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饭前好容易打听到李济善回来了,结果又被李存睿拉去问起了户部事务,知道今儿是没戏了。

就不免也在想要是李济善行不通,接下来又该上哪儿借钱?

翌日到了学堂,还闷头想着这事儿,连晏衡把李舒给拉开,坐在了前面椅子上,李南风也没在意。

“说动你三叔没?”晏衡敲她桌子。

李南风瞥他一眼,把书摊开竖在桌面上拒绝他搔扰。

晏衡把书推倒,说道:“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没成!”

“关你屁事!”

李南风又把书竖起来。

晏衡一掌压在她书本上,凑近她说:“要不咱俩合作?”

“你?”李南风抬眼,上下扫视他。

“对呀,我!”晏衡瞅了下左右,小声说,“我也缺钱。手头开销大着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空有一身本事,无奈年岁不够,没法入营揽权,想办点什么事儿可不就得花银子么。

就比如早些日子送给晏弘那两匹云锦,就花去了他近二十两银子,肉疼得不行了好么!

李南风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道:“这么说你有钱?”

“银票加珠宝,四百两上下。”

“四百两顶什么用!”李南风切地一声。

“那你要多少!”

“如今好的绸缎市价是八两银子一匹,我算你直接寻绸缎商拿货,算上运力,人工,怎么着也得五两银子吧?

“五两银子一匹,一百匹就五百两了,少说也得两百匹起步吧?这就得千两银子,你这四百两顶哪儿用啊?人家谁跟你做四百两的生意?”

第197章 是老婆本

晏衡不高兴了:“现如今上哪儿找千两银子去?你就不能先小打小闹来点再说?”

“小打小闹赚不了钱,还白费我工夫。”

“那你不要就算了。”

晏衡起身。

李南风一把把他拽住。

“放手!”晏衡睨过来。

“走那么快干嘛!”李南风把他扯回来坐下,“我只是嫌少,又没说不要!”

晏衡气笑了:“你一面嫌我穷,一面又想要我的钱?”

李南风把手收回来,一脸严肃:“我要是没记错,是你先找我的。既然你也想赚钱,能不能有点诚意?”

“我还要怎么给诚意?”晏衡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来,“老子昨儿把所有家当全给折成了银票,还把我这个月的月例都提前给支了,凑成这四百两,你还说我没诚意!老天爷怎么不再劈你两道雷!”

李南风瞅着他这钱,伸手拿过来数了数,瞄他道:“一个领俸的王世子,全部家当居然就四百两,还好意思说。”

“你有钱,你有钱倒是别拽我啊!”

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看在这四百两的份上,李南风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我这倒还有两百两,一千两还差四百两,要不你再找谁借借?

“当然能借越多越好,囤越多赚的可也越多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晏衡冷哼:“不借!”

李南风把银票推回来,他又不耐烦地道:“借借借!实在不行我去劫富济贫行了吧!”

“不去是狗!”

晏衡挥手拍她脑袋,李南风抓起银票跑了!

……

有了晏衡的四百两,李南风把自己那四百两加进去,这六百两就成了基石,无论如何剩下的钱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她跟李勤借五十两,李勤掏了掏家底,把他过生日时还有过年时长辈们赏的金锞子抓了一堆出来给她,李南风乐坏了,从中挑了十个一两的,正好换成一百两银子!

她又跟李舒借五十两,李舒先问了她要做什么,李南风就隐晦地说想试着做点小买卖,没想到李舒很来劲,也给她凑了八十两,还说要是成了,下回也带带她……

回房后李南风自己挤巴挤巴凑足了这一百两来。

这里就共有八百两了。

晏衡没闲着,跟薛岚开了口,薛岚二话没说借了两百两给他。碰巧魏行姚凌也过来了,薛岚嘴快,说晏衡等钱急用,哥们都没多问,就各自让人回府取来了一百两。

回来再缠上靖王妃,不敢要多,怕起疑,要了两百两说是想打件好点的盔甲,王妃也给了,当然也附送了数落一顿。

晏衡揣着这六百两找到李南风,一合计,这就有了一千四百两。

李南风立刻着袁缜跟水路上的货船打好招呼,约定好在李府隔条胡同的酒楼里碰面。

李南风没缺过钱,但前世执掌中馈,也跟货商打过许多交道,做买卖这种事儿也是有经验的。

跟晏衡先把钱核算好,两人就依约前往酒楼。

李南风此番是有把握的,货商当然要找已经做出了口碑的。

今儿来的这位是南边有名的丝织厂的二东家,姓洛,这位洛老板一看走进来的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半大孩子,那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李南风他们刚进酒楼,何瑜就从酒楼里出来了,上了马车后她拉上帘子,默然坐在榻上出神。

莺儿随后上来,道:“往清云观去了,店家说买了好些香。每个月都会在这儿来一趟。”

何瑜咬牙:“去清云观!”

