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言重了,什么求不求的”芳菲赶紧截断了龚四夫人的话。她看向肖夫人,询问道:“不知肖夫人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肖夫人容貌端庄,言语温柔,显然是位十分得体的大家闺秀。但此时,她却有些迟疑,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龚四夫人知道自己妹子难开口,便暗叹一声替她说了些缘由。
原来这位肖夫人当年,也是京城里一位出众的闺秀。她自幼能文,有才女之名,又有一手巧夺天工的女红,当时风头不知多劲。要不是这样,她也嫁不进国公府里。
她出嫁以后持家有道却又温柔恭顺,既有主见,又低调和气,公爹婆母,丈夫小姑,都对她非常满意。
但惟有一事不足,而且这件事,将她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破坏得满目疮痍。
她没有孩子。
成亲八年后的今天,她依然膝下空空。对于这时代的女子而言,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是不言自明的。尤其是她的丈夫又是国公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没有后嗣怎么成呢?
尽管丈夫对她还是很敬重,她也没法阻止婆婆往丈夫屋里送通房。
先是在她成亲的第二年送了两个通房进屋,她忍了。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见惯了三妻四妾,她自然知道这种事是无可避免的,哪家老爷没个通房服侍呢。
这两个通房也真争气,她的丈夫不过是偶尔去她们屋里留宿,可这两人却都很快怀上了身孕,次年就生了孩子,只是两个都是女儿。
她表面上不敢露出欢喜的模样,心里却是高兴的。哪个当家主母喜欢自己夫君有庶长子呢?
女儿不过是要送一副嫁妆罢了,也不能分去她将来的孩子的家当。何况庶出的女儿,丈夫也不怎么重视,对她还是跟从前一样的。
但后来就不止是通房而已了。在公婆和族人的干预下,她的丈夫娶了一个良妾,也是勋爵人家的女儿,只是生母出身太过低微,家人又眼界太高,所以这望族庶女便只得嫁到诚国公府里做妾。
让肖夫人难受的是,她自己的肚皮一直没有半点动静,那妾室却在进门后生下了一子一女。因为那妾室出身不低,娘家显赫不说,她自己的亲兄弟也都出来做了官。所以肖夫人这主母在妾室面前,也没法太过硬气。
肖夫人那个憋屈啊丈夫已经有了四个庶出的子女,证明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只能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八年里,肖夫人到处求医问药,不知吃了多少副汤药,扎了多少针,就是死活怀不上。
她本来也死了心了。虽说世有“七出”之条,“无子”属于可以出妻的范畴,其实在这社会里头也不是那么多人会冒着被人说抛弃糟糠的风险而休妻的——这个时代的人廉耻观比后世强多了,面子大过天,等闲不会休妻。
再说肖夫人娘家也是望族,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把人家的嫡亲女儿给退回去?
所以肖夫人无所出,是不会被休弃的。事实上很多大家夫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生育,解决的方法往往是选一个生母出身低微的孩子寄养在自己名下,就当是自己生的。
可是肖夫人毕竟还年轻。她每次看到家里那几个庶出的子女,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难受——
凭什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呢?她多想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啊,哪怕是个女儿…
前些日子她到姐姐龚四夫人家里做客,不知怎的又提起这话题来,姐妹俩如常唏嘘了一阵。
“对了,我新近认识一位夫人,她对医药倒是很有独到研究的。”龚四夫人想起了芳菲,又对肖夫人说了芳菲教自己用按摩法来改善孩子体质的问题。
“真是这么灵验?”
龚四夫人点头说:“是呀,听说她夫君祖上一直是开药铺当大夫的,家里好些个秘方呢。她新近也在京城开了一家药堂卖药,好些个夫人们都去买她的药,说是比原来那些老字号的还要好。”
肖夫人看的大夫太多,其中还包括了几位太医院的老太医,吃的药海了去了。她对于这位陆夫人的医术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拗不过疼爱她的姐姐,答应扯下脸皮来芳菲这儿一趟,看看芳菲有没有什么生子秘方。
芳菲听了半晌,心情很是诡异。
她是该感谢龚四夫人的信任呢,还是该怪龚四夫人多事呢…
不孕不育这种超级疑难杂症,她哪里敢打包票说能治啊这要放在后世,还得做详细的妇科检查才能看出你子孙根、输卵管之类的气管有没有什么缺陷毛病的好不好。
而且肖夫人既然都找了这么多名医都治不好,那估计先天体质真的大有问题,最起码是个宫寒难受孕。
但人家兴冲冲地来了,她总不能一句“无能为力”就给打发回去了吧?
