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这些年大部分进账都在靖王妃手上拿着,这么一把还回来,谁家才成亲的小夫妻还能有他们这么有钱?
真没想到穷了好几年,最艰难的时候俩人那会儿连馆子都不敢随便下,成个亲倒是发了笔横财!
晏衡听她这么说,竟暗地松了口气。“有钱就好。有了钱你以后就不用再雇人了。”
要是再雇个小白脸回来干活,他怕是连当差都要没心思了。
李南风听到这儿,倒被他提醒了:“从前给我当过幕僚的盛先生,在这方面很是一把好手。但我这一世还没见过他。
“如今咱们有这么大一笔家当,要是能有他来帮着打理就好了!——罢了,回头我让杨琦去湖州找找他看。”
晏衡才刚安心躺在她大腿上,听到这儿又支起身来:“‘盛’先生?你这是还有故人没出来?”
李南风轻瞥他一眼:“盛颐生比我大十岁,眼目下他大概正在湖州跟他盲婚哑嫁的妻子打文字仗吧。”
晏衡微顿,半刻反应过来:“成过亲了呀……”
第574章 新婚记(二)
03
按规定,晏衡可到李南风归宁之后再销假回衙,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三日假,可以陪着李南风。
这第一日上晌,李南风就在清理这些家当中度过。因为都是珍贵之物,她细心地贴上标签,准备给它们装箱。
一面贴一面她就盘算着怎么适应当人家儿媳妇,毕竟两世里第一遭嫁出李家,自然不能照从前那么行事。而且她又是头一回与情投意合的人成为夫妻,这个早上,便多多少少有点儿拘束。
晏衡却全无感觉,他反倒觉得心情很激动,这一上晌便也就哪儿都没去,寸步都没离李南风。
他的好奇心好像用不完,对成为他媳妇儿的李南风每一个细节都感到很新鲜,给她磨墨,给她递算盘,仔细瞅她盘起来的发髻,好奇她今儿挑选的耳坠的式样,还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每过一会儿便要对镜看看自己。
有女人在房里的日子,这一切真是陌生而新奇。
而且两辈子都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屋里,开始多了个另外的主人,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
午间他们开始吃成为夫妻之后的第一顿家常饭,他驱开了丫鬟们,自告奋勇给李南风装汤。
李南风看他跟着转了一早上,便本着开诚布公的原则,接了汤说道:“吃饭口味什么的,咱俩都算是知根知底了,不会有什么矛盾。
“但结伴过日子却是头一遭。也不知道你平时日常有没有什么忌讳?说出来,我也好记着避避。”
“除了小白脸,我没什么忌讳。以后我这儿就是你说了算。”晏世子一向就是这么直接。
他一直接,李南风便也放松了。她盘起腿来咽了口汤,认真道:“你放心,小白脸是不可能的了。我有了你这个小白脸的祖宗,绝不可能还看得上别人。”
晏衡听着前边很开心,听到中间就不太乐意了:“什么叫我是小白脸的祖宗?”
他堂堂七尺男儿,血气方刚,铁骨铮铮……
李南风抬头:“那当然是因为在我眼里,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长得更好看的男子了呀!”
晏衡心里还没撂定,便听她一脸理所当然的冲他丢了下文过来,他愣着愣着眉头就舒开了。
“你当真?”
“那还有假?”
晏衡手指头在膝盖上弹了弹,一张嘴是无论如何也合不拢了。
谁说他媳妇儿不解风情?谁说她不会知情识趣?这小嘴儿甜的他都要怀疑自己掉蜜罐子了好么!
他忍不住夹了口香蕈喂给她,然后问:“咱们新婚,亲昵点想必正常,但日后时间长了,你大约不会这么哄我了罢?”
