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满心疑惑:“就算是要我爹帮忙,也该是国公爷他们出面,你怎么……”

这怎么说也不合理。

何瑜顿了一下,说道:“不瞒姑娘,我舅舅之所以会选择坦白,是我说服他的。”

李南风凝目。

何瑜接着往下道:“这件事情,可能现在是取得了最好的结果,但终究因为我插手其中,某些方面看会显得有些微妙。

“如今我所能想到的破解之法,便是只有极力促成这个结果,落个皆大欢喜。

“但我外祖父也正恼着我舅舅,宁愿拖着也不肯去见皇上,更不好意思再来麻烦太师,我来这一趟,他们实则也不知道的。”

姚霑并没有把她给供出来,这样一来她都不知该是去是留了。虽说她觉得离开是良策,但突然之间说走,不是太奇怪了吗?

而且她又怎么跟外祖父他们张嘴?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吧?对她这么好,她却莫名其妙的还要走。

可是留下来,若将来舅母知道了是她劝服舅舅的怎么办?她会有这么讲道理吗?

在得知姚震兄弟有这样的意思之后,她就决定了这一趟。

姚震他们都无意这个爵位,越过他们去立他们的儿子更是不可能,那么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姚凌。

如果她没有理由离开,那么就只能寻找最好的解决隐患的方式,世子之位从姚霑手上转移到姚凌手上,裴氏也就不存在遗憾了。

何况,姚凌也值得。

李南风凝眉看了她一会儿,道:“可是你不过是姚家的表姑娘,即便我带你去见父亲,你又哪里来的把握可以让家父答应帮忙呢?”

听到这里何瑜自袖口取出一封书札:“我听说江南生丝今年有些吃紧,姚家祖籍在芜湖,我曾在那里住过几年,恰巧芜湖也是盛产桑麻的地方,这书札里我记了几个祖辈下来一直养桑蚕的人家,他们没什么家底,开不起作坊,但是在治虫害方面有极丰富的经验。

“而他们都有自己的一批干这个的同乡,若能请到他们出山,前去照拂染病的桑蚕,也许会对稳定生丝产出有些帮助。”

李南风目光落在书札上没动。

何瑜逐渐地有些赧然:“我也知道凭这个太单薄了,也许户部和内务府也已经有了对策,但以我而言,眼下实在拿不出更多来展现诚意。”

第214章 你财运好

李南风手扶着额头看了半晌又半晌,她这哪里是嫌弃她诚意不够?分明是心疼她未来唾首可得的银子!

仔细想想,如今已经六月了,七月里丝绸就要涨价,整个下半年都是她坐拥财富的良机,算算下来利滚利地可是好大一笔钱!

够她请好多个“小白脸”的了!

她咬咬牙看向对面:“不单薄,简直太有诚意了。”

朝廷要是有对策力挽狂澜,前世也不至于让丝绸缺口扯那么大。

这当口她递交这个给李存睿,李存睿断无外推之理。

可这策略生生堵的是她的银子啊姑娘!

她接着道:“我回去看看我父亲何时有空,再着人知会姑娘。”

何瑜凝重的神色见松,起身跟她施礼:“那就有劳姑娘。”

李南风点头,摁住一颗狂滴血的心走了。

那一千二百两还是她跟晏衡东拼西凑出来的家当,不光有借的还有李舒特意多交出来给她投石问路的,这样是半路砸了,到下回再集资恐怕都不会有人信她了,这是很要紧的一件事。但桑蚕之事关乎民生,她也没理由拦着不让……

回府到李存睿这儿看了看,他正好在书房刚见完客。一抬头看到李南风在那探出脑袋来,便跟她招了招手。

李南风也就只好进去了,问他:“听说江南今年生丝收成不怎么样?”

李存睿瞄她:“知道的还不少。”

各地庄稼丝麻收成如何都是国事,虽说也谈不上什么秘密,但江南离这儿这么远,没道理能传到她一个每日读书修习的姑娘家耳里。

“我当然也是听说的。”李南风道,又问他:“朝廷有对策了吗?”

“在想办法呢。”

李南风心里又是一抽。要是有对策了,那李存睿未必采纳何瑜的主意,那接下来丝绸该涨多久还是涨多久。

这没对策,自然是有利的办法通通采纳,别说地何瑜给出的这条消息还真挺实用。

罢了,想想李存睿就算是采用何瑜的建议,从落实到施行到位还得一两个月,控制桑蚕病害也得一两个月,这么算起来,至多也还能赚上重阳节前这段时间的价钱。

而年前那段最好赚的时期虽然要生生避过,但好在赚了这一票之后手头就宽裕了,可以再着手干别的行当。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顺多了,道:“您今儿还出门吗?”