别的不说,龚四夫人对自己还真是挺好的。济世堂生意逐渐好转,也有龚四夫人热心在她的圈子里给济世堂打广告的缘故,所谓一传十,十传百,把济世堂的名声给打出去了。
这一点,芳菲是很感激的。
她思索了一下,便问了肖夫人常吃的几个汤药方子,尤其是老太医们开的那些。
肖夫人不愧是才女,博闻强识,随口就把那几个药方说了出来,药材分量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可见这些药她吃了有多少。
芳菲把这些方子跟自己的资料库印证了一下,大致上肯定大夫们都诊断肖夫人是宫寒。这么多好药养着也没能把肖夫人治好?
看来真棘手…
芳菲想了想,对龚四夫人说:“四嫂,我有些话想问肖夫人,不过…这些话总不太方便当人说的,要不您出去外头,我先让丫鬟们给你拿几碟子点心?”
因为肖夫人是龚四夫人的亲妹子,芳菲才敢对龚四夫人说这么无礼的话。
龚四夫人先是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这生儿育女的事情,关系到敦伦之事,是不那么好当众讨论的。自己妹子脸皮又薄…
“行啊,我先出去外头等你。”
龚四夫人很干脆地答应了。碧荷忙把龚四夫人带到偏厅去喝茶,又让厨房送热点心来。
芳菲带着肖夫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彻底清场之后,才把自己心中的疑问一一问出。
肖夫人起先还能强撑着听,越听越害羞,越听越脸红,那脑袋就一直垂了下去。
“肖夫人,这可不是害羞的时候呀”
芳菲明白自己的问题对于古代妇女来说过于劲爆了,可是她不这么问也不行啊很重要好不好
肖夫人见芳菲如此正经,自己又实在很想要一个孩子,便强忍着羞涩,用比蚊蝇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逐一回答芳菲的问题。
芳菲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总算知道一部分的原因了
“肖夫人,你也太爱干净了”她毫不客气地指出肖夫人的毛病。
肖夫人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洁癖,怪不得…
“这…爱干净跟那个事…有什么影响么…”肖夫人有些口吃了。
也难怪她,出生到现在,也没人跟她讨论过这种问题,她能不害羞吗即使是亲如母女,她都没说得这么详细呢
“你之前洗热水澡,之后又马上起身去沐浴,这样是不行的”芳菲斩钉截铁地说:“你的身体有病症是一部分,但是你这个生活习惯不改掉,子嗣上绝对困难。”
先是高温洗澡,事后又一刻钟不停地去洗掉身上的脏东西…这样怎么受孕啊?
“是因为这样吗?”
肖夫人急切地问芳菲。她以前看的大夫都是男大夫,绝不可能讨论这方面的问题。加上她尊贵的身份,也不会去和女伴或是下仆们说这样私密的事,所以竟是无人对她这样的行为提出异议。
“这个,我也说不好…”芳菲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肖夫人的这种习惯绝对不利于受孕。
龚四夫人不知道芳菲跟自己妹子说了什么。她在外头足足待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见芳菲把肖夫人送出来。
肖夫人脸上红通通的,眼中却闪动着光芒,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她把芳菲说的那些什么算日子、什么姿势、时间之类的都牢牢记在脑海里。正如芳菲刚才说的:“你要那些个风度做什么,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亲事
第二百二十三章:亲事
龚四夫人姐妹俩临走时,肖夫人又想起什么来,回头来问芳菲:“陆夫人,我听姐姐说你家药铺的固元膏特别好…有人建议我多吃固元膏补身,合适吗?”
芳菲不说合适不合适,只说:“固元膏固然是补身子的药。”
她话音一转,却说道:“只是这固元膏里阿胶占了大头,阿胶这东西凝血作用极强,是所谓滋腻之品。吃多了,容易导致气血凝滞,妨碍脾胃消化。”
龚四夫人奇道:“这么说咱们反而不该吃它了?”