清云观是间小道观,建在北衙胡同深处,观里只有师徒四人,平日里只受附近几条胡同的香火薰陶,姚霑到达观里,道长就抱着拂尘迎了过来。

两厢不多言,前后脚进门,观门就被虚掩起来了,护卫们跟着便牵马退了出去。

何瑜乘着马车在胡同口刚好与护卫们打了个照面。但对方只是随意打量了马车两眼便离去了,并没有怎么留意。

等他们走远,她掏了颗碎银给车夫,嘱道:“我要进去上柱香,烦请你在这里等我一阵,回头我还雇你的车回去。”

车夫点头答应,把车驶到了旁侧。

何瑜下车进内,到了观前,看了看周围地形,找了蓬越过墙壁生长,直垂到这边墙地面木香花后站定。

墙内传来道观里头的些微响动,有香烛燃烧的味道传来,夹杂着道士们念念有辞的声音。

何瑜像个木雕似的站在那里,听着道士念经的声音停下,又听着门开了,姚霑垂着首走出来。

曾经也率领过千军万马的悍将在空旷胡同里孑然一身,站了片刻,他才抬脚走出胡同。

等他走远,何瑜接过莺儿手里的香烛纸钱,也推门进了道观。

小道士们正在打扫香炉香台,看到她来施了一礼。

何瑜望着他们,伸手递出了一锭银子。

……

洛老板常年南北行走,接触的买卖人无不是老油条,看到乳臭未干的李南风和晏衡当时就觉得被耍了!

差点拂袖就走,不料那小姑娘一出口就提到了当前布市行情,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这才相信他们是真来做买卖的。

晏衡看到货商那副臭脸也很不高兴,李南风偏生浑然不介意,还笑眯眯地仿佛压根没看出来人家不想跟他们浪费口舌似的,看完了他们的货样,又问了价钱,再有运送到京后提货的方式,俨然一个身经百战的女东家。

下了楼后他忍不住道:“那小子狗眼看人低,要不要再货比三家?”

“货比三家当然是要的,但他家的货还是不错的,织工细密,色彩也正,就是价钱贵了点儿。”

李南风还在盘算。

“也对。”晏衡一听又睨着她说:“那四百两可是我的老婆本,你可悠着点儿,别给我败没了。”

“败没了就败没了,活该你千年光棍!”

“你给我住嘴……”

两人边斗嘴边走出酒楼,侍卫们早把马和马车赶了过来。

晏衡叹气:“这马车还是雇的,出来一趟哪哪儿都要用钱,真是世道艰难。”

李南风正要上马车,闻言扭头说:“你又不去‘劫富济贫’?”

说完要上车,忽然又被晏衡给扯住了:“等等!”

李南风差点被他扯了个倒栽葱,待要破口大骂,看到他手指方向,忽然也顿住了:“何姑娘?”

第198章 她不对劲

何瑜自清云观出来,是一路走回大街的。

还在胡同里等候的车夫被她爽了约,她也顾不上了,小道士的话每个字都像是还回荡在耳边,轰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何姑娘?”

有熟悉的清脆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她定了定神,侧首看过去,作寻常打扮的小姑娘像朵云一样来到面前,她身后还有同样低调打扮的晏衡。

何瑜回神,跟他们行了万福:“二位也在。”

徐涛死那日李南风和晏衡都在现场,甚至多亏了李南风,何瑜才有机会目睹那一幕。

想及那样的果断,她又莫名生出两分亲近,放松下来:“我倒忘了,太师府就在附近,姑娘想必是放学后出来走走的?”

李南风未置可否。方才就见她神色不对,这会儿又见她神色自如,不由道:“你怎么就带着个丫鬟在路上走呢?你的车轿呢?”