“找我有事儿?”

“不是我找您有事儿,”她连忙道:“是这样的,姚家的表姑娘想拜见一下您,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李存睿喝了口茶,看向她:“小姑娘家家交朋友,难不成还兴互相拜见亲长?”

“不是,”李南风道,“是有正经事,跟姚家有关。”

……

李南风跟父亲这里打听好了,很快就着人去知会何瑜。

半个时辰后何瑜来,在李存睿书房里见到了他。

李存睿先看了她递来的信札,看到一半就往李南风投去一眼。李南风清着嗓子,眼观鼻鼻观心。

她知道李存睿八成是怀疑她从何瑜那儿听来的生丝的消息,不过这误会也挺好的。

“何姑娘虽然是个闺阁女子,但却能把民生百姓放在心里,实属难得。不知姑娘有何事相求于我?”

太师大人时间宝贵,也没时间废话,直接问了。

何瑜道:“民女想请太师帮忙请授姚凌为宋国公世孙。”

“请封姚凌为世孙?”李存睿挑了挑眉。

“正是。”何瑜点着头,把事由说了出来,包括她跟踪姚霑发现他在庙里烧香的事,而后道:“是我主张舅舅坦白出来的,虽然说这也是别无选择的选择,终究对于蒙受着外祖父母与舅舅庇护之恩的我来说,舅舅的失意是我造成的,我别无办法弥补,只能竭力促成这件事。

“如此,也许回头面对外祖父他们时,我还能有些勇气。

“但更重要的,是姚凌也有能力挑起传家之责。”

李存睿听完讷然,看向李南风,李南风连忙也配合地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那你问过你外祖父母的意思吗?”李存睿问。

“我没有直接问过,但以我对他们心情的了解,和对姚家的了解,这个结果是众望所归。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他们还没有说出口罢了。太师若有疑虑,亦可面询。”

李存睿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考虑考虑。”

何瑜又俯身行了个大礼。

李南风伴着她出来,看她脸色仍显凝重,也只能安慰道:“不要着急,我父亲会好好斟酌的。”

何瑜扬唇一笑,说道:“我不着急。”又道:“谢谢你。”

李南风谦辞,送她出来。

等看着她上了马车,她立刻转回李存睿书房:“父亲怎么看这事儿?”

李存睿漫不经心道:“等见过宋国公再说吧。”

……

虽说何瑜的心情能理解,但请封继承人这种事还是得慎重。

翌日下朝后李存睿就邀宋国公喝茶,两人在小花园敞轩里说了好久,李南风当然不知具体内容,但到底没过两日圣旨就下来了,果然是姚凌成为了宋国公世孙。

裴氏当日又拎着大包小包往李家来了,原来是李存睿提议的这个事也传到了姚家,裴氏从此对李家感恩戴德那是自不必说。

李南风看到裴氏那高兴劲儿,再想想何瑜说过要跟宋国公夫人坦白道观里那事儿,也不知道裴氏知道之后又会如何?

错是姚霑犯下的,说也是他自己说的,他就算不说,何瑜也只是打算把宋国公夫妇请到道观来,按说是怪不到何瑜头上。

更甚至,如果不是何瑜劝说,姚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敌人针对。

可偏生就是世上没有那么多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样,裴氏肯定不会感激她就是了。

要是何瑜当时有那个缘份做李家的少奶奶,那她李南风倒还可帮着出谋划策,她既不喜欢李挚,当然她也只能观望。

没过几日,果然朝中有钦差前往江南了,有没有去芜湖不知道,但李南风须得未雨绸缪,揣着滴血的心继续打理事业。

货到的这日她与晏衡请洛咏喝茶。

洛老板一屁股坐下便道:“你这丫头真是财运好哦!”

第216章 狗眼看人

李南风佯装听不懂:“洛老板这话怎么说?”

洛咏道:“马上入秋了,进了七月就是好销路的时候,这么一来丝价也得涨!

“看来你也是个有眼光的,是我之前小看了你,这么着吧,看在付钱这么爽快的份上,再提醒你一嘴,年前趁早备货,如此到入冬之季还能狠赚一波!”