芳菲笑了笑:“也不是这意思…但吃固元膏的时候,最好配些能使气血通畅的药物,如当归、桂枝、川芎、生姜、陈皮…这些个药开胃理气,能避免单单吃固元膏可能有的气血阻滞的毛病。”
“那我该不该吃呢?”
肖夫人追问道。
芳菲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要是寻常补身,固元膏是很好的。不过肖夫人你这情况,还是不要多吃的好。”
“是这样?”
“嗯。”芳菲点点头:“固元膏治崩漏带下,出血不止,倒是很好的。可是它反过来却回导致气血凝滞,对于宫寒却会加重…肖夫人还是谨慎些吧。”
“原来如此”
听芳菲这么一解释,肖夫人明白过来。
送走了这两姐妹,芳菲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立刻回了屋里卸了大衣裳,打散头发,在床上歪着不起来。
碧荷拿美人捶替她捶着腿,口中说道:“夫人,看把您累的…大夫还叫您要多休息呢。您不如对外头说不见客,把来人们都推了吧。”
这话本不该是丫头说的,只是碧荷深受芳菲宠信,平时也经常能参与芳菲的许多重大决策里头,她才敢大着胆子说这种话。
芳菲闭目养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推就能推的。我现在算是好的了。”
她上头好歹没有婆婆要服侍,不然更有得累。家里人口简单固然冷清些,但是日常生活上倒是轻松许多。
“说起来,给春雨接生的稳婆找好了没?”
芳菲想起这事,忙睁开眼睛问碧荷。
碧荷答道:“早找好了,夫人就请放心吧。春雨姐姐这也不是头一回生养了,现在精神都好着呢。”
“她上一回可真凶险…都是我不好,连累她跟着我奔波动了胎气。”
说起这事,芳菲心里还有些愧疚。都是那回离城避难害的,将要临盆的春雨跟着她到郊外去躲叛军,结果当天就动了胎气难产了。最后幸好救了回来…不然她这辈子心里都会很难受的。
也真巧,她和春雨主仆两个总是一起怀着孩子,头一胎是这样,第二胎也是这样。
春雨的长子石头也有两岁了,她曾跟芳菲提过一回,说等石头过了五岁就来给柳儿当小厮,芳菲却没回答。
不是她不喜欢石头那孩子…恰恰相反,她很喜欢石头那憨憨的模样。
只是让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就当差,也太早了些…虽说家生子也有五六岁就当贴身小厮、丫头陪着小主人长大的,许多人往往还将此视为莫大的荣耀,但芳菲的心,始终还没能变成完全的古人。
就让那孩子自在几年再说吧
“夫人,那副绣屏奴婢已经绣完了。”碧荷的声音将芳菲从沉思中唤醒。
原来端妍和芳菲都接到了王阁老夫人宁太夫人寿宴的帖子,她们商量着绣一套绣屏,由她们自己和身边的丫头来一起完成。
现在芳菲精神这么差,自然动不了手,任务就全交给碧荷了。碧荷倒是手快,这才多久就绣完了?
“拿来我看看。”
碧荷起身回自己屋里取了那绣屏带到芳菲眼前。芳菲接过来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栩栩如生的猫儿追逐着五彩蝴蝶,那几只蝴蝶翩翩飞舞着像要从绣屏中飞出来一般,端的是好手艺。
“你又长进了。我看外头的绣娘,还没有你这手儿灵巧呢。”
芳菲自己就做不到。
碧荷忙低头说声“多谢夫人夸奖”。芳菲把那绣屏搁下,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说:“碧荷,你也跟了我几年了。虽然你的身契约是签的活契,但你今年都十七了,照例明年就该放出去了…你要是信得过我,你的终身不如就交给我来拿主意吧?”