何瑜攥手道:“我马车停在前面铺子里,我在这儿逛逛,是想看顺手有没有可买的。”又道:“二位在这里是?”

这两人之前明明被传在相国寺打架,很是不对盘,可眼下一看又竟不是那么回事儿……当然,这念头在她眼下的心境下也只是一闪而过,眼下她并没心情探究这些。

“我们俩也是闲逛呢。”李南风已然看出来她不对劲,但当然是不会强迫人家回答的。“这么巧遇见了,咱们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晏衡方才就是瞧出何瑜不对才拉住了李南风,闻言他立马扭头:“这天儿也是怪热的,阿蛮去找间清静凉快的茶馆!”

又看向何瑜:“何姑娘既然是出来消遣的,不如一起?要不我让人去把姚凌也喊过来,大家一起好说话。”

何瑜忙道:“我表哥就算了!”

察觉自己口气突兀,又说道:“最近各屯营严整,我表哥也不能分心,二位盛情难却,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李姑娘了,也很想跟你好好叙叙,无奈我还答应外祖母早些回去,只好改日了。

“我马车就在前面,改日,我请李姑娘吃茶。”

她都这么说了,李南风也不好硬留。伴着她往姚家马车走去,一面道:“说起来真是快,说话间程家小姐就出阁了,你最近过得怎样?

“那天夜里也是未经思量,把姑娘带出宫看到了那样血腥的现场,徐涛的事没给姑娘带来什么不便吧?”

听到提及那夜,何瑜停下了脚步。她顿了下,说道:“从前我也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所以还好,我只担心我舅舅是否能洗清冤屈,也没顾及那么多。

“后来真相大白了,我也就更没把它当回事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不然我当时只能干等消息了。”

李南风点头:“姚叔险些就要背口大锅,他后来还好吧?”

何瑜缓缓笑道:“也还好,多谢你们。”

李南风点点头,想起李挚从中帮了不少忙,免得尴尬,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姚家马车已经准备好,何瑜颔首上车,透过车窗又道:“改日我去找姑娘说话。”

李南风点头,目送她离去。

她自己也还有事,便未多留,转头也招来马车坐了上去。

刚上车,袁缜忽然来说李挚在府里李南风不着,听说他们往这边来了,便出来寻她了。

李南风怕他来了起疑,连忙启程。

李挚在街口就遇见同行的李南风和晏衡,颇为狐疑地骑在他的枣红大马上看着两人。

晏衡一点儿也不想跟李家打交道,拱手打了个哈哈就策马远走了。

李挚敲着李南风车窗:“你怎么老跟这小子在一块儿?回头又闯祸了,看母亲怎么收拾你!”

“闯不了。”这回晏衡的家底都在她这儿呢,两人目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南风说着又问:“你找我做什么?”

李挚直起身:“我要去趟兰郡王府,兰郡王妃捎话让你也一道去串门。”

“你无事去郡王府做什么?”

李挚望着前方道:“听说是永王府有东西捎过来,母亲让我去拿。”

李南风一听到高家立时把脸转了过来。

李夫人跟高家的往事还藏在她心头,虽然说过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可一提高家就情不自禁会想这事。

李夫人不是跟永王府没来往吗?怎么又会有东西捎过来?关键是李夫人还让李挚去取?

照她那性子,难道不是不管永王府拿什么来,李夫人都不会搭理吗?

她想了下,说道:“那你在这儿找个地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件衣裳就跟你一起去。”

“你快点儿!”

李南风答应下来,飞快回府更衣,一面又把今儿跟洛老板谈判的结果匆匆写下来收好,又另写了两家货商的名号交给袁缜出去联络。

明儿她还要继续商谈,货比三家。这事儿赚的就是个机会,还得赶紧,货商们也都不是傻子,回头回过神来怕不会有那么好讲价了。

至于何瑜的事儿……

何瑜今日明显有心事,她一个那么随遇而安的人,脸上竟有惶惑之色,想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且应该还是有要紧的事,就是不好跟她打听。

虽然不见得跟她相干,但既然让她察觉出了端倪,回头或许也可让袁缜去盯盯看——不是她想操心,实在是这京师各门各户,关系复杂成了一张网,谁也不敢说别家的事情一定跟自家无关,轻率不得的。