李南风倒是想啊,但也得有本钱囤货!被何瑜那丫头一搞,年前这波能不能赚到很难说哩。

但做生意嘛,当然没有封了门路的道理,她呵呵道:“既然洛掌柜这么看得起我,那么不如下回我再补货的话,价钱上再商量商量?”

本来她还不确定手头这批出了货还补不补,毕竟这东西真得靠钱周转,要是撑不到年前,也就赚一波算了,拿钱好去做别的行当。

可既然人家都开口了……呵呵呵,在商言商,哪有人干了这行不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取利益的?

如今生丝是收成不好,但洛咏长年做丝绸买卖,也见多了虫害,他明显没把今年的情况太放心上。

这个时候若讨得他准话以低于现价的价钱补货,那她岂不是还有可能赚上一大笔?

要知道她原本预计着就补货的时候是提价的,就是以原价补,那也不亏!

“嘿,才夸你眼光好,这转头就打起我算盘来了?”洛咏放了茶,拿他戴了玉斑指的手指头轻敲着桌面说。

李南风执壶给他斟茶:“洛老板财大气粗,还在乎我这点小钱?我这不也是傍着您这贵人发点小财么!

“您看您也在京城长来长往的,您要看得起我们,就交个朋友,日后来了就吱一声,咱们请吃个饭,喝个茶唠唠嗑什么的,岂不是好?”

洛咏道:“这丫头嘴皮子真利索。”说完又道:“不是我还稀罕卡你这点货,实不相瞒,今年生丝有些紧张,当然此事尚小,主要是杭州织造局那边如今不太平。

“去年织造局有官员在民间搜刮丝绸,造成有些桑农停产。织造局捉了几个人,如今缺口没补上,官府压着民间丝厂制造,这也等于是跟我们抢生意。

“所以下半年价钱会有些涨,别说低价给你,能不能维持原价都难说了。”

李南风略去了他的“难处”,倒被织造局几个字吸引注意力了:“织造局这么乱呐?”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洛咏精明地把控着话题,“未来是会有些涨幅,但也不会涨到销耗不起,生意还是会有得做的。

“你瞅瞅哪朝哪代丝绸不挣钱?你们年轻,未经世故,织造局里头门道可多着呢。”

李南风听到这里,道:“织造衙门管事的是谁?”

“提督大人姓孙,据说是皇上昔年的同窗,”洛咏说着,身子往前倾了倾,“孙大人把个织造局管得如铁桶一般,但捞着这行当,又怎么管得住?人人如此,提督罚也罚不过来,拿了几个嚣张的,也还是会有人前仆后继往上冲。”

“是孙易芳?”李南风愣了下。说别人她不认识,这个孙大人她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位前世可是官至户部尚书的呀!后来李家在京就剩下李济善在六部之后,正好是孙易芳的下级,他们俩关系不错,李南风跟孙家也熟。原来调入六部之前他还在织造局呆过。

“可打住!”听到她话音的洛咏吓了一跳,连忙压声,“怎敢拿朝廷官员的名讳大号小叫!”

李南风倒被他弄怔了。

晏衡这边厢听了半日,到这会儿也清了下嗓子,凝眉道:“都有哪些人打算去补这缺?”

织造局虽然有提督总揽,但下面真正管理丝织及运送的却是各大有实力的商贾,其实也就是皇商。

“说起来别吓着你们,”洛咏翘着手指揭开茶碗盖,瞥他道,“别的都不说了,就说一位,永王府知道吗?”

刚刚才回神的李南风又是一愣……

“永王府怎么会不知道,”晏衡瞅了眼李南风,道:“永王不就是当今皇上的堂弟,以及太师夫人宜乡郡主的娘家弟弟么。怎么,永王府也想揽这差事?”

“永王府有王法律令拘着,不可能揽这差事。但永王不能,他的亲戚却能啊!”洛咏喝茶润了润喉,“永王太妃的娘家姓胡,这胡家原先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太妃是以黄花闺女的身份嫁给老永王当了填房,这才扯上了关系。

“后来高家发迹,胡家也水涨船高跟着起来了,但胡家又没什么了不起的功名,入朝做官也轮不到他们,这不,可不就瞅上织造局了么。”

李南风还是才知道这件事。

回想起前阵子胡宗元进京,三番四次地来李家找李夫人,难不成他竟是为着这事而来?

