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知道了又如何?
也并不会带来什么改变。
……
从靖王妃这里找到了防治疫病的线索,接下来当然就得设法寻找病患来接种。
府里护卫最好是不派的,他们的本职是护卫认府里安全,再说她也没有理由长时间调人出去。
这么一来好像又只能找晏衡帮忙,虽然少不了又要被老匹夫嘴上占几句便宜。
翌日学堂里找到晏衡,就把话说了。哪知道晏衡却一口回绝了她:“最近我也忙,分不出人给你。”说完又道:“你知道昨儿我在街口看见谁?”
“你媳妇儿?”李南风斜乜他。
这家伙前世有个媳妇儿的,长的还挺漂亮,可惜没多久就让他给整没了。
晏衡拉长脸:“什么媳妇儿!我看见的是姚霑!”
姚霑?李南风抬眼:“怎么?”
“姚霑只带了个随从,往清云观烧香去了。烧了很多纸,还跪拜了很久。”
“清云观只是个小寺庙,他要烧香怎么会去清云观?”
“谁说不是?”晏衡抻抻身靠在椅背上,“徐涛虽然是被人操纵,但姚霑一个长了他一辈的人,他也还阅历丰富,却能被他激到拔刀的地步也是挺蹊跷的。”
李南风想了下:“可惜这事跟咱俩没关系了。”
案子完了,姚霑的秘密是他自己的秘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可是只要不妨害他人,她也不能把手伸太长。
姚家虽不比李晏两家,可也不是他们俩能随意招惹的主儿。
寻病患这事急不来,且只是保守策略,且按下不提。
徐涛一案随着春风一到,逐渐淡出人们话题,除去关于赵家后人的传言仍在流传之外,京师又逐步融入春暖花开之中。
春闱也如期而至,朝中刚刚完成对保长制的施行,考生们就陆续在考场上就位了。
京师子弟们筹备了几个月,终于到了考验真本事的时刻,开考前晚李家给本届赴试的李隽提前办了家宴,预祝他马到成功。晏家这边靖王妃也着人在覆华轩里设了席,给晏弘赴试饯行。
二月底放了榜,果然没出所料,晏弘高中二甲第四名,赐进士出身,李隽也中了二甲第十七名。
接下来这个月自是欢天喜地的一月,琼林宴之后晏弘与李隽就双双又中了庶吉士。
圣旨下来的那日李挚十分感慨,因为他自己不是进士出身,也没有入过翰林院,是直接被皇帝钦点入仕,对读书人来说,蒙恩入仕与科举入仕,都是荣誉了。
李南风虽知这一世等不来侄儿李煦,也忍不住安慰:“你别难过,将来你生个儿子会是中一甲的料。”
李挚瞥她:“那托你吉言。媳妇儿都还没给我找回来呢,还儿子!”
没给李挚找到媳妇儿的事也不能怪李南风,她明明试过了,而且也一直在努力。
不过他自己也不见得真着急,随着各司法令推行,朝廷变得越发有秩序,衙门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他跟李存睿一样是个掉进了政务里的主儿,就是光着也没见他有闲心羡慕别人成双成对。
太子有时候会喊李南风上东宫坐坐,李南风近来比较留意高家消息,也愿意进宫跟太子搭个伴儿。
他们大多数时候坐在露台上唠家常,太子话不算特别多,但是反应很快。他经常会提到皇帝,看得出来他们父子关系很不错。
当然偶尔他也会提到荣嫔——说起来,李南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这位后来时常会传她进宫的太后。
偶尔她心里也会闪过一丝疑惑,皇帝一直未立皇后,也未追封皇后,却反倒是对那位赐宫远居的荣嫔接连晋封,不知是什么道理。
“那头鹿生崽了,南风知道吗?”
对着夕阳神游的时候太子忽然扭头。
李南风还真不知道。鹿园里那几头鹿因为很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因而被荣嫔率人饲养的很好,有时候进宫来,哪怕太子没空,她也会绕往鹿园里看看。
“走吧,带你去。”
太子起身说。
李南风也就跟着起了身。
人还没下台阶呢,后头忽就有太监追喊起来:“南风姑娘留步!”
李南风停下,只见有小太监气喘嘘嘘冲她走来:“府上的护卫到承天门下来递话,说是有急事见姑娘。”
李挚略有纳闷:“什么事情?”
