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良贵妃听闻楚澜之死,哭的晕死了过去,醒来后,吵闹着要回京,她用那本手札,来换他的儿子暂不发丧,她要从漠北赶回来看儿子一眼。
楚砚准了。
于是,钦天监择的日子便不能用了。幸好是冬日,大雪天寒,楚澜的棺木停灵一个月也坏不了。良贵妃想回来看一眼,自然也是成的。
顾轻衍当即吩咐人,去太上皇住的寝宫,将他床底下良贵妃藏的手札取出来。
太上皇没想到,良贵妃竟然把东西藏在他的寝宫他的龙床下的夹层里,当看到那本手札时,他脸都黑了,想着幸好贼子不知道,否则他这条命,岂不是也跟楚澜一样,交代了?
手札交到了顾轻衍的手里,他坐在窗前,随意地翻着手札。
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吩咐人,“去请宸小王爷来。”
楚宸查案查的火大,听闻顾轻衍喊他,很快就来了。
顾轻衍见了他后,将手札扔给他,“你看看,可能看出什么来?”
楚宸伸手接过,疑惑地看着他。
顾轻衍简单地说了。
楚宸当即大喜,翻了两页后,对他问,“你不是看过了吗?还要我看?”
“我是看过了,但是不妨碍你再看看。”顾轻衍端起茶喝了一口。
楚宸听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也有些不太对劲,便拿着手札,从头到尾,好好地瞅了一遍,再看完这一遍后,他的脸变了,“这……这……怎么可能……”
“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爷爷吧!”顾轻衍放下茶盏,“我也没想到,善亲王藏的可真够深的,你长这么大,竟然没带着你走歪路,那他是基于什么原因插手了太上皇的后宫?”
楚宸脸色有些白,“不能单凭这手札的……”
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善亲王这么多年的所做,怕是不止这一点儿。”顾轻衍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这本手札,关于善亲王的部分,隐晦的很,我建议你,回去找你爷爷,问个清楚明白。他既当年帮了淑贵妃,也帮过张宰辅,这中间,定然知晓什么。”
楚宸薄唇紧紧地抿着,手中的手札薄薄的一本,他却心下发颤。
顾轻衍伸手拍拍他,“我派人从太上皇那里取回来这个东西不是秘密,你要尽快回善亲王府。”
楚宸脸色一变,当即拿着那本手札,出了顾家,快马加鞭,回了善亲王府。
善亲王府很安静,楚宸连马都没下,一口气冲进了善亲王的院子。
善亲王正站在屋檐下,背手而立,似乎就在等着他,见楚宸打马冲进了他的院子,见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慈爱的笑了笑,“宸儿,你回来的挺快啊。”
楚宸翻身下马,连脚步都挪不动了,眼睛一点点的发红,紧紧盯着善亲王,“爷爷,太上皇宫里的消息你知道的这么快,是不是有许多的事情瞒着我?”
他将手里的手札甩了甩,“这本手札,被良贵妃藏在太上皇的床底下的夹层里,里面有关于爷爷你的部分,你是否看看?”
善亲王摆手,不必看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全部。”楚宸咬牙。
“好。”善亲王很是痛快,他转过身,向屋里走去。
楚宸挪动脚步,好一会热才跟着他走进了屋。
坐下后,善亲王叹了一口气,“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淑贵妃入宫的第二年,除夕宮筵,我不小心醉酒在宫中,醒来发现,躺在了淑贵妃的凤榻上……”
楚宸:“……”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爷爷上过淑贵妃的凤榻,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被雷劈了,木立当地,连害怕心慌恐惧心思纷乱等等都忘了。
这也太荒谬了!
皇叔爬上了皇侄妃子的凤榻?
他看着善亲王,实在难以想象,二十年前那一幕会是什么样,因为他想不出来。
善亲王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我自然不敢让陛下知道,那时你还没出生,你父母也刚大婚没多久,丢人是小,但若是被陛下知道,善亲王府的灭门之祸也就来了。淑贵妃自然也不敢,于是,我们合力,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了。”
“是淑贵妃算计的您?”楚宸问。
善亲王摇头,“她年纪轻轻的,眼睛又不瞎,就算是算计你父亲,也不该算计我。是她爹张延那个老东西,豁得出去拿女儿算计我。”
楚宸了然,“然后呢?张宰辅就威胁您帮他做事儿?”