那就有意思了,他有求于人还对她和李挚摆出那副姿态?!

想到这里她问:“洛掌柜对永王府挺熟的吧?”

“谈不上熟,但干咱们这行的,常年走南闯北,多少知道些。再说我又正是杭州人,你别说我知道这事儿,就那胡家的大爷,咱都一起吃过饭呢!”

李南风点点头,就不说什么了。

但还是得留个门路,便又跟洛咏添茶:“洛老板也知道我货放在什么地方,日后在京有何大小事,可吱个声儿到那里,有能效劳的地方,定然不遗余力。”

洛咏嘿道:“你个小姑娘还挺仗义!”

李南风笑而不语。

茶后相互道了别,李南风与晏衡又回了马车旁。

“原来胡宗元进京是为这事。胡家自己没那个实力,也没有胆子敢去揽织造局的生意,这八成是给永王府做幌子,顺便也发个家!”

李南风冷哼着说。又道:“这个姓胡的,倒打的一手好算盘,又想占便宜,又要狗眼看人低,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指望着永王府还能拿我李家如何?!”

“那当然不能跟李家比!太师那是什么人?!”

晏衡顺嘴应着她,又道:“不过姑奶奶,敢问您眼下可以着手卖绸缎了吗?我这穷了多少天了都,我娘一天催问我三遍我盔甲打好了没!”

第216章 谁小白脸

“知道了!”提到钱字李南风就没好气。

但话是这么说,做生意看的是时机,这怎么能着急呢?离七月还有大半个月,自然还得等待。

“那眼下也得准备打听城内绸缎铺消息了吧?”晏衡说。

“那当然。”

货有了,怎么卖是个重要的问题。解决的办法要么是自己开个铺子,但显然他们没钱,本来就做个短期买卖,也没必要再弄个铺子。

要么就是等到市面吃紧的时候再放出消息,自然会有商行找上门来,介时坐地起价就行。

李南风显然选后面这种。也只有后种轻松稳当。

她琢磨道:“城里绸缎铺我都摸得差不多了,早已经列了名单,到月底,咱们就可以找几家大商行接触接触,把消息放出去。

“暂时不买不要紧,丝绸放几年都没有问题呢,等他们想要的时候记得咱们有就成。”

晏衡点头:“那他们怎么联络咱们呢?”

总不能直接找到各自家里去。

李南风想了下,叹道:“要是能找到个熟悉的铺面当联络就好了。”

可他们眼下两个都是靠家里吃饭的,认识的同辈也都是些吃干饭的高门子弟,哪里有什么熟悉的铺面?

两人说了一阵,没有头绪,晏衡还要赶回去做功课,两人就在街口道别。

刚掉转马头,邹蔚颠颠地跑过来说:“爷,姑娘,那何姑娘在前面铺子里呢。”

李南风顿一下,便又探出脑袋来:“何瑜?”

“前面那粮油铺子,是何姑娘的。”邹蔚解释说。说完他又道:“不过何姑娘是来盘账的,好像是要易主还是怎么着?”

李南风又是一顿:“何姑娘的铺子为何要易主?”

邹蔚摇头表示不知道。

旁边的袁缜见了,嗖一下没了人影。

晏衡道:“你这小白脸还挺利索。”

“你怎么不说你是小白脸呢!”

李南风骂道,又望着袁缜离去方向。

何瑜来盘账勉强也算正常,但她好好的为何要铺子易主?难道当真跟宋国公夫妇摊牌了,要走了?

没一会儿袁缜回来了,道:“何姑娘铺子门口没贴告示说要转手,但她的确是来盘账的,只带了那个叫莺儿的丫鬟,还有,属下顺手打听了一下,原来何姑娘手上另两间铺子她也去过来了。”

袁缜本就不是个张扬的人,一番话被他平平稳稳说出来,就透着那么有条理。

隔壁靖王府那几个侍卫听完,都张着嘴愣在那儿,看向晏衡,晏衡拉着脸睃了他们一眼。让个“小白脸”抢了风头,他们不服气。

李南风击掌道:“袁缜好样的,回头奖励你!”

邹蔚他们脸色更加黑了。

李南风道:“瞧瞧去。”

晏衡道:“那我回去了啊!”

“回去吧!”