收拾好回到李挚所等之处,算算时间倒也才去了两刻钟,但仍落了他几句埋怨,就当耳边风了。

城里权贵多聚居在皇宫周围,如此上朝快,兰郡王府不上朝,稍远,也比不上靖王府的宏伟,但因为是前朝早就有的郡王府,因此也很阔气。

王府内侍卸了门槛,典史亲迎了二人进门,才进了二门,就见庭院里多了些外人,正殿那边更还有说话声传来。

“郡王爷和王妃正在与永王府的来人叙话,世子和姑娘请这边来。”

典史躬身引了他们上庑廊,到达正殿前。

第199章 一只匣子

内侍通报之后,屋里的说话声就停下来了。

李南风跟在李挚身后进门,只见兰郡王与王妃坐在上首,左首客座上坐着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年轻的居上,三十来岁,锦衣华服,头上梳着玉冠,腰间也坠着玉佩,鞋子也是织锦制的。

一看到他们俩进门,这人全副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了,尤其是看到李南风的时候,那目光立刻闪了闪,使李南风立刻有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

“南风拜见郡王、郡王妃。”

上前行了礼,郡王妃笑道:“这么见外,叫舅舅舅母就好了。”说着让人设了座在旁侧。

兰郡王跟李挚说:“这里是永王太妃的内侄,胡家的三爷,大名宗元,如今在永王府管着庶务,昨日到京的。”

又跟胡宗元道:“这位便是延平侯世子,礼部员外郎李仲文。”

兰郡王这番介绍有点意思,永王府是李南风他们的外祖家,就算外祖父高潜不在世了,这层亲戚还在,但兰郡王给胡宗元的介绍却像是李家跟永王府没什么关系。

当然,她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李夫人跟永王府不亲近的缘故。

胡宗元立刻起身给李挚行礼。李南风打量他,对永王继妃,也就是她的继外祖母找回了丁点印象。

那年李夫人带着她和李挚回嘉兴奔丧,在丧事上她就见过胡氏那女人一面,胡氏那会儿还年轻苗条,倚在高潜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

胡宗元跟胡氏眉眼只有三分相像,但是举手抬足间这做戏似的作派竟很相同。

高潜在世时曾替宁王筹集过粮草,只是身子骨不行,没撑到天下大统,在世封王。胡继妃把娘家侄儿抬来管了王府庶务,还派他进京捎东西给李夫人,看起来永王府如今搞得还挺团结。

李挚示意他落座,他转道又面向李南风躬了躬身子:“蓝姐儿都长这么大了。那年在姑父丧事上见到你,你还是个娃儿呢。”

李南风又不认得他,并不想让他套近乎,望着他道:“听说胡先生捎了东西来?”

胡宗元笑容敛了敛,点头说:“是。我们王爷特派小的捎了些东西上京。”

李南风和颜悦色:“那东西呢?”

“东西在房里,回头表少爷与表姑娘回府时,我再顺道拿着去拜访太师和郡主。”

李南风并不知道清楚胡继妃娘家底细,高家虽是望族,但高潜当时是续弦,且李南风印象里胡氏那会儿年岁还不太大,不会有哪家大户人家的未婚小姐肯给人做填房当后妈,以此推测,这胡家八成也不会是什么顶好家世,一般读书人家的可能居多。

胡宗元这么糊弄她,李南风心下就道了句果然,扯了扯嘴角道:“胡先生,家母是特意让我哥哥过来取东西的,早知道你要往李家去,我们又何必巴巴跑这一趟呢?”

李夫人没亲自过来,也没答应让他们上李家去,他心里没点数吗?居然有脸说还要跟他们一道去李家拜访?

李南风原本对永王府的人无感,就是对胡太妃,因为不了解,也不想作出什么评价。

这胡宗元跟她来这一套,是不是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李挚一个素来不爱露锋芒的人,此刻端着茶,半垂的眉眼里也有了轻慢之色。

胡宗元明显有点下不来台。

兰郡王夫妇知道小姑娘被撩火了,也不可能说她,反而只能道:“南风说的对,仲文可不比你,他如今是礼部的官员,梁尚书的得力手下,巴巴来这一趟,你还跟人卖什么关子?”

胡宗元无法,只能道声“得罪”,退下往内院去了。

由此可见他是住在兰郡王府的。

李南风看他走了,便跟兰郡王妃道:“南风淘气了,舅母可莫怪罪南风。”

兰郡王妃笑道:“你这丫头,便是不为取东西来,过我这来串串门不成么?”