李南风把香蕈吃下肚:“你觉得我在哄你?”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李南风道,“我这是真心话。我就是觉得世上所有少年子弟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金瓶和梧桐原以为过门之后大把活要干,因此昨夜里早早地商量好了轮班守夜。
没想到今儿早起到如今,除了让她们跟着去了趟上房磕头,剩下什么活儿都没干着,而这会儿俩人在屋里吃饭居然都不让人侍候了……
到底有些不踏实,梧桐跟金瓶对了个眼神,咳嗽了一声就进门了。哪知道一只脚才进去,就刚刚好看到他们俩在互相喂食……
梧桐连起了几身鸡皮,连忙搓着手臂退出来。
“怎么了?”金瓶问。
梧桐紧绷了下巴一会儿,郑重道:“没什么。也许只是我见识少……”
她可是记得从前她们家县主私下里怎么个咬牙切齿要剁了晏世子的呢!她还说过晏世子如何如何讨厌呢!
谁能想到这俩人私下里竟会是这么,这么……
04
这第一顿饭吃吃唠唠,就吃了小半个时辰,得亏是天热,不然菜油都得结霜。
饭后这双小鸳鸯又手拉手地去后花园散步消食,顺便就近串串门,巧的是就遇上了徐宁带着长子敏哥儿。
敏哥儿才四个月,奶娘抱在怀里。徐宁接过来让他跟三婶打招呼,小面团子可爱极了,长相肖母,眼睛很明亮。
大约是晏衡逗他逗的多,看到他后就眼睛直直望过来。
李南风接在手上抱着,敏哥儿还看着晏衡。晏衡少不得逗他几句。
徐宁望着他们,就笑道:“到明年,想必咱们家就更热闹了,小的们会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到时候家里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虽然闹腾点,但是多兴旺啊!”
李南风听出这话后暗示的意味,耳垂红了红,装作没领会,继续逗着敏哥儿玩。
晏衡却因为这个而想起件事来。等李南风与徐宁道别后,他们俩照旧散步串门,一时倒也无妨。
到了夜里,他趁李南风按照每日之惯例,睡前看账的时候就到了她身旁。
“我记得你有一次说过一句话,很是感动了我。”
“哪一句?”李南风借着翻页的工夫瞅了他一眼。
她这么会说话的人,说过的感动过他的话也太多了吧?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晏衡深深望着她:“我记得你说过我不能生。”
李南风顿了下,想起来了,那回他说到要跟她家里提亲的时候,她是说过这么一句来着,而且她好像还记得他当时好像不太高兴?
她扭头看过来,果然对上了一张阴恻恻的脸。
“不,我当时说那个话的意思是……”
“不管是什么意思,我都觉得已经到了证明我能不能生的时候了。”
晏衡起身松开腰带,赤脚的他只着内袍站在屋中,宛如一个衣冠禽兽,丝毫不给李南风反抗的机会,已经走过来了!
……这是新婚之后的第二个晚上。
也是他们迈入日常新生活的第一个晚上。
李南风累得像条狗。
她觉得晏衡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男人的“威猛”跟是否能生育是两回事。
不是说你体力好,就一定会子孙满堂。对吧?
这世上也有很多叱咤沙场的威武大将军没有子嗣,这是事实吧?
但等她匀完气,想寻他认真理论理论的时候,她却依旧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第575章 新婚记(三)
由此可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昨天白天的时候,明明说过会注意的,结果呢?呵呵。
从起床到吃早饭,李南风都不太想搭理他。
晏衡理亏,又来侍候吃饭,被拒绝。吃饭完要给她递胭脂补妆,却又有金瓶梧桐代劳。
他坐了会儿,想起什么,往靖王妃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在站在围栏里玩耍的阿仁眼皮底下摘了两朵大牡丹,揣着回到了房里。
“媳妇儿,花!”
今日归宁,梧桐正给李南风梳妆,金瓶边收拾东西边嘱李南风一些事项——一大早靖王妃那边就和初霁开始筹备了,他们这里也得积极点才行。
李南风被牡丹怼到脸前,身子一仰,一条眉毛画成了倒八,她气得砸了他一拳!
