一定会没事的,这位夫人会帮我们的”

芳菲可顾不上安慰她了,现在最怕是耽误了生产时间。虽然说从羊水破裂到现在也没过一个时辰,应该还来得及,但这产妇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这二年又没个什么输营养液打氧气之类的,对于急救来说真是非常棘手。

她没多想,直接对济世堂的大掌柜说:“拿一根人参出来,立刻熬汤给她灌下去”

大掌柜对于东家的吩咐没有提出反驳,亲自去百子柜里取人参了。当然,既然东家没交代用好参,他就随意拿些不好卖的人参根须出来称了十来钱,让伙计去煎药。那贫妇肯定是付不起药费的,他还是给东家省点钱好。大掌柜向来是这精打细算的性子…

东家真是好人…不仅施粥,还让他备下大量常用药材,要给那些百姓送去。京里做善事的人家是不少,但是像东家老爷和夫人这样的还是少数。施药可比施粥还费钱呢

芳菲没进产房,只在济世堂后堂的大厅里坐着听消息。她知道自己那几个丫头肯定不会让自己去被“血光冲撞”的,也懒得和她们争辩了,重点是…她进去没用。那就不必费这个事了。

小鸟却是硬要进去。芳菲想了想,让人带她进去了。说不定当娘的一直看着女儿,就舍不得死了,会努力将孩子生下来。

那产妇还真是命硬,在产房里没折腾多长时间,就产下了一个女婴。虽然生产过后她立刻昏阙过去,那女婴也小小的十分瘦弱,但济世堂的大夫替她们诊断过了,母女俩都算是熬过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好好休养,两人都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美名

第三百零五章:美名

这命大的母女三人就在济世堂的后院住下来了。反正这里空屋子不少,上回把十几个传教士藏了一段时间都没被外人发现,让她们住着并没什么妨碍。

得知那产妇母女平安,碧青碧桃就开始催着芳菲回府了。所以芳菲至今也没再见过那个产妇,更没见到刚生下的小女孩。

不过她已经交代了济世堂里的婆子好好照顾产妇和孩子,更让碧荷每天去济世堂理事的时候多注意点儿那三个人。要么不救,救了就救到底。

产妇生产后才是最凶险的——短时间大量失血与身体的损伤,能把健康的人活活折腾去半条命,更别说本来就虚弱至极的贫妇了。新生儿的夭折率之高,更是不必多言,即使后世科学再发达,都难避免许多新生儿的死亡。

因此芳菲的交代绝对是有必要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底层百姓过惯了艰苦日子,反而更能捱苦受累。那产妇和孩子,还有大女儿小鸟,都渐渐好转起来。

芳菲听到碧荷传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是高兴的。碧青碧桃几个,当时不肯将产妇搬到芳菲的马车上,回到家以后生怕芳菲拿她们来处置,谁知芳菲却没提这个茬。

其实芳菲冷静下来,也明白他们几个是真心为了自己好。她对待下人向来恩威并施,并非一味宽和的,可无论涂七、碧青还是碧桃,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儿,忠心是没有问题的,小节上就不跟他们计较太多了。

只是,下人太过自作主张,总归不好。为这,她真是好好冷了他们几天,没给他们好脸色看。碧青碧桃小心翼翼的,做事比往日勤快谨慎了十分,真怕夫人就这么厌弃自己了。

幸好过了一两天之后,芳菲对她们的态度也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他们高高提起的心肝儿才稍稍归位。

不过事情再来一次的话,她们觉得自己还是会像当时一样做的。

不管怎样,夫人的安危福祉才是第一的,不是吗?

济世堂的药材都准备好了,跟官府报备以后,在城外灾民草棚前开始施药。

这时候出来施粥的大户人家已经不少了,但是施药的却还只有济世堂一家。灾民们委实感激得很,这济世堂想得真周到啊发给他们的都是不需要煎煮的药丸、药粉、药膏,确实是考虑到他们的真实需要了。

而且芳菲为了让济世堂的药最大的发挥作用,把济世堂里坐堂的两个大夫四个学徒都派到施药的草棚里去了。要让大夫或是学徒——人手不够,学徒也得顶上用了——确诊是什么毛病以后,才给发对症的药。

其实施药这件事情风险很大的。最大的风险就是…这些灾民里每天都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万一有人因为吃了济世堂的药,然后因为别的缘故死去了,他的亲属讹上门来,那可真是麻烦。

一间药堂的名声很重要,所以这也是别人家不出来施药的原因之一。平时的施药倒不是太要紧,灾民却是很容易倒毙的,而且这些人又已经一无所有了,特别容易豁得出去缠人…的确会很闹心。

施药,还是不施药,芳菲之前和陆寒讨论过好一阵子。最后夫妻俩的意见还是达成一致了。施吧,管他呢

芳菲和陆寒都不是那种怕事怕麻烦,只想明哲保身的人。既然真心想为灾民做事,就别瞻前顾后的,真出了事再说

当然,为了将出事的几率降低,芳菲才更加要让坐堂大夫和学徒们去诊断,起码要给病人发对症的药。而且,那些药也只能是发日常用的吃不死人的那几种,就算闹上官府都好说话啊。