“对。”善亲王点头,“我没胆去找陛下说他算计我,你知道陛下那个人,就算我被人算计,但是我实打实地睡了淑贵妃,陛下岂能饶得了我?也饶不了善亲王府。”
“于是,我只能投鼠忌器,被他利用。”善亲王道,“尤其是,不久后,淑贵妃就坏了身孕,我更是害怕。”
“所以呢?您这些年,都帮他做了什么?”楚宸不敢继续往下听了,但他查了这么久,查到了自家他爷爷身上,他不想听也得听。
第七十二章 纵火(二更)
善亲王看着楚宸,他当年若是能再小心点儿,也许就不至于这二十年来都窝囊的活着。虽然他的儿子死了,但他还有一个这么乖的孙子,还有一个乖孙女。
他继续道,“小事儿他倒是不找我,毕竟张宰辅权利大,他自己就能做了,也多的人为他做事儿。这二十年来,有三五件大事儿,却是用我帮他圆了过去。”
楚宸心底发颤地看着他,抗拒地听着。
善亲王道,“一件事儿,就是当年淑贵妃的二皇子生下来,其实是个死胎之事,张宰辅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孩子,充作二皇子,给淑贵妃养。还有一件事儿,贤妃所生的三皇子,其实不是陛下的,而是贤妃与张宰辅私通生的。因陛下信任我,我时常入宫走动,张宰辅利用我,圆滑了过去这两件事儿,将那四个接生嬷嬷都用各种理由灭了口。后来的玉雪岭之战,陛下和张宰辅密谋,我也插手了,帮了张宰辅,再就是陛下下令查十八年前的劫粮案,张宰辅意识到了不妙,威胁我,将三皇子托付给了我,让我扶持三皇子,一旦事发,他会把淑贵妃和二皇子推出去,将三皇子摘出去。”
楚宸深吸一口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所以,三皇子是张家的子孙,才是张宰辅埋藏的最深的秘密,他捅出身份,不惜借刀杀人,让陛下杀了他亲生的女儿,同时杀了二皇子,就是封了淑贵妃的口?埋藏这个秘密,进而摘出三皇子,保住三皇子,想要三皇子登基?以血脉来达到吞并大楚夺了大楚天下的目的?”
“是。”善亲王道,“一步错,步步错,爷爷为了善亲王府满门的命,不得不受他威胁。如今既然被你查到了,爷爷没什么可说的了。没想到,最终我的秘密,却是被我的孙子查到。”
楚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哭了,“爷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若是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能做什么?杀了三皇子?三皇子身边高手如云,张宰辅这三十年在大楚的根基,其实没给他的孙子张承泽什么,都给了三皇子楚允,他的亲生儿子。毒茶案和劫粮案看着是他跟着二皇子失势,实则是趁机退出了皇子夺位,站在后方,躲在暗中,谋定而后动,若不是楚澜无能,若不是陛下非要杀安华锦,她生了逆反心里,做出了一系列反对陛下的事情,陛下听从了王岸知的建议非要南阳王入京,没有南阳王府的暗卫帮着楚砚在五峰山杀了敬王、四皇子、五皇子三人的联手,那么,大皇子楚贤不被楚砚救出圈禁之地,这大楚如今的太子之位,说不准就已经是三皇子的了。”
楚宸腾地站起身,“我这就去三皇子府。”
“我都能得到消息,三皇子应该早已得到消息了。”善亲王站起身,出手要拦住楚宸,“宸儿你……”
他想说你别去,你不是楚允的对手,你要去,也得叫上顾轻衍带上人手,可是他没说完,楚宸已经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楚宸一口气跑出了善亲王的院子,翻身上马,还没失去理智,沉声吩咐,“初景,你带上府中所有人,前去包围三皇子府,派人传消息,请大殿下下令,立即关闭城门,封锁五城,调禁卫军,立即去三皇子府。”
初景立即应是。
楚宸带着人,匆匆去了三皇子府,待他到达三皇子府时,顾轻衍已带着人在了,见他来了,沉着眉眼道,“三皇子府中已人去楼空,我们晚了一步。”
也许不是一步,是一日或者两日,或者在杀了楚澜那日,人便已从密道走了。
因为,府中,已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屋子里浅浅的落了微微的一层细灰,最少走了三五日了。
楚宸面色一变,恨声说,“果然是藏的最深的那个。”
顾轻衍看着他,“善亲王怎么说?”