晏衡捉住她这只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又把花献上来:“别生气了。你看,这是今早才开的名品,才开了八分,还带着露珠,可新鲜了。”
他明明已经很注意,今天她下床都没有栽,而且脖子上也没有痕迹露出来,就不要纠结那些细节了嘛。
金瓶咳嗽:“世子也快换衣裳吧,回去晚了,只怕太师和郡主会盼着呢。”
晏衡这才走了。
李南风拿着花嗅了嗅,挑了朵小的插在鬓上,一下子便惊艳了一屋的丫鬟们。
晏衡更衣出来,看到她也是惊艳,但随后有点迟疑,迟疑过了之后便是豁然。
俩人相携到了承恩堂,靖王和靖王妃都在。阿仁看到李南风的牡丹后两眼发亮,然后伸长小胖手呀呀地拍起来。
靖王妃看到后也愣了愣。这边厢靖王却直接跳了起来……
晏衡是被他老子拖到隔壁说了一阵话才出门的。
李南风虽然没当面听到说什么,但晏家祖传的大嗓门,她想装留意不到也不可能。
上轿前她眨巴眼抚了抚鬓角:“他们都说这牡丹挺配我的,你觉得呢?”
晏衡手扶着轿框,磨牙道:“你夫君冒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摘来的,能不配嘛!”
李南风笑着把轿帘放下了。
06
闺女回门,娘家人当然关心的是她这两日过得好不好,女婿对她有没有体贴温柔。
尤其是李存睿,早早地叮嘱李夫人:“衡哥儿那牛高马大的,不定知道温柔俩字怎么写,你回头定然要仔细问问。”
李夫人被他唠叨得无语,瞅他:“就是不温柔,你打算怎么着?”
“他要敢不对我闺女好,我得让他老子知道知道怎么管教儿子!”
李夫人猜着他就是这样。这两个都前后脚当爷爷的人了,越来越跟个小孩儿似的。
新婚小夫妻到了。
拜见完岳父岳母,晏衡就被岳父大人和一众大舅哥们勾走了。
李南风留在李夫人这里说话。
李夫人打量她,只见出了阁跟父母跟前时的她除了装扮不同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
或者说原本在娘家时,蓝姐儿身上就有一种能扛得住事儿的气魄。成亲变成靖王府的少夫人这种事情,于她而言也不在话下的样子。
她心里满意,说道:“你父亲总担心衡哥儿年轻,这两日你在那边,可还习惯?”
李南风脸上终于有了点红晕。
李夫人看出来了。但基于母女俩并不曾亲密无间,因而也不便追问。正好李舒来了,她便让她们姐妹去扶风院说话。
扶风院里,姐妹们却都在了。何瑜挺着粗起来的腰身,把李南风一把扶住,上上下下看了一轮,然后才笑着牵她坐下。
座中因还有没出阁的姐妹在,话题当然不能太露骨。
一会儿把絮姐儿缘姐儿支开了,李舒才笑道:“二叔二婶担心蓝姐儿吃亏,可我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过得不错。其实说真的,根据你以往那些战绩,我反倒担心我们姑爷有没有吃亏。”
李南风横了她一眼:“这说的像话吗?我是多么地温柔又讲道理。”
“那是,你对谁都讲道理,对咱们姑爷那就未必了。”何瑜也跟着打趣。
李南风歪到榻上,不跟她们理论。不过想了一想,终是不服气被她们给看了笑话。便道:“你们这么挤兑我,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男人在房里也专心搞事业,又不着痕迹么?”
吃着瓜子的李舒和何瑜立时面面相觑。
李南风心里呵呵。还以为她们有多能耐呢,原来不管看她笑话看得多么开心,私底下也是“被欺负”的主儿……
07
晏衡在李存睿书房吃了一盏茶,话题很正经,很大气,很有格局,都是围绕男人志在四方在开展。
但晏衡却仍觉身上已经被虎视耽耽望着他的李存睿和李挚一干兄弟戳出了好几十个洞。面前这一个个的,仿佛誓要透过他身上衣裳看到他的五脏六腑。
终于他忍不住,放下茶道:“岳父,哥哥们,您几位要有什么话您就直接问。我定然畅所欲言,绝不隐瞒。”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存睿还能怎么问?