碧荷听芳菲说起这话题,连忙跪了下来,低头说:“奴婢愿意一直在屋里伺候夫人。”
“真是孩子话”
芳菲失笑道:“你再好我也不敢留你一辈子啊。春雨是被我耽搁了,才晚嫁了几年,到你这儿我可不能再马虎了。再说了,嫁了人不是一样能服侍我?你看春雨现在不是一直跟着我办事么。”
“可是…”碧荷想着这话该不该说,但看看屋里就自己和芳菲两人,才斗胆开口说道:“可是奴婢出去以后,不能贴身伺候夫人起居。”
她没把话说明白,但芳菲能听懂。碧荷的意思是怕她离了这屋里,芳菲用人会困难些——并不是碧荷自大,这确是实情。
芳菲屋里现在除了碧荷,就是碧青碧桃两个二等,余下碧秋小双蕙儿那些都是三等。碧青温厚有余,机警不足;碧桃活泼跳脱,却失于沉稳。这两个都是好姑娘,但论起做事来,比碧荷是差得远了。
这事让芳菲也很烦恼。一个机灵的大丫鬟就是她的得力手下,多少实情都要靠这些个丫鬟去做呢。但看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把碧青先提上来用用了。
“你别管我屋里的事。外头铺子那一大摊子,全要靠你们撑起来呢你成了亲,在外头走动更加方便了,才能替我做更多的事。”
芳菲懂得碧荷的心理,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跟她解释。果然听到芳菲说自己成亲以后能替芳菲做更多事情,碧荷也不那么纠结了。
这时她才想到,夫人想把她配给谁呢?
要是指给了别人,那…那个人…会不会怨恨自己…
碧荷不知不觉绞紧了十指。
芳菲躺在床上,也看到碧荷的反应,不由得轻轻扬起了嘴角。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有心
第二百二十四章:有心
冬月暮夜,大学士王恽府前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宾客盈门。
这一日,是王阁老的夫人,宁老夫人的寿辰。从早晨起,便有各家亲朋相继上门。过了午后,收到帖子的官家内眷们,也都相约着一齐来到了王府。
宁老夫人坐在偏厅里,被一群群的女眷们围绕着,祝寿之声不绝于耳。而大厅上,则是王阁老在招呼着一些男客们。
尽管今天是来为宁老夫人贺寿,这些官员们谈论的话题也离不开朝堂大事。王恽身份尊贵,等闲的官员也不敢往他跟前凑。这时坐在他身边的,是同为内阁大学士的靳录靳阁老,还有一位却是京中的新贵。
那是刚刚升任了礼部尚书的前江南道布政使龚如铮。和两位六十出头的阁老相比,才五十多岁的龚如铮显得更加年富力强。俗话说,礼部尚书是入阁的跳板,虽然不一定所有的礼部尚书都能入阁,但是可能性自然比旁人大得多,这时资历问题。
因此,也无人敢小窥了龚如铮这外省进京的新官。
几位重臣一边喝着茶,说着最近朝上发生的事情,正好谈到近年来朝里拔擢上来的青年官员。
“卿雄兄也认识陆子昌?”靳录不知怎的提到了陆寒,旁边的龚如铮也插了句嘴。——卿雄是龚如铮的字。
龚如铮笑道:“他是江南道阳城人,幼有才名。当时我在阳城任知府,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不想把自己和陆寒的关系说得太近,这不合乎他的身份。
靳录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低声说起陆寒近来的事情。王恽在一旁听了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看了靳录一眼。
女眷那边就热闹多了。
宁老夫人年纪大了,又是今天的寿星,也不拘着礼正襟危坐,便让人在偏厅的大跳凳上铺好了软褥锦枕,和几位年纪最长地位最高的老夫人们一起坐在上头。
地下则是一溜圈椅,坐满了晚辈女眷们。
紧挨着宁老夫人坐的,是她的老闺蜜,靳阁老的夫人江老夫人,也就是端妍的婆婆。
宁老夫人的另一边,则是惠如的母亲卢夫人——如今也该叫老夫人了。还有一两位尚书夫人也都坐在上头,几个老人家正说着些闲话。
宁老夫人今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特别神采飞扬。
这时江老夫人将端妍叫过来问些事情,宁老夫人看见端妍,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端妍呐,”她和端妍十分熟悉,惯了叫端妍的闺名——“你那妹妹,就是陆家的小媳妇,怎么没见过来?”
端妍听得长辈问话,忙肃容恭立,垂头倾听。
闻得宁老夫人问起芳菲,她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老夫人,芳菲妹妹本来是要过来的。可是她新近有了身孕,害喜特别严重,精神不好,我擅自劝她在家里养着别出门了。这坐马车颠簸着,她又该吐了。她还特地托我帮她给您祝寿呢”
“陆家的小媳妇有喜了?”宁老夫人倒是挺喜欢芳菲的,所以才这么称呼她。听说她又有了身孕,便释然道:“原来如此。我记得她原来有个小子了吧?”