楚宸十分的难以启齿,但是顾轻衍问起,他也不瞒着,还是将善亲王与他说的,与顾轻衍说了。这件事情,想再瞒下去,也瞒不住的。
顾轻衍听闻后,也是沉默了半晌,“真没想到,张宰辅算计善亲王偷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反而偷了贤妃。”
且还借着贤妃的肚子,生了个皇子,与他孙子相差无几。
顾轻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们一起去大殿下的府里吧!此事问问大殿下的意思。”
楚宸点点头,他爷爷做的事情,他这个做孙子的,也不能躲开。
二人一起去了楚贤的府邸。
二人到的时候,楚贤的府邸乱做了一团,火光冲天,顾轻衍面色一变,楚宸也变了脸,二人一起带着人冲进了大皇子府。
楚贤已被人从书房救出,但是肩膀上中了一箭,显然,这一箭有毒,楚贤咬牙忍着,见顾轻衍冲了进来,他断续地说,“怀安,吩咐人,关城门,封锁五城,也封锁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晕了过去。
顾轻衍上前,一把从暗卫手里夺过大皇子,厉声对身后吩咐,“青墨,请大夫!”
青墨一阵风地去了。
顾轻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拧开瓶塞,倒了半瓶的解毒丸塞进了楚贤的嘴里,对楚砚说,“楚宸,你去,下令封锁五城,也封锁大殿下中毒受伤的消息,不能让消息飞出京城。”
若是京城乱作一团,对前线的安华锦与王岸知军中不利,对漠北楚砚更不利。
“我这就去。”楚宸担心地看了楚贤一眼,提着心立即去了。
如今他已没了心情再难受从他爷爷这里知道的秘密了,当务之急,是封锁京城,铲除三皇子势力,封锁消息,瞒住大皇子的毒伤。
顾轻衍的人与大皇子府的人一起灭了大皇子府的火,这火借着风向,不止烧毁了联排的屋脊,也烧毁了大皇子府的重地书房。其目的,自然是烧死大皇子。
大皇子府的暗卫幸好是经过千挑百选经过顾轻衍手里保留了三年的精卫,都是忠心之辈,否则,今日大皇子必丧命于大火。
而趁着大火放冷箭的人,却是楚砚离京时留下的一批人,交给大皇子,让他酌情任用,这人,显然是埋藏在楚砚身边的奸细,一直等着趁机害楚砚,没想到,楚砚不想要皇位,所以,出兵前往漠北,身边只带了老南阳王小时候给他选的一众暗卫,其余的伺候的人,还有幕僚客卿等等,一个都没带,这人害不了楚砚,今日便接到了命令,杀了大皇子楚贤。
顾轻衍带着楚贤去了没被火烧到了暖阁,不多时,青墨便请来了顾轻衍身边一位擅长医术的老者,这老者是当初宫宴之日给安华锦把脉的老者,尤其的擅长医毒之术,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出许多。
老者来到后,看了楚贤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给他把脉,面色十分的凝重。
顾轻衍面容冷沉,心却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他没保护好大皇子,大皇子出了事儿,那么,楚砚自然要回来接替皇位,他的小姑娘为楚砚铺的路就全都毁了,难免不会怪他。本来她已写信嘱咐他让大皇子小心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楚砚留着的人里,竟然有藏的这么深的内奸。
“怎样?”顾轻衍沉声问。
老者看了顾轻衍一眼,“幸好公子给大殿下吃了半瓶解毒丹,否则人如今已经没了。此毒叫含笑死,幸好抹在了箭上,不是从口入,但也霸道无比,老夫需要给大殿下拔出箭羽,刮骨疗毒,还需要配药,其中有一味药,叫含泪草,老夫记得公子的府里有,这就幸运多了。”
“也就是说,性命可保?”顾轻衍松了一口气。
“可保,有老夫在,自然可保,换了太医院那帮子太医,就完了。”老者道,“公子吩咐人回去取你收着的那株含泪草吧!”