算了,他一个当长辈的,说话也不能没个体统。
他道:“没什么话。我就是觉得,蓝姐儿还小,还是个孩子,方才我看到她都瘦了。虽然说是嫁过去的人了,但我们家没有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你方方面面还是得做的周到点儿。”
晏衡忍不住腹诽,这才过门两天,就瘦了?顿顿饭他手把手喂下来的,每天早晚他都还要亲手测量过她腰围,这是怎么看出来她瘦了的?
但这是老丈人,是泰山,他可不能质疑。
他垂首道:“是,我也觉得她吃得少,您放心,回去我就好好叮嘱她多吃饭!再找个合她心意的厨子,她爱吃什么,我全都给她弄回来。”
李存睿觉得这女婿莫不是个棒槌!他这是让她多吃饭的意思吗?他明明是——
侧首时他看到一旁跃跃欲试的李挚,便沉了沉气,说道:“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儿自在,还是上园子里坐坐去吧!”
碍眼。
08
此时春夏交接,园子里百花盛开,端底是一番好景象。李挚他们面带春风,看上去也很热情和善。
晏衡对他们肚肠什么颜色门儿清,别的地儿不去,专把他往没人的地方带,不就是因为接亲那日偷鸡未成反蚀了把米,想把场子找回去嘛!
找当然是不可能找回去的,但晏衡也不会傻到让他们心里继续不痛快,回头还有午宴呢,他们不痛快了,饭桌上他就铁定要醉到站不起来。
到了敞轩,他就僵着腰坐下,面上露出隐忍之色。
李隽好笑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年纪轻轻,才成婚两日,莫非就把腰给闪了?”
晏衡微叹气,苦脸道:“哥哥们害得我好苦,接亲那日我为了接南风,过三关斩五将,迁就着旧伤,一不小心就把腰给扭了。
“哎,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因为这事,我们俩至今都还没圆房呢。”
几个人听到这儿都看了过来。
晏衡耐心解释:“去年拿赵旸的时候受了点伤,哥哥们又不是不知道。
“养了一年,好歹恢复了,可没想到接亲那日又……唉,我也是没想到还要动武,光想着不能给李家丢脸,不能给南风丢脸,只好硬上。别的倒罢了,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南风。”
李挚扶杯望着他,脸上很难理清楚是什么神色。
他要能信他真闪了腰那就见鬼了,那天当着那么多人面在那蹿来蹿去的,能像是扭到了腰的样子?还没圆房?这骗鬼呢!
从小就天天守在他们家门口蹲着了,这终于成了亲,他能按捺得住不圆房?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知道谁啊?
他们这都还没开始呢,这锅就已经甩到他们头上来了?
李挚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摊开扇子。
好几个主意在脑海里滑过,想想又按下了,就看在这小子总算给李家添了不少光彩的份上吧!
接亲那日新郎倌儿那么出彩的一番表现,已经让满城人们津津乐道了好几日。
李晏两家的家世本就是无可匹敌的了,再加上一对新人又是这样出色,街头巷尾哪里还按捺得住?早就把俩人的轶事传开了,就连两家世代的交情也翻出来重温了。
李勤每出门一趟,回来总要口沫横飞地转述一番,家里都听得聚精会神,对这个新姑爷真是百般的满意,哪里真会把个他如何?
晏衡在午宴上逃过了一劫,并没有被捉住灌得醉醺醺。
饭后两人回到扶风院小憩,他歪在床上跟李南风显摆:“我这大舅哥虽然心黑了点儿,但扛不住我是你的人了,所以他如今也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动我了。媳妇儿,以后你就是我的保护伞!”
他抓起她的手掌,脸凑过去蹭了蹭。
李南风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才老实两天就得瑟上了,显得有点皮痒。
她说道:“有句老话叫乐极生悲,你还是老实点吧,不然我怕父亲会吃苦。”
每次李存睿一不爽晏衡,就会去靖王出气,她都看透了。
“没事儿。”晏衡道,“我爹也不在乎!”