“回姑娘的话,小的不知道,只说是要见姑娘。”
太子负手:“传他进来。”
李南风想了下,转身道:“天色也不早,要不南风今儿就先告退了,改日再进宫来看小鹿儿。”
太子顿一下,点头笑道:“由你。”
李南风到了承天门,远远地果见府里护卫陈留候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她问。
陈留忙道:“有位姓袁的公子,十分急切地求见姑娘。小的本不待来,但他说务必通报,还说姑娘一定会见他,小的才斗胆来了!”
李南风怔住:袁缜?
第185章 她有危险
李南风刚回到府,就见到门前大樟树下徘徊的少年。
“袁公子!”
到了跟前,袁缜比她还高了一整个头,平时也是傲然的,但此刻少年脸上紧绷,眼里有明显的焦灼,即使需要低头说话也浑然不在乎:“李姑娘!”
李南风看出来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来找他竟然有要事,也懒得再装小孩,手一伸,指着马路对面茶馆:“我们去那边说!”
疏夏跟掌柜要了间上房,李南风引着袁缜进内,不待坐下她即问:“出什么事情了?”
“李姑娘,我姑姑被当成前周余孽关进大理寺天牢了!”
袁缜脱口说完,一双手已经紧紧攥起来了。
李南风颇为意外,谁都像是余孽袁家这姑侄也不像,哪里有一面暗中使招一面又暗中帮着朝廷抓逆贼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还是那个刘坤,”袁缜沉气说道,“自徐家那案子起,街头四处就有人在传赵家后人祸害朝堂。
“后来经朝廷发通告证实,朝野内外吆喝着要搜捕余孽匡扶大宁的声音随处都是。
“我们住在东城几个月都平安无事,也没有出格之举。
“不想刘坤这厮竟一直未曾放弃追寻我们,他不知怎么打听到的消息,前几日趁着春闱,便上大理寺举报我姑姑是细作,随后大理寺便来人抓我们!
“我仗着会武功,挣脱出来了,我姑姑却没能幸免。我暗中去了大理寺几次,那里防卫实在太森严了,根本没有办法。
“我就想到了姑娘!”
说着他撩袍要跪下。
李南风倒算准了他这一着,眼疾手快拦住他了:“别急着跪,先把话说清楚。”松手之后她道:“大理寺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他们凭的是什么理由呢?”
袁缜紧抿唇,看她半晌,沉下气来:“他们的理由就是,我姑姑知文识字,又通晓天文地理,寻常女子是不可能会有这番学识的。刘坤一口咬定她一定是周室乱党!”
说到这里,李南风也深深看起他来:“那么,你姑姑究竟是怎么会这些的呢?”
袁缜抬起的双眼蓦然怔住,他紧抿了一会儿嘴唇,说道:“是我们袁家祖传的。”
“祖传?”
袁缜垂首:“实不相瞒,自我爷爷起,袁家往上三代都在周室钦天监任职,我们袁家的确也算是周室旧臣。”
李南风肃然起敬:“原来是出自钦天监!”
历朝钦天监里的职位多世代传承,袁家祖上是钦天监的人,那就难怪袁婧会懂这么多了。
钦天监虽有官职,可在朝堂又自成体系,他们或者身份地位并不显赫,也并不比谁家权大势大,然而并无卷入朝党之争的忧虑,相对而言自在很多。
“虽然是周室旧臣,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辞官隐居,到宁王起事的时候都有十多年了,我们跟赵家真没有关系!”
袁缜努辩白着,“我们不管在哪儿都奉公守法,仅凭这个他们就抓人也太过份了!”
李南风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个刘坤的确是可恶!不过你别着急,如今搜捕祸国余孽是要政不假,但皇上仁爱,绝不会允许衙门胡乱叛案冤枉无辜,大理寺也不敢明目张胆藐视王法。
“这种情况一旦立案,多半也是会需要审查几日,回头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人的。”
说完又给他定心丸吃:“你要是不放心,回去我就请我哥哥去衙门打听打听,及时给你消息。”
如今眼目下各衙门的长官都是皇帝以能维定朝堂为前提一手钦点出来的,倒还不至于敢听他一个刘坤挑唆。
不过刘坤这厮着实可恶,都多久前的事了,本来就是他自己犯贱被打,人家没撕破脸告他已经是宽容,他却还揪着不放了!