顾轻衍点头,喊来人,吩咐立即回府去取。
这株含泪草,是他外公所留,能救大殿下一命,他不可惜。
第七十三章 同死(一更)
大皇子府着火的同时,皇宫里太上皇所居住的寝宫也着了火。
宫里的禁卫军连忙救火,从浓烟中将皇帝救出,连忙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医们提着药箱匆匆入宫,轮流给太上皇把脉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楚宸下令封锁了五城后,听闻宫里也着火,连忙又冲向皇宫。
太医们见到楚宸,连忙拱手,“宸小王爷!”
楚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太上皇如何?”
太医们对看一眼,还是陈太医开口,“陛下本就在病中,又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恐怕是……挺不过明日。”
楚宸心下一沉。
太上皇驾崩对如今的大楚来说虽然不算是天塌了的大事儿,但到底是在这个关口,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给太上皇救治。”
“是!”陈太医颔首。
重新安顿好太上皇,楚宸下令彻查皇宫纵火之人,能在皇宫和大皇子府同时纵火,果然是诚如他爷爷所说,三皇子暗中埋藏的势力足够大。
也许,他如今就在京城,也许,是人已经离开了京城,但是雷先埋在了这里。目的自然是想让京城乱起来,想杀了太上皇和大皇子,让京城无主,让前线乱军心。
楚宸沉着心,处理着乱糟糟的事情。
朝臣们听闻皇宫和大皇子府同时着火,并不担心太上皇,而是十分担心大皇子,都匆匆赶来了大皇子府,看大皇子可无恙。
大皇子府并没有闭门谢客,顾轻衍见了众位急匆匆而来的朝臣,对上朝臣们担心紧张的目光,他淡淡地道,“大皇子受了些许小伤,不过无大碍,众位大人放心。”
顾轻衍在朝中的威望经过他与大皇子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如今可以说是空前的,见他如此说,不像作假,朝臣们便相信了,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而询问是何人纵火要伤大皇子?可查出来了?
顾轻衍直接地说,“当是三皇子所为。”
三皇子?
三皇子楚允?
因毒茶案和张宰辅案被牵扯失势的三皇子楚允?
三皇子已大半年之久不再被人提起了,自从失势后,他的势力被几位皇子趁机瓜分,他自己更是深居简出,将自己当做隐形人,如今……这纵火要害大皇子和太上皇的人,怎么是三皇子?
“三皇子其实是张宰辅与贤妃所生,三黄珍珠膏安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内奸纵火,大殿下信任太子殿下的人,便着了道。如今,三皇子府已人去楼空。”顾轻衍不介意多说点儿,“从今日起,京城要大查一番,望各位大人配合了。”
朝臣们被这个消息砸的有点儿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们听到了什么?
不过反应不过来不要紧,顾大人说什么,是什么就对了。
于是,众人齐齐应是。
顾轻衍稳住了朝臣后,便下令,让青墨配合楚宸,全城彻查三皇子势力,同时,追踪三皇子行踪。
能在顾轻衍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从三皇子府失踪,果然张宰辅的势力大多数都给了三皇子,而在大皇子府重重护卫下,纵火放毒箭要大皇子的命,三皇子的确埋的很深。
楚宸带着人去了贤妃宫,贤妃正在对镜梳妆。
宫殿门打开,楚宸看着背对着身的贤妃,拱了拱手,“贤妃娘娘!”
贤妃转过身,对楚宸一笑,“宸小王爷闯入后宫,闯进本宫的殿内,是不是有点儿不合规矩,敢问有何指教?”
楚宸冷着眉眼道,“我很好奇,贤妃娘娘怎么没与三殿下一起走?”