儿媳妇都成功挖回来了,他靖王还会在乎亲家发几句牢骚?不存在的。
李南风倒有点好奇了:“你到底怎么跟我哥说的?”
第576章 新婚记(四)
09
晏衡把怎么回的话跟李南风说了,令李南风对他的脸皮之厚又加深了一层印象。
不过人是自己挑的,还能嫌弃咋地?
回府时李家又回了许多吃的穿的,下车时侍卫手上又全都拎得满满当当。
靖王正好外出回来,门下遇见他们,那目光就跟瞅俩土匪似的,在他们手上停留了好久才收回去。
晏衡还剩下一日假。
太子得悉昨日他们已经归宁,早饭后便邀着高贻往王府来。
晏衡陪李南风正在花园里荡秋千,听他们俩来拜访,立刻就想到了成亲那日他们俩面临的所有阻碍,这俩也是同伙。
迎到门下,只见他们俩手拿扇子迈着方步,作日常装扮,跟出来遛大街似的,李南风索性就让在园子里设茶席招待他们了。
张罗完了,李南风也在旁准备落座,晏衡拦住她,先命人取了锦垫给她垫着,然后才让她坐下。
太子这就看不去了:“又不是腊月天,有那么讲究么?”
“女娃儿娇气,当然讲究些好。”晏衡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太子无语。正好茶来了,茶盘里三盏茶,是给他们几个男人的,剩下还有一碗燕窝。晏衡把茶亲手递给他们俩,然后便把燕窝端起来放在了李南风面前,甚至中途还顺势试了试温度!
这下连高贻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我怎么觉得你对你一岁多的弟弟都没有这么小心?”
“那当然。”晏衡道,“弟弟是大家的,媳妇儿是我一个人的。是吧媳妇儿?”
李南风喝了口燕窝,附和地点起了头。
太子与高贻两双眼睛蹭蹭地看向他们,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你们这么腻歪,王府这么多人,就没有看到你们想吐的吗?”
“为什么要吐?”晏衡直起腰,看向他们俩:“我觉得这样很正常啊,难道殿下平时都不疼太子妃么?还有贻大哥,你在家都不跟嫂子嘘寒问暖?”
他脸上摆满了不可思议。
太子高贻有点愣神。
“那你们要加油啊,”晏衡语重心长,“自个儿媳妇得自己疼,总不至于指望别人疼吧?”
太子和高贻目瞪口呆。
晏衡摇着扇子,觑着他们继续道:“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也不能光搞事业不顾家。齐家治国,这都是古训。对吧媳妇儿?”
李南风从旁猛点头,晏衡又举着扇子给她扇起风来:“你慢点儿吃,别呛着。”
太子看看高贻,高贻也回望了过来,俩人神色已经很凝重了。
见过脸皮厚的,还真没见过厚到这种程度的!……
太子觉得这茶已经喝不太下去,但又不那么甘心,想了下他说道:“你这婚也成了,家也齐了,明儿该上差治国了吧?
“正好我才从皇上那儿得了消息,说是西北那边退了个将领,我看你智勇双全,而且很是有担当,去顶这个位置倒很是合适。”
晏衡端着的茶停在半空。
李南风双手也顿了下,但她很快就把碗放下,望起太子来:“阿檀能受如此重用,我们实在是太高兴太感动了。
“不过表哥也不能光关心别人,我觉得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稍显冷清了些,太子妃也事务繁忙,太劳累了可不好。
“不如我回头请我父亲还有我公公向皇上上个折子,再给表哥添几个合心意的侧妃?
“这一来嘛,可以给表哥分忧解劳,二来,也可以早早给我们大宁添几个皇孙,岂不美哉?”
高贻险些喷出茶来,忍到脸通红才把这奇怪的声音憋回去。
太子端着杯子看看他,又看看对面这一对,说道:“你倒也替我考虑的挺周全!”