果然李存睿没说错,这厮心眼儿也就针鼻子那么点大,当不得什么大用!
“可是我姑姑已经被押三日了,而且,她不能受审的!”
袁缜听着就着急起来。
李南风听着奇怪:“正常审查又不会用刑,只是录供,而后核实身份,怎么不能审?你莫非是担心刘坤插手?
“那你放心,刘坤顶天就是告个黑状,他还没那资格插手大理寺的事务。这种举报,一旦立案,论理也是必须要审清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袁缜越发着急,最后叹气一跺脚,指了指自己头部说道:“我姑姑曾经在一场大火里遭受过刺激,她这里受过伤,我不能确定她能不能一个人应对那样的环境。
“万一她……我答应过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李姑娘,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我真的很担心她!”
袁缜说着抬袖擦了把眼睛,这么大个小伙子,眼睛已经通红通红了。
李南风怔然站了半晌,倒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我回去想想办法。”
袁缜扑通跪下来磕了个头,这次李南风却没来得及拉得住他。
她让他起来,然后又问他:“你是你姑姑带大的吗?只听到你说你父亲,怎么没听你提到母亲呢?”
“我母亲很早过世了,姑姑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李南风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这一声又一声的姑姑,使她忽然也想起了李煦,这样让她还能怎么拒绝?
“你如今住哪儿?回头我怎么找你?”
“我如今没地方可去,但我会守在太师府外头的,您一出来站在大樟树下,我就露面见您!”
李南风想想也好,说道:“我先想办法问问情况。”
袁缜答应了,消失在街头。
李南风站了会儿才回府,进门正好遇见李挚,她嘴一张就想寻他帮忙,再一想“杳杲”的事儿,又且把嘴闭上了。
袁婧姑侄如今是唯一知道她和晏衡插手过徐涛一案的人,这要是让李挚知道,他八成会问及她跟袁婧相识细节,很多事情就没法兜了。
好在还有个晏衡,这事他也有份,“杳杲”两字他占一半,没理由让他闲着!
第186章 死没良心
最近晏弘高中进士,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换上官服的他看上去比从前又更英俊悦目了,登门前来的媒人也是快踏破了门槛。
靖王高兴得很,除了送了礼到李家和涂夫子家,又带了份重礼登门去感谢沈家老太爷,——凭良心说,儿子这身功名沈家要占一大半功劳。
沈铭山是个好名声的人,当然知道晏弘中进士这事晏崇瑛不能居功,这体面还得是沈家的。
但靖王既然这么知礼数,他当然也不能傲慢,把功劳都归到了晏弘自己身上。
总之两厢皆大欢喜。
靖王瞅着沈翼凭自己本事才在六部谋了个都事差职,借此机会也想提携提携他,沈翼却婉拒了。
夫妇俩笑眯眯地说:“承蒙老太爷信得过咱们,如今家里庶务中馈都在我们夫妻手上,实在也分不出精力主攻仕途,我们觉着,还是慢慢来的好。”
看着他们这样,再想想当初沈栖云他们那样,靖王心里忍不住感慨。
回府又看到院子里看侍卫们玩摔跤的晏衡,这马鞭便就飞过去了:“一天到晚不干点正事儿,你看看你哥,进士都考到手了!都入翰林院了!你还在这儿跳着脚看乐子!”
晏衡一个跟头翻到树上,说道:“您急什么,赶明儿我能给你考个武状元回来!”
“考不中你就别回来!”
晏衡早就翻出墙去了。
靖王又骂了两句才进院,初霁迎面走来:“大理寺钱大人来讯说衙门里抓了几个疑犯,请王爷过衙门里议事。”
靖王便索性掉转头,又上马往大理寺去。
晏衡翻过墙头就遇上阿蛮在这儿等了,听说李南风找,他也翻了个墙,牵了马,往李家来。
李南风当然不在家,她在街头吃冰粉。
三月了,春花开了,天也热了,各种可口凉食也能入口了。
晏衡在她对面小板凳上坐下,也叫了碗粉,说道:“找我什么事儿?”
小摊儿上人不多,李南风就把袁缜来找她的话直说了。
晏衡诧异:“这姑侄俩还有这来头?”