事实证明,人民群众的觉悟还是挺高的…应该说,这时代的社会风气还没被败坏,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老老实实的顺民,那种敲诈勒索的混混儿毕竟是少数。其实那种人,反而是在市井之中生存的,像这些灾民都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庄户人家,脑子一根筋,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得了药的人,都对济世堂感恩戴德,甚至有老人家涕泪纵横地给陆家的棚子下跪,哭着说这家老爷真是“活菩萨”。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说这施药的济世堂,就是那天将那临产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带走的那位夫人家的产业。

然后又被他们打听到,这位夫人是鸿胪寺卿家的主母,平时最是乐善好施,医术又好,在京城中有“送子观音”的美誉。而且她是个有大福气的人,生了两胎就得了四个儿子,有一胎还是罕见的三胞胎…估计灾民们是从来巡逻的五城兵马司兵丁,或是周围摆粥棚的其他人家下人口中打听出来的。

总之,在芳菲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美名在城外灾民中以滚雪球的方式越滚越大。这一点目前起到的正面作用是,迄今无人到济世堂的摊位前投诉自家有谁吃了济世堂的药出事…

等到芳菲听说此事的时候,已经开始有领了济世堂药物的灾民在给她立简单的长生牌位了…如果他们经济实力许可的话,或许会给她立个“送子观音”的生祠也说不定的。

主要是她的事迹被神化了,三胞胎么,二十多岁的四品诰命夫人么,大家又亲眼看到过这陆夫人是如何美丽慈爱的,绝对是活脱脱的观音下凡啊。灾民们闲着也是闲着,平时也没娱乐的,就剩下说嘴了,于是什么话都编出来了。

幸好芳菲是个女子,名气大点,也没达到要震慑官家的程度。有心人想拿她做文章都难。

她是个男人的话就危险了…当然更幸好的是,朱毓昇听到芳菲有美名流传,只有高兴的份,绝不会想到“收买人心”之类的诡异事情。

济世堂也不能一直施药的,只能三天出来施一次药,不然哪里顶得住,本来就是亏本的事情。但是灾民们已经很感激了,起码有个盼头不是?

芳菲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次善举,居然还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吧,姑且把它当成善有善报好了。只要龙座上的那位知道自己不是靠施药发展教徒的邪教头子就行,其他人的看法倒也不必那么在意。

陆寒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满脑子的军国大事。北疆军情告急,和胡人打的这几场仗是有胜有败,目前互相相持不下。但事实上边军的战力是到了极限了,粮草就快耗干了。

而且内阁和兵部商议出的结果,是一定要往北疆调配援军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今天在朝廷上还吵起来了…想都知道,一个摊开手板要钱,一个根本掏不出钱,不吵才有鬼了。

结果兵部尚书骂户部尚书“尸位素餐”,户部尚书骂兵部尚书“莽夫误国”,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要不是大家架着,就要打起来了。惹得素来冷静的皇上都咆哮了两声,龙颜大怒,差点要把这两个人拖出去廷杖。

当然,廷杖那是不可能的。这种用人用钱的时候,把这两个国家重臣打坏了半点好处都没有。大家都很烦恼,个个都在想怎么凑军费呢。调兵反而容易,从西南与山西调配过来就够了,甚至不用动用东南的人马。

后来还是内阁私底下拿出了见不得人的法子,劝说皇上让朝廷跟民间的一批专门放贷的商人先挪借一二十万两银子顶着用先…以前的皇帝发不出官员俸禄的时候,就常常干这种事,不过朱毓昇上位后耻于如此,就没继续下去。

可现在不行啊,胡人就要杀到京城来了,不赶紧把他们挡在关外,谁知道会不会酿成更大的灾祸啊?

芳菲听陆寒说着这些,心想跟商家借贷虽然丢人,但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然怎么办?皇帝可没有聚宝盆,能够无中生有的变出财宝来支付庞大的军费,丢人就丢人了吧。

只是,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商人的话…唔…

芳菲脑中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又说不出来。

她心疼丈夫天天为国事担忧,有时也想劝劝丈夫,你又不是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每天这么忧虑不是个法子啊。

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陆寒是饱读诗书的儒家学者,讲求的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这句名言的那位大儒貌似还没诞生,但陆寒就是有这种类似的信念。

劝不得的,只得由他去了。

芳菲这边还在为陆寒忧虑不已呢,自己却也遇上一件大事了。

皇后突然下了懿旨,要鸿胪寺卿陆寒之妻陆秦氏携四子入宫觐见。

传旨的太监一到陆家,陆家从上到下没一个不被吓着的。

芳菲自己有些心虚,更是忐忑——皇后要单独召见我?

不会是发现了朱毓昇对自己…但是那也没必要让自己带上四个孩子啊…莫不是要把自己母子四人一锅烩?

想想又不像是那么回事…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觐见

第三百零六章: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