李南风摆摆手,他去也不合适。

铺子不远,十来丈远近,很快到了地儿,李南风透过车窗看到何瑜在里头,便下车走了进去。

铺子伙计一看来的这位年纪不大,衣着也不算特出众,以为是来光顾的,里头莺儿眼尖,已经看到了她,扯着何瑜袖子,示意了一下。

何瑜惊讶转身,迎出来道:“您怎么来了?”

“没事瞎逛。”李南风拢着手,打量着铺子,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何瑜迟疑了一会儿,片刻后似打定主意般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马路对面就有茶馆。

坐下之后她望过来道:“我已经把事情都跟我外祖母说了。”

李南风猜到是这样,便问:“那如今姚家什么情况?”

何瑜理了理思绪,说道:“我跟外祖母说完之后,她挺震惊的,没有训斥我,当晚她告诉了外祖父,后来就把舅舅喊过去了。

“不瞒你说,气氛一度尴尬得很,但也还好,没我想象中那么让人难受。后来外祖母又留我在房里说体己话,问我恨不恨舅舅,我说不恨。

“我只是气过他,怎么可能谈得上恨呢?一件可气的事情,跟几年里朝夕相处的情份,还是不能比的。”

“那你舅母知道了吗?”

“我主动去跟她说了。说完之后心里其实也挺轻松的。”

李南风点头:“那你来铺子里是?”

“虽然他们没说我什么,但这份家产我觉得不好意思再要。我总不能怨了人家还拿人家的吧?”

何瑜轻轻说。

她脸上挺平静的,看不出来忧郁的迹象,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你外祖父会收吗?”李南风很疑惑。

“我也不知道。”何瑜摇头说,“也许不会吧,但有合适的机会我还是想说一下。”

李南风慢腾腾啜了两口茶,说道:“要我说的话,其实你也没必要急着这么做,只要你不跟姚家断绝关系,这界线就没法划清。

“我觉得你外祖父应该也并没有要跟你划清界线的意思,这事儿他们虽然不见得感激你,好歹是讲道理的。你要是把铺子什么的还回去,那就是小看他们了。”

何瑜未语。

李南风道:“其实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母亲因姚家而牺牲,这是事实,他们又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他们照顾你,是顺理成章,且也算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算你让你舅舅的爵位没了,你也做出了弥补,爵位只是提前落到了姚凌身上。

“事情的关键压根就不在于谁让你舅舅坦白的,而在于他坦白是唯一的出路。你大可堂堂正正地在姚家生活。

“要是你心里对怨过舅舅而愧疚,那么就寻别的方式弥补,你说离开也好,说归还家产也好,都只会让姚家难做,因为他们不可能因为这而容不下你的。”

何瑜道:“别的方式又是什么方式?”

“想想看,姚家如今最需要的是什么?”

何瑜沉吟:“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姚家可谓是什么都有了,但这次舅舅爵位被夺,还是令朝野生出了不少议论,有损姚家的威严。

“最需要的,我想大约是如何让姚家的声威恢复如初吧。”

第217章 意外收获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道:“我不光是姚家的表姑娘,我还是那场战争里的的‘苦主’,我唯一的家人,我的母亲在那场战争里丧了命。

“如果这个时候我跟姚家离心,无异于给了外人无端揣测的机会,他们也许会指责姚家刻薄我,这对姚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虽说她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她跟姚家关系融洽,旁人至少会看到姚家对她的关爱,而不会让人有机会来指责姚家。

“这不是挺清醒的嘛!”李南风说,“锦上添花十桩,也不如雪中送炭一回。虽说你舅舅犯了错,但是姚家却深明大义,让亲闺女涉险破了局,这也无疑能展现姚家人的品德。

“都抛下年幼的女儿在尽量弥补那场过失了,姚家的品格还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呢?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从不失手?”

何瑜攥着双手凝神:“是啊,我竟然没想到这层。我母亲是我母亲,她也是姚家的女儿。”

说完又看向明明比她年岁要小的李南风,忍不住道,“你这一番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因为这事我心里头沉甸甸地,没有一刻畅快,我何其有幸遇见你,才能从牛角尖里出来。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通透呢?”

李南风不由失笑:“你才多大?”说完立觉不妥,又道:“我也不过是旁观者清,说说我自己的道理,你觉得有用就行。”

“当然有用!”何瑜微笑,“不光有用,我还知道该怎么努力了呢。”

李南风吃完点心,笑嘻嘻又道:“既然觉得遇见我是有幸,那你帮我个忙如何?”