她这么说着,嘴角笑容又略有艰涩。

李南风细究她脸色,只见不复去年见她时的红润,说话也略显气短,想起她是个福薄之人,也不敢相问,移开了目光。

她便是重生,也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兰郡王妃的命运,她伸不得手,自然不去触发的好。

李挚与兰郡王在寒暄,无非是说些公子哥儿们的消遣。

一会儿内侍说胡先生回来了,一看,胡宗元果然拿了个包袱进来。包袱皮下看得出明显的方正的四角,是个匣子样的物事。

李挚接了过来,打开包袱看了眼,匣子上还挂着锁。

“是什么?”他问道。

胡宗元道:“在下也不清楚,王爷只说郡主会知道的。”这话里竟也流露出一丝轻慢味道……

李挚未动声色,把匣子交给长随童央,向胡宗元称了谢。

李南风也很好奇,但也只能忍着,兰郡王妃问她要不要进园子走走,她不便扫兴,便应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李挚也在等她,兄妹俩便就此告辞。

马车上李南风问李挚:“那盒子里会是什么?母亲可曾说过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挚对李夫人跟高家的事同样不清楚,但他也没李南风那个时间去操心,猜也猜不着。

回到府里,李南风就跟着他往上房去了。

李夫人神色如常,既没问他们永王府来的什么人,也没问他们说了什么,打开包袱拿到盒子她就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李挚到底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夫人轻描淡写:“一些旧物而已。”

“什么旧物?”

“跟你有什么相干?”

李夫人一句话怼回来,李挚便哑口无语了。

李南风就聪明得一个字儿也没吭!

金嬷嬷看他们俩出了门,看向李夫人。李夫人道:“把钥匙取来。”

金嬷嬷颔首,进里屋取来两把陈旧铜钥匙。李夫人接在手里,插进锁孔,啪地弹开。

匣子里呈现出来几枝金玉首饰,还有一本账册,还有些许其它物。果然都很陈旧。

“当年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只给了我一万两,剩下那一万两就剩下这么些了!”

李夫人声音阴冷阴冷。

金嬷嬷也深吸气:“这手黑的!要不是太太多年来一路不曾松口,只怕连太妃的这点东西都要不回来了呢!

“竟还敢求见太太,也不想想自个儿哪来的脸皮!”

第200章 有所图谋

“把挚儿喊过来。”李夫人放了铜匙。

李南风对匣子里装的什么,好奇心倍增,李挚对李夫人和高家的事不如李南风这么上心。

他也并不认为打听这些有什么必要,李夫人幼年丧母后来在继母手下长大,不如自己亲生母亲教养长大这是必然的事情。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李家跟永王府也没了关系,李夫人若不说,那他觉得没有必要去打听。

上房传话过来,他便又中断了与李南风的谈话回到了李夫人房间。

李夫人问:“胡宗元说什么不曾?”

李挚立刻看了她一眼,说道:“他倒没说别的什么,只不过刚才还打算要带着东西与我同回府里见母亲。”

李夫人神色依旧平静,又问:“你怎么回的?”

李挚道:“让蓝姐儿给怼回去了。”怕她怪罪,他立刻又皱眉道:“儿子看这个胡宗元态度也很奇怪,东西交付过来时还似有些高高在上之感,但愿是我误会。”

“是么?”李夫人瞅了眼他,依旧没说什么。

李挚点头。趁机又道:“母亲跟舅舅他们有通信么?这些年来我也没往高家去,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李夫人没回答,只道:“你还有事忙吧?”

……李挚便又一次被赶了出来。

等他出门,李夫人这脸色就又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金嬷嬷气愤地道:“这胡家还敢小瞧太太呢,还以为他们个永王府成了皇亲,能继续压着太太呢!

“我们世子和姑娘是什么?是有立国功勋的太师的儿女!连兰郡王他们都百般敬着李家呢,他们仗着长辈的势,就这么轻慢起来了?

“从前咱们须得韬光养晦,如今却也不看看在皇上眼里,到底是他们这些没作为的皇亲亲近,还是能替皇上分忧解难的老爷和世子亲近!”

金嬷嬷气的眼眶都湿润了。

李夫人把匣子合起来,重新锁上,说道:“你说胡家在想杭州织造局的差事?”