贤妃笑了笑,“走什么?张延还在狱中吧?他在,本宫不走。”
楚宸心中啧了一声,“娘娘可真是痴情!”
张宰辅比贤妃大了二十岁吧!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竟然真死心塌地。
贤妃笑起来,“是啊,本宫若不是对他痴情,怎么会按照他的要求过这一生?又怎么可能给他生儿子?”
她看着楚宸,“宸小王爷你这是什么表情?淑贵妃生下的那个死胎,还是善亲王的种呢!”
楚宸脸一黑。
贤妃看着楚宸,“宸小王爷别试图从本宫的嘴里说出三殿下的下落,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不走,就是想跟张延一个时辰死,一起走黄泉路,奈何桥,下辈子托生,本宫不想再晚生二十年,这辈子就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下辈子再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本宫所求的。”
楚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你们死了,也葬不到一起。”
“葬一起做什么?同一时间黑白无常来抓,我们一起走黄泉路,奈何桥,一起投胎就好了。”贤妃很温柔地说,“这个破皮囊,我也不乐意要了,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还是喂狗吃,我都不在乎。”
楚宸彻底没了话。
贤妃似乎也没什么跟他说的了,看了一眼更漏,咬破了嘴里的药丸,插了最后一支金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子滑落,顿时气绝。
楚宸眼看着她死,实在没什么可拦的理由,很是沉默。
就在贤妃身子倒在地上不久后,初景从外面走进来,压低声音在楚宸耳边禀告,“刑部天牢传来消息,张宰辅自己拍了天灵盖自尽。”
楚宸默然,看着刚刚断气的贤妃,想着张宰辅和贤妃,倒是一对忘年的鸳鸯,死的还真是同时的很。
他吩咐人先将贤妃装棺,等到楚贤醒来发落。至于张宰辅,刑部尚书吩咐人将之先收进了停尸房,也等着楚贤发落。
出了贤妃宫,楚宸去看了一眼太上皇,太上皇才是那个想活着不想死的人,但死神似乎拼命在拉他,他迷迷糊糊地喊着“朕不想死,快救朕。”的话。
太医院的太医聚在一起,商量着救治的法子,看起来真是挺尽力的。
楚宸瞅了一眼后,便出了皇宫,去了大皇子府。
顾轻衍一直在大皇子府坐镇,打发了朝臣们离开后,他便等着老大夫救治大皇子醒来。
楚宸来的时候,老大夫刚给楚贤拔出了箭,刮骨疗毒完,正对顾轻衍说,“喝了药后,怕是也要一两日才能醒来。”
顾轻衍点点头,只要人醒来就行。
楚宸听说大皇子没事儿,心下也着实地松了一口气,“大殿下没事儿就好。”
一旦有事儿,可真是会弄的朝纲不稳,哪怕有顾轻衍在,有他在,但也不是大皇子,势必要将楚砚从漠北拽回来,以后他还去什么南阳?回京城好好地坐他的皇帝吧!
“太上皇怎样了?”顾轻衍自然也知道皇宫着火了。
“不太好,太医们说也就挺一日的事儿。”楚宸道,“自从八皇子被害,他自己吓自己,本来就病着,如今火烧寝宫,他又吸了大量浓烟……不过太上皇口口声声混沌地喊不想死,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也真是……”
顾轻衍点点头。
“贤妃服了毒药,张宰辅在天牢里自己拍了天灵盖,与贤妃一个一个时辰一起死的。”楚宸又道,“贤妃没随着三皇子离开,就是为了等着跟张宰辅一起死。这忘年爱,差了二十岁,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顾轻衍又点点头。
“三皇子既然有这个能力,怎么就没救走张宰辅呢?”楚宸道。
“他救不走。”顾轻衍道,“我的人有一半守在天牢外,不可能让他活着再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安享晚年养老。”
“原来如此,可见三皇子知道你的人将刑部天牢看的紧,才不敢担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救张宰辅,反而是算计着杀了太上皇和大殿下。”楚宸恨恨地说,“险些就让他算计成了。”
顾轻衍点头,对他问,“你可回善亲王府了?”