“那是应该的嘛,”李南风“体贴”的道,“您是我表哥啊,还看在我俩当初保护了皇后娘娘,并且费尽心机地帮助娘娘回宫的份上,处处关怀我,不但在我们成亲那日绞尽脑汁让阿檀出风头,还体贴我们才成亲,怕阿檀误了功业,要调阿檀去西北,您真是太疼我了,作为表妹,我也不能不投桃报李呀!”
这是什么投桃报李?这不是句句都在告诉大伙,他们俩身负护驾之功,但结果他却在恩将仇报吗?
这丫头片子,嫁了人之后,一张嘴竟然越发利索了。
太子没好脸。
晏衡咧开嘴:“殿下您不用太感动,南风这么会说话,这说明皇上英明,毕竟是他钦封的县主嘛!”
这一唱一和的,太子都不用张嘴了!
高贻没忍住,握拳咳嗽了两声。而后瞅向太子:“我早就说过,这就是对煞神。”
太子深吸气,捧了茶:“既然是煞神,那就别去祸害我大宁边境了,明儿起给我去遛一个月马。”
遛马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正好还可以顺路带南风出城遛遛,一举两得。
晏衡心里美,立刻答应了,然后吩咐了人去膳房备宴,忽又想起来:“袁缜怎么没来?”
说到袁缜,高贻顿了下:“别提了。”
“怎么了?”
“也没什么。”太子咳嗽,指着园子里的牡丹岔开话题,“你这花不错。哪弄来的?”
10
晏衡察觉到袁缜有事儿,但他没能从太子和高贻嘴里打听出来。
下晌俩人告辞之后,管卿便往承恩侯府——不,承恩公府——自打国丈回来,住进了原来的承恩府,如今就晋制了。他
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了晏衡内情。
晏衡得悉之后又回房告诉了李南风:“那天阿缜穿上喜服扮成你的样子想骗我,结果他们几个看咱们的热闹看得起劲,把他遗忘在正厅,让絮姐儿他们扯掉了喜帕,然后正好让几个女客看到了。把阿缜气得这几日都没搭理他们。”
李南风觉得奇怪:“被女客看到也没什么,大家不都明白怎么回事么?”
这不就是图个热闹喜庆么。气一气是可以的,怎至于好几日还在气?
晏衡轻嘶了一声:“奇就奇在这里,据说阿缜是被当中一位年轻女客当场瞧见之后,突然捂着脸跑掉的。”
李南风嘴巴惊成了圆圈:“年轻女客?”
晏衡郑重点头:“我听说,那位年轻女客还长得很不错。”
李南风的眼睛也亮了,甚至还闪烁出了耀眼的八卦之光……
第577章 春心(一)
袁缜为何会在南风出嫁时因为女客撞客了而跑掉,这得先从老太后薨逝那时说起。
皇后才刚刚进宫,老太后就薨了,这边厢才跟着封爵的袁家又要忙着搬家,又要适应外戚的身份,里里外外忙的脚不沾地。
皇帝太子当然更是忙了,刚传出消息这几日,前朝后宫都是事儿,根本没有办法时时呆在皇后身边照应。
袁邺也进不去,后宫就只能倚仗李夫人与靖王妃帮忙了。郡主是高家人,又是太师夫人,有他们两家在场,让人心里十分踏实。
可袁邺还是担心皇后在宫里适应不过来,他便打发袁缜去走动走动,因为他至少还可以随着太子或者南风一道进宫。
宗室里秦王府的人先来,这日几个人在东宫商量了下回头迎接陆续抵京的其余宗室的时候,太子给他安排了与秦王世子高贻一道负责招待的差事。
袁缜虽然呆在李家那么长时间,接触着李南风和晏衡这样的顶级权贵子弟,并没有露过怯,但因为与秦王府从未接触过,又因为隔着帝后这层关系而成了亲戚,多少带着点戒备。
可是没想到这位贻世子倒是个很爽朗很和气的人,当日从宫里出来,高贻就邀他上十王府吃茶去了。
十王府是在外的宗室进京下榻之处,整条街都是前朝的王府占地,大宁接手后,仍然沿用至今。
袁缜随着高贻刚进门,迎面就与秦王夫妇遇了个正着。他们身旁还有位面带春风的中年文士,一看便是带着家眷前来拜访秦王夫妇的朝官。