李南风说:“你先去国史馆查查前朝是不是有姓袁的钦天监辞官,再去大理寺把事儿打听打听。”
晏衡睨她:“你不是答应了要救人?答应了还查人家?”
“两码事儿。”李南风往碗里添着杏仁碎,“袁缜所说的他们来历我认为可信,可是毕竟不能感情用事。
“这种事情谨慎一点,对我们自己有好处,对袁婧他们也有好处。”
袁缜的话不像说谎,但眼见为实,底细摸清楚点儿,她也好估摸着究竟为他们做到哪一步。
论起袁婧对她的倾力相帮,她论理就是仗着李存睿的势去走个后门也不为过的。
伙计把冰粉送到晏衡这儿,晏衡把碗里杏仁碎全剔给李南风:“晚上去。”
这事儿可不能明目张胆去做,还得挑月黑风高夜。
说完他又道:“你得跟我一块儿去,子时我来接你。”
李南风顿住:“我去能干嘛?”
“我爹前阵子新改了大理寺的防卫机括,我不一定能得手,要是不行,我就得及时撤退,而你就得在马车等我。”
“侍卫不能等你吗?”
“我不能带那么多侍卫出门,王府里如今禁卫也很森严了,一到天黑会有人点数的。”
行吧。
李南风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不过道:“你得保证我安全。不然我宰了你!”
“死没良心的,”晏衡舀她碗里的冰粉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宰我宰我,宰了我谁帮你跑腿?”
李南风拿勺子抽他爪子。
……
靖王到了大理寺,少卿钱墉引了他进公事房。
“近来经人举报了几个疑犯,都是因为来历可疑被收押的。下官都已经初步审过,口供都在这儿,却没一个承认自己跟周室有关系。请王爷过过目,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靖王接来看了看,道:“人在哪儿?看看去。”
钱墉领着他到了大牢,整条甬道过去五间房都各关押了一人。
靖王缓行通过,在当中一间关着女子的牢前停下来:“怎么还有女的?”
“户部郎中刘坤举报这名袁姓女子识天文地理,还会占星卜吉,怀疑他是乱贼同党。”
靖王闻言打量起牢中,却见这抱膝静坐的女子也正好抬头看来,牢房里自然就谈不上什么仪容了,何况她穿的也是布衣,但那双明亮又幽深的眼睛还是显得十分醒目。
“刘坤为何知道她会这些?”
“说是亲眼看到她在街头摆摊。一个乱世女子通识天文地理的确不常见,下官就押起来了。”
靖王又挑出其中一张录供来看了看,没说什么又往前走了。
再折回来时他说道:“这袁姓女子再好好查查她来历。而后要注意防卫,倘若这之中真有乱贼,或有同党前来刺杀或营救的可能,不要掉以轻心。”
钱墉称是。
……靖王妃本来就还没对靖王热乎起来,这两日碰上身上不爽,气燥,屋里就连晚饭也不开了,靖王也不敢抱怨,便约宋国公和英国公在外吃了个饭才回府。
进门又遇上晏衡打外头回来,刚想开骂,晏衡已先说道:“我去找李南风请教文章来。”
靖王几句问候才又咽回去,哦了声道:“蓝姐儿学问好,你是得多跟人家学学!”
晏衡连连称是,等他走了才回屋。
布署了一番,等到半夜,在管卿唐素掩护下悄没声儿地出了府,登上早就停在后巷的马车往李家来。
李南风上了车,便由邹蔚林豫赶车,到了大理寺附近。
晏衡在车里套好夜行衣,又蒙好面罩,深沉地跟李南风说:“等我回来。”
李南风往他屁股上一踹:“快去!”
晏衡骂了声死婆娘,蹿入了夜色。
大理寺换过防卫之后,就再也不像上次那样胸有成竹了,但晏衡前世成为继父亲之后的又一代威震四方的靖王,并非侥幸。
闯过重重卫兵他先到了衙门公事房,翻窗入内,先翻找起架上档案,翻找一轮无果,又转到北面少卿们的公事房。
第187章 往哪儿跑?!
下晌晏衡回得晚是因为去了趟国史馆,但是不太巧,今日翰林院学士带着庶吉士们在那儿巡馆,便只能先来大理寺,回头再去查档,反正今儿也不劫狱。
翻了两遍,架子上没收获。只能转道少卿甚至是正卿那边。
按照惯例,底下档案架上翻不到的卷宗,若在上级官员案头上找到,那便说明案子已不是寻常案件。方才在外头没查到,很正常,要是少卿这儿也查不到,那情况就有些不妙。
但袁婧若是乱党,她便不可能给李南风递消息,告诉泰安寺那带有猫腻啊!