卢老夫人从旁插嘴说:“是个小子,已经两岁多了,长得可疼人了。”
宁老夫人和新近进京的卢老夫人还不太熟悉,不过江老夫人和卢老夫人还算有些来往,所以大家坐在一块儿也不尴尬——江老夫人是端妍的婆婆,卢老夫人是惠如的母亲,为着小辈们常来常往,她们也都认识了。
“老夫人,妹妹虽说来不了,她的寿礼却是托我带来了。”本来当堂展示寿礼并不太合礼数,但是芳菲人不在,把她的寿礼摆一摆,证明她也算给宁老夫人祝寿了。端妍便让人把芳菲准备好的寿礼拿过来、
大家欣赏了那幅由端妍和芳菲——其实是碧荷——合作的绣屏,赞了几声。这个绣屏绣得虽好,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事,倒是芳菲寿礼大锦盒里头的另外几样东西引起了宁老夫人的注意。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宁老夫人笑着问端妍。
端妍一样一样指给宁老夫人看:“这是药枕,这是温灸包,这是护膝,这是抹额…这几样也都是芳菲妹妹做的。”
在旁围观的众家女眷皆感愕然,这些零头碎脑的东西也算正经贺礼?
端妍自然看得见周围人们的反应,忙加以解释:“老夫人,是我多嘴。您上回跟我说,您睡得不太沉,一入冬腿上老是发冷发疼,妹妹便记在心里,给您做了这些东西。她说,这些东西老夫人您日常都用得上,虽然粗陋些,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这孩子倒实在”
宁老夫人出身寒微,祖父父亲都只是不入流的小吏。她嫁给王阁老的时候,王阁老家家境也十分普通,因此家里的家务,宁老夫人倒得自己担起一大半来。
因为有这一段经历,宁老夫人对于那些浮夸俗艳的高门贵女并不怎么看得上,芳菲这种平实的作风却是暗合她的脾胃。
“这是药枕?”
宁老夫人饶有兴味地拿起那枕头来端详着。
端妍没想到宁老夫人会花这么多时间在这身上。但芳菲没来,她这姐姐自然得给妹妹撑场子,便解说道:“这药枕里头放了些安神的药材,最主要的是晒干的菊花瓣,睡在上头会一直闻到菊花的清香。”
她又拿起那貌不惊人的温灸包:“妹妹说这温灸包里头是放了盐末艾草花椒等药材,用之前把它放在小炭炉上热透,再敷到腿上腰上难受的地方,天天敷,一个冬天就能有大大的改善呢。”
“这倒是真的。”卢老夫人说:“我前些日子上京路上劳累了些,腰上总是难受。芳菲那孩子就给送了这个过来,我敷了几天,身上就松快多了”
“是嘛?”江老夫人也开始感兴趣了。
温灸包确实是好东西。它是借着湿热的作用,让药物渗透皮肤与肌肉,通过全身经络的传导,扶正祛邪,温通经络,调畅气血,打通淤阻的经脉,对许多汤药难治的毛病都有独到的功效。
像宁老夫人这种,因为年轻时太辛劳积累下的老寒腿,用温灸包来治疗,即使不能痊愈,也可以缓解许多不适。
芳菲也是听端妍说起这个,才想到要给宁老夫人也送一个温灸包的。同时她还想到,冬天了…让济世堂里头也配这个来卖吧,成本廉价,效果却好,让平民百姓也能用上好药。
其实不止宁老夫人有老寒腿,王阁老的腰也不好。毕竟上了年纪,他在内阁里头却是从早忙到晚,一天下来坐得腰都硬了。
宁老夫人从来都是以丈夫为天的。晚上寿宴一结束回到屋里,王阁老正在不自觉地揉着腰,宁老夫人便想起了芳菲送的温灸包来,忙叫丫头去热了给王阁老热敷。
“这什么东西?”
王阁老狐疑地看丫头捧着温灸包。宁老夫人忙解释了一番,王阁老皱了皱眉头觉得太麻烦了,本来不想试的。
但是他看妻子这样关心自己,心中也不禁暖融融地极为受用——还是结发老妻最把他放在心上啊。
“既然都让人热好了,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