他的家眷里有位小姐,十四五岁的样子,甜美安静,美得像朝露下的玫瑰。
两家看起来从前就认识,聊得很是融洽。
袁缜在京也有些日子了,因李南风之故,他也认识了不少大官,但这位他没有印象。一经介绍才知道,原来是才进京上任的工部侍郎苏敬一家。
苏小姐闺名叫苏绵,这是袁缜后来才知道的。
整个国丧期间不许宴饮,等到除服,已经是春末夏初,小孩子们纷纷像小兽出笼一样的季节。
城里因国丧而推后的各路宴会也操办起来了。苏家是前朝的士子,苏敬师从曾任周朝太师的周启安老先生,因此人脉颇广。
进京之后除去与秦王夫妇叙了旧,苏家也受到了先进京的一众老朋友招待,于是挑了个日子回请诸君。
苏敬任着工部侍郎,跟钦天监有政务往来,恰好袁邺又有家传的观星的技艺,一次饭局上两人有了接触,聊下来简直停不住话头。
后来苏敬在主理南边水患的事上就多番请教了袁邺相关问题。因此,苏家这次的宴会,袁家也在受邀之列。
袁缜是行武的,本来也不喜欢扎堆凑趣,平日就与南风晏衡他们熟络,今日来的都是文人,话题难免有些枯燥,要不是袁邺说他们作为皇后的娘家人,必须替她掌好袁家,与朝官保持适当的接触,他也不会来。
但是没想到,他这个承恩侯世子哪怕是个武夫,前来主动迎合他的人也不少。
苏家公子苏澄是个细心人,将他从人群里请出来说话,然后伴着他散了会儿步,刚好李隽和晏弘来了,便就请他们在僻静院子里吃茶。
晏弘当初还在皇后被刘坤害进牢狱的时候出手帮过忙,袁缜一直当他为大哥敬着,李隽他也认识,去李家的时候也常见面,因此气氛倒是轻松融洽。
茶没喝两盅,就听到了一曲琴声,晏弘听得是隔壁传来,便笑道:“我猜这定是苏小姐。听说苏大人的掌上明珠精通音律。”
“何止?淳明说他妹子诗书丹青也是好手。”李隽笑道。
袁缜只见过苏绵一次,只记得她长得好,别的毫无印象。此刻仔细听这个琴音,倒也品出几分好来。
袁家并非白丁,据说爷爷袁坤也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偶尔会在竹林里抚两曲。
袁缜没见过爷爷,可是家学渊源,显然袁邺也不是个粗人,袁缜也是能看得懂书,听得懂琴的。
京师里闺秀他见的最多的是李家的闺秀,李南风和李舒她们都被外人称道,可在他眼里,就跟平常十几岁的活泼小姑娘没两样,亲切而自然。
但这个苏小姐,长得像个瓷娃娃,还会弹这么好的琴,更会作诗作画,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便像是活在画里,完美得不真实,也像是隔着很远。
他就像欣赏着一幅画一样欣赏着苏小姐,太过完美的姑娘,他会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哦!他跟苏小姐并不熟,为什么会想到跟人怎么相处的事上了呢?
他连忙收敛了心思,以及更加不好意思加入讨论这样的话题。
晏弘和李隽都是有主的人了,浅谈了这么两句便也没再往下说。
袁缜也没有想到,转头他就在院门口遇见了这位让他感觉活在画里的苏小姐。
“怎么回事呢,明明盐和糖都是按母亲交代的放的,怎么味道偏就差了这么多?”
庑廊下,她手捧着一盘看不出究竟的食物,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皱眉咕哝,似乎正在费思量。
身后的丫鬟看起来话也不少,安慰她说:“姑娘别气馁,咱们才做了五次而已,再做几次肯定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