金嬷嬷靠近她:“信阳那边的信上说,江南今年生丝收成不如往年,胡家大老爷前阵子在跟织造局那边接触,这当口胡宗元又进来了,多半是为这事来的。”

她说完又叹气:“要不是皇亲无旨意不得进京,只怕永王亲自进京都有可能了。”

大宁还沿袭了前朝江南三地织造的设立,掌管织造的多是财力雄厚的富贾,胡家傍着胡继太妃一跃升天,李存睿把徇私舞弊这块看得死死的,胡家没那能耐插进来,这织造局一类的差事倒是很能图谋图谋。

李夫人道:“可知道他们想拿哪个局?”

“据说是杭州。”

“杭州管织造的提督是谁?”

“……是孙易芳。孙大人是皇上少时同窗。”

“是孙易芳啊。”李夫人想了下,“孙易芳也决定不了,所以胡宗元就进了京。可他们进京来求我,却还敢轻慢挚哥儿他们?”

她阴冷着脸,随后看过来:“给信阳那边去个信,提醒衙门先把胡家那两个庄子的赋税算一算。”

……

李南风看李挚两度铩羽,也懒得理会李夫人这边,只把精力放在怎么挑选好货商来发这笔财的事情上。下晌得到袁缜已经跟另两家货商约好见面时间的消息,这才安下心来。

晏衡在跟李南风道别之后,却先去天罡营转了转,然后才回府,把邹蔚叫来,吩咐他去先前何瑜所往之处打听打听。

等待的工夫里先把功课做了,又练了会儿箭,邹蔚就回来了,禀道:“何姑娘雇了辆车,去过清云观。但她本来是乘着姚家的马车出府的。细究起来,在世子与南风姑娘进酒楼的当口,何姑娘刚刚好也从那里头出来。”

晏衡停住弓:“这话怎么说?”

邹蔚凑近了点儿:“在何姑娘进酒楼之前,姚世子正好也在那酒楼里。”

晏衡这就彻底把身子转过来了:“姚霑?”

“没错。”邹蔚往下说起来:“姚世子在酒楼里吃完饭,随后独自去了清云观烧香,而何姑娘在发现之后,居然弃车跟随,而后另雇了车尾随到了清云观,并且在姚世子出来之后,也跟着进香去了。”

晏衡眉头皱紧了:“何瑜跟踪姚霑?”

“应该是这么说。”

“还有呢?”晏衡想了下又问。

“何姑娘出了清云观之后没多久就遇见世子和南风姑娘了。”

也就是说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晏衡把弓放了,犯起心思来。

首先何瑜跟踪姚霑就没道理,靖王跟各家勋贵都关系不错,尤其是宋、荣、英这几家当初都是挑梁大将的国公府,因此晏衡多少也了解各家一些情况。

何瑜虽然是姚家的小姐,但是姚家并没亏待她,况且李南风说她待人接物都很大方,那么她为何要暗中去跟踪对她自己还不错的舅舅?

然后,姚霑去清云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清云观了,前不久有一回他送李南风回府,也曾看到过他独自进观里烧香,他一个堂堂国公府世子,怎么烧香要跑到那么偏僻的道观?他烧个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想了下,就道:“去道观里打听打听,别动声色。”

邹蔚看他没有别的动作,不由搔头:“可是不给点香油钱,人家怕是不会说。”

晏衡抬手来摸荷包,又想起他全部家当都搜刮出来给了李南风,眼下囊中正羞涩,便道:“你先垫着,下个月发了钱再还你!”

邹蔚:“……”

……

吃晚饭的时候李南风试着从金瓶那里打听李夫人那边消息,但金瓶居然也不知道。

“太太近来很多事情都只跟我祖母说了,不跟奴婢这儿露口风了,估摸着是知道奴婢跟姑娘当眼线的事了。”

早已经是李夫人身边掌事大丫鬟的金瓶叹起气来。

李南风忙塞了两块金丝卷儿给她:“没事儿啊,以后等我发达了,忘不了你的。”

金瓶噗哧笑起来,把点心放下道:“奴婢说个玩笑呢,哪里至于?不过太太是真没说。”

又道:“姑娘也真是,您如今堪比金枝玉叶,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您呢,您还想怎么发达呢?”

李南风当然不会跟她说缺钱的事儿,不过既然她真不知情,也只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