晏衡想了想,拿出颗夜明珠,眼前两尺内,渐渐有了辉亮。
靠墙立着的架子上卷宗堆叠的不多,但都是目前正着办中的案子。这么找实在有些费时,他直奔公案这边,在案头四角摸索,忽触到一处松动,轻轻一压,只见书案正面就弹出个抽屉来,里头也放着一叠卷宗。
他拿起看了看,迅速翻到其中写着袁婧二字的一页,皱眉细细浏览了一番后又沉吟了会儿,才又拿过一旁纸笔快速抄录一份塞入怀中。
抽屉复原后他原路出了屋子,转到牢房这边。
这边人就不如那边多了,但这才是最凶险的环节!大理寺的天牢算是防卫最强的牢狱之一,里面不管设置的何种机关,一旦不慎触碰到,轻则引来上千将士,重则命丧当场。
晏衡前世里没中过招,是因为他每每进来多有皇帝授意,而皇帝想弄到大理寺的机括图纸,总归是轻而易举的。
晏衡眯了眯眼,望着在夜色里微微显现的牢门,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墙垛挪移了过去。
……
李南风在马车里呆着,马车停在大理寺马路对面,邹蔚和林豫一人坐在车头,一人徘徊在车尾,周围的虫鸣声突显出异样的宁静。
但天上稀星淡月又扫去了等待的紧张,空气里有不知名的花香味,让人昏昏欲睡。
“姑娘,我们爷去了有一个时辰还有多了。”
林豫忍不住敲了敲车壁说。
李南风醒神,探头看了下,然后道:“出不了事。”
她还不知道那家伙么,前世那可是皇帝跟前的心腹,什么阴司没提触过,危险大不大他比谁都有数。
不过话是这么说,一个多时辰也是有蛮久了,到底有事没事儿?他该不会失手了吧?
“要不你们谁去瞧瞧?”
邹蔚和林豫对了个眼神,最后道:“还是算了。”毕竟晏衡多少会武功,这位可不会。
回头她要是出点事,他们俩连同晏衡只怕都得一起被宰了。划不来!他们世子会理解的。
李南风瞅了他们会儿,又探头看去。
晏衡进了天牢甬道,正往第二道关卡行进。
遇到了阻难,他其实也可以不继续的,没有人要求他一定要进牢,袁缜没这么说,李南风也没这么说,但是他就是想看看这套换了的防卫机括有多复杂。
前世里他能在机括里来去自由自然有赖暗中获取的图纸相帮,但那也得凭应变与观察力。
他想看看,没有任何先知的前提下,他能不能也安全闯进去。
这关卡并不显眼,甚至只是一道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栅门。但上方有可疑的凹槽,左首门框边也有不正常的突起。
他沉思了会儿,在凹槽对应的正下方门槛上找到了一颗铁楔子,轻轻转动找到松动处一掰,接而铁门就自动开了。
夜明珠照亮了他扬起的眉梢,他拍拍指尖迈进去,顺利进了甬道。
甬道里点了油灯,到前方又分为好几条道,油灯指引着往深处去。
他收了夜明珠,凭借经验选中了其中一条道,刚迈出两步,脚下便陡然一轻,整个人失重往下掉!……
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攀住地面边沿,借力跃出洞口,这时候突然四面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门外脚步声便如雨点般响起来了!
知道是失败了,也容不得多想了!
他腾空跃到屋顶停住,等到铁门打开,瞅准空子便钻进了人群缝隙中!
一阵骚乱之后,有将领声如鸿钟地大喝起来:“有贼子!快追!抓住他!”
……
李南风打第不知几个哈欠的时候,前方黑压压的衙门突然就亮堂起来了!
她嗖地坐起来,车下的林豫邹蔚也立刻如同绷紧了的弦,握起了剑柄!
衙门里的骚动传到了这边,很快都能听得见里头传来的呼喊声了!
李南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抓着车辕问:“是不是出事了?他是不是被抓了?!”
邹蔚正要开口,林豫忽然蹿上车:“有人出来了!”