“别说一个忙,就是一百个忙,一千一万个忙我也得帮啊!”

“那就好,”李南风啜茶润了润喉,说道:“我近来在办一点事情,想找个地方当个联络的处所,我想借你的铺子一用。

“若有人找李掌柜,你能不能就让他们帮我记着,或者来吱个声给我?”

何瑜微顿,忽笑道:“原来今儿不是‘路过’,是有备而来!”

这一席话下来,何瑜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从头到尾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心性老道得仿似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又不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从她身上感觉到的那股气势气度。心下彻底折服,不觉之间也亲近了几分。

“你就说行不行嘛!”

“举手之劳!哪有不行的?”何瑜道。也想问问她为何要有这么一出,又觉她要是想说自然会说,便打住了。

接下来气氛轻松,聊了几句,李南风还赶着回去,两人便就散了。

莺儿见何瑜出来后神色轻快,不由好奇:“李姑娘跟姑娘说了些什么?”

“说了很多。”何瑜简短地回应着,然后跨进铺子招来掌柜的道:“从今儿起,若是有人来寻李掌柜,一律你亲自接待,回头直接报去给李姑娘。”

掌柜疑惑:“不用报姑娘您么?”

“若是寻‘李掌柜’的,自然不用报我。”

掌柜的得了准话,便应下不提。

……

李南风也没想到这么一趟便把联络之处给搞掂了,这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那么接下来她便得找几个商行掌柜的吃个饭喝个茶,把手上有绸缎的消息放出去。

她想让晏衡去做,她不出面,可晏衡出面也不能以王府世子的身份前往,只能装个普通人,但这种事又是否全瞒得住呢?

权衡了一下,她打算还是另外挑个人去接洽。

回府后她闷头就往扶风院去,拿着几封信在手上的李夫人刚好庑廊这边,瞧见后停下脚步来。

“蓝姐儿近日怎么常出府?”

金嬷嬷看了眼,道:“姑娘大了,也慢慢结交了手帕交,那日还带姚家的表姑娘上府里来串门了呢。”

“姚家表姑娘?”

“就是姚凌姑母的女儿,她母亲就是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带领大军突围的那位。”

李挚恰巧路过,顺道插了这么一嘴。

李夫人扭头:“那姑娘我都没见过,蓝姐儿怎么会跟她交上朋友?”

何瑜她怎么不记得?那回去姚家,宋国公夫人要把她推出来露面,她没来,转送了两盒胭脂给蓝姐儿。

“妹妹都快十三了,结交几个手帕交多正常的事情。再说这位何姑娘也温柔恭良,是个大家闺秀。”

“你也见过了?”李夫人微微扬眉。

李挚点头,看到她手上的信,又问:“这是哪里来的信件?”

李夫人把信收了收,道:“底下来的几道书信。”说完她便抬步往前走了。

李挚望着她背影,轻轻皱起了眉头。

李夫人进了房,示意金嬷嬷把帘子放下,然后把手头几封信打开看起来:“来人还说什么不曾?”

金嬷嬷给她奉了茶,说道:“胡宗元回信阳后,跟衙门较起了劲,还扬言要把知府给告下来,但咱们这边提供了确凿证据,官府当然紧咬不放。

“胡家如今跟官府耍起了太极,答应交赋税,但就是迟迟不动,任凭官府怎么下罚令,他们也浑然不理。”

“永王府那边呢?”

“永王府当作没这回事,知府去拜访过永王,永王避而不见,而后就见了继太妃。

“继太妃竟话里话外地怪知府不会做人,说他看不起永王府什么的。

“知府气得不行,一怒之下着人把胡家铺子给封了。说是若一月之内不缴齐税款,就上报朝廷。”

李夫人目光落在信上某处,说道:“报朝廷他们也不会怕的。怕就不会还占着我母亲当年的嫁妆田了,那些田庄算算倒有一半落在了胡氏手上!”

她抬起眼来:“他胡氏不是想让胡家想揽织造局的差事吗?给信阳那边说,别拦着他们了。”

这话也不过寻常普通一句话,但每个字眼儿之间却都透着一股寒气来,让人心下凛然。

“姑娘来了。”

丫鬟在帘外说。

李夫人连忙看了眼金嬷嬷,金嬷嬷随即收起书信,进里间去了。

第218章 又皮痒了

李南风进了门,见到李夫人坐在桌旁喝茶。

她走过去:“母亲。”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