楚宸摇头,他刚抽出空,先跑来了这里,没空回去,也不太想回去。
“你回去吧!你爷爷大约等着你送他一程。”顾轻衍道,“善亲王不是傻的,做了狐狸多年,受张宰辅威胁,不就是为了保善亲王府吗?如今内情被捅出来,他若是为了你的前程和一生着想,断然不会等着大殿下发落他,他的路,只能是自尽谢罪。这样的话,随着他的死,一切都会被掩埋,你也才能堂堂正正不受他影响。”
楚宸脸色一白,一下子红了眼眶,猛地惊醒,“我这就回去,多谢!”
他转身,立即冲出了大皇子府,回了善亲王府。
第七十四章 想她(二更)
诚如顾轻衍所料,善亲王的确是已准备好了毒酒,等着楚宸忙完了送他一程。
他本来以为,只要这一桩秘密不揭开,他就能安然地等着看孙子娶妻生子,看孙女嫁人,可是他也知道,不会有永远的秘密,只要你做了,你就逃不掉,总有一日会被挖出来,尤其是京城的格局早就偏离了张宰辅当年计划的轨迹。
他那些所盼,都成了奢望。
他如今,只有一死了。
只有他死了,才能保全善亲王府,保全他孙子。
楚宸一阵风地从外面刮进来,到了门口时,再前进一步难如千钧,他在门口的冷风中立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善亲王知道他回来后一直站在屋门口,也知道他难以接受,便也不催促他,如今见他进来,对他和蔼的笑了笑,“回来啦?”
楚宸点点头。
他如今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再也说不出质问他爷爷或者是让他爷爷别死的话,当年张宰辅算计他,就没给他回头路,如今,他更是没有了回头路,唯一的路,便是已死谢罪了。
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杯酒,眼睛通红地看了一会儿,别开头,不再看。
“我死后,这王府就交给你了,爷爷这一生,就是一个教训,你比爷爷聪明,凡事小心些,有时候,着了道,便是一辈子。”善亲王敦敦教导,一如以前,但说的,却是临别之言,“你年纪不小了,我死后,守一年孝就好,不必守三年,耽误婚事儿,还有你妹妹,也一样。”
楚宸不语。
“听到了吗?这是爷爷唯一的遗言。”善亲王道,“别的也就不说了,你都明白。”
楚宸死死地抿着唇,最终还是点点头。
善亲王笑,“也不必想着我,我下去,也是跟你父亲团聚了。”
他看着楚宸,眼底露出舍不得,有遗憾,有怅然,也有摆脱,须臾,他端起酒杯。
楚宸上前了一步,伸出手,似要去拦。
善亲王对他摆摆手,不让他靠前,将酒利落的一饮而尽。
楚宸终于上前,在他酒杯脱落后,一把抱住他,哭出声来。
善亲王也落下了泪,伸手去摸楚宸的脸,还像小时候一样的哄他,“乖,不哭。”
一句话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毒发而亡。
他选了最烈的药,剧毒,不想让亲人看着他被毒药折磨的难受,也不想折磨自己,痛快地结束了。
堂屋里,楚思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是早一步被善亲王叫了来告别,已哭过了一场,如今更是哭了个惊天动地。
善亲王府的一众下人们,也齐齐哭声震天。
善亲王这个人,这一生,你若是说他坏,他也没那么坏,从没求过争过那个位置,他一直懂得保全自己,爱惜善亲王府的羽毛,可惜,二十年前的除夕宫宴,一时大意,被算计,以至于,这二十年,虽然站在明处,但活在暗处。
善亲王府所有人对他的死,都哀恸不已。
楚宸哭了一场后,冷静地吩咐,“装棺,搭建灵堂,择日发丧。”
管家老泪纵横地点头,领命去了。
善亲王是白日走的,到了夜晚,太上皇到底是没挺住,驾崩了。随着象征着太上皇驾崩的钟声响起,曾经的一代帝王,也落得了他应得的下场。
楚贤昏迷不醒,顾轻衍坐镇大皇子府,调派人手安排太上皇的一应丧事。
第二日,大皇子从昏迷中醒来,得知了所有的事情,沉默了许久,对顾轻衍说,“怀安,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