马车刚掉了头,忽一人飞蹿过来上了马车:“快走!有追兵!”
说完他蹿进车厢扯下面罩,又跟侍卫们道:“你们俩断后!分开走!别跑太远,随后来找我!”
侍卫们反应也是快,立刻就跟离弘的箭一般东西飞奔开了。
而晏衡趁着他们掩护的机会立刻又驾着马车往前狂奔起来!
过了三条街后找了间不打烊的青楼门前停了,而后火速牵着李南风下马,拴了车之后顺着巷子埋头往前奔跑起来!
李南风完全惊愕到没有插话的余地!
然而身后就有追来的官兵,衙门里看守的将士居然并没有全部上当,就算有侍卫们掩护,也依旧有人追过来了!
她觉得自己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跑出了两条街终于开了口:“我们要往哪儿跑?”
“不知道!”晏衡拉着她的手,迎着风说。
“不知道?!”李南风感到不可思议,“你总不能不让我回家吧!”
“现在让你回,你敢回吗?”
身后追兵又近了,晏衡又加快了一点速度。
但官府的兵马也不是吹的,说话间火把光都在身后若隐若现了!
晏衡扭头看了眼,再看了看气喘嘘嘘的李南风,一咬牙,忽弯腰把她扛起来,脚尖点地,腾地往前飞蹿而去了!
李南风忍不住捶他的背!
他道:“别动!这会儿我可还没那么强壮,再动我扛不住你,摔下来你别怪我!”
说完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前冲了。
第188章 送你回房?
驻守大理寺的是亲军卫,将领杨德是靖王原先老部下,下晌得了钱墉指示后就交代了各处防卫,一定要严防死守,以免再有人闯入监牢与疑犯接触。
没想到半夜里眼皮刚合上就出了这种事,这还了得?当下就亲自率兵出来捉拿了!
却没想这厮反应也极之利索,能闯进天牢甬道,而且还能在受困的同时利用将士启门的瞬间冲出困境,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机敏了!
又跟着追了几条街,终于发现影踪,虽然那厮看着身量不算突出,但其身手之敏捷,又岂是常人可比?
杨德心下激动,只觉今夜要立大功!定要抓住此贼为国除害不可!
“即刻鸣锣,堵住周边所有街口,一条条街地给我查!”
士兵们得令,立刻分散四方,从近到远,占据了街道出入口。
又不能出城,晏衡便只好扛着李南风在各巷子里转战。
李南风先还绷着身子努力不靠上他,后来腰也酸了,手也麻了,再看他累得跟头牛似的喘个不停,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京城地形她也熟,转了几圈后摸清了位置,便暂且忍着肚子里的火气,指向东面道:“往那边去!那里有间茶馆,我知道有夹壁,可以藏人!”
晏衡也不说二话,顺着她指引过去,进了茶馆。
“人在那儿!快追!”
这边厢还没藏好呢,身后声音就又传来了!
晏衡只好继续往前。疾行数里到了护城河,他扭头一看,问李南风:“你会凫水吗?”
“不会!”
忍无可忍的李南风低吼着在他耳边说。
这活该遭雷劈的死老匹夫!说什么她必须出来帮忙,结果呢?!她本该好好在屋里睡大觉,却被他拖着在这满大街地喝西北风!
她手里要有刀,她能立刻宰了他!
晏衡也无暇跟她多说,当下捡了块石头啪地投入身后水里!
追兵们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停下,而晏衡则趁机又带着李南风藏进了路边一道围墙。
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很快就在外头响起来,停留了一会儿又有人丢石头下水,也有人跳水下去。
晏衡只觉李南风的手越抓越紧,凑到墙头缝里看了看,又捡了块石头抛向远处水中——
“那边有动静!”
士兵们立刻掉头往远处去,搜索重心转移到了河面。
李南风心跳得如擂鼓似的,黑暗里面朝墙壁,浑身绷紧得如同面前的砖墙!
晏衡手还被她死死抓着,汗都被她捏出来了,有心要提醒提醒她,一看到她这怕得要死的样子,又还是忍住了。揽着她肩膀拍拍道:“好了好了!邹蔚他们马上就来了,有我在,出不了事儿。”
李南风嗖一下甩掉他的胳膊,两手掐上他脖子:“出不了事就好!我正好先弄死你!”